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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魔法/冒險]篠崎砂美 -【隔鄰的魔法師‧全】從一個咒語揭開序幕 關閉[複製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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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ckkd861130 於 2009-2-8 09:51 PM 編輯


【內容簡介】
隔鄰的魔法師☆從一個咒語揭開了序幕

一個過著極為平凡生活的女孩子——瑪麗•菲爾茲,不相信世界上有那種無法解釋以及不可思議的事。然而直到有一天茲克茲克突然帶著義大利麵而非蕎麥麵搬到她家隔壁為止。

一夜之間完全改觀的庭院、回歸天空的回憶、不願現身的精靈女僕以及愛好旅行的絨毛兔子(?)海塞爾納茲等等,茲克茲克的身邊盡是一些奇怪的事物。

有點不可思議,又有點浪漫。而且,最後大家都能微笑以對。一本關於奇妙的魔法師與少女的故事在此揭開序幕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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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12-26 05:06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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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是歡迎之華


  ☆  ☆  

  事情來得太突然了。至少,對我瑪麗·菲爾茲來說是這樣。

  全家隔了許久才出去旅行一趟,回來時竟發現原本是塊空地的隔壁,突然冒出一棟嶄新的房子。

  難道……搬來了一位魔法師?

  黃昏時分,一位身材修長的年輕人捧了一盤義大利麵到我家串門子。他的打扮相當古怪,穿著一件很像東洋工作服的短袍。雖然形跡不是很可疑,但一看就知道是個怪人。嗯……雖然有點妄下結論,但他給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如此。

  「我叫託克伊克,剛搬到隔壁。我來打聲招呼,請您笑納。」

  鄰居用沉穩、熱情的聲音說著,把禮物遞給媽媽。他的聲音有點像美妙的男中音。盡管如此,他的名字也太難念了吧!不過,幹嘛端義大利麵來啊?

  「您太客氣了。但是,為什麼是義大利麵呢?」

  「聽說外國搬新家的人都會端義大利麵向左鄰右舍問候。我覺得這個風俗不錯,所以就依樣畫葫蘆。」

  媽媽問了跟我相同的疑問,鄰居則回答得很乾脆。感覺他說得很自然,又有點奇怪。

  不過,搬家送人義大利麵,真的有這種風俗嗎?總覺得好像是哪裡搞錯了。與其說是我的直覺,還不如說是事實。嗯,就是這樣。

  總之,鄰居給媽媽的第一印象,好的不得了。對旅行回來正苦思該如何準備晚飯打發全家的媽媽而言,簡便的義大料理似乎成了她的救星。當天的晚餐雖然很普通,卻美味極了。

  盡管如此,即使技術再怎麼發達,一天就可以在空地上蓋好一棟房子嗎?不可能用卡車把房子載過來擺在隔壁,更不可能從地底下冒出來吧!哎,我不由得就是會這樣想像,一個人獨自躺在床上傻笑。幻想著房子不斷地蹦出來。

  這個謎團,現在怎麼想也想不出答案。

  隔著一個院子,隔壁的燈光從窗簾的縫隙中透了出來。鄰居一定還在整理搬家的東西。雖然心裡有點在意,今天姑且先睡了。因為,我累死了!

  我就那樣乖乖地睡著了。

  放假最好了!不用上學,可以在家裡慢慢地睡到中午。

  當我悠哉地起床時,媽媽好像早就到隔壁打探一圈回來了。

  「隔壁的鄰居,好像魔法師耶!」
  媽媽說著,臉上的表情有點高興,又有點不可思議,而且也帶點好奇心。

  「什麼意思?不就是怪人一個嗎?」

  「是嗎?或許是一個有意思的怪人哦!剛好,你也去打聲招呼吧。」

  於是,我只好端著媽媽親手製作的三明治,束緊自己引為以傲的濃密秀髮,換上打掃的服裝與裝備前往隔壁。對方好像需要人家幫他整理房子。

  哎,今後或許會和鄰居長久往來,先跟對方示好應該沒什麼壞處。

  不過,希望對方是個正派人士。

  我輕快地跳過區隔兩家界線的花圃後,就進入了隔壁的庭院。

  「你好!」

  我打招呼的同時,就不客氣地走進去,鄰居正要把桌椅搬到面向庭院的木地板上。

  「我帶午餐來了,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啊!你太客氣了,謝謝你。我現在正好要擺桌子,待會兒我們一起喝下午茶好嗎?我有很好喝的紅茶哦?」
  他邊回答邊用兩只手搬著桌子,結果差點跌一跤。危險!一看就是那種摔跤會難為情而笑笑的典型人物。

  「我來幫你!」
  我快步地跑過去。穿越鄰居的庭院,腳下的草坪踏起來軟綿綿的、很有彈性。花圃裡的花朵含苞待放,好像很久以前就跟這片土地極為融洽。前幾天滿是枯草的空地景象完全消失了。有點不太自然。

  在我的記憶中,這裡一直都是個小荒野。雜草比我小時候的個頭還高,有時長得很茂盛,有時還覆上一層白雪。這裡應該永遠都是一片空地的。不過,那也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謝謝!」
  鄰居對搬著桌子一角的我,一臉抱歉又有點鬆了口氣地說。

  我們合力把木紋很新的圓桌擺到木地板上,再把折疊式的椅子放在桌子的兩端。然後,我幫他把盆栽和裝飾用的小雕像搬出來。不過,直立的陶制塑像為何是狸呢?沒有比這更古怪的了。狸為什麼要戴著盤子、提著瓶子呢?這是舉行魔法儀式的道具嗎?

  木地板和庭院布置好後,就幫忙整理客廳。不過,大部分的家具和小東西都已擺置妥當,我只是把一些散落的包裝材料收進垃圾袋裡。

  他有相當多的時髦餐具,箱子和包裝材料隨意放在地上,這點實在很像男子的作風。不過,其中偶爾會出現一些奇怪的面具、塑像等等,是怎麼回事呢?富有品味的小東西和低級趣味的物品混在一起,看起來有點雜亂無章。盡管如此,整體上卻讓人覺得十分協調,真是奇妙。

  「哎呀,還好你來幫我。大致上都整理好了,要不要喝杯茶?」
  鄰居滿臉感激之情地請我坐下。

  嗯,他這樣回禮也是應該的。

  我拍去身上的塵埃,洗洗手,坐在木地板的椅子上,滿心期待著遲來的午後用餐時間。

  我正要把帶來的三明治擺出來時,鄰居就到屋內的廚房煮開水。接著,立即端了一套茶具出來。

  「久等了!」

  好快!

  哎,會不會太快了點?他到廚房才幾秒鐘耶!他是使用能瞬間把水燒開的器具嗎?或者,那套茶具是突然從哪裡蹦出來的?廚房看起來好像並沒有事先準備好的樣子。他的手法真的很神奇,好像變魔術一樣。

  這個姑且不說,鄰居泡的茶很特別,有一種微妙的甘甜香味,很好喝。待會兒要請他告訴我是哪個牌子。

  就在我細想這些事的時候,突然響起一陣電話鈴聲──是從茶壺發出來的。

  怎麼是茶壺?

  鄰居瞟了一眼瞠目結舌的我,一副理所當然地拿起茶壺蓋放到耳邊。那是聽筒嗎?

  「是,承蒙關照。是的,那樣沒關係,那就拜託您了。」

  鄰居盯著茶壺,對著裡面開始回答。然後,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似地再把蓋子蓋回原處。

  「剛……剛那是什麼?什麼、什麼!」
  我猛然揭起蓋子,直往茶壺裡看。

  難道茶壺裡有個小小接線生……才怪,其實裡面只剩一點點紅茶,茶葉就在紅茶裡載浮載沉,並散發出甘甜的香味。

  「啊,那是電力公司打來的。對不起,害你嚇了一跳。我剛搬過來,所以情況還有點搞不清。」

  「這樣就會發生茶壺有電話打來的怪事嗎?」

  「是啊!所以,我都搞糊塗了。」
  鄰居說得好像沒什麼大不了的。

  不對,根本就搞錯了!

  總之,即使他剛搬來這裡,茶壺也不可能會變成電話。而且,哪裡有電話線?對了,如果是無線子母機的話……才不是這種問題!

  「你不用擔心,我想茶壺大概不會再有電話打來了。」

  哎,我擔心的是你這個嘻皮笑臉的鄰居啊!並不只是茶壺而已。

  受不了……

  我不禁轉頭看著庭院。

  「你喜歡庭院嗎?」

  鄰居改變話題。嗯,不要再去想茶壺的事了。打破沙鍋問到底,對方可能會說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有點恐怖。

  「是啊,我家院子的花圃都是我整理的。」

  鄰居對我說的話好像有點欽佩的樣子。

  「我也打算慢慢地整理這個院子。幸好春天送達了,總算有個樣子出來。」

  哪裡是慢慢!不久之前這裡還是長滿雜草的迷你荒野,現在卻突然變成一個有模有樣的庭院。不是一下子轉變的嗎?而且,春天並不是宅配送達的東西,而是季節更替自然來臨的。

  「有什麼奇怪的嗎?」

  鄰居大概看出來我為何一臉訝異的樣子,所以才這麼問。

  「那個,不久前這裡還是一片雜草。感覺有點怪……」

  「有那麼多雜草嗎?」

  「是啊,好大的一片。」
  我斬釘截鐵地說。

  鄰居搬來之前好像有先來看過,但他似乎只知道春草生長之前一片枯草的庭院。

  從我小時候,隔壁就是雜草的天下。那時我常在裡面玩。我還記得年幼的我剛好整個人被長長的費城飛蓬和秋麒麟草給湮沒。感覺撥開眼前的綠草前進的話,好像可以找到什麼而心中雀喜不已。也許那是以前不小心滾進來的小皮球,或許是在草迷宮裡到處亂跳的蚱蜢。

  也記得自己當隊長找尋那些躲在草叢裡的男孩子的遊戲。住在附近、年紀稍長的男孩們身高較高,所以頭部會稍微凸出草叢,有點不適合玩捉迷藏。不過,那些凸草叢的高個男孩的模樣,看起來就像浮在草海裡的燈塔一樣,很有趣。而我就以那個為目標,飛快地撥開草海前進。

  「那是很棒的草叢吧。現在消失了,有點可惜。如果能站在那裡,現在的我或許也可以當孩子們的燈塔呢!」

  「如果是你,我想連腰部都藏不起來。那個……」
  我看著身材高大的鄰居說。

  「我叫託克託伊克。」

  鄰居看到我支支吾吾、有點困惑的樣子,立刻報上自己的名字。雖然他感覺敏銳地幫我解惑,但他的名字實在很難念。

  「那麼,回到過去在草叢裡玩躲貓貓也不錯啊。因為,那裡是小孩子的世界,可以遠離塵囂。」

  鄰居說得好像知道有一個方法可以重回過去似地。怎麼可能有這種事!自己也覺得很奇怪,竟然期待了一下。不過,即使能夠回到過去,他也絕對是當那個頭部凸出草叢的角色。

  他現在對小孩子的遊戲仍躍躍欲試,果然是個怪人。

  我有點感興趣地盯著鄰居看的時候,大概是膝蓋碰到桌子的緣故,感覺茶壺晃了晃,蓋子也喀噠喀噠地震動了一下。瞬間,我以為電話又響了,但鄰居並沒有再把蓋子拿起來。

  「你是,嗯……」

  「我叫瑪麗·菲爾茲啦。」
  這次我立即回答。

  「那麼,瑪麗小姐,雜草叢生的院子和有花圃、草坪的庭院,你喜歡哪一個?」

  對於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我稍微思考了一下。

  「兩個都喜歡,但我已經大到不能躲在草叢裡了。」
  這就是我的答案。

  喝完對方泡給我的紅茶,我就離開了。剩下的工作,鄰居一個人應該做得來,而且我認為自己賣他一個人情也就夠了。

  出乎意料的勞動,讓我覺得有點疲累。那天,我比平常更早上床睡覺,一下子就睡著了。不過,或許有人會認為這樣不太好。

  隔天早晨,我從自己的房間望著自家的庭院,發現院子變成一片「草海」。不,沒那麼遼闊啦,應該說是「草池」吧。是擁有中間黃色、週圍白色光芒小花的費城飛蓬。

  我睡著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無論如何,現在會幹這種好事的人,只有一個。

  那就是鄰居!

  我迅速在睡衣外披上一件對襟毛衣,撥開庭院的雜草跑到隔壁。喂,你看!那些雜草雖然長得很高,但對現在的我來說,連我的腰部都不到呢!

  「喂,鄰居!託克……那個,託克託伊……嗯……」

  「是託克託伊克!」

  鄰居好像正在準備早餐,立刻就看到我來興師問罪的樣子,便從木地板走出來。

  「茲克託託託……哎呀,難念死了。你乾脆叫茲克茲克算了。」

  害我差點咬到舌頭!不對,其實是我有點咬牙切齒地說道。發音應該不難才對,但不知為什麼我就是念不好。這時候,只能省略一下音節比較好念。嗯,這樣才對。

  「不,我的名字叫託克託伊克,叫茲克茲克有點……」

  「隨便啦。這是什麼?」
  我滔滔不絕地說著,茲克茲克便重新看了一眼我家的庭院。

  「很棒的院子啊。」

  「棒得太過火了吧!做這種事的人,是你吧。」

  茲克茲克笑嘻嘻的樣子,讓我不禁握緊拳頭。

  「我嗎?」

  「沒錯!」

  他愣了一下的反應,太可疑了。

    「你冤枉我了!」

  他好像忘了昨天跟我說過的話。證據明明就擺在眼前。

  「不過,真教人懷念啊!」

  「懷念個頭啦。只是找人麻煩!」

  這一定是茲克茲克施的魔法。才一個晚上,院子就變得完全不一樣。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不是,這並不是我做的……啊!」

  茲克茲克大概發現了什麼,「啪」地一聲,打了手掌一下。似乎心裡有數了。

  「算了,請恢復原狀。只要變回昨天的樣子就好。」

  探險用的草叢本來就有了,幹嘛畫蛇添足。這到底是誰為我準備的?無聊死了。而且,那些草叢對現在的我來說,太矮了。如果那是回憶的複製品,只會讓人覺得自己的回憶很不受重視,一點都不好玩。總之,你把我照顧的花圃的花怎麼了?

  「是啊!因為,我們是現在的我們。」
  茲克茲克也許明白我的心情,所以才贊同地如此說。

  「我現在必須上學去,請你在我回來之前把它恢復原狀。好嗎?」

  如果這是茲克茲克搞的鬼,應該能夠讓它回復原貌。總之,我希望他負起這個責任。

  「這個嘛,是不是哪裡搞錯了?」

  什麼?哪裡搞錯!

  不得不去上學的我,只好暫時收起怒氣離開那裡。

  事後回想起來,才發現這就是故事的開端、序幕。

  上課時,我總是覺得焦慮不安,一下課就飛快地跑回家。

  我家院子果然恢復成原來的樣子!不過,它一下子就變回來,未免也太奇怪了。或許真的是魔法在作崇。如果是的話,這個鄰居還真是個麻煩鬼。

  有一輛好像快遞公司的卡車停在隔壁。貨櫃上還用漂亮的字體寫著「春天地毯」。一個年輕的男子把像是毛毯且卷好的東西收到貨櫃裡後,就跟茲克茲克聊著天。

  「我家院子的春天已經來了,這個大概是訂錯的吧!應該有人在更北的地方等待。」

  那男子被茲克茲克這麼一說,就一臉疑惑地離開了。茲克茲克目送對方離去後,一轉身,發現我正在檢查恢復原狀的花圃的花。

  「哎啊,果然是弄錯了。恢復原狀,太好了。」

  「只是這樣?」

  對方說的好像完全不關他的事。犯人不就是茲克茲克嗎?或者,有人聽到我們的談話而偷偷做的?

  「哎,我想大概是我搬家害的。」

  我想也是!

  「我好像給你添了很大的麻煩,讓我請你喝杯紅茶以示歉意,好嗎?我有很好吃的草莓醬,所以我打算要泡一壺味道不太一樣且加了果醬的紅茶哦!」

  我受到他這番話的引誘,不知不覺地坐在木地板的椅子上。他端來的紅茶很甜,又有點澀,聞起來很香。雖然心裡想著「用這種東西就想打發我!」但我還是說「哎,算了!」乖乖地待在那裡。

  隔天早晨,我戰戰兢兢地從房間的窗戶望著院子,它還是和以前一樣。太好了!

  我鬆了口氣,發現茲克茲克的身影在花圃的對面。

  他看到從窗戶探出頭來的我,便對我揮揮手。另一只手還拿著裝了水的噴壺。

  「早上澆水,要不要一起來啊?」
  茲克茲克說著,把噴壺稍稍舉起來給我看。



  ☆   ☆

  我烤了麵包。

  不,正確地說,是媽媽烤了麵包。

  因此,我現在正端了一些麵包要送給茲克茲克。

  切成一半的派,看起來好像曬黑的上弦月一樣。烤成金黃色道地的派皮上,有棋盤似的格子花紋。可口的杏仁醬,讓派裡的蘋果嘗起來更香濃。這是媽媽引以為傲的一道絕世糕點。

  「這個派看起來好好吃哦。是蘋果派嗎?」
  茲克茲克穿著一件寬鬆舒適、像是長袍的家居服,喜孜孜地盯著蘋果派。

  「好想吃吃看哦。不過,黑(注1)還沒開始唱歌耶!」

注1:英國《鵝媽媽童謠》(Mother Goose)「六便士之歌」(Sing a song of sixpence)中,有一段「24只黑,被放在派裡烤,當派被切開,黑便開始唱歌」的描述。

  從派的外表和斷面來看,即使完全看不出是蘋果派,光是用看的就讓人垂涎三尺。不過,如果是茲克茲克來切派,搞不好真的會出現小黑,有點恐怖。

  「吃了這個,一定會有好事發生哦!」

  「或許吧。好像會有好事。」

  茲克茲克似乎才把剛剛送達的小包裹的蓋子打開,又重新闔起來放到客廳的桌子上。

  「那麼,我們趕快來享用吧。我去泡茶!」

  他的話讓我的臉色不由得緩和下來。

  一半的派還是有點大,所以拿派來的我,也沾了派的光。

  正如我所料。

  不久可以喝到美味的紅茶,心裡有點高興。這裡的茶實在太好喝了,我常找了各種理由,無論如何也要喝到它。

  「茲克茲克,我也來幫忙。」
  我迫不及待地走出客廳跑到廚房。

  「是託克託伊克!」

  「哎呀,隨便啦!」

  茲克茲克認真地糾正且明白地否定我的叫法。我假裝沒瞧見茲克茲克有點沮喪地嘆了口氣的模樣。茲克茲克就是茲克茲克啊!我早在心中這麼認定。

  「今天要用這個嗎?」

  重新振作起來的茲克茲克,走向紅茶架。

  廚房的紅茶架上,整齊地擺放著茲克茲克珍藏的紅茶罐。

  在五顏六色、約咖啡杯大小的罐子裡,好像各自放著不同品種的紅茶。這裡真是個寶山。

  茲克茲克從裡面挑了一罐出來,發出心情愉悅的聲音打開蓋子。蓋子一打開,那個牌子特有的香味就挑逗著我的鼻子,舒服極了。有時覺得很甜,有時覺得很清爽,有時又覺得很香,此刻就像魔法開始的那一剎那。如果是這種魔法,即使它是茲克茲克所施展的,我也很歡迎。

  茶壺裡放入茲克茲克和我都驚奇不已的三杯茶葉和熱水,然後我們將茶壺和蛋糕盤端到客廳。

  回到客廳時,蘋果派並沒有被人吃得到處都是,它還是熱呼呼地乖乖等著我們。

  我為了幫忙把茶具擺在桌上,所以重新把沒蓋好蓋子的箱子闔起來放在桌子的一角。然後,把茶具和蛋糕盤放在變寬的桌子上,再配上熱茶和美味的蘋果派。

  「那麼,我們來享用吧!」

  茲克茲克說著,隨即抓起蘋果派就咬了一大口。他的動作出乎意料地大膽。雖然算不上是男子漢的吃法。不過,有時候茲克茲克又很奇怪地變得有點孩子氣。怎麼不多學學我呢?

  「美味的東西要像這樣大口吃,才好吃哦!」

  不過,正閉著嘴咀嚼的茲克茲克,突然臉色變得很奇怪。

  「好甜啊……」

  哎,蘋果派一般都是甜的啊!

  難道媽媽把砂糖的分量搞錯了?有點令人匪夷所思耶。

  我立刻把蘋果派的一角拿來吃吃看。很好吃啊。普通甜,有媽媽的味道。

  難不成茲克茲克是個酒徒?

  茲克茲克微微遮著嘴角,從口中取出什麼東西放到蛋糕盤裡。

  「這是菲浦嗎?」

  那個東西約有拇指大,是個琥珀色的西洋棋。是馬頭形狀的騎士。那個麥牙色的棋子,似乎就像字面上的意思一樣,是用麥牙糖做的。或者,那是個特大號的紅糖?

  即使如此,為什麼那種東西會放在蘋果派裡呢?

  「不是黑,而是出現騎士哦!大概是把派的格子花紋當成了西洋棋盤。雖然不是當季的菲浦,但真的好像會有好事發生的樣子。」

  茲克茲克自個兒隨意地解釋,還一副很高興的樣子,但這實在太詭異了。

  所謂「菲浦」(法文:feve),是指正月時在烘烤的法國烘餅裡所放入的陶制娃娃。凡是切開的派裡有放入菲浦的人,就可以成為當日的派對國王。這是自古以來的風俗之一。

  不過,難道只有我一個人認為現在是四月嗎?媽媽為什麼一定要在這種非季節的時期烤法國烘餅?或許這是個小小的惡作劇,但很難想像媽媽會做這種事。

  「好奇怪。沒聽過有人放這種東西的。」
  我覺得很困惑,用叉子戳著蘋果派。

  哇啦!

  叉子戳到一半卡住了。

  有東西!

  我小心翼翼地把派的上面翻開。發現放在裡面的棋子是士兵。

  難道媽媽在做派的時候把西洋棋放在裡面?不過,這是蘋果派,不是烤棋盤派啊……

  「哎呀,好奇怪啊!一塊派裡竟然放了二個菲浦!」

  「問題不在那裡吧!」

  「啊,說的也是,但這是事實啊!」

  茲克茲克被我這麼一指摘,顯得有些困惑的樣子。哎,其實我想說觀點不同。

  盡管如此,茲克茲克的適應能力是不是太強了?真希望他至少也會抱持著懷疑的態度。或者,這又是什麼神奇的魔法?

  難不成有人在我們身邊伸出無影手在下西洋棋……實在很難想像。

  「與其煩惱,不如快樂地接受它。西洋棋的菲浦,不是很漂亮嗎?」

  「話是沒錯,但為什麼我的是士兵而你的是騎士?」

  沒錯!即使要接受現實,這種棋子的等級差別,實在令人很不甘心。

  「是啊!雖然我的並不是騎士的圖樣。瑪麗小姐,如果你的是紅皇后就好了?」

  茲克茲克好像看穿我心中的想法似地說。不過,那是「愛麗絲夢遊仙境」的情節。

  「一刀把脖子砍掉!」

  「你饒了我吧!」

  我一反擊,茲克茲克就連忙道歉。如果是愛麗絲的紅皇后大駕光臨,一定是斬首。不過,我才不想當那種暴君角色。如果要選一個,我應該比較適合當愛麗絲的角色。嗯,就這麼決定。在模仿西洋棋的「愛麗絲夢遊仙境」裡,愛麗絲是什麼棋子來著?對了,是士兵!

  「這個嘛,我也可以當士兵啦。因為,士兵總有一天會成為皇后。也就是說,士兵是公主。所以,士兵比騎士高貴。」

  「是啊。總有一天他會成為皇后,所以士兵或許就是公主。」

  茲克茲克笑得很開心的樣子。讓人有點難為情。

  我每次都被他的微笑給騙了,但這次他多少講了些好話,姑且饒他一次吧。如果總有一天它會成為皇後,那它就是公主!

  「要是騎士也有成為國王的方法,就好了。」

  茲克茲克有點可惜地補充道。不過,西洋棋並沒有這樣的規則。雖然它有幾個特殊的移動方式,但能夠從一個棋子變成另一個棋子的,是士兵才有的特權。

  「盡管如此,為什麼這種東西會放進派裡?」

  這一點,至今仍是個謎。

  如果不是偶然的,那就是有人放進去的。不過,到底是誰呢?

  「哎,真是不可思議。我們再喝杯茶慢慢地思考吧。」

  茲克茲克悠哉地提議著,又在我的空杯裡倒了茶。

  「對了,剛剛送來的,應該是方糖之類的東西……」
  茲克茲克霹靂啪啦地放在桌上的箱子打開。

  「啊!」

  「哎呀!」

  當箱子裡的紙揭開時,我和茲克茲克不禁驚叫出來。

  裡面是排列整齊的西洋棋。正確地說,那是做成西洋棋形狀的怪砂糖。茲克茲克後來問了寄件人,才知道那是一種叫做「阿爾菲妮」(葡語:alfenim)的砂糖點心。可是,沒看過這種東西的我們,認定它只是一種奇怪的砂糖。

  說起來,這個箱子好像剛剛沒蓋好而重新蓋起來的樣子,一定是有人從裡面拿出西洋棋放到派裡。

  所以,到底是誰放的!

  「原來如此,是你把這個放到我端來的派裡的嗎?」

  「不是!不是我動的手腳。」
  茲克茲克被我銳利的目光這麼一盯,連忙搖頭否認。

  「這麼說,這裡還有其他的人嗎?」

  「我想沒有。」

  「果然,犯人就是你!」
  我不容分說地指著他。

  「請等等。我不是一直都跟你在一塊的嗎?」
  茲克茲克拼命地否認。

  被他這麼一說,好像也是哦。

  「那麼,我說是誰放進去的?簡直是在變戲法!」

  「大概是精靈搞的鬼吧。」

  如果有搗蛋的小精靈,他們的確很像會做這種事的人。而且,這種小精靈從來就是個淘氣鬼。

  「是嗎?如果這棟房子住了一大票的小精靈,也不足為奇。」

  「不會,我想這裡並沒有那麼多可以藏身的地方。」

  你不要東張西望地看著屋內!好像真的有小精靈藏在那裡似地。

  「那麼,或許藏了一個可愛的『希兒姬』小姐?」

  「啊,這樣也不錯嘛。」

  我瞪了一眼陶醉在幸福中的茲克茲克的臉。

  「希兒姬」(Silky),是定居在房子裡的精靈女僕。看他一個人傻笑地想像著一位身穿絲質衣服的可愛女僕的模樣,身為女孩子的我,就有點火大。

  而且,所謂的「家靈」,大概是指居住在古老房子的精靈。一點兒也不適合這麼嶄新的現代建築。或者,是茲克茲克從以前的房子帶過來的?

  「哦,那麼,胖阿姨或樣貌出眾的美少年也好嗎?」

  胖阿姨就免了吧。

  啊,美少年或許好一點……不,不好。無法想像茲克茲克是那種喜歡美少年的頹廢人士。

  「那麼,還是希兒姬好了。」

  我放棄地嘆了口氣說。沒錯,能夠看到可愛的姐姐,那才叫有眼福。如果真有這樣的人躲藏在這裡的話。

  茲克茲克好像一個人想得很愉快的樣子,但我還是不認為有精靈的存在。既然如此,到底是哪個家伙把西洋棋放進派裡的?

  「煩惱也沒用啦。要不要再喝杯茶?」

  「嗯,好的。」

  是啊,煩惱也沒用。現在還是舒舒服服地喝杯茶吧。

  茲克茲克把還熱熱的紅茶分別倒入自己和我的杯子裡,並在我的杯內加了一顆皇后砂糖。

  然後,茲克茲克要選擇自己的砂糖,他的手指越過國王,在士兵的上面猶豫了一下,接著在騎士的位置打住。

  加了皇后和騎士的茶或許對舌頭來說甜了一點

  ☆   ☆   ☆  ☆  ☆

  「對了,茲克茲克,這個到底是什麼?」

  「是託克託伊克!」

  那是茲克茲克的名字。但我現在問的,並不是他的名字。

  「這個奇怪的東西是什麼?」

  我又說了一次,並用手指碰了一下在我和茲克茲克之間的絨毛玩具。

  我是在庭院澆花的時候發現這只絨毛玩具的。

  那時,茲克茲克正一如既往地在木地板上獨自喝茶。就跟平常見到的近午時分的光景一樣。不過,桌上卻擺了兩個杯子。心想他大概有客人吧,但映入眼簾的,卻是這只絨毛玩具。

  那只白色的絨毛玩具就獨自坐在放在木地板上的幼童專用椅上。盡管如此,這種東西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它的鼻子尖尖的,有點像野兔,一看到它毛絨絨的白毛,就讓人很想摸它一下。而且,它還很臭屁地穿著一件很可愛的背帶長褲。不過,白毛的尖端有點磨損,白色的部分有些地方都變黃了,實在很難說是新品。應當是稍微過季的商品。

  如果只有這樣,或許還沒那麼令人覺得不可思議。茲克茲克竟然和和氣氣地對著那只絨毛玩具講話!

  太奇怪了!怎麼看都很詭異。

  茲克茲克居然會喜歡這種絨毛玩具。說不定他在房間的四週和棉被裡擺了許多絨毛玩具,每晚還抱著它們睡覺。實在令人難以想像!

  「你是說格蘭貝利·海塞爾納茲嗎?」

  聽起來有點復雜,又有點美味的怪名字……

  「那是絨毛玩具吧?」

  對於我的強烈質疑,那只絨毛玩具用模稜兩可的手指指著自己,好像在說「你是在說我嗎?」的意思。

  咦?

  「它怎麼會動?」

  「因為他是格蘭貝利·海塞爾納茲,所以會動啊。」

  請你不要說得好像理所當然似地。

  「這是絨毛玩具耶!」

  我突然抱起那只叫做海塞爾納茲的兔子。它的毛軟軟的,觸感真的很好。

  以一個絨毛玩具來說,的確有點重。不過,又沒有真兔子那種溫暖的感覺。這個應該是假的吧。

  「啊,請不要亂摸!」

  茲克茲克竟然變了臉色,從我那裡把海塞爾納茲搶回去。

  「它是我的老友。」

  海塞爾納茲用小手拍拍很少驚慌的茲克茲克,像是在說「好了好了,冷靜點。」

  它到底是什麼東西?是精致的機器人,或者真的是活的絨毛玩具?

  「它是旅人啦。隔了好久特地來看我,你能不能和它好好相處?」

  哎,我並不是來和這個叫海塞爾納茲的兔子吵架的。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我只想知道這個不可思議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對了,我有個好東西哦。你等我一下。」

  茲克茲克把海塞爾納茲放回原處,正要返回屋子。又補了一句話:「不可以吵架哦!」然後,就消失在廚房。

  我和海塞爾納茲兩人就被留在原地。不,說我們是兩個人也不曉得對不對?

  我們兩人一動也不動地互瞪著對方。

  各自以目光探尋對方的真面目。即使對方的眼珠子像紅寶石或玻璃珠。

  不仔細看不會發現,海塞爾納茲的鬍鬚好像隨風微微動了一下。那好像是個信號似地,茲克茲克就回來了。

  「來,這個果凍是特製的哦!」
  茲克茲克一邊搖著放在託盤上的淡翡翠色的果凍,一邊笑嘻嘻地說。

  「這是五月份的微風果凍。」

  他端出來的果凍散發著清淡的香味。我用湯匙舀了一口來吃,薄荷的味道與香味立刻在口中散開來。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是普通的薄荷果凍,做為商品的名稱,或許我可以承認這是茲克茲克牌的「五月的微風果凍」──是我喜歡的味道。

  我突然很在意旁邊的兔子而瞥了它一眼,茲克茲克果然也替海塞爾納茲準備了一份。

  難道海塞爾納茲會吃果凍?雖然不知道海塞爾納茲是男是女,或許什麼都不是,但說不定可以由此而知它是活生生的動物,或者只是個絨毛玩具、機器人。

  不曉得海塞爾納茲有沒有發現我在注意它?它依舊默不吭聲、面無表情。不,如果它開始講個不停,我反而會嚇一跳呢!

  海塞爾納茲徐徐地抓著湯匙,咚咚地敲著果凍。

  結果,晃個不停的果凍像洩了氣的氣球似地一下子扁蹋下去了。

  扁了!

  「哎呀、哎呀!」

  茲克茲克叫著並看了一眼不知何故竟炫耀似地挺起胸膛的海塞爾納茲。

  發生了什麼事?

  難道海塞爾納茲的果凍像氣球一樣,裡面是空的?或者,是海塞爾納茲把果凍變成氣球的?

  盡管如此,即使親眼目睹這種怪事,茲克茲克依舊處之泰然。

  我嚇了一跳,看了海塞爾納茲一眼,剛好和它的視線對上。它簡單、詼諧的臉龐望著我,分不清是面無表情還是在思考什麼。

  海塞爾納茲瞥了一眼已經扁的果凍,就開始盯著我的果凍瞧。感覺好像有不詳的事要發生。

  海塞爾納茲手中的湯匙終於朝著我的果凍而來。

  「不行,這是我的!」

  我不由得大叫一聲,立刻站起來。兩手飛快地把盛著果凍的盤子舉到海塞爾納茲湯匙不著的高度。

  海塞爾納茲望著高高的果凍,一副很可惜地揮舞著湯匙。

  哼,我的果凍是真材實料!即使海塞爾納茲用湯匙敲它,也不可能會扁的……總之,這麼好吃的果凍,絕對不能讓它曝露在危險之中。

  「哎呀,你們已經這麼要好了啊。」

  「才不是!」

  我對吊兒郎當地享用果凍的茲克茲克強調:我們哪裡看起來很要好!

  「因為,你看,它拿照片給我們看耶!」

  被茲克茲克這麼一說,我才冷靜下來看著海塞爾納茲。它不知什麼時候把幾張照片分別擺在桌上。

  我吃光盤裡的果凍,就繞到海塞爾納茲後面看那些照片。

  照片裡的主角是海塞爾納茲。不過,裡面的背景是什麼呢?有一張照片怎麼看都像是法國的凱旋門,另一張則是義大利羅馬的特雷維噴泉(又名:許願池)。

  「這是新的旅遊勝地嗎?照得很漂亮嘛。」

  茲克茲克不曉得什麼時候繞到我背後,隔著我的肩膀看著照片。哎,被茲克茲克和海塞爾納茲夾在中間動彈不得。

  「海塞爾納茲是環遊世界的旅人哦!」
  茲克茲克又重新說明了一遍。

  如果這些不是合成照片,也就是說海塞爾納茲的確到過當地。可是,稱它為「旅人」,又是怎麼回事?無論它是只怪兔子或是活生生的絨毛玩具,獨自旅行都不太可能吧。不,等等,從現在的這個前提條件來看,不是很奇怪嗎?

  「哦,是這樣啊。」

  海塞爾納茲指著照片,比手畫腳地向茲克茲克說明。我完全看不懂,而茲克茲克不知何故好像看得懂。為什麼?

  「是啊……」

  我在煩惱的時候,茲克茲克和海塞爾納茲還是一直講個不停。

  「瑪麗小姐,海塞爾納茲說要跟我們一起照張相耶。」

  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海塞爾納茲的旁邊突然有一台小小的相機。海塞爾納茲推了推相機。

  「可以了。」

  相機在桌上擺好位置,海塞爾納茲在中間,我和茲克茲克則分別站在兩旁。

  「要照了哦!」

  茲克茲克啟動相機的自拍裝置,相機隨即「吱」地一聲,不久快門一閃,我們的紀念照就照好了。

  接下來會怎樣?

  我還是不知道海塞爾納茲的真面目,而它就那樣在茲克茲克家中做客,暫時住了下來。

  那個姑且不談,或許這在某方面來說是方便的。

  只要在海塞爾納茲做客的這段時間,揭穿它的真面目就好了。如此一來,說不定能循線知道茲克茲克的真正身分。因為,除了名字以外,他身上都是一團謎。自從他搬來隔壁之後,發生了許多怪事,這純粹只是偶然,還是魔法的惡作劇?我一定要查清楚。

  下定決心的同時,就往隔壁走去。以前大都是為了假日想喝紅茶,而胡亂找了一些理由去串門子,如今可不能再編什麼理由了。對了,就以要找海塞爾納茲玩的這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登門拜訪,就足夠了。

  看起來……海塞爾納茲好像大部分的場合都和茲克茲克相談甚歡的樣子。由於海塞爾納茲不會說話,所以我一點兒也不懂它的心意。而現實能夠完全和它溝通的人,只有茲克茲克。

  因此,過了好幾天,海塞爾納茲的真面目仍是個謎。

  盡管如此,我依舊不死心地到隔壁打探。

  「海塞爾納茲,你好!」

  我打著招呼,海塞爾納茲也揮揮它那白色的小手回禮。它的動作相當可愛,但它站在地上,我不彎下身,視線就對不上,所以相當累人。這是不彎腰就做不來的。

  那天,茲克茲克好像不在家而叫海塞爾納茲看家的樣子。盡管如此,他們也太不小心門戶了吧。實際上,我是偷溜進去的。

  咚咚!

  海塞爾納茲敲敲我的腳。你要我做什麼嗎?不過,在那之前,你不要從下面看人家的裙子。算了,對方是海塞爾納茲,應該沒關系。

  「幹嘛?」

  我問,海塞爾納茲稍微移動了一下,指著客廳的桌子。我抬頭一看,桌子上的報紙攤開,好像是茲克茲克看完報紙留在那兒的。難道海塞爾納茲想看報紙?

  「這個嗎?」

  我問,海塞爾納茲用力地點點頭。

  我考慮了一下,就輕輕地把海塞爾納茲抱起來放到桌上。

  雖然覺得它不太有禮貌,但總比把報紙攤在地上看好多了。更何況,對方又是海塞爾納茲。

  海塞爾納茲輕輕點頭道謝,就開始看報紙。兔子看報紙,讓人覺得有點臭屁。它真的有在看嗎?

  我凝視著海塞爾納茲好像沒有接縫的毛絨絨的身體,它卻突然回過頭來瞪著我。唔,它盯著我看,難道在生氣嗎?不,它好像看完報紙了,又想叫我做什麼事的樣子。可是,它不開口,我實在不太懂它的意思。

  我有點困惑,海塞爾納茲大概放棄了而抬頭望著天花板。它望著一無所有的空間,看起來好像要說什麼的樣子。有時候,它的動作好像貓一樣。難道天花板的角落也有什麼肉眼看不到的東西嗎?不禁覺得有點恐怖。

  當我苦思著海塞爾納茲到底想要自己做什麼事的時候,客廳的電視突然自己打開了。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我嚇了一跳,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

  有人按了搖控器嗎?環顧四週,並沒有任何人的影子。

  搖控器就在電視旁的櫃子上。不知是否為定時裝置?

  海塞爾納茲走到應該空無一人的廚房,行了個禮。可是,我好像在裡面瞥見一塊像黑白相間的裙子的布料飄過去。

  有人嗎?

  我走到廚房,小心翼翼地觀察四週的情況。

  沒有任何人影。

  那麼,我剛剛瞥見的東西是什麼?我不認為自己看走眼。難道真的有希兒姬精靈嗎?

  我有點困惑地回到客廳,差點撞到突然冒出來的東西。不,其實我的鼻子撞到了。

  「哎呀,瑪麗小姐,你來了啊!」
  茲克茲克對著急忙摸著鼻子的我說。

  不曉得他什麼時候回來的。他去書店了嗎?茲克茲克手上抱著一個袋子,裡面好像放了一本很大的書。

  什麼嘛,電視也是茲克茲克的傑作嗎?恐怕就是!我不禁這樣認為。

  「啊,嚇我一跳!」

  「嚇一跳的人是我吧。這裡是我家耶!」
  他沒有責備我,但歪著頭問我為什麼會在廚房。

  「喂,茲克茲克。」

  「是託克託伊克!」
  茲克茲克又修正道。

  「隨便啦!」
  我還是照舊充耳不聞。

  「你老實地告訴我海塞爾納茲的真正身分。」

  「這個就是你的目的嗎?如果你早點來,我就會拜託你幫我看家了。」
  茲克茲克有點苦笑著說,好像一切了然於心的樣子。

  「你問它的真正身分……是嗎?」

  茲克茲克為難地和海塞爾納茲面面相覷。哎,你們不用那麼意氣相投吧!

  「不管它的真正身分是什麼,都不要緊。海塞爾納茲就是海塞爾納茲啊!」
  茲克茲克只是說那並不重要。

  「才怪!你自己都來歷不明,你這樣說完全沒有說服力!」

  他不覺得海塞爾納茲本身的存在,有點超乎常理嗎?哎!自己不知何時也像他這樣冷靜以對,不禁感到有點吃驚。

  「真正的身分嗎?這個嘛,那麼,瑪麗小姐,你的真面目又是什麼?」

  沒想到茲克茲克如此反問。

  我的真面目……

  想都沒想過!瑪麗·菲爾茲,一個女孩子的名字,高中生、茲克茲克的鄰居……嗯,我並沒有怎麼去想。大部分它都是做為一種稱呼,好像沒什麼意義。

  「我就是我啊!瑪麗·菲爾茲。」

  「這就對了!所以,海塞爾納茲就是海塞爾納茲啊!說它是誰,實在不太有什麼意義,不是嗎?就像你對我來說,是瑪麗小姐,而我對你來說,是茲克茲克一樣。至少對我們來說,海塞爾納茲就是海塞爾納茲。」

  茲克茲克對迫不得已如此回答的我說。被他這麼一講,害我無法反駁。

  不管海塞爾納茲是活的絨毛玩具、精密的機器或神奇無比的魔法兔,即使會因此而在社會上引起大騷動,都跟我們沒有關系。不過,這個轟動社會的新聞,可能會變成像現在我對茲克茲克展開的質問攻勢般,降臨在我身上。《神奇兔的隔壁,住著一位平凡的少女》這篇報導的標題,讓人有點討厭。

  「海塞爾納茲就只是海塞爾納茲吧!」
  我有點惋惜地說。

  「就是這麼回事!海塞爾納茲有必要是海塞爾納茲以外的人嗎?」

  茲克茲克說。海塞爾納茲在桌子上搖搖晃晃地走向我。並對我伸出小巧的手。我有沒有想錯?

  「握手嗎?」

  「對,當然是。」

  總覺得茲克茲克知道海塞爾納茲想說什麼,這是很理所當然的事吧。這麼一想,感覺自己也能立即了解海塞爾納茲想做什麼……大概吧。

  「再一次,請你多多指教。」

  我和海塞爾納茲握手言和。

  不過,那時我壓根沒想到那個握手是代表離別的意思。

  當天夜裡,隔壁前面停了一輛車子。

  我正在自己的房間念書,發現有車燈,所以望了隔壁一眼。看到茲克茲克揮著手走到院子。

  心想發生了什麼事?跑到外面一看,一名陌生女子抱著海塞爾納茲站著。她穿著整齊的黑色制服,感覺是個很正點的漂亮黑髮姐姐。

  「海塞爾納茲說它又想出去旅行了。」

  茲克茲克的話,讓我有些吃驚。不過,既然海塞爾納茲是突然出現的,即使現在又忽然消失也沒什麼好奇怪的。而且,所謂「旅人」,本來就是這樣的人。

  「再見!」

  我笑容滿面地對即將離去的海塞爾納茲說。說自己不覺得寂寞是騙人的,但總覺得我們應該還會再見面。

  「那麼,我們走了。」
  女子讓海塞爾納茲坐在副駕駛座上,就開車離開了。

  「海塞爾納茲是旅人吧。」
  目送車子遠離後,我問茲克茲克。

  「嗯,是的。」

  「旅人還會再回來吧。」

  「那是當然的。」
  茲克茲克強而有力地回答。

  這天是最後一次,我每次到隔壁去都會想著「這個不可思議的生物到底是什麼?」的日子,終究還是結束了。

  如果旅人只是個過客,它就不會回來了。不過,我有信心,海塞爾納茲不會這樣。幾天後,茲克茲克拿了一封信給我看,可以證明此事。

  那是海塞爾納茲寄來的航空信。

  這次,海塞爾納茲是站在一個掛著巨大紅色燈籠的門前。此外,還有站在背景看似神社的場所,以及山頂覆蓋著白雪的美麗山巒。不曉得你還好嗎?這些照片都隨信附上。也有以藍色飛艇為背景的海塞爾納茲的身影。它似乎一直在旅行的樣子。不過,這次你到了那裡呢?

  茲克茲克翻開準備好的相簿,把剛寄來的照片貼到新補充的活頁紙上。

  「我都是這樣欣賞海塞爾納茲的旅行哦!」

  在相簿的舊活頁紙裡,貼著世界各地的照片,也包括海塞爾納茲那天拿給我們看的。而在那張新的活頁紙裡,也整齊地貼著我們三人的合照。照片中的海塞爾納茲看起來好像是被茲克茲克逗笑的。

  「這張照片放了兩張。一張是要給瑪麗小姐的哦!」

  茲克茲克說著,把照片遞給我。我要把這張照片貼在我的相簿。和那天拿到的加洗的三人合照放在一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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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12-26 07:04 PM|只看該作者

    夏天是冒險之翼

  ☆  ☆

  「喲,瑪麗小姐今天很漂亮哦!」

  我好不容易要走進家門時,突然被茲克茲克叫住。他今天居然一反常態地稱讚我。

  「啊,茲克茲克。嘿,好看吧?」

  我心情不錯,快速轉了一圈給他看。蕾絲裙輕飄飄地劃出一道優美的弧形,露出我的美腿來。

  「是託克託伊克!對了,你打扮得那麼隆重,有什麼喜事嗎?」

  「我剛參加表姐的婚禮回來啦。」

  我說著,就直接往鄰居的庭院走過去。腳上蹬著不常穿的高跟鞋,走在草坪上險象環生。

  反正我家現在也沒人。結婚典禮結束後,我從親友再次舉行的宴會中溜出來,所以只有我一個人回來。

  那麼,在脫下華服之前,向茲克茲克炫耀一下,順便喝杯茶也不錯。

  今天新郎新娘離去後,就看到親戚們開始東家長西家短的。不,實際上早就開始了。

  其實,我在結婚典禮中拿到了新娘捧花,恰好給那些人提供了一個絕佳的話題。

  如果我還待在那裡,他們一定會不斷問我「有沒有男朋友啊?」「什麼時候結婚啊?」等等問題吧。那可不好玩!

  因此,在媽媽的幫助之下,總算逃離了那個是非之地。我認為這才是明智之舉。也許媽媽現在正被一連串的問題煩得不得了。或者,媽媽變成質詢大王,把親戚們耍得團團轉呢!

  「好險哦!」

  「就是說嘛,差一點就脫不了身呢!」

  我把捧花往桌上一放,不客氣地雙手託腮,一副很生氣的樣子。自己的交友關係如何,都跟那些叔叔、嬸嬸沒有關係啊!

  茲克茲克看著我氣呼呼的模樣,不禁噗哧一笑,並端了杯茶給我──是味道聞起來很清香的香草茶。

  「嗯,好喝。」

  我啜了一口茶,心情相當平靜。茲克茲克的茶果然是疲勞時的最佳清涼劑。

  「即使如此,你還是盛裝打扮赴宴啊。」
  茲克茲克說著,盯著和平常不同裝扮的我看。

  我只是把頭髮整個梳起來,感覺就和平常很不一樣。還上了點淡妝。服裝則是無袖洋裝,外面罩了件半透時的披肩,雙手還套上白色的長手套。以我平常的裝扮來看,或許可以說我像變了個人似地。不過,偶爾做這樣的打扮也不錯。對吧?

  「我要牽著新娘的白紗禮服陪新娘進場。不打扮漂亮一點,對新娘不好吧。」

  「很好看!」

  突然被人這麼稱贊,害我臉頰飛上一抹紅暈。

  「可是,還真稀奇啊!」

  他會這麼想,也難怪。這個任務,通常都是由更小的小孩子來當的。不過,在親戚裡面,我年紀最小,而且新娘早就跟我約好了,所以只好硬著頭皮上場。

  我是幾歲的時候,答應在表姐的婚禮幫她牽白紗禮服進場的呢?如果是當時那個年紀,或許很適合自己來擔任。不過,從那以後一直到表姐結婚,已經過了一段很長的時間。所以,我都長這麼大了。

  表姐和她男朋友交往了很多年,便漸漸地認為不舉行婚禮也無所謂。他們常說結婚是結給親戚們看的。

  後來因表姐想當六月新娘,所以他們終於舉行了婚禮,盡管如此,親戚中有人說婚禮簡單隆重即可,所以眾家表姐們對這件喜事也持平以待,非常悠哉。

  時間到了就該結婚,讓特別的日子顯得沒有那麼特別嗎?可是,每天都是驚奇,也是個問題。

  「我再幫你倒一杯吧。」

  不曉得茲克茲克了不了解我心中的牢騷,他幫我把幾乎見底的杯子倒滿茶。哎,現實中,只有茲克茲克是一連串的驚奇。

  不過,身為一名女孩子,可以近距離看到新娘還是很高興。真的是大飽眼福。

  話雖如此,我還是加入扮新娘捧花的行列。表姐說她有照約定把捧花丟到我面前,但我完全不記得。

  「搶捧花,太棒了!我相信瑪麗小姐絕對沒問題。」
  茲克茲克滿臉欽佩、領會地說。等等,你到底在說你相信什麼?

  「啊,你誤會了吧。難道你認為我是撂倒眾家姐姐才搶到這個捧花的?」
  我會為了搶捧花而跟人大打出手嗎?別開玩笑了!

  「不是嗎?」

  「才不是!當然不是!」

  茲克茲克居然完全誤會了。喂,你幹嘛一副很可惜的樣子!難道在你心中,平常的我,就是那副德行!

  我要求更正!

  「聽說『新娘捧花』這個東西,是參加結婚典禮的女生打架贏來的戰利品耶。」

  「你是從哪裡聽來這個錯得離譜的事?」

  「啊,我前幾天看新聞看到的。」

  那不是海外趣聞或什麼的報導嗎?茲克茲克的話,還有可能,我才不會做那種會成為八卦題材的蠢事。

  「新娘以前答應要給我,所以那是她直接交給我的。誰會大打出手、爭個你死我活!我還是個學生耶,結婚這種事,離我遠得很
呢!」

  「嘿,也沒那麼遠………唔啊啦。」

  我輕輕扯了扯說風涼話的茲克茲克的嘴巴。此時,我要讓他牢牢地記住「禍從口出」這句話。

  「你好過分哦!」
  茲克茲克摀著臉頰發牢騷。

  我覺得你是自作自受!

  你不也是孤家寡人一個嗎?不管怎麼看,都不像有女朋友的樣子。連上次來迎接海塞爾納茲的那位姐姐,好像也只是某個旅行社的人員或導遊。

  要說他週圍有哪些女人,我想也只有我一個吧。

  「我還想做許多事,認識各種不同的人。所以,結婚還早呢!」

  說完後,想起今天的眾家表姐,感覺有些不妙。「時間」這個東西,出人意表地消逝得很快。

  嗯,我們年輕女孩現在不用擔心啦。

  「你都沒有被邀請去參加宴會或結婚典禮嗎?這個月舉行訂婚、結婚儀式的人特別多呢!」

  我反擊了一下。即使是茲克茲克,也應該跟我一樣。不,他年紀比較大,大體上是個社會人士,在工作上本來就會有更多的應酬……

  總覺得越說越空泛。再怎麼偏袒茲克茲克,為他說好話,也沒看過他有在工作的樣子。他幾乎都待在家裡。茲克茲克到底在做什麼工作?

  「我就像個隱士。跟這個社會不太有關係,又不會被淘汰,每天悠閒自在地生活。不過,如果被恐怖的人發現,我又必須躲到某個地方去吧。」

  茲克茲克以前到底做了什麼事?我很想問,但又有點怕。

  「即使是我,以前也有受邀參加友人的婚禮和許多宴會。」

  茲克茲克大概想起許多往事,感覺他的表情好像有點在笑,又有點生氣、悲傷的樣子。那種表情太微妙了,很難分辨其中的不同。

  他到底想起了什麼?他以前一定參加過相當古怪的宴會。有多古怪呢……到底是怎麼樣的呢?總而言之,肯定是光怪陸離的宴會。一定是把睡夢中的賓客塞進糖罐裡,或者出現小貓夫婦、咖啡假面或紅茶假面……

  我到底在胡思亂想什麼?

  「哎,偶爾參加宴會還滿愉快的,但如果必須到處趕場,可就不好玩了。有點累人。而且,會費和賀禮都要花錢。」

  嗯,的確如此。不能小看禮金啊!

  「所以,我才暫時假裝隱居在這裡,謝絕一切喜宴。」

  「不會失去朋友嗎?」

  「嗯。」

  我的話讓茲克茲克稍微思考了一下。我說了什麼不好的事嗎?

  茲克茲克的朋友到底是怎樣的人?

  「嘿,不會啦。而且,以後我還是會碰到各種不同的人啦。」

  啊,他果然失去了幾個朋友。真是無可救藥的家伙。我試著想像他今後會碰到怎樣的人,但想到一半就覺得怪怪的。因為,自從他搬到隔壁後,不是偶爾會出現奇怪的訪客嗎?有像海塞爾納茲那樣非人類的人,也有至今尚未現身像幽靈的人。誰敢斷定今後絕不會再出現奇怪的人呢?

  不過,這麼一想,感覺茲克茲克好像仍然跟那些古怪的朋友有來往的樣子。我得提醒自己,可別成了他怪朋友中的一個。

  「那麼,我用海塞爾納茲的相機幫你照張相吧。」
  茲克茲克突然拿出相機這麼說。

  「難得瑪麗小姐打扮得這麼漂亮耶!」

  「等、等一下……」

  我並不是突然想照紀念照才盛裝打扮的。不過,即使有點驚慌,我還是飛快地把衣服皺皺的地方撫平,不知不覺地想照相了。雖然不是新娘照,但總覺得手裡缺少了什麼,所以立刻將捧花拿在手上。而且,不知怎地還把新娘捧花抱在胸前。
   
  「我要照了哦。」
  快門一按下,突如其來的攝影會,不到三分鐘就結束了。

  「這束捧花給你吧。」

  我說著,又把棘手的捧花遞出去。總覺得給茲克茲克這束捧花,他的朋友或許會增加。雖然沒什麼根據,但我就是有這種感覺。

  「哎呀,你是不是搞錯了?」
  被人錯用同情的茲克茲克,顯得有些困擾的樣子。

  嘿,男人收到捧花又不會成為新娘。不過,我還是反省了一下,自己剛剛說的話的確有點怪。

  盡管如此,「新娘捧花」這個東西,真的有點難以處理。由於它是要讓新娘拿在手上的,所以花莖並沒有像宴會所贈送的花束那麼長。因此,很難將它插在花瓶裡。而且,沒有根,也不能種在院子裡。

  「就這樣擺著,會枯掉耶!」

  「那麼,我就把這束花當作預約證,一直保留到瑪麗小姐出嫁的那天?」

  茲克茲克拿著捧花走到窗邊。然後,不曉得從哪裡取出一條繩子把捧花綁起來倒吊在窗邊。

  是乾燥花!

  「嗯。這樣的話,就不用把捧花丟棄了。」

  「嘿,這個點子不錯哦!」

  對啊,暫時先保管起來不就好了嗎?自己既不會焦慮,也不會笨得忘掉它。

  牢騷大致發完後,我就回家換衣服。現在總算可以換成便服了。

  那天的新娘捧花,就那樣吊在茲克茲克家的窗邊,逐漸風乾而褪色吧。它會成為記憶新娘捧在手中的那一剎那的幸福感的東西嗎?或者,保持著茲克茲克決定將它做成乾燥花的那一瞬間的形狀?

  無論如何,隨風飄動的捧花,慢慢變成了乾燥花。有一陣子,我常常邊望著它邊享受茲克茲克的好茶。

  不過,很不可思議的是,它和一般的乾燥花不同,顏色依舊如鮮花般那樣鮮豔,幾乎沒有褪色。它就從鮮花的模樣變成了乾燥花,感覺有點不可思議。在我的記憶中,它的色澤都是那麼地豔麗。

  「喂,你是不是念了什麼特別的咒語?」

  我覺得茲克茲克真的是魔法師,所以有點希望他不要這麼做。

  就在這樣的某一天。

  「瑪麗小姐,你的禮物哦!」
  茲克茲克來到我房間的窗邊,將完成的乾燥花遞給我。

 ☆   ☆

  「你這次又想做什麼!」
  茲克茲克又被我逮到做出奇怪的舉動,我不禁大聲叫道。

  正要把大竹子插在庭院的茲克茲克,被我這麼一喊,頓時失去平衡,大竹子就倒在我家院子。

  這是用來攻擊我的嗎?

  哎,總之猜不透。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現在立刻處理。」

  茲克茲克趕緊道歉,很努力地想重新把竹子立起來。隨著樹葉沙沙的摩擦聲和茲克茲克使勁用力的聲音,入侵我家院子的那棵竹子終于左搖右晃地回到隔壁。

  此時,竹葉有如飛雪般地紛紛飄落。

  「結果變成這樣。真會給人找麻煩!」

  「很抱歉。」
  茲克茲克拿著畚箕,局促地彎著腰,對著用掃把掃著庭院的我頻頻道歉。

  我勉強幫他把竹子立在木地板旁,但竹子一直在兩家的院子左右亂晃,葉子還掉了一地。現在明明是夏天,卻必須掃落葉,真是出人意料。茲克茲克到底想幹什麼?

  「喂,已經弄好了,可以跟我說明了吧。」

  「那是當然的。」

  不知茲克茲克對雙手叉腰、瞪著他的我,會做何解釋?他看起來一副很想說明的樣子,不禁讓人有點不安。

  「總而言之,這個就是啊……」
  茲克茲克喜孜孜地開始說明。

  「總之,是鬧著好玩?」

  「不是,是祭典要用的!」

  茲克茲克修正道。從方才的情形來看,感覺沒什麼太大的差別。

  「到底是什麼祭典?」

  我又問了一次。茲克茲克便表演給我看:雙手無力地垂在胸前。你在學小狗還是什麼嗎?

  「不是,我在學幽靈啦。」

  茲克茲克一副很惋惜地說。我沒猜中,好像讓他很沮喪。你那副德性哪裡像鬼?他還是老樣子,老是給我打啞謎。

  「總之,先把這棵竹子裝飾好。」

  茲克茲克拿出一個箱子,裡面放入了一大堆有的沒的。大部分好像是聖誕節的裝飾品,這些東西到底是從哪裡搜刮過來的?

  「那麼,要用這個做裝飾嗎?」

  我抓著聖誕老公公圖案的繩子,輕輕揮來揮去。裝飾這棵竹子,有什麼意義嗎?現在離聖誕節還很早呢!

  「要啊!用這個當記號,『那個』好像會來哦。」

  「哪個會來?」

  「幽靈或怪物啊!」

  等等!難道這是很危險的巫術儀式或什麼嗎?召喚鬼魂,別開玩笑了!

  「我要走了。」

  「啊,請等一下。我只是鬧著玩。除了幽靈之外,也有能讓人如願以償的祭典哦。真的!」

  茲克茲克連忙阻止正要回家的我。他一個人好像很難把竹子裝飾好,所以無論如何都需要我的幫忙。既然如此,一開始拜託我就好了嘛。可是,說什麼能夠如願以償,八成是騙人的吧!他不是常常扯謊嗎?既然那麼累人,一開始就不要做。

  「不得已,只好拿出我的珍藏。」

  「好吧。」

  茲克茲克的讓步,讓我立即答應幫忙。茲克茲克說要拿出他的珍藏,一定就是那個沒錯。藏在紅茶架裡的稀世珍品。幫他裝飾竹子,就可以喝到他珍藏的紅茶,也很劃算。

  盡管如此,把飾品裝點在這個被當作聖誕樹的竹子上,好嗎?隨著我們把一些娃娃或彩球掛在竹子的枝條上,竹子變得越來越重,整個都向下彎曲。竹子本來就是少見的、有彈性的草本植物,當然會這樣。對哦,它是草耶,甚至不是樹!竹子彎得這麼厲害,這樣真的好嗎?

  「這是什麼?」

  我在一堆聖誕飾品裡發現許多細長的紙片,所以問茲克茲克。紙片好像是用色紙做的,五顏六色的東西很多。

  「啊,稍後可以把願望寫在上面。」

  「哦。」

  我覺得那是不切實際的許願方式,但還是把那些紙片綁在竹子上。待會兒我幫你寫上「希望有一百個朋友」吧。這樣的話,至少我不會再捲入一些奇怪的騷動。不過,如果來了很多像茲克茲克那樣的人,而引起大騷動的話,或許會有點麻煩。

  那就暫定「十個朋友」好了。

  茲克茲克總算說OK,終於大功告成了。我當然偷偷地在垂吊的紙片上寫下「希望茲克茲克有十個朋友」。除此之外,還有綁著「希望可以去露營」、「希望能看見漂亮的花」、「希望棋藝變好」以及「希望每天都平安無事」等紙條,這些都是相當無聊的茲克茲克所寫的願望。

  竹子上雜亂地掛著許多飾品,整棵竹子彎成弓狀,它的尖端都快碰到地面了。從遠處望過去,還以為院子設置了一個漂亮的拱門,但走近一看,才知道那是一棵亂七八糟的竹子。

  哎,茲克茲克好像很喜歡的樣子,那就好。總之,只要它不會召喚一些奇怪的東西過來。而我最怕的就是這一點。

  當我們回到客廳時,茲克茲克就消失在廚房,照約定去泡他珍藏的紅茶。我則歡欣雀躍地等待他泡好茶。

  我環顧了一下好久沒來的客廳,感覺這裡的氣氛變很多。

  這是因為茲克茲克勤快地改變室內的布置?還是他又帶進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而使這裡的氛圍產生變化?

  在垂吊著乾燥花的窗戶上,又掛著一個用玻璃做的球,有時還會發出很不可思議的清澈鈴聲。窗簾是適合夏天的清爽藍色,與鈴聲很相配。

  牆上掛了一幅嶄新的貓咪油畫。感覺它掛的位置有點低。哎,那個大概是茲克茲克的喜好吧。此外,還多了一些隨手堆放的書本、古色古香的藤製間壁和怪形怪狀的可笑擺飾。要不了多久,他又要付我工錢來打掃了。

  「不過,也不曉得茲克茲克是從哪兒知道有這種祭典的?」

  我喃喃自語地說著,突然感到好像有衣服摩擦的聲音,就像窗簾隨風飄動所發出來的一樣。接著,「砰」地一聲,好像有什麼東西掉下去了。那是從什麼地方掉落的呢?我環顧四週,發現有一本書掉在地上。又沒有那麼強勁的風吹進來,真是奇怪。就在我要去撿書的時候,忽然瞥見一個移動的身影。好像快速地跑到廚房去了。我連忙追過去察看,只見到茲克茲克哼著歌、愉快地泡著茶的背影。

  「剛剛有什麼東西跑進來嗎?」

  「沒有啊。」

  茲克茲克對我的問題感到很訝異的樣子。

  「快好了,請你耐心等候哦。」

  我只好回到客廳,把掉落的書本撿起來。

  書的封面很像什麼雜誌的捲首插圖,仔細一看,封面上的照片跟我們剛剛所做的裝飾很像。

  「茲克茲克是看這個依樣畫葫蘆的吧?」

  我隨便翻閱了一下,發現有好幾張照片和我們做的東西很像,但人家的東西可是裝飾得井然有序。街道左右兩側,像路樹一樣綿延不絕地綴滿各種飾品。這樣大規模地裝點,才看得出來是祭典嘛!

  只有茲克茲克一家做裝飾,不曉得這個祭典有何意義?

  進一步閱讀下去,發現書裡也完整地記載著祭典的由來。好像是叫「七夕」的祭典。我們城市並沒有類似的節日,如果硬要換個稱呼來說,大概是像「萬聖節」的慶典吧。不過,還是有點不太一樣。「七夕」似乎是在敬祖時舉行的,並且可以將自己的願望寫在長條紙上。可是,我覺得那並不是在召喚儀式中所使用的物品。

  「七夕」似乎是長久以來由好幾個儀式混合而成的現在祭典,但被茲克茲克胡亂地解釋之後,事情變得有些複雜。

  「真是的,怎麼不先好好地確認一下原本的傳說之後……」

  我正想跟在廚房的茲克茲克抱怨一下時,卻清楚地發現有一個人在暗地裡窺視我。雖然連對方半邊臉都看不到,但感覺是一個長黑髮的女孩。

  「等一下!」

  這次哪能讓你逃掉!我正要奔進廚房,卻迎面撞上茲克茲克。

  「哇,你幹嘛!」

  茲克茲克大叫一聲,千鈞一髮之際雙手舉高,總算保全了茶具,沒被我撞翻。差一點就發生不得了的事。我的耳朵剛好貼在茲克茲克的胸膛,可以聽到他的心臟像連敲的鐘聲般樸通撲通跳個不停。

  「剛才有人在這裡吧?」
  我急忙捌開茲克茲克,往廚房探頭探腦地察看有沒有人。

  「哪有!茶差一點就沒了。這個真的是很珍貴的名茶耶!」

  果然挨了一頓罵。

  不過,我真的有看到啊!

  「你又看錯了吧!」

  被茲克茲克打敗了。

  算了,對我們來說,現在這壺名茶如果打翻了,那可是欲哭無淚。連茶杯和茶壺都是最高級的材質呢!

  「嘿,我知道你等不及了。不要慌,靜下心來品嘗吧。」

  茲克茲克指摘我太心急了,並把茶具端到桌上放好。如果我再反駁,說不定就沒茶喝了。沒辦法,現在只能忍耐。

  「好喝!」

  忍耐終於有了代價,這杯紅茶太美妙了。味道夠澀,香味撲鼻,僅啜飲了一口,就覺得很幸福。

  「對了,那個擺飾並不是召喚鬼魂的東西。」
  我翻開方才拾起的書本,對茲克茲克說。

  「哎呀,我明明收好放在雜誌架上,你居然把它找了出來。」

  才不是!我並沒有特別在屋子裡頭找,是它剛好掉落在地上。或者,是方才那個女孩特地把這本書找出來丟在我容易看到的地方?不過,如果是這樣,那又為什麼呢?而且,那女孩究竟是誰?

  「在相同時期舉行各種祭典,我想它具有好幾種含意。並不只是單純時間剛好重疊而已。因為大部分的祭典,都是後來才附加許多要素進去。連聖誕老公公的紅色服裝也是如此。所以,如果我們只是要稍微模仿一下,即使混為一談也沒有關係吧。」

  總覺得他的解釋讓人似懂非懂地。哎,當我們模仿國外的節慶時,大部分都會表達錯誤。因此,像茲克茲克這樣的人,會不會誤解了人家的故事由來?或者,像這樣不斷地誤解下去,可以創造出新的故事?

  「我們的祖先之所以會回來,是因為那裡是他們最依戀的地方吧。沒有人會忘記自己住過的最好的地方。所以,才要做一些裝飾當作記號。」

  「是這樣嗎?」

  看了書,感覺好像不是這樣。

  我一出生就一直住在同一個地方,所以不能立即領會這種感覺。雖然我認為自己現在居住的地方以及這個城市很舒適。如果將來自己搬家,有機會,或許會想回來。不過,搬家的地點不是可能會更好嗎?這種事終究並非絕對的。

  而且,你說祖先會回來,我祖母還活著,也沒看過曾祖母,所以完全不認識的祖先突然大駕光臨,會讓人很困擾耶!而且,還要招待他們吧。嘿,我到底在想什麼!

  過去就是過去,懷念也無妨,不用特地把它翻出來。

  「沒錯,沒錯。這個祭典聽說有另一個更好的故事哦!」

  茲克茲克說著,講述織女與牛郎的傳說給我聽。不過,聽起來好像是道聽塗說,它的正確性令人相當懷疑。

  據說這是一對被天上的銀河分隔兩地的情侶──王子與公主的故事,他們一年僅能見一次面。為什麼一年只能見一次呢?不過,大部分的神話或傳說都是這麼流傳,深究這一點也沒用。當王子與公主能夠長相廝守時,故事多半就結束了。

  「可是,他們還真能忍受相思之苦耶!既然能夠見面,就不要分開,一直相守在一起就好了。我覺得這樣比較幸福。」

  「說的也是。或許他們會掩人耳目偷偷溜回來。」

  「那樣,就跟傳說不一樣了。」

  「所以,他們是神不知鬼不覺地偷溜回來,自然不會被人發現!」

  哎,那樣的話,就像小故事的情節了。

  「彼此相隔兩地,也會產生鄉愁。因此,他們想偷偷溜回來,也是人之常情啊!」
  說得好像自己很清楚傳說中的那兩人似地。

  「那麼,他們為什麼又可以如願以償地在一起呢?」

  「那個呀,好像又是另一個傳說,在不同的國度的……」

  茲克茲克正要回答我的問題時,突然響起一陣門鈴聲,告知有訪客到。

  『賓果。有客人哦!』

  啊,門鈴作響的同時,也冒出一個稍微尖細的女孩子的聲音,響徹了整個屋子。

  「誰?」
  我立刻怒目瞪了茲克茲克一眼。

  「你說誰……」
  茲克茲克有點語無倫次。這次哪會被你蒙騙過去!

  「你果然偷偷雇用了一個女僕!」

  「沒有!你誤會了。這個啊,是最新式的電鈴的設定鈴聲……」

  這個解釋好像不是臨時編的。如果再追問下去,又會發生奇怪的事了。

  『博士。威瑟德博士。您在家嗎?』

  掛在牆上的那幅貓咪油畫,不知何時變成了電視畫面。而且,還有聲音。如果它一開始就是電視,並且一直播放著貓咪的影像,倒還說得過去,但它原先真的是一幅凹凸不平的油畫。只是在不知不覺間換成了電視。

  映在畫框中的,是一個在玄關徘徊的女人。頭戴鴨舌帽,短夾克加上寬鬆褲的帥氣、輕便打扮,看起來有點男孩子氣的女人。

  「你朋友?」

  我指著那個從門縫偷窺屋內、一刻也停不下來的女人。比起詢問油畫的謎底,更想先知道這個女人到底是何方神聖。盡管如此,威瑟德是誰?「博士」這個稱呼雖然是多餘的,但還是一團謎。她是在講「魔法師」嗎?

  「不,不是,我完全不認識她。」

  茲克茲克連忙揮手否認。樣子有點驚慌失措,實在很可疑。

  「總之,我沒有見過她。她一定是哪個地方的推銷員。我們就假裝不在家好了。」

  茲克茲克說著,不知何故縮著身子。接著,映著玄關的畫框又變回原來油畫。不,不是原來的那幅畫。

  「為什麼會變成兔子的圖案?喂,為什麼?」

  那是海塞爾納茲嗎?是嗎?

  剛剛還是平坦的電視畫面,現在又變回凹凸不平的油畫。這到底是什麼原理?

  「為什麼?」
  我揪住茲克茲克逼問著。

  就在此時。面對客廳的玻璃門傳出「砰砰」的敲門聲。

  「不是在家嗎!」

  是剛才那個在玄關徘徊的女人。好像是她自個兒轉到庭院來的。

  「既然你已經回來了,為什麼不聯絡我一聲呢?」

  果然是茲克茲克認識的人。既然如此,幹嘛要假裝不在家!或者,她是來討債還是幹什麼的?

  「哎,你認錯人了……」

  「茲克茲克,你也太不乾脆了。」

  我對裝蒜到底的茲克茲克如此認定地說。如果這個女人是茲克茲克的朋友,我倒是有許多問題想問她。

  「茲克茲克?那是威瑟德博士的本名嗎?」

  女人突然愣了一下。茲克茲克這個名字是我取的,或許就是吧。

  「是託克託伊克!」
  茲克茲克還是一如往常地糾正道。

  「是嗎?」

  女人想起什麼似地微微一笑。那個笑容讓茲克茲克感覺大事不妙。哎呀,她認識茲克茲克,卻不曉得他的本名!他們究竟是什麼關系?

  「你要找的威瑟德博士,不是長我這副樣子吧。」

  嘿,為什麼茲克茲克知道這一點?他這樣說不是自打嘴巴嗎?

  「是啊。那時的威瑟德博士留著長髮,蓄著大胡子。這個稱呼也是因他那個樣子而來的。不過,人的長相和氣質並不會那麼快地改變。即使你打扮得很年輕,也騙不了我。」

  「不,我沒有。我真的很年輕……」

  茲克茲克無力地反駁那個很有自信的女人。嗯,茲克茲克說自己很年輕,他到底幾歲呢?雖然他可以隨便跟我說個數字。不管怎樣,他大概大我一輪吧。

  而且,留長髮、蓄胡子,如果再加上平日常穿的寬鬆衣服,外加一根手杖,簡直就是個魔法師了。可是,茲克茲克真的會打扮成那個樣子嗎?他到底是什麼時候做那種裝扮的?而且,為什麼這個女人會知道這件事?

  「請問,您是哪位?」

  雖然看他們兩人的對話很有意思,我還是想知道那個女的是何方神聖,所以便插了嘴。

  「啊,不好意思。在下是卡倫·亞柯斯蒂克。威瑟博士……不,託克託伊克先生的弟子。」

  「弟子?」

  有這種事嗎?難道她是魔法師的徒弟嗎?也就是說,茲克茲克是師父?這個進展真的有點超乎我意料之外。

  盡管如此,她還自稱「在下」……這個女人真是精力充沛啊!她給人的感覺很像一個充滿好奇心的少年。不過,仔細一瞧,她長得很秀麗,很女孩子氣。

  「抱歉,請問您是?」

  「我是瑪麗·菲爾茲。住在茲克茲克的隔壁。」

  對方反過來問我的姓名。說起來,我還沒報上自己的名字呢!

  「啊,您是老師的近鄰嗎?」

  這個說法我不太喜歡。我是茲克茲克的鄰居啦!「近鄰」和「鄰居」看起來很相似,但我覺得差很多。

  總之,這或許是個好機會。一定要請她告訴我茲克茲克的秘密。

  「站著說話不方便,我們到裡面坐著聊一聊吧。我也順便泡個茶。呵呵呵。」
  我諂媚地笑著請卡倫到茲克茲克的屋子裡去。

  「等一下,瑪麗小姐……」

  茲克茲克慌忙地想要阻止,但為時已晚。在他說不行之前,卡倫早就飛快地閃進客廳。

  「謝謝!打擾了。」

  我請她坐下,卡倫就脫帽向茲克茲克行了個禮。她的黑髮煞時整個披散下來。長長的中直髮,烏黑亮麗,仔細一瞧,是個相當知性的美人胚子。

  「既然你回來了,為什麼不跟我聯絡呢?」

  「哎呀,我們先喝杯茶消消氣吧。」

  茲克茲克拿了個茶杯給坐在椅子上的卡倫。瞬間考慮了一下後,無奈地也在卡倫的杯子裡倒入珍藏的紅茶。

  卡倫輕啜了一口茲克茲克泡的茶,就不客氣地開始講起話來。不,是一直講個不停。因此,我能知道茲克茲克一點點事。

  茲克茲克好像是幾年前就住在這個城市。那時他的樣子就像卡倫所描述的,像神仙或魔法師的打扮,而且常常在卡倫所就讀的研究室出沒。不過,他是學生,還是教授?或者只是一個擅自闖進來的家伙?似乎都是個謎。他的本名也沒人知道,所以那時大家才稱他為「威瑟德(wizard,魔法師之意)博士」。

  茲克茲克似乎在許多研究室出入,他的專長也沒人知道。可是,他跟很多教授都很熟稔,聊得很來的樣子。不過,「萬事精通」難道不會「樣樣不通」嗎?或者,他只是跟那些人聊些紅茶的話題?

  總而言之,卡倫對那時的茲克茲克非常佩服,自己便宣布要拜他為師。可是,我實在不曉得她到底對茲克茲克哪裡感到欽佩?據她本人所說是「全部」。然而有一天,茲克茲克卻突然不見了,自此以後音訊全無。

  從茲克茲克現在的樣子來看,很難想像他以前是那副德性。茲克茲克大致上是個學者嗎?不過,如果是那樣,大學的事務局應該知道他的名字吧。連這點都不知道,也就是說茲克茲克是自己私自進出研究室的。或許那裡有他認識的人。如果這個推測正確,他應該與大學毫無關系。

  難不成他以大學的研究室為幌子,實際上是在研究魔法……嗎?不過,在奇怪的大學裡,偶爾也會有秘密結社什麼的……不行,我受八卦報紙的毒害太深了。

  茲克茲克大致上既不否定,也不承認卡倫所說的往事。不,其實他暗地裡很想全盤否定。這樣一來,就不曉得卡倫的話有幾分是真的。乍看之下,卡倫似乎是那種下定決心就會不顧一切往前衝的類型的人,所以不清楚她有沒有言過其實。

  「嗯,我想你還是弄錯人了。說不定我有一個自小分離的孿生兄弟在這個世上哩!」

  哎,你這個藉口也太勉強了吧。

  真是的,只要告訴我實話不就好了。隱藏自己真實的身分,有那麼好嗎?

  「不過,為什麼你知道茲克茲克在這裡呢?」

  「這項消息來源,我必須保密。不過,知道這件事的,只有十個人左右。所以,請放心。」

  卡倫如此說是為了讓茲克茲克安心,這樣一來茲克茲克好像一個逃犯。不曉得是誰告的密,所以茲克茲克的住所才曝光的嗎?嗯,即使茲克茲克認識的人還留在這個城市,也不足為奇,要是有共通的朋友,消息更容易走漏吧。可是,茲克茲克的朋友竟有十個之多,實在令人有點意外。

  「喂,以前的茲克茲克給人什麼樣的感覺?」

  「這個嘛……」

  卡倫偷偷瞄了一眼茲克茲克。好像要確認一下該怎麼說,但她的答案大概早就決定了。

  「恕難奉告。」

  壞心眼!

  我對卡倫的評價不禁打了點折扣。

  「老師想說,就會告訴你。」

  哎,卡倫說的沒錯。可是,當事人完全不跟我說,所以我才希望你能告訴我。

  「對了,老師,你究竟在做什麼事呢?」

  卡倫指著外面的「七夕」裝飾,問道。她果然很在意。那種東西本來就十分引人注目,她會這麼問,也是理所當然的。

  「那是什麼實驗嗎?」

  「不,並不是……」

  或許不說那是儀式比較好。不過,也許祭典是儀式的一種。這個問題雖然仍有疑義,姑且先將它視作和儀式不一樣吧。

  「今天是分別兩地的情侶一年一度見面的日子……」

  「哎呀,好像是在祝賀我和老師重逢的樣子嘛!」
  茲克茲克還沒說完,卡倫就大叫。

  不過,我覺得卡倫的想法太天真了。

  「我認為人與人之間的羈絆,從相逢的那天開始,就一直維系著,並不是那麼簡單就能切斷的。」

  卡倫用夢幻的眼神說。

  我以為人與人之間的羈絆也是那樣。因為,這個世上也有所謂的孽緣。不過,那個起點到底是從哪裡開始的呢?是從偶然接近、相遇的那一刻,還是正式會面的時候?或者,是從彼此認識的時候開始的?

  茲克茲克和卡倫是什麼時候相遇的?而我和茲克茲克的相逢又是如何呢?

  「總之,我暫時會待在這裡。所以,我不會逃跑也不會躲起來。大概吧。」

  茲克茲克宣布自己不會逃走,大概不是隨便說說的吧。他好像無法一直拒絕對方,而決定聽天由命。

  「聽到這句話,我就放心多了。我並不想給老師添麻煩。不過,您可別再逃跑了。雖然研究室很忙,今後我偶爾也會來這裡玩。到時,您可以好好陪我嗎?」

  「當然。只要你不硬闖進來,我隨時奉陪。」

  大致上來說,茲克茲克原本就沒什麼理由非避開不可。更不會拋棄新蓋的房子搬到別處。所以,我也安心了點,但我到底對什麼感到安心呢?連我自己也不知道。

  由於茲克茲克保證自己既不會逃跑,也不會躲起來,所以卡倫就放心地喝完茶後,就離開了。不過,她一定還會再來吧。

  盡管如此,卡倫不認為自己被茲克茲克給騙了嗎?說不定茲克茲克會在宣示不逃不躲的當天夜裡,立即消聲匿跡。我覺得除了這個諾言之外,完全沒有其他的保證。

  可是,也很難想像茲克茲克會那麼做。說起來,茲克茲克本人就是保證。

  「呼!」

  像是暴風雨過後的感覺,茲克茲克大大地吐了一口氣,整個人趴在桌上。似乎相當疲倦的樣子。

  「好像出現了意料之外的人哩!是不是因為擺了那個裝飾竹子?」

  說它真的會引來怪物,好像並不非言過其實。不過,決定要裝飾竹子的人,是茲克茲克,所以可以說他是自作自受。暫且不考慮是我寫的「朋友」等字眼的紙條所帶來的壞影響。

  「哎,她人不壞,卡倫該怎麼說呢,那個……很難纏吧。」

  茲克茲克的說法,我好像可以了解。悠閒自在的茲克茲克與有點自私自利、橫衝直撞的卡倫,感覺他們活動的時間根本不一樣。茲克茲克的慢步調,慢到加我有時候都會覺得焦急。如果他整天都要面對像卡倫這樣的人的話……

  「頭好暈!」
  茲克茲克按著太陽穴說。

  很明顯地,茲克茲克本來很想每天過著悠閒自在的生活,像卡倫這種類型的人,對他來說很難應付吧。啊,如果是這樣,自己對他來說也是相當難纏的人吧。嗯。

  而且,卡倫知道我所不知道的茲克茲克的另一面,讓人有點不甘心。好像只有自己被摒除在外的樣子。

  「無論如何,這次的相遇還真是戲劇化呢!好像『七夕』的傳說一樣,對不對啊?」
  我有點捉弄地說。

  如果卡倫的突擊只是一年一次的事件,茲克茲克也就不會覺得那麼疲累了吧。

  「戲劇化的相逢不一定是好的。『七夕』傳說中的那兩個人,一年僅能見一次面,就是戲劇化的結果。即使是人與人之間的相逢,有時候也會不期而遇。」

  「卡倫也說:能遇到沒有鬍子的茲克茲克,真的太好了。」

  「我什麼都沒變,還是跟以前一樣啊。瑪麗小姐,你認為呢?」

  有意識的重逢,的確感慨較深,大部分的話題好像都是在談往事。實際上,今天的卡倫也是以前塵往事為主。雖然往事令人懷念,但在我看來,我覺得現在比以前更好。

  「是啊!如果每天都過得很幸福,就沒有必要一直談往事了吧。要是以前的事很重要,我可要好好地質問你一番。」

  「說的也是!」

  過去的事,或許是重要的參考資料,但我覺得現在發生的新鮮事有趣得多。過去就是過去。對我來說,我現在所認識的茲克茲克,比我不熟悉的以前的茲克茲克,更能令我安心。

  不過,這個姑且不說。

  我認為自己也有充分的權利得知只有卡倫才知道的茲克茲克的秘密。

  「那麼,茲克茲克,你教卡倫什麼?你是她的老師吧?」

  「瑪麗小姐,這跟你剛剛所說的有點矛盾哦!」

  茲克茲克用詢問的表情看著我。

  所以,剛剛是剛剛,現在是現在。

  越說越矛盾。這個世上還是有不能簡單下結論的事。

  「哎呀,我沒有責備你啦!你主動告訴我就好了。而且,不可以有所隱瞞哦!」

  我若無其事地向茲克茲克施壓。

  「卡倫應該不知道搬來這裡之後的我。」

  對啊!也有情況是對我有利的。可是……

  「好了!我再拿出我另一個珍藏。所以,我們和好吧。否則,我會連夜逃走哦!」

  不要,我討厭那樣!難得的玩伴和美味的茶點供應站,都會消失得無影無蹤。現在這樣就足夠了。

  我開心地選擇喝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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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突然傳出一陣煞車聲以及東西撞擊的聲音,嚇得我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發生車禍嗎?」

  「在這個城鎮還真是少見啊!」

  茲克茲克也有點驚訝地望了望客廳外面。從傳來的聲音大小來看,好像不在附近。

  我豎起耳朵仔細聽,沒多久即聽到遠方傳來巡邏車和救護車的聲音。救難人員很快到達現場,這樣應該沒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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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天是一陣和風


  ☆

  我剛把雨傘合上,雨滴就毫不容情地落在我身上。

  我並不是很討厭下雨,而不太喜歡淋雨。下雨,就不能到外頭去玩了。所以,我不太喜歡雨。況且,這裡是露營地,就更不用說了。

  「打擾了!」

  我打了聲招呼,不等對方回應,就直接進入鄰居的帳篷。

  一探頭到裡面,就聞到一股銀桂的香味。花香好像也因這場雨而溜進來避雨的樣子。

  我彎腰爬進相當寬敞的帳棚裡,茲克茲克正用著攜帶式的電燈在看書。

  這是媽媽發起的露營大會,不知何故茲克茲克也來湊熱鬧。其實這也無可厚非,但連帳篷都搭在隔壁,真是冤家路窄。

  「哎呀,瑪麗小姐,時間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

  茲克茲克從看得入迷的書中抬起頭來問。他白天穿著上次郊遊的衣服,現在則換上平日常穿的寬鬆服裝,是要當作睡衣嗎?

  「我覺得很無聊,所以來找你玩。」

  「哎哎。」

  茲克茲克對我的話苦笑了一下。

  不過,無聊是真的。

  本來這個露營大會是「看星星大會」,不巧碰上這場雨,破壞了這個特別的企劃。

  「可是,下雨也是沒辦法的事,不是嗎?」

  茲克茲克指著敲打帳篷的雨滴聲,說道。雨滴像孩童打鼓的聲音般稀稀疏疏地持續演奏著。

  「哦,那些你幹嘛看那個?」

  我往帳篷挪進去,盯了一眼茲克茲克手中的書。

  「啊,這個呀。哈哈哈哈……」

  茲克茲克慌忙地想掩飾,但為時已晚。

  其實他看的並不是書,而是介紹這個露營地的小冊子。那本小冊子有點厚,詳盡地解說從這裡看星星有多美。大致上,茲克茲克也會接受媽媽的邀約,也是因為看了這本小冊子的緣故吧。

  「茲克茲克,別打哈哈了,你不是很期待嗎?」

  有點不乾脆耶!

  「嘿,我沒否認。對了,令堂怎麼了?」

  茲克茲克苦笑了一下,一副很不可思議地問。媽媽只是說即使我常來玩,也不能半夜一個人來。

  哎,被人這麼說,也沒辦法。

  發生沙耶娜那個事件時,雖然有正當的理由,而且卡倫也在,先斬後奏還是不太好。在外面坐了一整天的車子,被人冤枉自己貪玩,也無可奈何。幸好,茲克茲克事先跟媽媽仔細說明過,事情才沒有鬧大,以為我被人綁架或離家出走了。

  不過,事後茲克茲克比媽媽罵我罵得更兇,責備我沒有好好說明事情的原委,實在很沒道理。相反地,媽媽因為知道我跟茲克茲克在一起,看起來一點兒也不擔心的樣子。為什麼媽媽相信鄰居這個外人比相信自己的親生女兒還要多呢?真是想不通。

  「早就去小木屋了。大體上,只有想露營的人才會來這裡吧。不過,媽媽好像一開始就打算在小木屋悠哉悠哉渡假的樣子。還好意思說是為了要讓我體驗大自然什麼的。她自己也該好好體驗一下露營的滋味才對啊!」

  哎,媽媽這個室內派說要去露營時,我就該發現的。這裡是山中小木屋式的飯店所擁有的露營場地,完全是以小木屋為主體。媽媽把我打發到營地,擺脫我這個累贅,現在一定跟附近的歐巴桑狂歡去了。

  「真是的,不曉得來這裡幹嘛!」

  我沮喪地嘆了一口氣。

  「這樣啊。那麼,我們去賞月好了。」

  「什麼!」

  不好,感覺茲克茲克又要開始說些奇怪的話了。

  大致上,因為現在下雨,事情才會變成這樣。而且,賞月,要幹啥?

  「一邊賞月,一邊喝酒、吃丸子,是東洋的一種節慶哦!」

  「不會吧?又來了……」

  我抱著頭說。

  又是祭典!不過,為什麼茲克茲克知道的都是這種事。他搬來這裡之前,曾在那些國家混過嗎?如果是這樣,應該知道的更加詳盡才是啊!茲克茲克在奇怪的地方總是打馬虎眼。

  「雨大致……」

  「好像停了耶!」

  茲克茲克的話,讓我不禁側耳傾聽。

  真的哩!敲打帳篷的雨聲好像不知不覺地消失了。不過,即使如此,也不能斷定雨完全停歇了。

  我慢慢地往後退出帳篷,茲克茲克也隨後徐徐地走到外面。

  我舉起手,只覺得夜氣濕濕的,並沒有感到雨滴。

  雨的確停息了。

  茲克茲克不可能預知雨會停吧?或者,他是從氣象預報或哪裡得知雨會停的?

  「可是,天空陰陰的。」

  我仰望著漆黑的天空說。

  雨雖然停了,但烏雲並沒有完全散去。這樣,別說是月亮了,連星星都看不到吧?

  「嗯,的確陰陰的。」

  茲克茲克一只手拿著燈,走到我身邊。

  不用說什麼,一開始就不太可能看得到月亮。

  「我們等會兒再看吧。」

  由於茲克茲克的提議,於是我們就坐在露營地烤肉的椅子上。幸好桌子附有大傘,所以屁股不會弄濕,但夜裡的椅子相當冰冷。

  感覺有點風。天空的雲層也流動著,而月亮完全沒有要露臉的樣子。不曉得要在這裡坐多久?

  還真有點無聊。

  「月亮不會出來了啦。不曉得躲到哪裡去了!」

  我不禁咕噥了一句。

  「是啊!它一定是躲起來了。」

  茲克茲克猛地拍了一下手,如此說。是不是又想到什麼了?

  「我們去找找看吧。」

  不好,我們不是從剛剛就一直在找嗎?難道要離開這裡跑到別處去尋嗎?

  「光是在這裡等,月亮是不會露面的。走吧,我們一起去找月亮吧!」

  茲克茲克不等我回答,就開始往前走。

  哎,與其一直呆呆地在這裡等,還不如做些什麼事來得好吧,即使是漫無目標。

  而且,不知怎地總覺得茲克茲克和這裡的夜色很相配。如果要問我是哪裡,我也說不上來。不過,自己也想一探究竟,所以也開始跟在茲克茲克後面。

  突如其來的半夜散步,跟茲克茲克在一起應該沒問題吧。總不會在露營地碰到森林大熊。如果不幸碰到,我想茲克茲克會有辦法應付。一定是……大概吧。

  夜晚的森林,味道聞起來和白天完全不一樣。或許和剛剛的那場雨也有點關系,感覺有些神秘又有點濃鬱。

  我們在林間小道走了一會兒。燈光只有茲克茲克手上那盞燈。

  盡管如此,那盞燈的光線白得很異樣。比起火燄燃燒的光線,感覺比較接近螢光燈的色調。因為,時下的燈都是電池式或什麼的。而它就像字面上的意思,是近于螢火蟲所散發出來的光芒,給人很不可思議的感覺。沒錯,它一定是很寧靜的光。

  那個光線開始照著我們前進的道路。

  由于週遭的景致並不是很熟悉,所以這裡看起來很像一個不可思議的世界,其實這裡應該只是露營地的散步道。結果,我們只是在庭園散步而已。

  走了一陣子,來到一個小湖邊。天空連一顆小星星都沒有,湖面看起來好像黑曜石的鏡子或黑咖啡一樣。

  「天空看不到月亮,它一定躲在地下。」

  「是啊,月亮沒出息地躲起來了。」

  我們走在湖畔聊著天。即使是聊天,也只是一搭一唱地說說而已。

  月亮依然不會出來的樣子。不過,等月亮出來了,這個漫無目的的散步也會結束吧。

  「即使是月亮,或許它有時候也想藏起來。待在天空的話,有時也會像今天這樣烏雲密布吧。」

  「可是,它不待在天空怎麼行?無論如何,它是月亮啊!」

  我希望月亮至少要有點志氣。

  「話是這麼說……」

  「堂堂正正地出來就好了嘛。它可是月亮啊!」

  「哎,或許是吧。不過,我覺得自己可以把月亮找出來。」

  果然不是認真的。只是打發時間而已吧。既然如此,你就老實地說想要散步嘛!

  「討厭,我每次都是很認真的。」

  雖然他不能信任。

  「如果月亮不在天空,它一定是藏到湖裡面了。」

  才怪!月亮高掛在天空,是不爭的事實。它只是被雲層遮蔽了,不是嗎?

  「雲會隱藏秘密,有點靠不住。所以,我們現在還沒有找到月亮,這個嘛,如果要把月亮藏起來,一定是藏在水裡吧。」

  「等我一下。」

  茲克茲克抬頭瞥了天空一眼,就把我留在原地,開始尋找什麼。

  茲克茲克人在稍遠的地方,他的身影在淡淡的燈光照射下,有時看起來像黑色的剪影一樣。那個樣子真的很像在黑夜中出沒的魔法師。

  啊,自己或許就是想確認這件事。茲克茲克現在的模樣,跟我想像的魔法師的樣子很接近。

  「瑪麗小姐!」

  茲克茲克大力地搖著燈呼喚著我。

  我走近一看,原來那裡是搭船的地方。碼頭停了好幾艘露營者可以自行使用的天鵝船。

  「我們去找找看吧。」

  茲克茲克指著身邊的天鵝船說。並把手上的燈巧妙地掛天鵝的嘴上。

  這種時候,拒絕也是白費力氣。而且,我也有點興趣想知道把船劃到湖裡會怎麼樣。

  於是,我和茲克茲克一起坐進兩人坐的天鵝船裡,開始用力地踩踏板。它的構造和自行車一樣,坐在裡面的人各自踩著踏板,船就會前進。

  天鵝船在湖面順利地滑動還好,但怎麼覺得它好像在蛇行……

  「瑪麗小姐,你太緊張了。」

  不,那是因為茲克茲克太悠哉的緣故吧。平常就是個室內派,又沒鍛鍊過,因此連年輕女孩子的腳力也不及。而且,這艘天鵝船的構造有點怪。沒有方向盤或舵,船好像會因左右乘客的踩踏速度而蛇行。這樣步調完全不能配合,哪能直線前進呢?這對乘客來說,是一種陷阱。

  還好不會撞到東西,如果是自行車或汽車,現在早就出事了吧。

  「茲克茲克,你要配合我一下啊!」

  「是託克託伊克!」

  哎,我希望你現在動腳而不是動口。

  盡管如此,他現在依舊頑固地修正自己的名字,真是個固執的人。不會覺得很無聊嗎?

  「用力踩!」

  「好。」

  我們的步調慢慢地一致了,總算往湖的中央前進。

  前進的方式雖然很笨拙,哎,就是這麼回事。船還是在蛇行,不聽使喚。

  天空不知不覺地微微放晴。並不是烏雲不見了,而是感覺雲層變薄了。藏青色的天空仿佛蒙了一層黑色的薄紗。

  因此,星星隱約可見。不過,完全感覺不到月亮要穿透薄薄的雲層綻放光芒的樣子。大體上,隨著日期的不同,月亮的盈虧和位置應該也不一樣,所以這個時間不敢保證能看得到月亮。

  算了,來到這裡說不好玩是騙人的,但也夠了吧。茲克茲克大概也滿意或死心了。

  「好像看不到耶。」

  「不,才不是!」

  茲克茲克指著某處給快要放棄的我看。

  「你瞧!那裡。有月亮哦!」

  我凝神一看,就在船的旁邊可以看到一道蒼白的光芒。

  那不是黃色,感覺是蒼白的月色。不過,這道光給人的感覺好像在哪兒見過的樣子。從它的角度來看,是不是掛在天鵝船的燈光映照在湖面的呢?

  「不太一樣耶,那只是一種反射吧?」

  證據就是,抬頭望著天空,根本看不到月亮。

  「不是、不是。沒那回事。只要你相信,紙月亮也能變成真月亮,發光的月亮也能變成真正的月亮。」

  嗯,那只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吧。

  通常坐這種天鵝船連湖面的反光都不太能見到。茲克茲克竟然能發現它。

  我稍微探出身子,想更仔細地看一看茲克茲克所謂的月亮光。這樣子或許有點愚蠢吧。此時,我突然一個不平衡,天鵝船頓時傾斜得很厲害。

  「啊!」

  就在我快要掉到湖裡時,茲克茲克剛好在千鈞一發之際,牢牢地抓住我的肩膀。在我的鼻子碰到水面之前,身體突然被拉了回去。我們就那樣地猛然摔倒在船上。

  「好痛痛痛……」

  「啊痛痛……瑪麗小姐,你很重耶。」

  茲克茲克被我壓在下面,發出毫無緊張感的哀叫。身為一位淑女,通常都會先給對方一巴掌。

  兩人摔倒的力道,又使得天鵝船持續大幅度地左右搖晃。簡直就像天鵝在搖頭一樣。

  幸好我們是倒在天鵝船的座位上,暫時動彈不得,覺得拘束而已。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現在站起來的話,肯定會掉到水裡。

  而銜在天鵝嘴裡的那盞燈也一下子掉落湖裡。隨著「撲通」地一聲,燈光也沉入了水底。

  茲克茲克所說的月光也沉沒海底了。不對,這裡是湖泊啊!

  燈光一消失,週圍即變得一片漆黑。

  這麼一來,要回去搭船的地方或許有些困難。還好這是個小湖泊,筆直地踩踏過去,也許可以到達岸邊。不過,我們兩人踩踏的速度完全不一致,希望不會在湖泊的正中央一直打轉才好。

  「燈沒了,回去有點困難耶。」

  「我不這麼認為。你看!」

  被我壓在下面的茲克茲克,指著天空說。

  他又想說什麼了?我慢慢地爬起來望了天空一眼。一輪明月正高掛天空,散發著光芒。月光使得週圍的風景又清晰可見了。

  月亮真的出來了耶!

  這是因為天空放晴,所以才看得到月亮嗎?很難想像剛剛的反射是真正的月亮,而且是從隱藏的湖中出現的。

  於是,我們靠著月光設法回到了原來搭船的地方。不用說,當然是我命令茲克茲克拼命踩踏板的。

  「這樣,就看得到月亮了。」

  當我們坐在湖畔的長椅上,茲克茲克不曉得從哪裡拿出兩罐咖啡。之前他到底把咖啡藏在哪兒?咖啡對因夜間的冷空氣而變得有些冰冷的身體來說,很溫暖。

  天空已經完全放晴了。明亮的圓月有些薄霧,滿天星鬥閃爍不停。並且,把夜晚的湖面照得異常美麗。

  湖的中央也有月亮的倒影。那是真正的月光,還是沉入水中的燈光呢?或者,浮在空中的月亮是湖面的月亮的反影?

  按常理來判斷,答案很明顯。不過,不知道答案是哪一個,也滿好的。而且,這種事無論是哪一個答案,或許都不錯吧。

  月亮太漂亮了,就不用太計較了。

  「賞月,也滿好的啦。」

  我望著兩個月亮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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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那天,是個清爽的小陽春天氣。

  天空萬裡無雲,又藍又清澈。

  「瑪麗小姐,你喜歡打掃嗎?」

  很少來邀請人的茲克茲克,劈頭就這樣問。

  「客廳又堆滿東西了?」

  我問,心想大概又是跟以前一樣的工作。

  茲克茲克一偷懶,他的客廳地板就會慢慢地看不見。不知不覺地一些奇怪的東西似乎就增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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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普普熊 於 2009-2-10 06:48 PM 編輯


  冬天是秘密之月

  ☆

  「哎!」

  我兩只手肘支在打開的窗框上,大大地嘆了一口氣。

  外面,冬雨一直下個不停。也不曉得這是第幾天了。

  雙手託著的臉頰,感覺有些發熱,手指和鼻尖卻冷得像是被人揪掉似地。其實打開窗子很冷,但比起寒冷我更覺得懊惱而不想關窗。

  這場雨真的討厭死了。

  它到底要下到什麼時候?連瞄一眼不準的氣象預報的力氣都沒有。

  「哎!」

  這是我第幾次的嘆息了。

  「瑪麗小姐,你怎麼了?」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我當場嚇得跳了起來。頭差一點就撞到窗戶。不,或許有點擦撞到。

  「茲克茲克!」

  穿著雨衣的茲克茲克就站在窗外。真是攻其不備,殺人一個措手不及。不過,他跑來我家院子前到底要幹啥?

  「我撿到一個東西。我想是瑪麗小姐的。」

  茲克茲克把一個白色的物品拿給我看。

  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他手上的東西。不過,它怎麼看都像是一塊白色的脫脂棉。

  「那是什麼?」

  我不記得自己掉過那種東西。而且,與其說它是人家掉的,還不如說是被人丟掉還來得正確些吧。而且,我認為那個爛爛的脫脂棉也不能用了。

  「我想這是嘆息。」

  又是一句出人意料的話。

  我用懷疑的眼光瞪著神色一本正經地回答的茲克茲克。無論如何,把脫脂棉硬說成是嘆息,未免太誇張了。

  「那是誰的啊……」

  「不是瑪麗小姐的嗎?」

  茲克茲克反問我。

  「我沒有掉脫脂棉哦。」

  「不是脫脂棉,是嘆息!」

  茲克茲克有些困擾地說。如果覺得困擾,那你就不要拿這種東西來煩人家。

  我的確嘆過氣,可不記得吐過脫脂棉。

  「你還是愛講一些非科學的事……嘆息是不可能抓在手上的。」

  「可是,它現在就抓在我手上啊。」

  茲克茲克用指尖搖了搖白色的脫脂棉。雨滴即往左右飛濺。啊,不要噴到我!

  「那是脫脂棉!」

  我用強調的語氣對堅持到底的茲克茲克說。

  所謂「脫脂棉」,就是「棉花」,並不會使人聯想到潔絲家的棉絮。那個絕對是脫脂棉。應該是。我覺得是。不會錯吧。是就好了……

  不好,越來越沒信心了。

  「對了,你幹嘛下雨天在外面溜達?」

  不趕快換個話題,就贏不了他了。

  「因為今天雨下得特別沉重,所以就出來瞧瞧。瑪麗小姐,你打開窗子在眺望什麼嗎?」

  「下雨哪兒都不能去,無聊死了。連跟朋友去逛街、看街頭的聖誕裝飾都提不起勁。」

  「啊,原來是這樣。」

  茲克茲克拍了一下手,終于明白了。

  「你能明白嗎?一個因為下雨而被關在家裡的年輕少女的心情。」

  「不,是因為雨太沉重了。」

  我太笨了,竟然會期待他能了解。

  「雨一定是蘊藏了大家的這種想法。所以,沉重的雨才下個不停。可是,埋怨下雨,天空也不會放晴。」

  「那種事我懂。」

  就跟求雨而不下雨一樣,埋怨下雨,雨也不會停歇。不過,現在做個掃晴娘還來得及嗎?

  「我並不是討厭雨,只是討厭下雨而不能到外面玩。」

  「那麼,雨也會知道你的心情哦。說出來,心情會比較輕鬆。這個嘛,我們出去把你的心聲傳達給雨知道。」

  茲克茲克捏緊脫脂棉。擠出來的水分,像個小瀑布似地落到地面。茲克茲克將脫脂棉充分瀝幹水分後,順勢地由下往上拋出去。被扔出去的脫脂棉,便消失在雨中。

  「你把脫脂棉丟了?」

  「是嘆息!」

  茲克茲克修正道。

  「為了不讓大家的『心聲』變成『負擔』,所以要讓雨知道原因。可以看到沉重的雨煞時變輕的那一剎那哦。」

  茲克茲克留下這幾句話,就回到隔壁去了。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我是不是被擺了一道?

  不過,稍後可以看到如茲克茲克所言的景象,或許很幸運。

  沉重的雨變輕的瞬間。一滴變成一點時……那個白色的衣裝就是包裹著自己的嘆息的東西嗎?

  隔天早晨,茲克茲克在白色的大地上留下點點足跡,並拖著雪撬,「咚咚」地敲著我房間的窗子。

  「瑪麗小姐,我們出去玩吧!」

  喂,又不是小朋友來呼朋引伴,這種出現方式未免太遜了。

  「等等我!」

  我急忙脫下睡衣,雖然有點發抖,還是換上厚重的衣服。一夕之間風景完全改觀的庭院,因新雪而閃耀著銀白色的光輝。這是個打雪仗的好天氣。

  「久等了!」

  「來,請坐。」

  圍著圍巾、穿著大衣的茲克茲克,拉著我所乘坐的雪撬,開始往河堤的方向跑。

  「很好,茲克茲克,快走!」

  我趁機催促著活像個拉雪撬的雪撬犬的茲克茲克快點走。

  這麼早就把雪撬拿出來,真不愧是茲克茲克啊!

  于是,我們便急駛於幾乎尚未被人踐踏過的雪道上,留下了雪撬的痕蹟。

  昨天之前的鬱悶心情,不可思議地一掃而空。總之,這是今年初次降下的瑞雪,而且積得很厚。不好好地享受一下,怎麼行!

  不過,或許鬧得太過火了。

  好不容易到達了河堤,茲克茲克就精疲力盡。嘿,讓他跑了這麼大段路,也難怪會這樣。不過,我還沒有覺得很滿意哦。好玩的還在後頭呢!

  我從後面牢牢地抓住癱在我坐的雪撬前的茲克茲克,開始踢著雪走上河堤。

  「等、等一下,瑪麗小姐……啊!」

  「呀喝!」

  一口氣從河堤上滑下來。

  「喝、喝~~」

  我不管茲克茲克的鬼吼鬼叫,將重心稍微傾向一邊。雪撬就轉彎煞住。不過,由於茲克茲克來不及反應,雪撬在停止之前翻了過來。嘿,這樣也很好玩哦。

  「茲克茲克,你這樣不行耶。」

  「隨你怎麼說,如果我們以這個路線滑下去,最後會掉到河裡。」

  沒那麼嚴重吧。

  「我們過去一點,到那邊去吧。河邊有運動場,那裡才安全。」

  「既然如此,我們就過去吧。」

  我抓著茲克茲克的手開始跑起來。

  河堤上的道路,有漂亮的櫻花路樹。我們從中間穿過去,就看到一個很適合玩雪撬的斜坡。

  滑下來,又爬上去。滾來滾去,笑來笑去。滑下去……

  茲克茲克被我折騰來折騰去的模樣,很好笑。

  「哈哈,好好玩哦!」

  「感覺好像把十年份的雪地遊戲都玩完了。」

  茲克茲克氣喘籲籲地說。不過,他好像也玩得很開心的樣子。嗯,就這麼辦。

  「休息一下吧?」

  「好啊。」

  我靠在櫻花樹上,同意地說。

  感覺自己臉頰發燙,身體很熱。並且,心裡暖呼呼的。

  「好像變成春天了耶!雖然現在還是冬天。可是,我覺得已經是春天了。喂,你也是這麼想吧?」

  我把拿下來的紅色圍巾掛在櫻花的枝條上,若無其事地說。

  「你精神很好耶。」

  「哪有。嘿,休息結束!」

  「等、等一下……」

  癱坐在地上的茲克茲克,被我用力一推,就東倒西歪地滑下斜坡。

  「至少要給我雪~~撬!」

  由於今天玩得太瘋了,茲克茲克叫我幫他按摩了好幾天。他似乎太勉強自己,腰和腳很痛的樣子。

  「你老了哦!」

  「才不是,是瑪麗小姐精力太旺盛了。噢!」

  茲克茲克趴在床上讓我踩他的背,不時發出小小的呻吟聲。

  盡管如此,自從那天以來,很奇怪地溫暖的氣候一直持續著。好像春天真的來了。

  「天氣碰到瑪麗小姐的活力也會吃不消啊……唔!」

  「對啊,一定是託我的福。」

  我踩著茲克茲克的背,不知何故挺起胸膛。覺得有點自豪,又好像不是。哎,算了。

  就在這樣的某一天,有一個小事件在街頭巷尾傳得沸沸揚揚。

  河邊的櫻花路樹同時開花了。

  「太稀奇了!櫻花居然會在年終開花。」

  我一面喝著茲克茲克泡給我的、一個叫做「櫻湯」的珍貴飲料,一面側著頭尋思。我從來沒看過櫻花會在這段時期開花。

  「對啊!真的很稀奇。」

  茲克茲克也同意我的話,但總覺得怪怪的。茲克茲克是不是又暗地裡動了什麼手腳?

  「茲克茲克,你會魔法嗎?」

  「怎麼可能!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讓櫻花誤以為春天已經來了。」

  那是什麼事呢?

  「這幾天,氣候溫暖得像春天一樣。所以,櫻花才會搞錯吧。」

  嗯,聽起來有點刺耳耶。開玩笑地說這幾天溫暖的氣候是自己帶來的人──是我。而在櫻花樹前吶喊春天來臨的人──也是我。

  哎,如果這樣櫻花就會在冬天開花,未免太離譜了。

  「不管怎樣,現在櫻花全開完了,那它就不會在我最愛的春天開花了。」

  那可不妙!每年最令人期待的櫻花祭或許就會被取消了。

  「那麼,要不要跟醫生商量一下?」

  「醫生?」

  嘿,為什麼這時候需要醫生?不由得感覺有一股寒風通過我們之間。茲克茲克是不是又誤解或做了什麼?

  當天傍晚時分左右,茲克茲克所謂的「醫生」來了。

  不過,那個人看起來一點都不像醫生。反而比較像園藝師。啊,既然是要替櫻花樹診斷,請園藝師來比較對吧。

  「這是亞波利斯特的古利卡斯先生。」

  茲克茲克介紹著。對方看起來四、五十歲,感覺是個性情溫和的叔叔。

  亞波利斯特,似乎是一位醫樹的醫生。

  總之,我們和古利卡斯先生一起去看櫻花路樹。

  「哦,這的確很少見。」

  古利卡斯先生看到這些盛開的櫻花也有點詫異的樣子。

  「我來檢查一下。」

  古利卡斯先生說著,把聽診器拿出來放在櫻花樹的樹幹上。

  「可是,為什麼要用聽診器呢?櫻花是植物,既沒有心髒也沒有肺,甚至沒有血液流動,不是嗎?」

  「不,小姐。這些樹和我們並沒有多大的不同。喏,你聽聽看。」

  古利卡斯先生把聽診器遞給我,我也依樣畫葫蘆地把它放在樹幹上。

  該怎麼說呢?裡面有條河流。不,樹幹中好像有一個精力充沛、逆流而上的倒立瀑布……原來如此,樹木中有水在流動啊。不過,它的聲音聽起來竟是這樣。

  「是不是精力很充沛的樣子呀?大概是櫻花樹誤以為春天來了。這陣子不是一下子冷得要命,一下子熱得要命嗎?」

  這就有線索了。

  「是,沒錯。」

  不曉得茲克茲克什麼時候準備的?他把一張這幾天整理的氣溫變化表遞給古利卡斯先生。大概是把氣象預報或是把什麼匯整起來的表格吧。

  「嗯,原來是這麼回事。」

  古利卡斯先生好像知道原因了。

  「通常這種程度的氣溫變化並不會引起植物過早開花。這裡的櫻花似乎很想開花而焦急地想早點綻放吧。它們好像相當喜歡人類。知道自己開花可以帶給人們歡笑。甚至認為早點開花,讓春天快些到來,可以讓人們歡欣鼓舞吧。」

  嗯,醫生怎麼說得好像櫻花樹比人類還要像人類的樣子……的確,櫻花樹盛開的話,或許人們就會狂歡慶祝,但我覺得事情應有先後。明天就是聖誕夜,緊接著是新年的倒數計時。而這個城鎮的櫻花祭是在那之後的很久以後。

  如果要舉行櫻花祭,就要按部就班的來,必須先享受冬天的樂趣之後才行。否則,那種喜悅的心情,就不會在春天爆發出來。

  我輕輕地敲了敲櫻花樹,說:「就是這麼回事,請你們諒解。」

  「嘿,也不用那麼擔心啦。今天這麼冷,櫻花也發現自己太早開花了。或許會少開點花,在春天來臨前又能重新準備好吧。而且,我會給它們打一點營養劑。」

  古利卡斯先生把裝著他所聲稱的營養劑的安瓶 取出來,依次地刺在櫻花樹上。那好像是一種注射物。雖然事不關己,而且對象是櫻花樹,我的手臂還是覺得有些刺痛。

  「那麼,這樣就沒問題了。」

  當晚霞染紅了天空,古利卡斯先生就離去了。對了!醫療費是茲克茲克付的嗎?不清楚。

  「呀,起風了,著涼可就不好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茲克茲克催促著我,這時也真的刮起了風。不,或許應該說是突然起風吧。

  「啊!」

  風太強勁了,我不由得緊緊抓住茲克茲克,以免被風吹走。

  當我再度睜開雙眼時,看到櫻花被風吹走了。所有的櫻花一齊隨風飄散,形成一股淡紅色的旋風在空中飛舞著。

  「櫻花……」

  我只能目瞪口呆地望著隨風飛舞、仿佛融解在夕陽中而消逝不見的櫻花。

  「一下子又回到冬天了。不過,只有這樣而已。沒關系,我們還會再見到櫻花的。」

  茲克茲克催促著。我一直凝視著突然變得寂寥的河堤上的櫻花路樹。是啊,無論自己有多在意,也莫可奈何。總覺得最後的結局不應該是這樣。既然如此……

  「加油,等春天到了,你們還會再開花的。」

  我敲了敲櫻花樹。

  那天夜裡,又下起雪來。

  冬天本來就會下雪。

  不過,那天晚上下的雪卻很不可思議,是淡紅色的。有點暖暖的、蘊含著春天氣息的雪。

  帶著櫻花瓣的淡紅色的雪花,不斷地下著。積雪使得迎接聖誕節的這個城鎮充滿了溫馨的氣氛。

  ☆

  「呼,進行得很不順利耶。氧氣,氧氣!」

  茲克茲克又發現一個奇怪的遊戲。我們現在玩的是所謂「吹畫」的遊戲。這原本是繪畫的技巧之一,但對我們來說,不過是許多遊戲中的一個而已。

  首先,在畫紙上滴一些繪畫顏料,然後把它吹成樹木之類的形狀。看起來就像一個小小的生物在畫紙上奔馳一樣,顏料一下子就向前延伸開來。

  雖然滿好玩的,但不知不覺地就變成了以體力決勝負的遊戲,實在搞不懂。

  「那麼,試試流墨畫的方法好了。」

  「那是什麼?」

  我丟下玩到一半的吹畫,和茲克茲克一起到廚房去。

  這個遊戲是──把繪畫顏料和油交互滴到盛滿水的臉盆中,弄成大理石的花紋。一吹氣,就會隨之形成復雜的花紋。然後,再把它掬到畫紙上。嗯,這對我們來說只是一種遊戲,用輕鬆的心情來做就可以了。談不上什麼藝術。

  「嗯,很不可思議的花紋耶。好像一個生物一樣。」

  我看著偶然形成的花紋,嘟噥著。如果剛剛的吹畫是植物的成長,那麼這次則是微生物的繁殖。

  不過,最後還是要不停地吹氣。

  感覺這麼吹下去,好像會給死氣沉沉的畫紙帶來生命的樣子。

  「你知道嗎?東洋有個傳說,所有的事物都是有生命的。」

  「那是……」

  這個狀況有點不妙。他突然這麼說,有何用意?

  說起來,自己不是有時候會以為茲克茲克家的東西是有生命的嗎?我才轉移一下視線,物品的位置就改變了,有時候還會突然變換顏色和花紋,甚至我想要的東西會莫名其妙地滾到自己腳下……啊,或許也有點恐怖的感覺。

  「這麼說來,這也是……」

  以前也有變成電話的情形,我用手指碰了碰茶壺看看。

  「是啊。如果它自己會冒出紅茶,那就太棒了。」

  嘿,我只是認為它不知不覺地會改變內容物,倒是沒想過它自己會動起來。如果真的發生這種事,那才真的是奇觀。

  又不是「美女與野獸」的電影,如果餐具都是活的,就不能喝紅茶了。可是,跟餐具跳舞也有點離譜。

  茲克茲克看到我那個樣子,開始小聲偷笑。到底哪裡好笑?

  「瑪麗小姐!」

  茲克茲克不知從哪裡拿來一面小鏡子,對著我照。盡管如此,他每次到底是從哪裡拿出那麼多東西的?

  茲克茲克碰了碰自己的鼻尖。

  「啊!」

  鏡中的我,鼻尖沾到顏料了。大概是在做吹畫或流墨畫時太專心了,所以鼻尖才沾到顏料。

  「討厭!」

  我用手背使勁地擦,結果顏料跑到鼻孔裡。我不想再讓茲克茲克取笑,所以急忙地去用肥皂洗臉。

  「我在客廳等你哦。」

  我痛快地洗著臉,感覺茲克茲克好像在我背後轉來轉去的樣子。他不是回到客廳了嗎,幹嘛在那兒走來走去?

  顏料總算洗掉後,我回到客廳,用擺在那兒的穿衣鏡照照自己的模樣,確認一下。嗯,顏料洗幹淨了。

  桌上準備了餅乾和熱茶。難道他在我洗臉時,偷偷地準備了這些點心?

  而且,桌上整理得很幹淨。剛剛明明弄得亂七八糟的說。整理桌子和準備茶點,都是他一個人迅速做好的嗎?

  我覺得很訝異,看了看四週,發現一件更奇怪的事。

  為了不讓吹畫黏在一起,吹畫是擺在地板上,而其中的一張居然變成很漂亮的幾何學花紋。這是茲克茲克什麼時候描繪的?不,剛才他畫的畫,應該和我的不分上下。看起來就像蚯蚓爬過的痕蹟的作品。而且,他也不可能同時整理桌子、準備茶點和重新作畫。如果是這樣,到底哪一樣是他做的?

  我假裝沉思,突然往後一看。

  發現有人通過廚房。

  是以前被我發現好幾次,而且總是被她逃掉的女僕。

  我飛快地跑進廚房,但已不見她的蹤影。

  「怎麼了?」

  茲克茲克一臉訝異地對我說。又想敷衍我了。

  「真是的!這樣好像『怪女僕居住的房子』。」

  我回到桌子旁,壓抑著怒火,便往椅子上一坐。

  「哎呀,那樣聽起來一點兒都不像恐怖電影啊!」

  問題不在那裡!

  「為什麼希兒姬精靈會住在這裡?」

  「嗯,大概是我對這棟房子太有愛心了,所以房子也有靈魂。」

  嘿,只花了幾天就蓋起來的怪房子,竟然會有精靈女僕……一切都只因茲克茲克的愛心?這個理由未免太牽強了。

  「一定是房子本身是有生命的。」

  我想……不會吧。

  「哎呀,即使你不認同也……」

  「茲克茲克,你不覺得這樣很怪嗎?」

  這一點最可疑了。

  「嗯,偶爾她還會泡個茶什麼的。還滿方便的,這樣也不錯啊。」

  哎,這樣也好嗎?

  「你還真受得了這麼不可思議的事啊!」

  「你討厭不可思議的事嗎?」

  唔,被人當面這麼問,實在很難回答。

  「那我就揭發七個怪現象給你看。」

  「哎呀,沒有七個啦。而且,被揭發太多秘密也很傷腦筋耶!」

  我可不接受那種意見。總有一天,我一定要揭穿茲克茲克的真面目。

  「可是,被人暗地裡偷偷觀察,心情也不會太好吧。簡直像被人監視一樣。」

  而且,不知道對方是誰,感覺更糟。

  「說的也是。這個世界總是會有人的視線。我來到這裡,也親身感受到了。當然,有奇怪的目光,也有溫暖的視線,不是嗎?我認為我們是無法避開這一切的。」

  「哎,你說的也沒錯啦。」

  不過,不去理會女僕,這樣好嗎?

  「人或許都是在不知不覺間被誰守護著。即使是瑪麗小姐,難道沒有注視著誰嗎?」

  茲克茲克說著,凝視著我。

  他笑嘻嘻的目光,讓人有點難為情。

  我有點受不了,所以別開視線。

  感覺好像又被騙了。

  「不過,我認為有興趣是件好事。你感興趣的東西,它也會對你有興趣。或許這棟房子也是如此。」

  好像有點開心,又好像不對……

  茲克茲克大概覺得哄我哄得很順利,整理好茶具,就端到廚房去了。

  我一個人留在那兒,心裡還是很不愉快。

  女僕到底是什麼人?她為什麼會在這裡?

  當我趴在桌上沉思時,又感到一個視線。

  我偷偷瞄了一下四週。有了!女僕正從裡面的房間偷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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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12-26 11:55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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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記

  感覺好像奇蹟發生了。

  在自己的作品中,我認為最難出書的故事居然付梓了。

  哎,這個故事本來是我十年前寫在自己網頁上的作品。插畫家常常會在過年時畫一些賀年卡的插圖,但我不會畫畫,心想用超短篇小說來代替也不錯,便開始動筆寫作,這就是本書故事創作的開端。

  不過,當初原本打算每年寫一篇,實際上卻變成每三年寫一次。

  不知為什麼,本書的故事寫得相當辛苦。不像其他的故事,可以一氣呵成地完成。既沒有發生什麼大事,也沒有發生攸關世界存亡的危機。只是單純地邊喝茶邊聊天,以及發生一些有點不可思議的事情而已。就是這樣的故事。

  本來自己寫作的原點是在於「愛麗絲夢遊仙境」,原先的作品風格比較接近以會話為主的童話式的奇幻故事。當然隨著情節的進行,也喜歡「納尼亞傳奇」和「魔戒」,亦寫了幾篇充滿幻想的故事,並醞釀了一些計劃。

  因此,本書的故事,是最接近自己作品風格的一本。只是文章使用少見的第一人稱,所以文體和以前的作品不太一樣。

  近來喜歡日式的作品,也仍然喜歡SF和機器人小說,而久未碰觸的童話之類的故事也寫得不亦樂乎。

  這幾年由於市場與作品無法取得妥協,迫不得已轉往其他領域發展,今年則重回原點嘗試創作各種不同的作品。暫時完全不去理會別人的意見,照一定的方向書寫故事的原型。啊,能夠做到,當然很開心,希望能盡量隨心所欲地往前衝刺。

  茲克茲克的故事,在某方面來說,並沒有完結,也許只會發行這一本(目前日本已發了第四本了喔!),或者會以一個有系統的形式再度跟各位讀者見面。敬請邊喝茶邊期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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