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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傳記]河邊草 -【將血】《連載中》[複製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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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發表於 2009-5-10 08:00 PM|只看該作者|倒序瀏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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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smallmen 於 2011-6-20 06:58 PM 編輯

【小說書名】:將血
【小說作者】:河邊草
【作者簡介】:
【其他作品】:
【內容簡介】:
      君不見,漢終軍,弱冠系虜請長纓君不見,班定遠,絕域輕騎催戰雲!男兒應是重危行,豈讓儒冠誤此生?況乃國危若累卵,羽檄爭馳無少停!
  趙石的一生,注定是在殺戮和鮮血中前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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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香
發表於 2009-5-10 08:03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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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聚會

    汽車的喇叭聲響成一片,汽車排出的廢氣又為充滿了難聞氣味的街道上添了些佐料,感覺更是讓人難受,趙石揮動手臂,讓一方的汽車依次通過。

  七月流火,今年C城的天氣熱的有些邪乎,汗水像是噴泉一樣從皮膚下面拚命的滲出來,將趙石那身黑皮弄得濕淋淋的,老遠看去,還散發著蒸汽,好像是在桑拿室裡洗桑拿一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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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5-10 08:08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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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血色都市


三個月之後。

  趙石租住的是六十多平米的一處兩室一廳的樓房,這裡離市局不算太遠,之所以選了這麼一個地方,是因為這裡交通便利,四通八達,燈下黑的道理也在裡面。

  如今的趙石算是市局刑偵科裡的一個普通警員,偽造的檔案上寫著這個三十八歲的警員是一步一個台階的上到市局來的,沒有什麼深厚的背景,高中學歷,沒有父母,沒有結婚,來歷簡單,絲毫沒有惹人注目的地方,這個人能進市局這樣的單位也不過是機緣湊巧,刑偵科要補充人手,人事部門的一位領導隨手一點,這個基層警員就到市局上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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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5-10 08:13 PM|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sexl 於 2009-5-10 09:08 PM 編輯

第二章親戚


世文,張氏子,字宗行,將軍兄也,初為稅官小吏,時將軍年少,與世文交好,世文不以將軍貧寒,以妻妹妻之,親朋皆以為異,獨世文沾沾自喜,有人問之,皆笑而不答,後將軍奮起,功業蓋世,位極人臣,將軍不忘舊恩,張氏一門皆顯,餘人皆歎張氏之顯貴來之易爾,獨不知世文之慧眼,誠為可笑。

  ----《大秦豪門列傳》

  進來的是個二十多歲的胖大漢子,滿是汗漬的臉上油膩膩的閃著光澤,手裡還提著一些雜七雜八的物什,此人叫張世文,字宗行,名字雖然起的雅致,但怎麼看上去也像是個拎著屠刀的屠戶多些。

  趙石知道來的這人是誰,算起來兩家是親戚不假,而且是正兒巴經的親戚,趙萬山的岳父家姓王,王家原來也是附近村子人氏,一樣是獵戶,但王家生了個好閨女,當然不是指趙石的母親,這個好閨女就是現在趙石母親的妹妹,據說當年十里八鄉都知道王家出了只金鳳凰,水靈的像一朵花兒一樣,十幾歲時就嫁給了縣城裡的大戶張家的少爺,作了長房嫡子的正室夫人,真可謂是一躍上了枝頭,人家肚子也爭氣,不數年間就接連誕下了三個大胖小子,這個張世文就是張家的老三了。

  張家算得上是半個書香門第,祖上曾經中過進士,家道殷實,傳到張世文父親這一代上,雖然再沒出過什麼官兒,但鞏儀縣本就是個小地方,像這樣的家族在村民的眼裡就已經是尊貴的不得了的了。

  趙石的父親為人有些木訥,從出生到現在,連縣城也沒去過幾次的人,用現代的話來說就是個老實巴交的鄉下人,根本沒有什麼攀附的念頭,有這麼一門好親戚,但卻也不經常走動,到是身為鞏儀縣稅丁的張世文在母親的囑托之下,到下面收稅的時候經常順便來這裡看看,其他的稅丁也得過他的囑托,每次收稅的時候,總是給趙萬山一家些力所能及的照顧,這對於趙萬山來說,自然感激的不得了的。

  「世文,這人還真不經念叨,剛才還說你呢,吃了沒有,在姨父這兒湊合一口,咱爺倆兒喝上點,好好嘮嘮?」趙萬山熱情的將張世文讓進了屋兒。

  到了這裡,張世文卻也沒怎麼客氣,他經常隔三差五的來這裡,又都不是什麼外人,他也沒有什麼大戶人家子弟瞧不起窮親戚的毛病,先是將帶來的東西都放下,招呼了趙萬山和自己的姨娘幾句,就坐到了桌兒上。

  順手摸了趙石腦袋一下,嬉笑道:「一年不見,石頭已經這麼大了,像個爺們兒了啊。」

  趙石強忍著將對方的手擰斷的衝動,腦袋一歪,躲過了對方伸過來的胖手,不是他不通人情世故,正常人的生活應該是怎樣的他其實一清二楚,但戰士的烙印在他的身上刻的太深,深的讓他本能的排斥別人靠的自己太近,那讓他有一種危險的感覺。

  「吆喝?」張世文一愣,「才一年沒見,石頭就不認識三哥了?」

  趙萬山在旁邊瞪了趙石一眼,就要說話,但他的婆娘卻接過了話茬,一邊給張世文布擺碗筷,一邊解釋道:「三娃子,都是你姨娘不好,一年前我沒看住這孩子,讓他掉到了井裡,救出來的時候就剩下一口氣了,還是老天爺開眼,沒斷了趙家的香火,總算把娃兒給救了下來,但。。。。。。。。。。。。」說到這裡,女人抹起了眼淚,聲音也哽咽了起來。

  一說這些,趙萬山心裡也直犯堵,長長的歎了口氣。

  「有這事兒?」張世文的詫異和關心到沒有半點虛假在裡面,對於趙家這門親戚他也看的很重,張家在鞏儀縣是有名的富戶,各種各樣的親戚著實不在少數,所謂富在深山有遠親不是?但象趙家這樣的親戚可就少之又少了,平時別無所求,也不刻意巴結,逢年過節的,卻總是托人將家中最好的東西送到縣城,張家雖然看不上那點子東西,但這份心意卻是難能可貴的很了,自然在張世文的心裡,對這門親戚也就高看不只一眼。

  仔細的打量了趙石幾眼,剛進屋時還沒怎注意,這時一看之下,心裡也有幾分慌神兒,以前每次自己來之後,在自己面前撒歡一樣的表弟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於是急急道:「都一年了?怎麼不到縣城通知一聲,也好找個好點的大夫看一下,怪我,這陣子出了趟遠門兒,真是。。。。。。。。。。」

  「世文,娃兒沒事兒,身體也比以前壯實多了,大夫也看過了,沒什麼大礙,就是性子變得有些。。。。。。。。。。好了,不說這些了,今天你來,姨父高興,咱爺倆兒多喝兩杯,我還有事想讓你幫個忙呢。」趙萬山明顯不想在這個事情上多說,轉開了話題。

  又不自在的看了趙石兩眼,張世文這才說道:「姨父,有事您就說吧,跟外甥您還客氣什麼?」

  「這事也跟石頭有關,就是。。。。。。。。。就是想給石頭尋個婆姨。。。。。。。。。。」

  這話說完,不僅張世文一愣,趙石在旁邊聽了,以他的性子也差點一腦袋栽地上,乖乖,他才十一歲,就算是聽說古代人結婚比較早,但十一歲的小兒找個老婆是個什麼樣子,他一想還是覺得渾身發寒,他並非沒有接觸過女人,對於他這樣的戰士來說,舒緩戰場和無休止的訓練所帶來的壓力是必要的,而且方法有很多,而找個女人上床無疑是一個最直接而且是最有效的途徑,但他還是無法想像十一歲的孩子後面跟著一個拖鼻涕的小丫頭是個什麼怪異的場景。

  趙萬山卻不管自己兒子心裡想的是什麼,所謂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事向來是容不得小輩兒插嘴的,他接著說道:「我的意思是先給他定上一門親,過個兩三年等孩子大了再把人給娶過來,本來在村子裡就有幾個合適的,但。。。。。。。。。但現在就不好說了,娃變成了這樣,我也不好意思跟人家開這個口不是?

  不過世文你放心,娃兒身體上是一點毛病也沒有的了,只是性子變得有些。。。。。。。。。有些古怪,不願意跟人說話,但也不是要馬上把人娶回來,再過個兩三年,等娃兒大上一些,這毛病估計也改的應該差不多了,要是對方到時還是不滿意,咱們也不強求,退親就是了,絕對不會叫你難做。」

  張世文聽到這裡,也只是猶豫了一下,就點頭道:「行,我回城裡尋摸一下,總得給石頭找個合適的,不過,我看還是讓我帶石頭回去看看大夫才好,姨父就他這麼一個獨苗,慎重些總是好的不是?

  再一個,石頭也不小了,總在村子裡窩著也沒什麼出息,我看不如順便到縣學裡進學,將來就算讀書不成,也能長些本事,混口飯吃總歸不是什麼難事,姨父您看這樣好嗎?」

  趙萬山臉上立時樂開了花兒,一連聲的點頭道:「成成,有你這麼個哥哥真是石頭的福份,石頭,還不謝過你三哥,愣頭愣腦的,一點事兒都不懂。」

  趙石嘴角抽動了一下,卻沒有反對,他雖然性子冷漠殘暴,但行事卻最是謹慎小心,聽了兩個人的對話,雖然起初有些震驚,但只是轉念之間,就已經知道這些事情對自己並沒有什麼壞處,對於不關乎自己處境是否危險的事情,他向來是聽之任之的,於是只是淡淡道:「謝謝三哥。」

  。。。。。。。。。。。。。。。

  插曲已過,趙萬山和張世文兩個推杯換盞,邊吃邊聊,都有了七八分的醉意。

  這時只聽趙萬山說道:「娃兒他姨身子骨兒弱,我這裡有前些天剛打的一隻狍子,已經收拾乾淨了,你走的時候帶上,給你娘補補身子,娃兒他娘這些日子可老是念叨著,說你這些日子也不來這兒看看,不知道你娘氣喘的毛病好些了沒有,你若是再不來,我就得帶著她到縣城去一趟了,家裡就剩下三個娃娃,還真有些不放心呢。」

  聽了他這話,張世文一口將酒杯中的酒水喝乾,卻是歎了口氣,臉色也陰沉了下來,趙萬山一驚,「怎麼,你娘的老毛病又犯了?」

  張世文趕緊搖了搖頭,解釋道:「我娘他沒事兒,唉,反正也不是外人,外甥就跟您說了吧,您可不知道,這一年我們家可是鬧翻了天去了。。。。。。。。。」

  「怎麼回事?」

  「您知道我那幾個叔叔吧?」

  「知道,到都是見過,他們。。。。。。。。。。」

  「幾個人年初的時候就鬧著要分家,起初的時候我爹也沒當回事兒,沒成想,他們看我爹沒吱聲,是越鬧越不成話了,我三叔竟然當著我爹的面冷言冷語的,您說我爹能不生氣嗎?幾天下來我爹就病倒了,到現在還沒好利索呢,您也知道,我歲數小,在家裡又排行老三,說話根本沒人聽,我二哥就更不頂事兒了,我那些堂兄弟又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一家子人就差鬧上一出全武行了,我大哥到是行,就是遊學在外,我爹一病倒,家裡一下就開鍋了。

  我一看不是事兒,就讓二哥照看著家裡,我則親自到京城去將大哥找了回來,事情還算順利,來去三個多月,事情總還沒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大哥的性子您老也清楚,最是有見識,能決斷的一個人,那幫人在他面前都和老鼠見了貓兒似的,我大哥幾句話就把家裡安定了下來,不過我大哥一氣之下,把幾個鬧的厲害的堂兄弟給趕出了家門,還強行把家給分了,總還是看著都是老張家的人,給幾個叔叔留了幾分情面,就算是這樣,大哥還是被我爹罵了個狗血淋頭,,說我大哥作的太絕,以後讓人怎麼看我們張家長房。

  要我看啊,我大哥作的簡直太對了,要說不對的地方就是對那些人太心慈面軟了些,照我的意思,一點東西都不帶分他們的,哈哈,讓您老見笑了,外甥也就是這麼一說。。。。。。。。。

  就這麼著鬧鬧騰騰將近一年,各房的情份這次也都鬧淡了,見了面比陌生人都不如,我現在想起來心裡就發堵,我都這樣,就別說我爹了,病拖到現在還沒好,也就是心裡不順給鬧的,這次我算是明白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有些時候想起來,還是小門小戶人家的日子過的爽利,沒這麼多的破事兒,但小門小戶做夢又都想過上大戶人家的日子,您說這世間的事情還真是難說的緊不是?」

  趙石在旁邊微微撇撇嘴,所謂人情冷暖,世態炎涼,這些在他那個年代表現的最是徹底不過了,他小時候跟著母親遭過的白眼兒不計其數,自記事起就明白這個道理的了,張世文都二十多歲了,遇事一點擔當都沒有,還是跑了老遠,把自己的哥哥給找了回來,還好意思說呢。

  趙萬山和張世文可沒注意這個丁大點的孩子的小動作,兩個人絮絮叨叨又是嘮了半天,各家都有各家的難處,男人在這些事情上一般是不會和旁人深談的,所謂家醜不可外揚嘛,但一來兩家算不得外人,二來兩人都有了些醉意,趁著酒勁兒,兩個人長吁短歎,互相訴苦勸慰。

  趙石在旁邊靜靜聽著,他接觸生人的時候不是很多,對於這個時代的瞭解幾乎一片空白,他又不是那種能與人順利交流的人,現在他又是個十一歲的小孩子,就算是有話別人也不會對他深說什麼,所以只好在隻言片語之中,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了。

  只聽張世文這時說道:「今年也不知怎麼了,日子過的就是不順,您不知道吧,縣裡新來了個縣丞,這其實沒什麼,老縣丞人是不錯,但歲數不饒人,告老還鄉是大家意料之中的事情,但。。。。。。。。。。。但新來的這位大人。。。。。。。。。

  唉,您也知道,縣丞就管著我們這些稅丁,但這位新來的大人可好,光家丁就帶來了十好幾個,還都是些家養的奴才,來了沒兩天,就開始琢磨著安插親信了,縣裡哪那麼多的好位子。。。。。。。。。。我看啊,再過些日子,我們這些稅丁的日子就該難過囉。」

  「還有。。。。。。。。」趁著熏熏的醉意,張世文好像要將所有憋在心裡的話兒都說出來,「西邊兒那個鹽場鹽監的位子也空出來了,嘿嘿,盯著這個位子的人可不只一個,咱們鞏儀縣產鹽產煤,煤呢,一般小戶人家也用不起,再加上還要支應別的地方,那裡是個清水衙門,鹽場可不同,家家都得吃鹽不是?這裡面的油水可足的讓人眼紅,縣令大人,縣丞大人,還有縣尉大人可都盯著呢,前些年鹽場哪裡輪得到他們染指,都是些太監把持著,不過現在不同了,京城宮裡的齊公公倒了霉,就栽在這鹽場的上面,不光自己被砍了腦袋,下面的人丟了性命的也不在少數,就算是到了現在,鹽場這個燙手山芋,也沒有哪個大人敢接手,現在就擺在那裡,但大家都得吃鹽不是?於是就讓下面的人現管著,等朝中的那些大人們商量出個辦法來再作定奪,要我看啊,下面的人都爭的頭破血流的,就別說朝中的那些大人們了,這事一時半會還真定不下來的。

  這下可好,到是便宜了下面的人了,這不,新來的縣丞大人仗著家世已經和其他兩位大人吵成了一個個兒,到現在還沒結果呢,就是這樣,才沒騰出手來找我們稅丁的麻煩,但事情總有完的時候不是?今後的日子啊。。。。。。。。。不定得怎麼過呢。。。。。。。。。。」


第三章鹽監


世傑者,世文之兄也,少年即存志高遠,後遊學四方,以方輔方文顯為師,方公曾贊世傑曰吾弟子無數,唯傑得吾真傳矣。

  世傑初時名聲不顯,後得將軍助,才展平生志向,成一代名臣,概歎世上千里馬常有,伯樂不常有也。

  時將軍鋒芒正盛,上有明君托以腹心,下有敢死之士聽命於前,其間多有阿附者,餘者更皆諾諾,唯世傑雖將軍兄長,秉持公義,從不行諂媚之事,始得將軍敬重。

  後世傑歿,將軍親往祭奠,守靈三日,秦皇聞聽,歎曰,世傑能得將軍如此,死亦不惘矣。

  ----《大秦名臣志--世傑傳》

  趙萬山山野之人,對於官場上的事情知之寥寥,也不知該如何勸慰,只是頻頻勸酒。

  趙石在旁邊聽的入神,雖然得到的消息不算太多,但對於鞏儀縣的情況也算有了一個大概的瞭解,在趙石的記憶中,他十三歲之前的生活一直算得上很平靜,但經過了那場突如其來的大禍之後,卻讓他明白,看似平靜的生活,總是隱藏著這樣那樣的危機,就如同現在,生活雖然很是安寧,但誰知道以後會怎麼樣呢?

  說來他現在並沒有什麼要出人頭地的多餘念頭,他在現代的時候,十三歲之前最大的願望就是讓自己和母親過上好日子,但十三歲之後,他最多的想法就是怎樣才能活下去了。

  這些念頭在趙石的腦海中翻翻滾滾,但已經習慣於獨自思索回憶的他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妥的地方,想到這些,只是讓他更加明白一個道理,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慎密的好像計算機一樣的思緒快速的計算了一下,這位三哥為人雖然太過隨和了些,聽這話裡話外的意思,能力才幹也實在有限,但對自己一家還算不錯,家裡也頗有些勢力。。。。。。。。。

  一個很好的退路,這個念頭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

  想到這裡,趙石立即好像漫不經意的開了口,「這個職位應該是三哥的。」

  對於孩子的話,大人們的第一個念頭往往不是孩子說的對不對,而是孩子的話題是不是合乎孩子的身份和年齡。

  趙萬山愣了愣,卻並未怎麼當真,按照以往的性子,準是一巴掌拍過去,大罵上幾句,但今天有外甥在,再加上娃兒現在判若兩人的表現讓他吃不準娃兒的心思,所以也只是笑罵道:「娃娃家家的知道什麼,別胡說。」

  張世文也沒怎麼當真,但他是個年輕人,性子隨和,和人言笑不忌慣了的,這時卻是笑嘻嘻的問了一句,「哦?石頭怎麼知道這個職位就應該是三哥的了?」

  趙石在兩個人的臉上掃了一眼,兩個人的想法卻也把握了八九不離十,在他想來,這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他至少有好幾種方法來能達到想要的目的,但他卻知道十一歲孩子的身份讓他不能直截了當的將話說出來,略微猶豫了一下,低頭說道:「聽起來這就好像幾家人人在爭奪田產,分來分去誰都不滿意一樣,不如找個外人來幫忙,只要分的還算公允,大家又都能或多或少的佔些便宜,他們也就都沒什麼話說了,要不然田地老是荒著,如果誤了農時,大家都沒什麼好處不是?」只一年的功夫,他已經將這裡的人的言談舉止學了個七八分相像。

  張世文聽了這些,初時還不以為意,但仔細一想,卻立即張大了嘴巴,手裡的筷子也啪噠一聲掉落在了桌子上,要是別人說出這番話來,他最多也就是覺得主意不錯罷了,但一個十一歲的孩子能想的這麼深,能不讓他驚詫萬分?

  這樣古怪的反應嚇了趙萬山一跳,話他雖然聽到了,但卻也不怎麼明白其中的關節,卻是以為是趙石話裡的什麼地方得罪了他,立即一拍桌子,就要罵上幾句。

  冷不防卻是張世文一把拉住了他,眼睛放光的看著趙石急急道:「三哥職小位卑,這個外人怎麼看三哥也當不上啊?就算是當上了,職位也未必就是你三哥的,表弟再給三哥出個主意可好?」只是一會兒的功夫,他嘴裡對趙石的稱呼已經變成了表弟。

  瞄了旁邊的趙萬山一眼,趙石卻沒有接這個話頭兒,他雖然平時沉默寡言,看上去比自己的父親還要木訥一些,但和趙萬山不同的是,他心思靈動,是個徹頭徹尾的聰明人,只是戰場歲月消磨,性子比常人來的冷漠古怪的多罷了。

  只這一眼,就已經表達了太多的意思在裡面,張世文也不是傻子,卻越發對這個一年不見就判若兩人的表弟看重了三分,心裡一個念頭一閃而過,沒想到自己這個表弟還是個聰明天縱的主兒,以前怎麼就沒看出來呢?不過在這個時候他卻也並未深想,本來要是平時的話,他也未必這般失態,對方畢竟只是一個十一歲的孩子,就算是話說到了點子上,他也未必會立即向一個孩子請教該怎麼辦才好,說起來,張世文並沒有什麼了不得的野心,他和他大哥的志存高遠不同,他最多只是想著能在家鄉故里弄一份不錯的差事,能在鄉親父老面前不落了臉面,又能養家餬口就行,這次他大哥回來,就想讓他跟著去京師弄個差事幹干,他是個鄉土觀念極濃之人,不願意離開家鄉到別處去,但情勢如此,也由不得他不是,所以已經有些意動,但終究是不怎麼情願,今天他又多喝了幾杯,再加上這些日子滿腦子都為這些事情在煩心不已,乍一聽這番話,正是說在了事情的關鍵之處,心裡立即好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的繩子,就算知道一個孩子未必能說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來,也要問個究竟出來的了。

  「姨父別怪表弟,表弟自小就聰明,現在看來,將來不定能幹出什麼大事來呢,嘖嘖,只十一歲就能有這般見地,真是不簡單,表弟快再給三哥說叨說叨,能有什麼好辦法沒有?」

  哪個父母不願意聽別人讚自己孩子的?趙萬山自然也不例外,被張世文幾句話一說,立時老懷大慰,笑呵呵的謙遜了幾句,他也聽不懂這些,更不認為孩子能真的說出什麼東西來,孩子性子如今越發的古怪,今天能開口說這麼多,不定是個好兆頭呢,所以索性自斟自飲,不說話了。

  「聽說大哥回來了?」趙石卻沒說張世文想聽的,只是問了一句看似不相關的話出來。

  張世文到也不急,點頭道:「是,你大哥回來已經有些日子了,只是家裡一攤子的事兒,也沒過來給姨父姨母請個安,實在有些失禮,還望姨父別要見怪才好。」要是平時他最多也就是點個頭罷了,但對著這個鎮定從容的好像不似孩童的表弟,他打起了一萬分的小心,後半句雖然是對趙萬山說的,但他的眼睛卻沒離開趙石身上半分。

  「讓大哥去拜訪一下諸位大人們應該份量不一樣吧?」這句話說出來,其實趙石心裡也沒底,那位沒見過面的大哥聽這位三哥說的可是威風的緊,但不知在外面也是這般,窩裡橫的人他見過的太多,誰知道這位是不是呢?

  張世文聞聽眼睛又是一亮,臉上卻不由有些發紅,他自知不論才幹還是學識都照著大哥差的太遠,不過讓一個孩子輕易看出這些,還是讓他覺得不自在,但還是問道:「然後呢?」

  趙石心裡算是對這位三哥死了心,真要是出了什麼事情,這位三哥能幫得上多大的忙還真不好說,但話已經說到了這裡,只好淡淡說道:「之後就要看三哥是不是知道幾位大人的心思了,權力大的多分些,權力小的少分些,剩下的就是三哥自己的了,讓別人滿意就行,這上面就看三哥照顧的是不是周到了,我只是一個孩子,什麼都不懂的。」說完也不待張世文再說什麼,放下碗筷,逕直出屋去了。

  「是呀是呀,孩子能懂什麼,世文別聽他胡說,來咱們喝酒。」趙萬山在旁邊附和道。

  。。。。。。。。。。。。。。

  張世文急急趕回了縣城,臨出門的時候,卻是禮數越加的周到,也不管趙萬山夫婦的詫異表情,拉住趙石的手說道:「表弟啊,三哥這就回去了,不過放心,以後你的事情就是三哥的事情,等三哥的事兒辦完了,一定給表弟找個如花似玉的婆娘,縣學的事情那就更不是問題了。。。。。。。。。。。。」

  不過這些話聽在趙石的耳朵裡,這番話到全都是張世文一番好意的,但聽在趙石耳朵裡卻怎麼聽怎麼彆扭,遂斟酌一下,還是冷冷道:「三。。。。。。哥辦自己的事情就是了,小弟的事情不用三哥。。。。。。。。。。。。」

  話還沒說完,卻被趙萬山一把拽到了旁邊,這個粗魯的漢子是當真急了,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數落。

  但張世文卻不以為意,雖然他不知道自己這個表弟為什麼變化如此之大,但經他仔細觀察之下,還是明白,以前那個漫無心機,只知道吃喝玩耍的表弟已經不存在了,如今站在他面前,滿臉冷漠的孩子是個極有自己主見的主兒,雖然只是寥寥數語罷了,但卻能說到關鍵之處,這樣的心機和見地出現在一個自己熟識的孩子身上,讓人驚訝詫異之餘,卻也再不能將對方以平常小兒般對待,但現在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現在他滿腦子都是回去之後應該如何如何,他如今想到的就是先將自己的大事辦完,其他的以後再說不遲。

  「姨父莫惱,您放心就是,表弟的事情外甥自會盡心去辦,若是外甥的事情成了,還要多謝表弟呢,外甥這就去了,姨父姨母保重,要不了多久,外甥再來看望您二老。。。。。。。。。。。」

  。。。。。。。。。。。。。

  不說趙萬山回家如何數落趙石,單說張世文回到鞏儀縣城,在家裡先是琢磨了好幾天的功夫,將方方面面以前能想到的不能想到的都細細思量了一遍,這才先找上了自己大哥張世傑,張家三兄弟一母所生,感情甚好,張世傑本來想著這次回去要將自己的三弟帶上,張世文的心思他也明白,但所謂大丈夫志在四方,二弟是個不成氣候的,也就罷了,但這個三弟卻還算得上機靈通達,雖然才幹學識上差了一些,但在人情世故上面,也不比旁人遜色不是?總不能老是窩在這巴掌大的地方蹉跎了,家裡留下一個人照看也就是了,反正家也分了,近期不會出什麼事情,只要兄弟二人能在外面搏個一官半職的,還愁家裡有人欺負不成?

  既然有了這樣的心思,張世文在縣裡的職位也就不很重要了,要不然,以他的閱歷,即便是隨便出個主意,也能讓張世文在縣裡弄個不錯的職位,哪裡還用張世文自己煩惱?

  但還沒等他和三弟商量,張世文卻先找上了他,將事情一說,張世傑思量了一番,勸了兩句,鹽場雖是個肥缺,但如今朝局動盪,這裡著實是一灘混水來著,摻合進去實在不好說以後會出什麼事情,但張世文正是火炭兒般的心思想把這個職位弄到手,又著實不想離開家鄉,哪裡聽的進去。

  又加趙石引導,自己添油加醋,說的有頭有尾,鬧的張世傑實在沒有辦法,只好答應了下來。

  張世傑出面,只兩天功夫下來,事情就已經定了下來,到也不是全都因為張世傑的緣故,一來是縣裡的三位大人吵來吵去自覺也不是個辦法,二來經過這些日子,大家也都知道要想將鹽監這個位子安插一個自己人實在是一件得不償失的事情,得罪同僚不說,若是在這個事情上鬧出什麼亂子,丟官罷職都是輕的,風險太大了些。

  官場之人一時間放不下這個面子,情勢就這般僵持了下來,如今有張世傑出面作這個和事佬,幾個人正是求之不得呢,再加上得了張世文私底下的許諾,幾個人頓時輕鬆了下來,滿口答應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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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親事


鞏儀縣縣城並不算大,但也總是鞏儀縣人口最稠密的地方了,所以鞏儀縣有名有姓的大戶人家都在這裡有自己的宅子。

  范府就坐落在鞏儀縣南城,說是范府,其實幾座類似於山西大院般的房子圍成的一個院落罷了,離府的規模還差的遠。

  范家老爺子叫范天養,如今已經四十七歲,但用一句現代的話來說卻是吃嘛嘛香,身體倍兒棒,精神頭兒更是足的可以。

  「賢婿來了,紅兒沒跟你一起來?快屋裡坐,來人,趕緊上茶。。。。。。。。」特有的洪亮聲音,再配上他黑紅的臉膛兒,壯健的身子骨兒,和張世文站在一起,看上去兩個人到真像是父子兩個。

  屋裡坐定,看著滿面紅光的張世文,范天養這個心裡也是高興的很,范家是從遼東逃過來的,那些殺人不眨眼的契丹人和後來的辮子兵可把東北那個好地方禍害的夠嗆,據范天養的爺爺說,范家一家二十多口人,到了西秦只剩下了兄弟兩個,西秦這地方水土雖然不如東北的黑土地來的肥沃,但政治清明,一連幾代都是賢明君主在位,內整朝綱,外卻強敵,像范家這樣的外來人也就越來越多,說的有些遠了,言歸正傳,范家在鞏儀縣這個地方已經傳了十五代,人丁卻一直不旺,到了他這一代,就剩下了他老哥一個獨苗,家業雖然也算是有了,一家人衣食無憂,但總是讓他覺得有些缺憾,因為膝下只有兩子,女兒到生了足足有八個,除了兩個夭折以外,其他的都好好的,但女兒是賠錢的貨,養老送終還得靠兒子不是?

  范家是以塞外的皮貨生意起家,如今到了范天養這兒早已經不做那提著腦袋賺錢的生意了,已經作擁田產,靠收取田租過日子了。

  所以范天養活了大半輩子,得意的事情沒幾件,但能結上張家這樣的親家卻是他做的有限的幾件得意事中的一件。

  張家是土生土長的西秦人氏,又算得上是詩書傳家,這年頭識字的人都少,像范家這樣的土財主能攀上這麼一門親事自然讓范天養得意不已。

  現在他就更得意了,暗歎當年自己英明,拉下老臉來主動上張家提親還真是做對了,張家的老三雖然不如老大,但比老二可強的多了,這不,幾天不見,以前小小的稅丁就已經成了堂堂的鹽監大人了,這下出門想不風光都不行,想像著那些老朋友眼睛發藍的樣子,范天養這心裡別提有多舒坦了。

  想到這裡,范天養眼睛已經笑的瞇成了一個縫,大字兒不識一籮筐的主兒說話卻文鄒鄒了起來,「賢婿今晚別走了,這麼大的喜事兒咱們總得慶賀一下,讓紅兒她娘親自下廚,咱們翁婿兩個好好喝上幾盅。」

  「岳丈先不忙。」張世文心裡盤算著,最後還是決定開門見山的把話說出來好些,於是直接說道,「小婿有一件事情跟您老商量,商量完了再說。」

  「哦?」看女婿鄭重的態度,范天養也把笑容收了起來,心裡有些疑惑,這個女婿的秉性他是深知的,和他一樣,是個最好臉面的,從和自己女兒結親之後,從來沒開口求過自己什麼,怎麼如今升了官兒,反而要來求自己不成?

  張世文搓了搓手,到不是他扭捏,只是今天這個事情要是擱在張家也是個了不得的大事兒,聽說當年父親就因為在鄉下看了一眼母親,自此茶不思飯不想,受了很大的罪才最終把母親給娶進了門兒,還把老爺子給氣的差點把父親給趕出家門,門不當戶不對不是。

  自他當上了鹽監,表弟的親事也就成了他的一件心事,他到沒想太多,在他心裡,表弟雖然年幼,但幫了自己這麼大個忙,總要給表弟找個好人家的女兒才成,思來想去,最後靈機一動,想起妻妹今年才剛滿八歲,正好和表弟般配,於是這才急急找上了門來。

  「嗯,您老聽我說,事情成不成都沒關係,但您老聽了千萬可別生氣,先考慮一下,今天小婿來您這兒是給人做媒的。。。。。。」

  范天養聽了這話樂了,鹽監雖說不入官員九品之列,但說起來,卻也算得上是真正的朝廷官員了,吃著比知縣還多的俸祿,權力上卻不受知縣管轄,過手的銀錢多的讓人想像不到,是真真正正的肥缺,誰見了都得叫上一聲大人的,當了鹽監的女婿親自來保的媒,那還能錯的了嗎?

  「世文說的是婉兒那丫頭吧?我正發愁這個丫頭性子太野,沒人要呢,給我說說,對方是個什麼人家,多大了,咱們又不是外人,有什麼話不好說的,看你那樣子。」

  「哦,小婿說的不是婉兒,是。。。。。。是柔兒。。。。。。」

  「啊?」雖說如今定娃娃親的不在少數,但范天養還是一愣神兒,他家裡還有兩個女兒未嫁,一個就是他說的婉兒了,今天正是十四歲,也算是到了適婚的年齡,另一個今年剛滿八歲,還是個孩子,沒成想這個女婿說的卻是小的。

  「柔兒今年才八歲。。。。。。」

  「是這樣的,小婿有個表弟今年十一歲,他是我看著長大的,人品是沒得挑的,模樣也算周正。。。。。。。就是家境。。。。。。差了些,但。。。。。。。我這個表弟非比常人,比起小婿來,說一句不怕您老笑話的話,在這聰明勁兒上,小婿是比也沒法比的。。。。。。

  本來表弟年紀尚幼,等過些時候出息了再尋良配也是不遲的,但我那姨父就這一個獨苗,自然心急了些,就將這個事情托給了小婿,所以。。。。。。。」張世文第一次給人做媒,感覺彆扭之餘,說的也是吞吞吐吐。

  俗話說人老精鬼老靈,范天養活這麼大的歲數也不是白活的,當即問道:「你姨丈家裡是?」

  「獵戶。」張世文乾巴巴的說道,這事瞞也瞞不住,他也沒想瞞著,但他也已經準備好了一些說詞,接著說道:「聽小婿把話說完。。。。。。。。您老也知道了,小婿已經當上了鹽監,說實話,以我的本事,那麼多眼睛盯著的位子輪也是輪不到我的,大哥又不肯幫忙,一心想讓我到京城去,但小婿和大哥不同,是個不長進的,壓根兒就沒想著什麼濟世安民,大富大貴,咱也沒那個本事更沒那個命兒,京師繁華天下,是個好地方,但小婿也想的明白,帝王腳下,達官貴人數不勝數,咱去了那裡,除了給人磕頭作揖,還能幹什麼,想想就沒意思的緊,還不如在鄉里活的自在呢,但大哥的意思咱也擰不過不是?

  可巧,前些日子,小婿到姨父家拜訪,本來想的是臨走之前問問姨父家裡有什麼要幫忙的沒有,也沒想太多,但我那表弟卻指點了小婿幾句,別看我那表弟年紀幼小,但只寥寥數語,就已經將困擾小婿多日的事情點的明明白白,俗話說的好,三歲看小八歲看老,我這個表弟家境雖然貧寒,但一看就是個能幹出大事情的人物,趕巧我那姨父將表弟的親事托付於我,小婿就想啊,鞏儀縣的女子雖多,也就咱家的柔兒能配得上這等的人物,所以就到您這兒來了。

  如果您不答應,小婿也沒什麼話說,就只好讓大哥在京師尋摸一下了,話說回來,等閒人家的女兒想要找我表弟這樣的女婿,就算姨父答應了,咱也是不會答應的。。。。。。。

  嗯,今天的事兒您老不管答應不答應,最重要的卻是別讓我大哥知道,我大哥的性子您也知道,要是知道這個主意是表弟給出的,一準兒得把表弟弄到別處去,表弟家裡就他一個獨苗,我瞅表弟的意思,也不是個願意遠遊的人,我姨父姨母也未必答應,今天也就跟您老交個底,在我大哥面前表弟的事情我可是隻字未提的。」

  張世文的話范天養並不深信,像這樣的事情,就是說上一籮筐的好話兒出來,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但他考慮的不是這些,既然是這個女婿親自開的口,以前又從未求過自己什麼,如今身份又已經不同以往,這個情面卻是不好駁了的。

  「要不。。。。。。。。讓娃兒到這裡來一趟,我親自看看?」

  「成,您老怎麼也得親自看看不是?過些日子,等我把鹽場的事情忙的差不多了,就把他給您帶來,不過先給您老說,我那表弟性子有些冷,不過有能耐的人都這樣,沒什麼好奇怪的不是,還年輕不是,我大哥小的時候鼻子都差點長到天上去,現在您再看,說是謙和君子也不為過吧,呵呵。」

  。。。。。。。。。。。。。

  趙石自然不知道事與願違,只因為自己的幾句話,就弄了個比自己還小的媳婦出來,他現在靜靜的感受著身軀之內充沛的精力和力量之後,滿意的接過旁邊小女孩兒遞過來的手巾,擦了下臉上的汗水。

  這是他每晚必做的課程,自從他在一位教官那裡學會了這套八極拳開始,就風雨無阻,算起來練了整整有十幾個年頭,可惜的是,他學會的太晚,身體上已然定型,要不然以他的悟性和毅力,早晚會有大成的一天,這是那位教官的原話兒。

  那位教官自然想不到這個對近身搏擊有著異乎尋常的天份的年輕人會有這般離奇的際遇,中華武術傳到近代,在趙石看來已經徒具架式,在實戰上沒有多大的作用,八極拳也不例外,如果你在與敵人貼身肉搏之時,還用什麼武術架式,那一定是找死的行為,當然了,也許民間有些武學高手在,但趙石沒見過,就算是教他這套拳法的教官,要是你和他對練的話,使出來的也是標準的軍隊格鬥技,只不過時不時能從一些招數上看出八極拳的影子罷了。

  趙石之所以將這套八極拳練了那麼長的時間,只是因為八極拳對於身體的協調以及力量的運用上著實有些好處,像是八極拳中的貼山靠,據說古代八極拳的門人弟子們常用身體去靠牆,靠樹,威力極大,這就涉及到全身力量的應用,看上去著力點是肩部,其實是力從腰起,靠扭轉之力將全身的力量集中在肩部,然後發力。

  中華武術在實戰上也許不如散打,唐手,或是什麼關節技之類的東西,但在力量的運用上實在是有自己獨到的地方,這也是趙石勤練不綴的原因所在了。

  當然了,硬氣功是軍中必修的一門課程,不過一般說來,硬氣功與其說是氣功,不如說是讓自己的痛感神經去適應外部擊打所帶來的疼痛,日子久了,確實能激發人體中的潛能,起到一定的效果,至於什麼刀槍不入之類的傳聞,那都是以訛傳訛罷了。

  趙石身旁的小女孩兒就是他的現在的妹妹了,鄉下人起不出什麼好名字,趙翠兒就成了小女孩兒的大名了。

  女孩兒今年剛滿六歲,到是和母親長的很像,瘦瘦弱弱的,不過還算清秀,女孩兒到不是和趙石如何的親近,不過以前跟在趙石身後玩鬧慣了,現在雖然對這個變得冰冰冷冷的哥哥有了三分的懼怕,但習慣還是改不了,再加上趙石身上一種孩子絕對不會具有的成年式的沉穩,讓小女孩兒莫名的有一種安全感,所以趙石現在身後就多了這麼個小尾巴出來。

  下意識的摸了下胸口,這裡應該是每次大量運動之後都隱隱疼痛的地方,那是第三次執行任務的時候,由於一時心軟而給他留下的紀念,一處幾乎貫穿胸口的刀傷,給他這一下的是個看上去毫無危害的少女,所幸的是沒有傷到心臟,但他還是在和死神爭鬥了整整十天,才把性命撿回來,自那以後,每到陰天下雨,或是劇烈的運動之後,這裡都會隱隱作痛,不過這也疼痛也在時刻的提醒他,對敵再不留情,由此開始,趙石的狠辣和殘暴性子才張顯了出來。

  但他沒有摸到什麼,觸手之處一片光滑,感覺到的只有漸漸隆起的堅實的肌肉,趙石這才醒悟過來,自己已經不是從前的自己了,嘴角牽動了一下,勉強算是苦笑吧,越是不想記起的東西,越是牢牢的在你的記憶中佔據一個靠前的位置,看了一眼怯怯的盯著他的小女孩兒,一年平靜如水的生活,卻不能將他從回憶中徹底解脫出來,他也曾經努力的想適應正常人的生活,但結果是可笑的,一個不算任務的任務就讓他以前的努力全都白費了,不可否認的是,當他毫不費力的獵殺那些獵物的時候,他很興奮,感覺很好,他知道,這是一種變態的反應,沒有哪個正常人會在殺戮中感到由衷的快意,但他就是抑制不住這種感覺。

  拋開這些惱人的感覺,趙石領著妹妹進了屋兒,若是被那個時空中的隊友們看見的話,準能在趙石的背影中察覺出,如今的趙石比以前多出了幾分人氣兒出來。

  屋門一關,將屋中的燈火之光關在了裡面,院子也恢復了往常的平靜。

  正在慢慢蛻變中的趙石不知道,在遙遠的北方,一個十九歲如同蒼狼般的蒙古少年睜著一雙被仇恨和野心燒灼成血紅色的眼睛,莊嚴的對著布兒罕山向長生天發下了誓言,決定向強大的敵人蔑兒乞部開戰,因為乞顏部的世仇蔑兒乞人搶走了他新婚的妻子,沒有一個蒙古人能忍受這樣的恥辱,按照長生天定下的規則,他將用鮮血和戰刀來回報自己的敵人。

  但這個在另一個時空中,曾經讓大地染滿血色的蒙古少年卻也不知道,在那遙遠的南方,漢人居住的地方,自己今後最強大的敵人正嚮往著平靜的生活,努力消磨著身上的血腥味兒。



第五章大雪


將軍幼年喪父,承父業而獵山林,其時北方大雪遍地,將軍年幼,上有長姐,下有幼妹,母於病中,艱辛可知矣。

  然將軍武勇天授,旬日之間,獵得熊豝,村民異之,皆言祖宗護佑,群以賀之,將軍不語,以熊肉予村民,村民醇厚,皆拒而不受,將軍言道,吾父去時,多得鄉里之助,今以此償之,毋須多言,村民感而受之。

  將軍時年十一歲,卻有古豪俠之風,余不讚將軍武勇,獨歎將軍意氣,是以記之。

  ----《大秦記事--竹齋誌異》

  趙石婚事被拖了下來,不是因為他本人的反對,而是因為這年的冬天,北方普降大雪,雖說颳風下雨都得看老天爺的興頭,和趙石沒有什麼關係,但接連幾場大雪下來,本來還滿嘴的瑞雪兆豐年的老百姓們卻已經開始感覺到不妙了,突如其來的雪災讓縣裡的官員們忙的焦頭爛額,西秦政治還算清明,在這場據說數百年不遇的大雪面前,一面開始準備賑濟災民,一面開始進入戒備當中,當然了,戒備的是北方的黨項人以及西邊的辮子兵。

  雪災對於這些遊牧民族的影響要大的多,缺衣少食的遊牧民族在經歷了這樣的雪災之後,可想而知的,進入邊關劫掠就成為了他們唯一的選擇,但現在頭等大事卻是安頓災民,邊患就算有也應該是春天的事兒了。

  鞏儀縣的地方雖然不大,但官吏也少,所以幾乎全縣的所有官吏都被調動了起來,首先就是要將囤積的衣物和糧食運到雪災嚴重的地方去,再有就是等大雪停後,打通各處被大雪封阻的道路,一來聯繫各村各鎮,發放救災物什,二來為明春的援兵能快速到達邊鎮做準備。

  趙石的婚事在這樣的大前提下自然也就耽擱了下來。

  趙家村下的雪開始時並不算太大,但到後來,一場接連兩日的大雪下來,幾家年久失修的房屋頓時塌了下來,所幸只是傷了幾個人,並沒有出現死人的,各家分派一下,將無家可歸的人們領回自己家中安住,也就解決了問題。

  糧食問題也到不算嚴重,各家中儲存的糧食足夠各家過了這個難熬的冬天,但取暖用的柴禾卻成了個大問題,往年的冬天,都是人們進山伐些樹木回來,所謂靠山吃山嘛,斷斷續續的總能過了冬日,但大雪一下,進山的路上的積雪幾乎已經沒到了人們的大腿上面,再加上周圍全是白茫茫一片,如果現在進山,就算沒給凍死,也得小心迷路不是。

  大雪初晴,卻是人們最最難過的時候,下雪之時還好些,天氣不算怎樣寒冷,但雪停之後,天氣卻驟然嚴寒了下來,這可不是現代經過二氧化碳的溫室效應之後的天氣,冰冷刺骨的寒風一吹,幾乎好像要立時將人身上的暖乎氣兒都帶走一般。

  不過兩個月的時間,村子中就已經有幾家斷了炊煙,再下去肯定是要死人的了,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村中一些德高望重的老人兒們聚在一起一商量,將村子中的年輕人都叫了過去。

  趙家村的人本就心齊,幾個老人兒一說,年輕人們就都答應了下來,各家各戶出一個壯勞力,組成了一個由二十多人的隊伍,進山拾柴,這裡還要照顧幾家是獨苗的,總不成斷了人家的香火不是?

  趙萬山家裡就兩個男人,其實是一個半男人更準確些,趙石歲數太小,還算不得男人的,這樣的家裡本不應該出人的,但誰讓趙萬山是獵戶呢?自然數他們幾家獵戶對山裡的地形最是熟悉,又得防備野獸,自然是要跟去的了。

  趙萬山是個爽直漢子,別人只是一說,他也就立馬兒答應了下來,臨走之前還叮囑趙石照看好家裡,趙石漫不在意的答應了一聲,按照他冷漠的性子,自不會表現出什麼類似於擔心和不捨的情緒。

  事情幾乎和當年一樣,雖然過程並不相同,但結果卻如出一轍。

  一天之後,隊伍回來了,一個個凍的臉青唇白,但人還是少了兩個,趙萬山就是其中之一。

  當同行的趙狗子將趙萬山的那張三石的硬弓交到趙石的手裡的時候,趙石的母親當即暈倒在地,兩個年輕人自動將身上的柴禾放在了趙石家裡。

  「你爹掉進了雪坑裡面,救出來的時候人就已經不行了,屍身沒法帶下山來,我們把他藏在山坡上了,過年雪化了,再起出來,進祖墳。

  以後家裡若有什麼事情,只管去找叔兒,還有。。。。。。。。照顧好你娘。。。。。。。。。」

  看了一眼默然無語的趙石,一同到家裡來的趙狗子兩人都暗自歎了口氣,三家都是村子裡的獵戶,這年頭獵戶也是要是要在官府記上一筆的,也只有獵戶手裡才有弓箭和刀槍之類的家什,一到邊鎮吃緊,首先徵召的也是這些獵戶們,所以獵戶和普通的村民有所不同,自成一個群體,他們自然和趙萬山家裡交情都還不錯。

  但這年頭兒,過日子哪裡有容易的,兩人也都有一大家子人養活,平日給些照顧還行,若是說將這孤兒寡母的一家四口接到自己家裡,那是想也別想。

  「謝謝兩位叔叔,請回吧。」趙石慢慢扶起自己的母親,隨口說道。

  比起當年來,這兩位還算是有情有義的了,當年他父親死後,親朋連見個面都好像不認識他似的,自那開始,趙石對於人情冷暖已經有了個充分的認識,現在話語雖然冰冷依舊,但心裡下意識間對兩人已經存下了幾分的好感。

  趙狗子兩人對望了一眼,也都很是無奈,最後兩人將自己拾到的柴禾分了一半放下,出了趙石家的門口。

  「都別哭了,大姐燒些水來,以後生水不准喝,不准和進村的陌生人接觸,吃飯是要將手洗乾淨。。。。。。。。,翠兒幫著大姐做飯。。。。。。。。」一邊說著,一邊將昏倒的母親扶到了床上。

  兩個女孩兒大的不過十五,小的不過六歲,遇到這等慘事,早就失了主張,聽了趙石的話,立時找到了主心骨兒,哭哭啼啼的開始忙碌了起來。

  看著床上臉色蒼白如死的婦人,聽著外面兩個女孩兒的哭聲,屋子裡是一片愁雲慘淡的景象,對於這樣的一家來說,失去了趙萬山,就頂於失去了頂樑柱一般,如果床上的婦人再有個三長兩短,這個家裡就只剩下三個小的了。

  但趙石想的卻不是這些,生生死死他見過的太多,和這家人相處也不過一年而已,在他心裡,根本談不上什麼感情,再說他有沒有感情還是兩說著。

  不過他向來心思細密,別人想一步,在他這裡就已經想了三步,他現在考慮的是,他需要這個身份,所以,這個家他還得親手維持下去,來這裡這麼久了,這裡的規矩他也多少知道一些,沒有身份的人,也就是現代常說的黑戶在這裡簡直是寸步難行的,對於人口的管制,這裡好像比法律健全的現代還要嚴格上幾分,脫離土地出走他鄉的農民沒有官引,那是要被當作逃犯對待的,所以自己孤身一人離開的念頭被他徹底打消。

  養活一家幾口對於他來說不是什麼難事,雖然由於這具身體因為年紀太小,氣力還弱,但以他的本事,使一家人免於凍餓之苦實在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還有,大雪之後,往往意味著疫病開始蔓延,大災之後便是大疫,這已經是一項規律,所以要想在這裡生存下去,就得先做些防範。

  還有就是食物問題,家裡的存糧應付過這個冬天還是足夠的,等雪化了要進山一趟。。。。。。

  看這裡山林的茂密程度,大雪開始融化的時候應該不會出現什麼山體滑坡,或是泥石流之類的災害,到是村子前面那條小溪有可能要發上幾天水,應該也危害不到村子才是。

  房子以後要修一修,那位三哥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是不是已經當上了鹽監,沒有鹽是萬萬不成的。

  仔細看了一下手裡的大弓,對於他來說,這張弓是不錯的,但稍微大了一些,試著拉動了一下弓弦,感覺自己力氣還是弱了一些,弓箭對於他來說並不陌生,叢林之中,往往一張弓的威力要比槍彈還要大上一些,使用弓箭對於他來說不是什麼難事。

  看來雪化之後,還要去找那位三哥一下了,最。。。。。。。。。最好是能請人製作幾個滑輪,要不然就乾脆換上一張弓,不行,弓力太弱頂不得什麼事的,希望以現在的工藝能製作出滑輪組吧,要是能的話,是不是要順便弄把槍出來呢?隨即他就打消了這個不切實際的念頭,雖然製作滑輪的工藝和製作出一把簡單的火藥槍需要的精密程度也差不了多少,但子彈上哪裡去找?火藥更是沒處去弄,還是弓箭來的實際一些。

  。。。。。。。。。。。。。。。

  既然決定在這裡安定下來,趙石的念頭立即轉向了許多實際問題,將將來大概規劃了一下。

  。。。。。。。。。。。。。。。。。

  失去親人無疑是悲痛的,但生活就是這樣,有失去有獲得,人們不能老是活在過去之中,趙石的母親王氏在大病了一場之後,也慢慢接受了失去丈夫的現實,王氏不懂什麼大道理,但家裡還有三個小的得她來拉扯,現實的殘酷根本不會留給你緬懷過去的時間和精力。

  作為家裡唯一的男人,趙石也必須承擔起更多的責任,照顧生病的母親,安撫兩個姐妹,這些繁雜的事情說起來簡單,但如果趙石還是以前那個十一歲的孩子的話,說不準這個家也就垮了下來。

  在村子中其他人的幫助之下,再有趙石指派著兩個姐妹幹這幹那,總算是將這個難過之極的冬天熬了過去,等王氏病情好轉,雪也已經融的差不多了,和趙石估計的差不多,清溪發了幾天的水,那些在現代肯定要發生的諸如泥石流之類的自然災害連影子也沒有一點,趙石的心也算放了下來。

  古代之人最是講究孝道,趙石自己都快將趙萬山的屍骨還在山上的事情忘的差不多了的時候,趙狗子卻已經帶著人手,勉強進山將趙萬山的屍身起了下來,古代的喪禮無疑是繁複的,但也得看什麼樣的人家不是?所以趙萬山的葬禮很是簡單,也沒有那麼多的講究,只是守孝還是要守的,至於說什麼守孝三年之類的東西,那是讀書人家才有的規矩,老百姓不講究這些,也講究不起。

  只是過了頭七,趙石就將孝服脫了下來。

  「石娃兒,你要幹嘛去?」王氏大病初癒,再加上前些日子娃兒他爹下葬的時候哭的昏天黑地,臉色自然好看不到哪裡去,看上去只是比死人多了一口活氣兒似的,但現在她卻死死拽住自己兒子的胳膊,眼睛中滿是慌亂,其中還夾雜著一絲固扭的凶狠,聲嘶力竭中嚇的旁邊兩個女孩兒瑟縮著不敢靠近陌生的母親。

  「我要進山一趟。」

  「你。。。。。。。你進山幹什麼去?」本來就已經隱約知道自己兒子企圖的王氏心裡格登一下,她不敢想像,若是自己的兒子再有個三長兩短的,今後的日子該是個什麼樣子,嘴裡下意識的問著,抓住趙石的手不免又用了些力氣,好像生怕一鬆手,兒子就此不回來似的。

  「家裡的東西吃的差不多了。」一邊說著,手臂掙動了一下,在這個家裡,也只有王氏的話他還能稍微聽上一些,和王氏交談也是最多,也許是他從前有一個這樣的母親的緣故吧。

  「你。。。。。。。。。你不能進山,到別人家借些糧食也就是了,你要是出。。。。。。。。。你要娘怎麼活啊?」說著說著,王氏的眼淚已經流了下來。

  「弟弟,你就別去了,家裡的糧食還夠吃些日子的,等過些日子,到鎮子上把家裡存的那幾張獸皮賣了,還能支撐些日子,要不然,我去城裡找三哥借上一些。。。。。。。。。」旁邊傳來女孩兒怯怯的聲音,是趙石的姐姐趙起娣,但在弟弟冷冷的注視中,話頭兒立止,低頭不說話了,這個時代女人地位低,趙萬山一去,家裡就數趙石說一不二,這是陋習,但這確實是這個時代的鐵律。

  「那不是辦法,欠別人的總是要還的。」

  王氏慢慢鬆開了自己的手,他們雖然貧寒,雖然不懂什麼大道理,雖然。。。。。。。但卻是最不願意欠別人情份的一群人,受人點水之恩,必當湧泉相報,欠別人的情總是要還的,就是這麼簡單。

  但相比起兒子的性命來,這些又算得了什麼呢,剛剛鬆開的手又緊緊抓了上去,但卻抓了個空,王氏於是嘶聲道:「娘和著臉皮不要,也不能讓你進山去,娃兒,你還小,等再年長些,你幹什麼娘也不攔你,行不?」

  但趙石卻不為所動,轉身對姐姐道:「給我準備些飯團,加些油脂。。。。。。。。。。。我最多去一月時間,照看好家裡,有事兒就去找村裡人幫忙,愣著幹什麼,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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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獵熊


山中積雪初融,白雪融化之後,立即又被冰寒刺骨的天氣凍住,在地面上形成一層冰殼,讓陽光一照,就像是地上突然多出了無數的燈泡,耀的人睜不開眼睛,不過到是給本就綺麗萬分的雪後山林增添了幾許亮麗。

  不過看上去景致非凡,但若是走在山中,你就會感覺到這樣的地方實在是糟糕透了的,有的地方冰殼並不十分堅固,一腳下去,冰面碎裂,下面的積雪立即沒到你的膝蓋,這要是在平地也沒什麼,但在這樣的山中,卻是凶險的很的,誰知道雪下面是什麼?若是石頭之類的最多崴上一下腳罷了,若是下面有坑洞或是樹枝的斷茬兒,那可是會要人命的。

  趙石靜靜的蹲在一顆樹的樹杈之上,眉眼之處已經掛上了許多的冰霜,可見時間已經不短,事實上,他現在已經入山四天了,林中冰雪已經開始融化,因為大雪而躲起來的野獸也開始出來覓食,說起來他已經打到了三隻野兔,還弄到了幾隻地鼠,但這並不足以讓他出山而去,在他想來,最少也要打到一隻比較大些的獵物才行的。

  身體抑制不住的開始瑟瑟發抖,刺骨的冰寒正讓他的腿腳開始麻木,接著就是深入骨髓的刺痛,趙石估算著自己還能忍耐多長的時間,他有著常人無法想像的忍耐力和鋼鐵般的神經,但現在的身體卻肯定是還差的遠的。

  在這裡,他發現了一隻大型動物的足跡,他對於打獵並不怎麼在行,他辨別不出這是什麼動物,也許是老虎,也許是熊,誰知道呢,但根據留下的痕跡進行追蹤卻是他的強項,他只是聽說動物一般不會在叢林中胡亂行走,和人一樣,它們都有自己的範圍和路線,一般不會有大的改變,所以他留在這裡碰碰運氣,他不缺少耐心,更不缺少時間,他在這裡已經等了一天,他還將繼續等下去。

  緩緩站起身來,微微活動了一下四肢,掏出懷裡貼身放置的皮囊,仰頭灌了倆口裡面成裝的液體,隨即混雜著辛辣的酒味和血液的腥味的氣息瀰散在口腔之內,刺激著趙石的味蕾,直達他的腸胃,一股暖流從心底升起,略微驅散了渾身的寒意,這是少量的水酒和經過粗粗過濾後的血液混合而成的東西,正常人是絕對不會這麼幹的,只那股味道就能讓絕大多數人當場嘔吐出來,但在這冰雪連天的山中,有什麼能比血液和酒水更能增加身體中的熱量呢?

  輕微的響動傳了過來,趙石眼睛一瞇,身體緩緩的蹲了下來,將皮囊小心的放好,他知道,也許這麼長的時間沒有白等。

  一會兒功夫,一個龐大的身影出現在了趙石的視線之內,這是一隻成年棕熊,漫長的冬日讓它的身體比照正常時瘦弱了許多,突如其來的大雪讓天氣更加的嚴寒,食物更加的稀少,也讓這個山中真正的王者提早甦醒了過來。

  它不時的在地上嗅來嗅去,期望能找到一些果腹的食物,還時不時的站起高大的身軀,發出警戒性的咆哮。

  它的鼻子十分的靈敏,突然一股誘人的香味引起了它的注意,散發著香氣的是幾個看起來像是雪團的東西,它疑惑的撥弄了一下,有些警惕的四周逡巡了一圈,然後毫不客氣的將幾個雪團都吃進了嘴裡,食物極是滑溜,入口之後,還沒等它咀嚼一番,就已經進了它的肚子,對於胃口極大的它來說,這點東西實在不算什麼,又四外找了一圈,再沒有任何收穫的它慢慢消失在了趙石的視線之中。

  半晌過後,趙石慢慢的爬下樹來,活動著自己變得異常僵硬的身體和四肢,用積雪搓了搓手腳,再吃了幾口身上硬的好像石頭一樣的乾糧,胃裡一陣酸痛,趙石皺了皺眉頭,熟悉的感覺讓他失神了一下,當兵的沒有幾個是沒胃病的,尤其是他們這樣的特種士兵,有的時候可能十天半月也吃不上一頓像樣的飯,還得時不時的搞一下飢餓訓練,沒胃病那才是見了鬼呢。

  拋開這些並不怎麼令人高興的回憶,順手抓起一把雪來抹在臉上,精神不由一振,到了哪裡都得努力活著呀,更。。。。。。。更何況自己現在也是有家的人了,趙石的眼睛中露出了些許的自嘲。

  接下來就是小心的跟蹤,大雪為跟蹤提供了最好的環境,顯眼的腳印一直讓他不即不離的跟在棕熊的身後。

  兩天過後,趙石終於聽到了不遠處棕熊那飽含痛苦的咆哮聲,趙石並沒有立即趕上去,他知道,這個時候的野獸是瘋狂的,以他現在的體力和身體,在瘋狂的野獸面前還沒有足夠面對面搏鬥的實力。

  又跟出了大約五六里遠近,一天悄悄的過去,遠方棕熊的怒吼聲漸漸的衰弱下來,趙石這才小心的靠近上去。

  龐大的棕熊這個時候已經倒臥在了地上,嘴裡不時滲出鮮血,雖然身體還在不時的抽動,但誰也看得出來,這只健壯的棕熊已經快不行了。

  趙石的腳步聲雖輕,但野獸的本能還是讓垂死的棕熊意識到了即將到來的危險,它努力的支起自己的腦袋,向著趙石的方向發出警告性的咆哮,但這個時候的它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再站起來了,腹內的絞痛帶走了它大多數的力氣,流出的鮮血更是讓它的身體慢慢的變得冰冷。

  。。。。。。。。。。。。。。。

  當那還遠遠算不得強壯的身影出現在一直守候在村口的一家三口的視線之中的時候,淚水瞬間模糊了她們的眼睛,已經凍的有些僵硬的身體好像立時充滿了活力,三個人跌跌撞撞的迎了上去。

  。。。。。。。。。。。。。。。

  「聽說了嗎?萬山家小二獵回來一頭熊。。。。。。。。。」

  「這事兒誰不知道,剛才我還親眼看到的,那熊怕不有千斤重,就是躺在那裡也怪嚇人的呢,自咱們祖上唐時來到這裡,還沒聽說誰能獵到熊虎之類的猛獸。。。。。。。。。。」

  「照說那萬山家的小二自那次掉到井裡之後就木呆呆的,沒想到卻有這大的本事。。。。。。」

  「照我看啊,是萬山在天上保佑著自己的娃兒呢,要不然,你說咱趙家村這麼多代了,出過多少的獵戶?就沒聽說誰能獵到熊的,他一個娃娃家家的,能有那本事去?再說,那大的一隻熊,他一個孩子怎麼可能弄得下山來?」

  「也是這麼個理兒,前些日子我去了趟鎮裡,聽說石頭的姨兄可是已經當上了鹽場的大人。。。。。。。。。。。。。」

  「你說的可是常來這裡的張家小子?收稅的張稅官兒?」

  「不是他還是哪個?不是我說你,張家小子也是你叫得的?這要是在城裡,怕不得把你按在地上就是一頓板子。。。。。。。。。。。」

  「那得是個多大的官兒啊?」

  「聽鎮上的人講,那可是和縣令大人一般大的官兒了,見到縣令都不用行禮的,那張家和萬山家可是正兒八經的親戚,你說要是沒有祖宗保佑,萬山家能攀得上這麼一門親?雖說現在萬山去了,但有這麼一門親戚在,往後他家的日子也錯不到哪裡去。。。。。。。。」

  「說的在理,說的在理。。。。。。。。」

  鄉野之人,最好談論些家常裡短的閒話,自趙石回到村裡,不到半天功夫,村子裡的人就已經全都知道了消息,嘖嘖稱奇之餘,自是不相信一個十幾歲的孩童能力搏熊虎,最終都歸到了神神鬼鬼上面。

  。。。。。。。。。。。。。。

  趙石可不知道這些,一連多日的山中生活,讓他還略顯幼稚的臉上多了幾分風霜之色,雖然他的靈魂是那個如鋼似鐵的現代戰士的,但畢竟身軀卻還是個孩童,未加雕琢,經了這次磨練,在他的身上,立時多了幾分鋒銳之氣,和之前已經大不相同了。

  家裡很是熱鬧,村子中聽到消息的都會到這裡看上幾眼棕熊的屍體,尤其是那些孩子們,圍在旁邊怎麼趕也趕不開的,棕熊的屍體已經凍的僵硬似鐵,但俗話說的好,虎死餘威在,這山中之王雖然死了,但那樣子還是嚇人的很,不時有孩童上前試探著摸上一把,然後驚叫著跑開,得意洋洋的在夥伴中一陣炫耀,將一個不大的小院鬧騰的好像過年一樣。

  趙狗子兩個獵戶也聽到了消息,他們對山中的猛獸熟悉的很,不過在看到棕熊的屍體的時候還是吃了一驚,他們知道,雖然大家都說山中之王是老虎,但實際上,一隻成年的棕熊卻是連老虎也要懼怕的猛獸。

  兩個人圍著棕熊轉了幾圈,讓他們百思不得其解的卻是這只熊的身上沒有什麼傷痕,不過是嘴上有些血跡罷了,難道那個孩子是用拳頭將它打死的不成?

  兩個人帶著這種疑惑進了屋兒。

  屋裡還算清靜,要進來的人到是不少,但王氏都以娃兒剛回來,累著呢,得好好歇歇之類的話給打發了出去。

  但趙狗子兩個人不同,平日裡就是家裡的常客,再加上人家也算是對自己有恩,丈夫的屍身都是他們給找回來安葬了的,再有就是這些日子沒少幫了家裡,見是兩人來了,立即讓進了屋裡。

  兩人進到屋裡,趕緊招呼兩人的王氏,臉上猶自帶著些淚痕,可見是剛剛哭過,趙石則坐在土炕上面正在吃飯。

  「娃兒回來了,這下好了,你娘也總該是放心了,不過,我說石頭啊,你年紀還小,怎麼就自己進山了呢,還是這麼個時候,一聽說你自己進了山,可是把叔兒兩個嚇的不輕,趕緊帶人去找你,到底還是晚了一步,看你足跡是一直往山裡去了,你狗子叔兒當即就急了,大雪封山,那可不是鬧著玩的,立馬就要進去尋你,還是我死拖活拉的將他拽了回來。

  你也別怪叔兒絕情,村子裡這一冬天下來,算是你爹,已經沒了四個人了,實在是不能再出事兒了,再說你狗子叔兒和我家裡都有一大家子人要養活的。。。。。。。。。

  說這些叔兒是要告訴你,你年紀也不見小了,應該懂些輕重才對,你爹去的早,一家子人就指望著你呢,旁的不說,就說你這次要是出個什麼事情,讓你娘她們今後靠誰去?說句不好聽的,你這一支子人就算是絕後了,對得起祖宗嗎?對得起你爹。。。。。。。。。」

  說話的是趙家村的另一個獵戶,他叫商延祖,是個外來戶兒,不過娶了個趙家村的閨女作媳婦罷了,這個商延祖據村裡人說是個歸田的老兵,曾在西邊和胡人打過仗的,在村子裡面也算是個有見識的,所以和趙萬山,趙狗子平輩論交之餘,三人裡卻是以這人為主,這一進門來,沒說兩句的功夫,卻是說道起趙石的不是來了。

  趙狗子在旁邊暗自拉了商延祖一把,心裡話兒,娃兒剛從山裡回來,又獨自獵了頭熊,這些話雖然對,但也不能這個時候說不是?

  於是接過了話頭道:「快跟叔兒兩個說說,外面那頭熊怎麼回事兒,真是你獵到的?怎麼身上一點傷也看不出來?不是毒死的吧?那可糟蹋了。。。。。。。。不過熊皮還能用的。。。。。。。」

  趙石慢慢的將嘴裡的飯食嚥下,桌子上的菜就是一碟肉脯,一碟鹹菜,還有家裡剩下的幾個雞蛋了,但趙石依舊吃的極香,這會腦門兒上已經見了汗珠兒,坐在旁邊的王氏趕緊拿來巾布,給他擦了擦,滿眼都是心疼的神色。

  「不是毒藥,只不過是幾個飯團,裡面加些鐵刺和鋼針,也是那只棕熊雪天餓的狠了,要不然也殺不了它的。」語氣雖然淡淡的,好像滿不在意的樣子,但聽了旁邊兩人的耳朵裡卻大是不同。

  飯團裡裹鋼針?這也太。。。。。。。。太毒了些吧?兩個人不約而同的打了個哆嗦,打了半輩子的獵,還真沒想到打獵能這麼打的,在他們想來,打獵一個就是設置陷阱,再有就是弓獵了,自古以來都是這樣,下毒的方法人們是不會用的,打獵是為了得到肉食和皮毛,中了毒的獵物,誰還敢吃不是?

  。。。。。。。。。。。。。

  接下來的幾天裡,趙石將熊肉分成了數十份,讓王氏和兩個姐妹一一給村中各家各戶送了過去,這年頭,雖說日子還能過得下去,但在這樣的偏遠山村之中,食物也不比金錢差到哪裡去的,村人純樸,再加上熊肉是人家孩子拼著性命才弄回來的,自是百般拒絕不受,但一來有食物儲存不易這樣的理由在,二來大雪封山,各家也確實需要糧食,在勸說之下也就都收了下來,這樣一來,各家自然是感激非常,王氏一家在村中的地位好像要比趙萬山在時還要高上許多了,就連趙石在村中走過,親熱中帶著幾許恭敬的招呼聲就不曾斷過,讓趙石著實不自在了些日子。



第七章徵兵


春暖花開,萬物復甦。

  俗話說的好,一年之計在於春,此時正是農忙時節,往年這個時候,正逢春種,是農家最忙碌的時候了。

  但今年卻有不同,一場大雪不僅延誤了春耕,更使整個北國的形式驟然緊張了起來。

  西秦北面是黨項羌族建立的西夏政權,西夏經過了極盛時期之後,也開始走上了下坡路,西夏仁宗當政已經有三十一年,仁宗母為曹氏,漢人女,受其影響,仁宗崇儒敬佛,到也算得上是個明君,但西夏以武立國,軍旅本是天下有數的精銳之師,不過到了仁宗一朝,武風漸弱,雖然疆域越來越大,但重文輕武之風已起,影響到了軍中,自然戰力越來越弱,已經是趨於守成,再無復當年西夏太祖元昊開國時的銳意進取了。

  且仁宗年間,先是夏州統軍蕭合達叛亂,後為任得敬所滅,接下來就是饑荒,地震,升米百錢,人民困苦不堪,威州的大斌,靜州的埋慶,定州的竾浪,富兒等番部作亂,攻城掠地,聲勢浩大,最後雖為定州都統軍任得敬所滅,但依然使西夏的實力大受損傷,還造就了權相任得敬,後任得敬勢大難制,要求分國,雖在金國幫助之下,攻滅得敬,但結果可想而知,西夏實力大損。

  如今仁宗專注內政,再不起兵戈之事,西夏國力漸復。

  然大雪過後,北方餓浮遍地,就算是仁宗再是仁德,當此之時,也不得不興兵戈,向南面的西秦來討些人口糧食以彌補自己的損失了。

  西面的金國就更不用說了,本就將東南視為自己的牧場,予取予求慣了的,此時還是春寒料峭,就已經起兵十餘萬,猛攻潼關天險。

  西秦處四戰之地,八百里秦川曾經孕育了歷史上最強悍敢戰的先秦軍旅,如今的西秦四面皆敵,更是不敢有一絲懈怠,連年征戰之下,擁有了一支漢人中最強大的軍隊,自然也不是吃素的,盡起舉國之兵,據來犯之敵,如此一來,已經平靜了有五年的北方大地,立時戰火如荼。

  。。。。。。。。。。。。。

  如果這些訊息能讓趙石知道,他一定會非常的驚異,就算他對歷史所知不多,但還是知道,金,西夏,這都是南北宋時期才出現的國家,但歷史明顯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玩笑,這個時候並沒有什麼北宋或是南宋出現,但北方的遊牧民族還是依照歷史如期崛起了,歷史雖然偏離了原來的軌跡,但說起來卻也不無好處,金夏兩國雖然佔據了北方廣闊了土地,但漢人卻也並非沒有一點還手之力,像西秦就北據西夏,東卻女真,牢牢佔據了關中之地,連年征戰之下,非但沒有國蔽民窮,還越戰越強,隱隱已經有了反擊之力。

  這些對於趙石來說雖然還比較遙遠,但戰事一起,趙家村村民們的平靜生活還是受到了影響。

  這一天,天剛放亮,村子裡就已經人聲鼎沸,只因為縣裡下來了一位督軍,說是督軍,其實只不過是秦鳳西路團練使轄下的一個小小軍頭罷了,但旁邊有縣尉大人陪同,相對於這些一輩子也沒見過幾次官的村民來說,也許這個軍頭就已經足夠他們感到官家的威嚴了。

  縣裡來的師爺站在村子中的一塊空地上,對著全村的老少大聲念道:「茲鳳翔東路團練使衙門令,外虜犯邊,殺我軍兵,擄我百姓,毀我家園,所過之處,盡皆焦土,凡我西秦之民盡皆感憤。。。。。。。。。。。。。」一番文鄒鄒的話下來,話鋒一轉,「所謂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當此非常之時,西秦軍民皆應為國效力,特此征趙家村成年男子入護糧軍中,待戰事結束,北虜退兵止。。。。。。。。。朝廷必不吝重賞。。。。。。。。。。」

  趙石在人群之中聽到這裡,心裡已然明白,平靜的生活看樣子要結束了,趙家村的所有成年男子?那是什麼概念,除老弱婦孺之外,所有的男人都在被徵召之列,先不說趙家村是個邊遠的山村,就是人口也不過才不到二百人罷了,這樣的村子都要動員起來,可以想見的,西秦已經近跡於舉國動員,他不知道古代戰爭是不是每次都是這樣,但若是在現代,戰爭打到這種程度,絕對可以看作是已經到了亡國的邊緣。

  不過,至今趙石還沒弄明白自己到底是到了哪裡,中國古代?平行時空?或是遙遠星際的另一個星球?但這些都不妨礙他作出最基本的判斷,在這個時候,安逸日子過了一年的趙石才猛然警醒,這個世界不見得比現代打的熱火朝天的中東強上多少。

  不過還沒等趙石深想,縣尉大人已經將村頭兒趙老三叫到了一邊,嘀咕了幾句,趙老三像風乾了茄子似的身乾兒彎下去就沒起來,一邊聽一邊點頭哈腰,滿臉是笑的應承著什麼,趙老三已經五六十歲的人了,站在還沒有自己一半大的縣尉面前,卻好像個孝子賢孫般乖巧,但到了後來,趙老三往四外望了望,目光在趙石身上一停,面上露出了為難的神色,轉頭的時候卻已經換上了笑臉,湊近了低聲解釋了半天,本來還笑瞇瞇的縣尉大人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不過更多的卻是不可置信。

  村子裡的栓子一溜煙的跑到了趙石面前,他比趙石還要大上三歲的,但一開口卻是急急道了聲:「石頭哥。」

  這不奇怪,自從趙石獨自一人進山獵了頭熊回來,村子裡的半大小子們立即找到了主心骨兒似的,見了面,一聲石頭哥是必不可少的,就連村裡的大人們也從以前私下裡萬山家瘋魔的二小子變成了村頭趙小獵戶了,這些村民們的想法很是樸實,在他們想來,能養家餬口的就是一條硬梆梆的漢子,更何況在他們眼裡,趙石還是個地地道道有良心的,那一家二十多斤的熊肉可不帶騙人的,那是吃在嘴裡熱乎在心頭的情義,所以過了這個冬天才剛十二歲的趙石在村人眼裡已經不是個任嘛不懂的後生仔兒了,是個吐口唾沫也能摔成八瓣兒的響鐺鐺的漢子了。

  擱在這些年歲不大,最是熱血澎湃的小兒們眼裡,那就更不得了了,古往今來的英雄好漢哪個不是自小就有降龍伏虎的本事?但那畢竟只是從大人們嘴裡聽到的傳說,哪裡能同趙石這個活生生的例子來的讓人信服?立馬把趙石當成了神來崇拜,幾乎是幾天的功夫,村子裡就多出了一群陰沉著個臉的後生小子,大人們奇怪之餘一問才明白,這群小子全學的是趙石的作派,讓人哭笑不得。

  這個叫栓子的半大小子就是裡面最狂熱的一個,剛才躲在不遠處聽到了縣尉大人和村頭兒的談話,他自然還分不清當兵吃糧是好是壞,但村頭一個勁兒的推脫,他還是聽的明白的,村頭兒趙老三是村子裡最有威望的幾個人中的一個,既然他不想讓趙石去,自然那就是對的了,一想到這裡,他立馬跑了出來,告訴了趙石,讓趙石快跑。

  當兵?本能的反感讓趙石立即扭頭就走,成年男子的定義應該是十六歲,他有什麼理由讓自己去當兵?趙石思索著,不知不覺間已經走進了家裡。

  「縣尉大人聽說了村子裡有位獵熊的英雄,哦。。。。。。。。傳言有些失實,估計竟沒有細查戶籍,就報知給了團練衙門。。。。。。。。。。。。現在人家點名要你。。。。。。。。徵兵令已下,又是個隊正的位子。。。。。。。。。」隨後趕到的趙老三欲言又止的告知了趙石這番話。

  「我家娃兒哪兒也不去,三叔兒,也不用你在我們孤兒寡母面前嚼嘴子,我家娃兒才十二歲,縣裡的男人都死絕根兒了?要我家娃兒去,你怎麼不說讓你那虎孫兒去,是不是看我們孤兒寡婦的好欺負了,要是我家萬山在,你們敢這麼欺負我們?」在旁邊總算明白過意思的王氏立時翻了臉,經歷了這個難熬的冬天的王氏無疑已經將自己所有對未來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兒子身上,這一聽說要讓年幼的兒子去從軍,哪裡又不急的道理,鄉野之人雖是純樸,但也最是潑辣,罵的趙老三滿臉通紅,結結巴巴解釋:「不。。。。。。。。不是,她嬸兒,你聽。。。。。。。。聽我說啊,這個可。。。。。。。可不是我的主意。。。。。。。。是縣裡。。。。。。。。。」

  「我不聽,誰的主意讓他找我來,我就不信,這天底下沒個道理了,我家男人剛死了,就來打我家娃兒的主意,他要是敢來,我。。。。。。。我就跟他拼了。。。。。。。。。」

  母愛向來無私而偉大,並不因為地域時空,權力財富等等外在因素而減弱半分,趙石向來堅信沒有狠心的父母,只有狼心狗肺的孩子,這跟他前世幼年的遭遇有莫大的關係,在這一瞬間,他心裡甚至有了些感動的情緒翻騰了一下。

  一把拉住激動的王氏,「人什麼時候走?是不是馬上就啟程?還有。。。。。。。。那些。。。。。。。。敵人打到哪兒了,離這裡近不近?我們這些人去了能幹嘛?是不是只是運送糧草,還是要上戰場?」

  一連串的問題問的趙老三膛目結舌,不知所謂,他只是一個大家選出來的村頭兒,平時什麼事兒也不管的,只是縣裡來了人支應一下,將縣上交代的事情跟大家說上一聲罷了,職權連現代的村長的一半都不如的,哪裡知道的了那麼多,這時他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這娃兒不簡單,才多大點的歲數,獵了一頭熊回來不說,說話做事也條理分明,沒有一丁點的少年跳脫性子,看來趙家村這一方山水,真真要出個人物兒了。

  趙石一看他的神色,就已經知道自己問了幾個蠢問題,「那。。。。。。知道不知道我們這些人去了之後,是不是仗打完了就能回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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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煩惱


趙老三侷促的看了旁邊的王氏一眼,心裡也直喊冤枉,他一個鄉間老漢,能知道朝廷是怎麼想的?聽老人兒們說,中原戰亂的時候,抓夫當兵那是常有的事情,不過自從西秦李家當了皇上之後,百姓也就都安定了下來,偶有戰亂,也是在邊關處打的,傳到鞏儀縣這裡,人們聽著都和傳說差不多,更別說是強拉人去當兵的事情了。

  人家一個獨苗苗,剛死了父親,這事怎麼說也說不過去不是?但縣尉老爺親自交代下來的,更不能不辦,趙老三為難之餘,卻是暗自咬牙,這次之後,村頭願意誰當誰當去吧,俺老漢以後是說什麼也不幹這斷子絕孫的事情了。

  「俺老漢知道的不多,只是聽那位將軍說,西賊現在正在攻打延州,延州已經開始告急,說是徵兵,其實是運送糧草輜重到慶陽的,其他的事情老漢就不知道了,不過那位將軍說了的,咱們這些人就是上了戰陣也是不頂用的,所以也不用上去跟西賊拚命,只是將朝廷交代下來的差事辦好就行了,等西賊退了,大家就可以回家了,而且還有餉銀可拿的。。。。。。。。」

  在這一刻,趙石想了很多,只不過一年的功夫,前世的一切都彷彿變得那樣的遙遠,每每回憶起來,到像是一個旁觀者在回放老電影一般,說來好笑,感覺上,他前世幾生幾死的三十八年生命,也許在常人眼裡簡直就是傳奇一般,但在他這時看來,竟是簡單的出奇,就像是一部構思簡單的黑白片,沒有任何的曲折,直通通的來到最後,生老病死,悲歡離合,這些在常人眼裡最正常不過的地方,他竟是只與死神打過幾次交道。

  他一直幻想著自己能像正常人一樣的生活,但事實表明,像他這樣的人,可以在槍林彈雨中坦然自若,可以僅憑蛛絲馬跡追蹤千里,但卻已經不會因為居住條件過差而努力賺錢,不會因為一夜暴富而欣喜若狂,更不會因為身上的穿著是否得體而煩惱。。。。。。。。等等,他和正常人之間已經有了一條看不見,但確確實實存在著的溝壑,無法逾越,無法打破,也許,他和正常人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他們都不想死,如果這也算是相同點的話。

  在這一刻,趙石心裡只有滿心的茫然若失,命運給了他一次重生的機會,並將選擇的權力交在他自己的手上,這是一種補償還是惡意的玩笑?他該作出怎樣的選擇?是在山村之中終老一生,還是。。。。。。。。。。心中潛藏的猛獸在這個時候咆哮不已,渾身的鮮血竟是沸騰如焚,原來自己還真的與戰爭有著不解之緣啊。。。。。。。。。。。。

  煩惱的其實不光是王氏一家,趙老三,甚至於是趙石,縣尉大人現在也很惱火,身為縣尉,消息自然比普通百姓要靈通上許多的,夏人入寇,據說有十五萬兵馬,不過縣尉大人畢竟也是軍旅出身,知道些門道的,說是十五萬,其實中間能戰之兵有六七萬就算是不錯的了,西秦擁兵數十萬,西面又有潼關天險在,南面的後周及後蜀都不足為懼,西南的吐蕃為西秦盟友,只有北面的西夏,接界廣闊,易攻難守,其間民族部落眾多,關係繁複,實乃西秦大患,西秦歷代也曾出兵征伐,但西夏地處翰漠之地,大軍遠征,不是頓兵於堅城之下,就是缺糧水而返,再加夏人自後掩殺,四處設伏騷擾,每次都是大敗而回的結果。

  當然了,這些戰事對於年輕的縣尉大人來說,沒有多大的關係,他位卑職小,想管也管不著的,其實徵兵的事情也不在他該管範圍之內,但誰讓他是縣尉呢,徵兵事宜必須由他從旁協助的。

  事情壞就壞在這裡,本來這次也不是正規的徵兵,說是那麼說,其實是召集一群民夫罷了,但縣尉大人還很年輕,年輕人自然野心就大了些,這其實也不能說是壞事,有了野心,辦起事來便勤勤懇懇,總是想將事情辦的完美無缺才好,在一年一次的考績上能給主官留下個好的印象,相比起那些吃著朝廷的俸祿,卻總是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傢伙們卻要好的多了不是。

  但這一次,縣尉大人卻寧願自己和那些傢伙們一樣,規規矩矩的將事情辦完,但後悔藥是沒處去買的,誰讓他只聽人說鞏儀縣趙家村出了位獵熊的好漢,身高九尺,雙臂一揮便有千鈞之力,連說話的聲音都好像打雷一般,古之惡來也不過如此的樣子,西秦軍旅最重軍功,這樣的一條好漢若是進了軍中,立功那是早晚的事兒,作為舉薦之人,考績上一條慧眼識才那是跑不了的了。

  縣尉大人聽了此事大喜之下,也沒細究傳言是否屬實,直接報了上去,還為這位好漢弄了個小官兒,可謂是盡心竭力,比辦自己的事情還要上心些呢。

  不過現在縣尉大人卻是滿心的想要將向自己吹噓的幾個傢伙掐死的,一聽趙老三說起趙石才十二歲,縣尉大人的心就涼了半截,本來心裡還存著萬一的想頭,所謂開弓沒有回頭箭,這事要是不成,輕了說就是個道聽途說,失察之罪,要是正趕上上官不高興,隨口一個欺瞞上官冒功諱過,按照軍法,那是要掉腦袋的罪過。

  正在縣尉大人滿腦門的官司,代答不理的和旁邊的那個軍頭聊著天的時候,趙老三悄悄的走近他的身邊,低聲道:「大人,他答應了,不過。。。。。。。。」

  縣尉大人長長的鬆了口氣,事以至此,沒什麼好說的,也只有這麼辦了,只要過了這一關,要是事情發作,罪名也是那個小子的,跟自己一點關係也沒有的了。

  想到齷齪處,縣尉大人輕笑了一聲,,轉眼看見趙老三盯著自己的眼睛,立時覺得不太莊重,咳嗽了一聲,端起了官威,「沒有什麼不過,是不是有什麼條件?只要他肯去,本官什麼都答應他就是了。」

  「那感情好,趙家的娃娃說了,趙家村出去的人都要讓他帶著,還有。。。。。。。還有就是娃兒是家裡的獨苗兒來著,爹又剛走,他這一去,家裡就剩下了三個女子。。。。。。。。。」

  「這都不算什麼,安置家裡的用度本官可以。。。。。。。。。」

  「不不。。。。。。不是。。。。。。。」趙老三連忙擺手道:「娃兒仁義著呢,不敢要官家的錢財,只是想讓大人給他的姨兄帶個信兒,讓他照顧家裡直到他回來為止。」

  「哦,到是沒想到,鄉野之地卻是能出這等義士。」縣尉大人先是讚了一句,接著問道:「他的姨兄叫什麼名字?本官回去叫人告訴他知道就是了。」

  當張世文幾個字從趙老三的嘴裡吐出的時候,縣尉大人初時還不以為意,之後眼睛在趙老三有些詭異的面容上逡巡了一圈,才覺出了不會,立時眼睛睜大,啞聲問道:「張世文?可是縣上鹽監張大人?」

  。。。。。。。。。。。。。。。。。。。

  此時煩惱的可不止這些人物,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煩惱,大人物也有大人物的心事。

  長安,天下風流匯聚的長安,這裡曾有放歌縱酒的詩豪劍客,也曾有頭角崢嶸的絕世名將,更曾有腹有山川錦繡的國士良臣,富甲天下的巨商大賈,他們聚集於此,締造了極盛的大唐天下,而如今,多少風流盡成過眼雲煙,自大唐玄宗年間,安祿山史思明為亂,縱兵攻陷長安,毀壞宮室無數,亂兵去後,不過百二十年,梁王朱溫傚法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次年,朱溫軾天子自立為帝,遷都開封,臨去之前,在長安縱火,數百年名都古跡由此盡付一矩,終成瓦礫。

  後壟右李氏起兵,盡據關中之地,於長安廢墟之上重建都城,到如今已有二百餘年,經李家刻意營造,長安雖說在許多方面還不能跟當年極盛之時相比,但繁華之意已顯,此時的長安無論在規模上還是在人口上面,也只有後周都城開封可以相比了。

  不說這些閒話。

  長安明德坊相府後園。

  一屢琴音隨風飄揚,這裡是西秦中書省同門下平章事權知樞密事知密閣大學士太子少師楊感楊抒懷的府邸,楊感出身西秦將門楊氏一族,其祖楊業字繼業,乃西秦名將,歷任金明寨都統,秦鳳西路統治副使,延邊鎮都指揮使同知,後左遷京兆府宣撫使,殿前司指揮使太子少保,後戍潼關,威名赫赫,被當時北方的契丹人稱為楊無敵,當時西秦高宗見了他也只呼令公而不名,此時楊氏一門已一越而為西秦豪門之列。

  楊氏一門以武傳家,到了此時已有二十七代,到了楊感這一代,卻是出了他這麼個異數,楊感自小聰慧絕倫,六歲能文,七歲能詩,卻對舞刀弄棒絲毫不感興趣,兼其心高氣傲,也不要朝廷恩蔭官爵,八歲中童生,九歲舉人,十五歲就已進士及第,殿試之時,一篇時論針砭時弊,字如珠璣,令群臣側目,皇帝龍顏大悅之下,親賜表字抒懷,是為天子門生。

  至此,楊感官途坦蕩,再加其才幹非凡,雖說少年成名,鋒芒太盛了些,但還是以三十歲的年齡一路陞遷為吏部侍郎,就在人們以為這位年輕而又野心勃勃的大人終究有一天會入主中樞的時候,西秦昭武帝卻老來糊塗,不顧群臣反對,一意孤行,起兵伐夏,最終卻是損兵折將,更有西鎮指揮使任得敬斷後被圍,降附西夏,滿朝嘩然。

  昭武皇帝下罪己詔,退位,皇長子李從業即位。

  而楊感因為和任得敬交從甚密,再加上木秀於林,鋒芒畢露的緣故,也就成為了皇帝一時衝動之下,最好的遮羞布和替罪羊,被貶至嶺南煙障之地,這一去便是十年,直到平帝李從業病歿,正德帝李曄即位,四十歲的楊感才在楊氏一族的努力之下,被新君招回,這位當年曾名動長安的少年才子經歷了這次挫折之後,卻是鋒芒盡斂,實心任事,一步步,歷二十年,終是坐到了這個位極人臣的位子上。

  此時正是初春時節,風中帶著些暖意,實際上卻是冰涼刺骨,再加上冬天大雪,此時冰雪還未全部消融,天氣自然暖不到哪裡去的。

  楊府本就闊大,這後園也小不到哪裡去,如今雖說各國並立,重演春秋故事,但終究都是漢家子民,南方的建築風格在唐時就已傳入北方,建宅造府都講究的是一個山水相映,門廊九曲,尤其是園林方面,講究整齊雄渾,左右對稱的北方建築風格已經融入了不少的變化,所以楊府後園一眼望去,卻是林木森森,遮遮掩掩之下,才能看見少許斗角飛簷,可見已是深得南北園林之要,這時雖是初春時節,但從別處移植而來的桃梨丁香卻已經開了個滿園,映著園中一片湖水,再加三兩亭台措措落落,一眼望去,立時有胸壘盡去之感。

  當此之時,幾棵猶帶冰雪,卻依然綻放的梅樹之下,兩個身姿嬌俏的小丫環左右站立,一個手上捧著香煙渺渺的香爐,另一個則捧著一柄帶鞘長劍,兩女身上都穿著名貴的胡裘,烏黑的長髮隨意的繫在腦後,對應著這滿園的春色,更是顯得膚如凝脂,人比花嬌。

  梅樹之下鋪著一張胡毯,毯上有幾,幾上有琴,琴聲叮咚,卻帶著一股讓人靜而忘思的禪意。

  彈琴的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身子盤膝而坐,看不清高矮,身著素色袍服,中年人臉上頗有風霜之色,一條疤痕自額頭起直貫鼻尖,看上去有些猙獰,但只要配上這人一雙明亮靈動的眸子,卻使此人透出一種別樣的成熟男子的魅力。


第九章十八


琴音平緩自然,如清泉細流,潤物無聲,只要傾心去聽,便有迷醉於其間,不可自拔之感。

  琴聲錯落間,中年人手指一挑,呯然一聲短音傳出,旁邊侍立的兩個丫環都是一驚,只覺得心間好像突然被重錘敲擊了一下,立時有些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還沒等她們醒悟過來,琴聲已變,錚然之聲接踵而至,這突然的轉變就如同細流歸入江河,立時變得奔騰狂暴,浩浩殤殤。

  琴音越來越急,隱隱間已是帶了金戈之聲,中年人此時臉上的逍遙灑脫之意盡去,肅穆中帶著一絲獰厲,靈動的眸子中也帶了幾許癲狂,額頭上更是汗跡隱然,有些吃力。

  突然,呯的一聲爆響,琴聲嘎然而止,琴弦已斷,崩斷的琴弦在中年人的臉上劃出了一道細痕,兩個侍女都驚呼了一聲,其中一個立即從懷裡掏出雪白的絹帕,要給中年人擦拭。

  但中年人悶哼了一聲,一把推開,長身而起,這時才看出,此人身量極高,四肢長大,可以稱得上魁梧雄壯。

  中年人悶不做聲的走了幾步,兩個侍女卻也知道此人的絹狂性子,並不以為怪。

  中年人這時卻是長歎了一聲,那個掏出手帕的侍女跟進了一步,掂起腳尖,一邊給他擦拭血跡,一邊溫聲道:「先生,您每次彈琴都是如此耗費心力,這可如何得了?還要注意自己的身體才是啊。」

  中年人苦笑了一下,愁色愈深了幾分,「我又何嘗不知了?只是琴乃心聲。。。。。。。。。心聲啊。。。。。。。。。。唉。。。。。。。。。。」

  接著又是蔚然長歎了一聲,神情微動間卻是恢復了往常的淡然表情,這兩個侍女雖然跟他日久,但他的心事卻不欲說於任何人聽的,今日說了這些,已覺有些失態,立即住口不言。

  兩個侍女卻也知道這個主人行事雖然不拘小節,但卻有滿腹的心事,她們身份卑微,也知道似這等驚才絕艷的人物,心性傲岸,特立獨行,他的心事也絕不是她們兩個相府的侍女能勸解得了的。

  旁邊那個一直未有說話的侍女卻是機靈,立即引開話頭道:「先生的琴技出神入化,已然名動京師,又何必如此自苦?昨兒個還有漱玉坊的惠兒姑娘叫人稍兒話兒過來,求您一首曲子呢,不如哪天您到漱玉坊坐坐,那惠兒姑娘的才情相貌都是拔尖兒的人物,似先生這樣的人,又有哪個女兒家不想作您的紅顏知己?也能排遣排遣不是?整日裡悶在這個園子裡,不定哪天就得悶出病來。。。。。。。。。。」

  旁邊那個溫婉一些也咯咯笑著湊趣道:「香兒妹妹怕是自己想出去逍遙吧?不過香兒妹妹到也沒說錯,先生的曲子在京師可是傳瘋了的,那曲臨江仙在惠兒姑娘口中唱出,不知引了多少才子的追捧,更不知引起多少閨閣少女的心事。。。。。。。。。」說到這裡,她隨口唱道:「夢後樓台高鎖,酒醒簾幕低垂。去年春恨卻來時。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記得小蘋初見,兩重心字羅衣。琵琶弦上說相思。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一曲唱罷,兩個本是漫無心事的小丫環,神情也不由得有些黯然。

  「先生作的詞曲真好,就是太悲了些,若是哪個女兒家聽了不心動,那心一定是石頭作成的。」

  中年人苦笑搖頭,他少年時就聰明絕頂,驚才絕艷,一身所學甚是博雜,那時心高氣傲之餘,只覺得琴曲詩詞都乃小道,心氣兒之高簡直覺得天下不作第二人想,如今困頓京師,竟是靠著琴曲傳名當世,除了苦笑之外,他還能說什麼?

  「這首詞不是我作的,是南唐宴幾道的佳句,我不過給其譜了個曲子罷了。。。。。。。。」說到這裡,神情不由有些蕭瑟,再沒有了談話的興致,揮了揮手,「我想獨自呆會兒,你們先下去吧。」

  就在這個時候,「南先生好興致,梅下弄琴,左右美人相伴,果然雅的很啊。」

  「樞相哪裡話,樞相國務繁冗,慮的都是家國大事,一舉一動朝野所繫,十八隻是一介草民,無事可作,自然清閒。」中年人耳目聰明,早就已經聽到了腳步聲響,能無聲無息間進到這裡的,又這般說話,自然除了相府的主人,沒有旁人,於是淡然答道。

  來人正是當今西秦首輔楊感,一頭花白的頭髮整齊的簪在頭頂,面容清瘦,眉毛粗重,鼻樑挺直,臉上溝壑井然,有若刀削,可見年輕時必定也是個清俊舒雅之人,身材也不甚高大,身上未著官服,看上去怎也不像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當朝首輔,到是像個老夫子多些。

  楊感漫步走近,未語先笑,笑容溫和,語聲沉厚,讓人如沐春風,「方纔有幸聽到南先生琴音,先時和風細雨,禪意蘊於琴聲,可見先生養氣功夫已入禪境,老夫當年四十歲時,比之先生可是差的遠了,正戀眷功名利祿,俗務纏身,境界不可同日而語啊,哈哈。

  不過。。。。。。。。先生後來。。。。。。。。琴聲操切,作金戈之鳴,帶憤懣之意,可是有人觸犯了先生?」說到這裡,眼睛在兩個侍女身上一掃,兩女臉色立時一白,齊齊將頭低了下去。

  南先生卻是微微一笑,躬身束手讓客,並淡淡道:「不關旁人的事,只是想起以前的一些事罷了。」他身材高大,足足比楊感高出一頭,楊感身為一國首輔,位高權重,但此人性子疏狂,竟好像完全不在意楊感的身份,只是略微彎腰,就走在了前頭,身在楊府,竟好像是這裡的主人一般,身形更是整個將楊感遮了起來,已屬無禮之極。

  但楊感卻毫不在意,只是微微一笑,安步當車,跟在楊感的身後漫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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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5-10 08:26 PM|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sexl 於 2009-5-10 09:13 PM 編輯

第十章十八(二)


這個南先生名叫南十八,姓南已是有些罕見,名字更是古怪,在胡人中這樣以數字當作自己的名字到也不算什麼,但擱在一個漢人身上就有些叫人詫異了,對於這位南先生的來歷楊感問過幾次,南十八每次都是顧左右而言他,本來這樣的一個不知來歷的人物是不會出現在楊感身邊的,但事有湊巧,一次楊感赴宴回府,即興想到街市轉上一圈,正逢此人當街賣畫,楊感自身就是學富五車的大家,見識不凡,走馬觀花,只是隨意一看,卻是眼睛一亮,此人所賣之畫雖說架構有些粗略,顯見畫師隨筆之作,但筆意狂放,意境深遠,隱隱然已經有了大家風範,楊感見獵心喜,一問之下,竟是出自賣畫之人手筆,攀談幾句,更覺此人言之有物,見解獨到,遇到這樣的異人自然使楊感興致大增,又見此人破衣爛衫,足見其困頓,三言兩語之下,就把南十八延邀至府詳談,此人到也爽快,也不問楊感身份,簡單收拾了一下,逕直跟著楊感回了相府,自此就在相府留了下來。

  楊感身為當朝首輔,幕中自然養了不少參贊幕僚,雖說南十八畫藝之上才華難得,但楊感也未覺怎麼,起的心思只是供養一個畫師罷了,人才嘛,總是不嫌多不是?但相處日久,才知自己實在是小看了此人,此人在朝廷大略之上馬馬虎虎,卻是比楊感當年差了許多,這到也尋常,哪裡有生而知之者不是?當年的楊感是生於公卿之家,自小耳聞目染,見識當然有異於常人,不過這位南先生卻往往能在細微處抽絲剝繭,切中要害,見解更是獨闢蹊徑,讓人歎服,楊感這才知道,此人胸中實有萬千丘壑,幾年下來,此人雖說來歷成謎,不過這也不算什麼,當今之世,各國割據,流離失所者無日或無,說不清來歷者比比皆是,查詢起來更是如同大海撈針,再加南十八確實人才難得,觀察了數年,此人生性倨傲,問一事說一事,從無旁敲側擊之舉,更不和相府其他人等結交,這樣的人自不會是他國派來的碟探,於是,楊感漸漸對其越發的倚重,大事小情常常垂詢下問,隱隱已是將其當作了心腹幕僚看待了,所以些微的失禮在他看來不過是才能之士固有的性情罷了,以他的宰相氣度自不會計較什麼。

  南十八的居所就在相府後園之中,雖說只是一間精緻的別捨,但相府的後園本就不是尋常人等能來的地方,由此可見楊感對他的信重。

  屋內就是兩人在,兩個侍女在送上茶點之後,都乖巧的退了出去。

  兩個人雖然身份相差天高地遠,但都是讀老了書的讀書人,信奉的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群而不黨的孔孟之道,所以一些逢迎之語也就說不出口,屋子裡一時之間靜的有些凝重。

  半晌過後,南十八才淡然說道:「東翁不在官屬視事卻來這裡,可是有什麼事情?」

  楊感笑了笑,卻是答非所問道:「先生來相府有三年了吧?可還住的習慣?」

  南十八眼中幽光一閃,「南某無根落拓之人,才學鄙陋,能得樞相禮遇至此,還有什麼可抱怨的?」

  「南先生過謙了,以先生的才學,只是在府上任個幕僚實在是有些委屈了先生。。。。。。本來我想著先生在府上呆上些時候,結識一些在朝官員,就放出去為官,不然也可以走制舉的路子,以你的才幹,不用多久,必能一展所長的了。

  但。。。。。。先生也該知道,如今。。。。。。。」

  楊感說到這裡,卻是加重了語氣,臉上也漸漸肅穆了起來,他身居高位日久,這一正經起來,威勢立顯,眼睛也銳利的如同刀子一般,就算是南十八平日狂放不忌慣了的,在他面前也覺得很是有些不自在了起來,身子更是微微挪動了幾下。

  但楊感看也沒看他一眼,只是自顧自接著說道:「這些時日先生也該聽說了的,金國和西夏犯邊,我朝和金國本是世仇,到也不算什麼,只是西夏和我朝已經修好數年,如今戰事一起,西北又無險可守。。。。。。西賊著實可恨。。。。。。」

  說到這裡頓了頓,知道自己的話說的有些遠了,話鋒一轉道:「這些都是外事,西夏國力漸弱,雖說此次邊事甚急,但想來也是無事的了。

  只是如今皇帝陛下年紀漸老。。。。。。」

  南十八聽到這裡,心中也起了幾許惶恐之意,他是聰明透頂之人,聞前知後,哪裡不知道楊感要說什麼,作了楊感幾年的幕僚,對於西秦朝野之事漸漸熟悉,當今萬歲李曄三十一歲即位,到如今已經二十六個年頭,無可否認的,當今皇上是個有道明君,雖是連年與金朝作戰,但百姓的稅賦卻一直不高,只這一項,就是難得的德政了。

  再加上正德皇帝為人向來寬厚,性情不急不躁,所以正德一朝雖說沒有什麼大的舉措可以為人所稱道,但平實之下,卻是國庫日豐,人口也是歷朝之冠,這樣的君主確也算得上有為的了。

  但歲月不饒人,如今的正德皇帝已經五十有七,精力大不如前了,這樣一來,朝野之上的有心人已經開始為將來帝位的人選擔上了心事。

  太子殿下是正宮娘娘所生,當今皇上即位之初就立其為太子,一來是因為太子李玄道是正宮娘娘所生,這二來嘛,正宮娘娘出身西秦鄜州種家,種家世代為西秦鎮守西北邊境,在西北軍中勢力極大,甚至在其先祖種思謀任鄜延兵馬總管之時,西夏人將西北軍稱之為種家軍,威勢可見一般。

  但種家在先帝李從業即位之初就衰落了下來,這還要說到昭武皇帝伐夏之役,統軍伐夏的就是種家當代族長種初,一場大敗下來,種家成年男子十去其九,種初更是斷後被圍,自刎在軍前,之後種家的衰落已是不可避免。

  種家雖然敗落,但種家與西秦另一家將門折家卻是世代交好,和折種兩家比起來,楊家只能算是後起之秀罷了,尤其是折家,折家是漢胡混血,晉末之時便居於西北,歷代皆名將輩出,在西秦軍中的根基不是其他人可以相比的,當年今上即位之時,有慶王爭位,李從業寵愛慶王朝野皆知,最後卻是李曄即位,不為人道的緣故就是李曄通過種家獲得了折家的全力支持,李從業病重之際,京師之地已是暗流洶湧,折家三子統領殿前司禁軍秘密入京,以雷霆萬鈞之勢快速控制了京師之地,慶王束手,李從業無奈之下,這才傳位給了李曄。

  有了折種兩家的支持,雖說從歷史的角度看,不是什麼好事,像折種兩家這樣在西北幾乎自成一系的軍事集團就像是唐時的邊鎮節度使,隨時有脫離控制的可能,朝廷中的有識之士也對此很是不滿,但還是助李曄以最快的速度登上了皇位,隨後正德皇帝立下太子,安撫了折種兩家,之後的二十多年裡,這位憑借兵變登上皇位的皇帝陛下顯示出了自己過人的治國才能,漸漸將三衙禁軍,宿衛羽林牢牢控制在了自己的手裡,並借助楊家之手開始削弱種折兩家在軍中的權柄,但西秦處四戰之地,軍制上又多仿唐制,重外虛內,形勢使然,就算正德皇帝再是有為也沒有太多太好的辦法。

  但他使五皇子李玄持戍守潼關又加削弱種折兩家在軍中的影響卻使當今太子殿下的形勢很是尷尬,天家無父子,雖說正德帝對於幾個兒子都還算公允,但這般做法看在有心人眼裡卻是另外一回事了,就算是太子殿下這心裡未必就沒有什麼別樣的心思,至於其他幾位皇子看太子權位不固,心思也未免活絡了起來,皇五子李玄持領軍在外多年,向和太子不睦,正德二十一年的時候,金人犯邊,正逢李玄持回京述職,順便為母賀壽,潼關兵馬指揮副使王慶澤強令李玄持麾下心腹將領張容,段其虎出關查察敵情,待兩人被圍後又坐視不救,致使兩人雙雙戰死關外,又調外三營人馬出關夜襲,金人早已有備,又是折損過半而回,五皇子直屬內三營兵馬他無權調動,竟是以軍情緊急為由,要內三營人馬歸他統屬,這樣一來,軍心沸騰之下,潼關內外都是劍拔弩張,險險釀成兵變,以潼關之險要,竟是讓金人幾次登上關頭,以毫釐之差才硬將對方頂了下去,潼關立時告急。

  李玄持聞訊之下,連夜趕回潼關,並從正德皇帝那裡求了一旨詔書,回關後立即將王慶澤拘押了起來,遞解回京,王慶澤此人卻是當今太子殿下的妻舅,要說這事背後沒有太子的影子誰也是不信的了。

  回京之後的王慶澤幾乎沒有經過有司審理,直接以指揮失利,故意陷同僚於死地,致使潼關險些失守等罪名判了個斬立決,太子一系集體失聲,竟沒有隻言片語為王慶澤辯解,讓有心人覺得此次事情不免有些拙劣之餘,都不自禁的替王慶澤心寒,後來隱約聽聞皇帝震怒,這件軍中奪權的戲碼在皇帝的親自壓制之下,以王慶澤被斬首而告終。

  李玄持這次是措手不及,痛失愛將之餘,心中的惱恨可想而知。

  不及兩年,李玄持上書彈駁兵部上書種從端剋扣潼關守軍糧草軍械,致使潼關守軍無三月之糧,衣不蔽體,軍馬更是因為沒有足夠的草料而瘦弱不堪,根本不能騎乘作戰,雖說言辭未免誇大,但剋扣邊鎮軍糧甲備,罪名也是不輕,支應軍需糧草本應是戶部的事情,但西秦東部戰事頻仍,為快捷以及熟悉故,潼關守軍的糧草向來由戶部撥付兵部之後按時供給。

  種從端身為太子娘舅,是太子一系中的中堅人物,由於李玄持有密折專奏之權,就連太子事先都不知道此事,事起倉促,也沒來得及跟旁人商量,這位也是個直性人,君前問對時歷數唐末割據之亂以及邊鎮將領權力過大的弊端,建議皇帝以糧草軍械轄制邊鎮,他到是說對了皇上的心思,但這心思也只是皇帝每每在心裡想想罷了,從沒說出口過的,為什麼?如今說是亂世那是一點兒也不為過的,亂世要的是什麼?要的是士卒兵將,西夏女真都是西秦大患,稍一疏忽,百年基業立時成灰,轄制邊將?就算是真的做出來,在嘴上也絕對是不能如此清晰的說出來的。

  像這種道理種從端也不是不知道,但一年多以前此事就已經開始,李玄持又一直隱忍不發,他的心也就放到了肚子裡,這次措手不及之下,又加旁邊自有李玄持一系的朝臣逼迫,將他預先想好的借口都憋在了肚子裡,腦子之中竟是一片空白,才說出了這樣的蠢話來。

  之後的事情就簡單了,他這一番話將軍中將領得罪了遍,就連種氏一族之人也滿心的不滿,像他這樣地位的人物,誰信是是他自己臨時說出這樣的話來?都自是以為太子為討皇上歡心授意的,立時群議洶洶,這時不光太子處境尷尬,就是太子一系的朝臣也沒一個敢這個時候站出來說話的,一月之後,種從端去尚書位,貶嶺南,由此,方興未艾的奪儲之爭就此開始,這已經不是太子和五皇子之間有沒有這個意思的事情了,這些事情發生之後,只要其中任何一人登上皇位,另一個準是個沒下場的了。

  想到了這些,南十八心中一凜,他是恃才自傲,他是狂放不忌,但話說回來,他和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的李白等人不同,他斷不會作出讓當朝權宦脫靴,貴妃把酒的荒唐事情來,以他的閱歷見識,哪裡會不明白今日談話中的凶險所在,這位當朝國相是來找他問主意的,說問主意也許是有些過了,估計只是楊感心裡有些猶豫不決,要旁人來幫他下決心。

  而這件事又事關重大,自是不能說給一個不相關的外人聽的,只要他聽了說了,那麼以後也就真正的進入了楊感心腹之列,但是麻煩的事情就會接踵而至,天家爭奪皇位,其中的殘酷血腥和也不弱於戰陣搏殺,勝了固然榮耀一時,若是敗了,自也輸個乾乾淨淨,他還有很多未了之事,實在是不願摻合到這種事情裡面的,但若是不聽?嘿嘿,南十八心裡苦笑,聽不聽還由得了他嗎?


第十一章明晰


楊感並未怎麼細說,但兩個人都是心有九竅的人物,自也不用事事說的那般露骨,說完之後,楊感眼光灼灼的看著南十八,但南十八還是從其神態間看出了幾許疲憊之色,顯見這位權位顯赫的當朝首輔這些時日來也是倍受煎熬的了。

  「太子殿下這次請命督軍西北,閣內竟然有兩人支持此舉,皇上也未說什麼,就下了旨意,也不知皇上的是個什麼心思。。。。。。。。。三司衙門亂成了一鍋粥,太子和幾個王爺都緊盯著那裡,鹽鐵乃是國之大事,卻遲遲不能派出主官。。。。。。。。。。。今年潼關的糧餉到是發出去了,但太子硬是以潼關險要,無需再派援軍為由,把五皇子求援的急信給壓了下來,我是昨天才知道有這麼件事情。。。。。。。。進宮見皇上吧,皇上患病需要休息,連見都不見。。。。。。。。再這麼下去,可怎麼得了。。。。。。。。先生旁觀者清,可有以教我?」

  南十八出神了半天,手指無意識的敲擊著桌面,眼中幽光閃動,楊感也不催促,南十八半晌之後才緩緩道:「東翁啊,你是太忙了,竟然這麼明顯的事情都看不出來?」

  「哦?」楊感精神一震,他這些時日一天忙的腳打後腦勺一般,再加上太子的人,五皇子的人,還有其他幾位心思難測的朝臣都來找過他,言語間雲山霧罩,他久在官場,哪裡不明白這些人的心思,不過想試探他的意思罷了,弄得他心下更加煩亂,也知道身為首輔,又是楊家的掌事之人,這個漩渦就是不想跳也得跳的了,但事情趕在一起,也就無暇多想多看,南十八這麼一說,他心裡卻是一陣的輕鬆,將詢問的目光緊緊的罩在了南十八的身上。

  南十八悠悠道:「看來,皇上是要廢太子了。。。。。。。。」

  「啊。。。。。。。」以楊感的城府,聽到這句話也是臉色一白。

  不待楊感詢問,南十八已經站起身來在室內走了兩圈,這才接著說道:「當今萬歲是什麼人?那是一等一的明君,已經在位二十餘年,東翁啊,您真是身陷其中而被外務所迷,您也不想想,皇上初登帝位時立下太子為的是什麼?還不是為了安撫折種兩家嗎?這些年種家就不說了,好不容易出了個兵部尚書,但卻是個窩囊人,種從端剋扣潼關守軍糧餉的事情時間已經不短了吧?皇上在位那麼多年,這麼點子事情能瞞得過皇上?還用五皇子密折專奏,才驟然發作?種從端去尚書位,種家還有什麼人堪大任的?前些日子我還在想,皇上是不是太過放縱了太子了?現在聽您這麼一說,事情就明白的多了,皇上只不過是借五皇子之手行事罷了。

  折家已經分為了兩支,雖還手握兵權,但折木清為人耿介,最是忠心耿耿的一個人,折木河雖是太子一系,但此人優柔寡斷,不堪大用,折家的聲勢已經大不如前了。」

  說到這裡,南十八心中越發的清晰,眼中光芒更盛,「太子督軍?嘿嘿,東翁,您想想,不說太子此次想幹什麼?說句犯忌的話,從太子之前作出的事情看,可有半點為人君的氣象?皇上當年是怎麼登上帝位的?皇上身體欠佳,太子在這個時候不在京師坐鎮,卻要督什麼軍?太子如此不安於位,皇上那麼一個精明人,卻想也不想就答應了,他就不怕當年之事從演?」

  南十八越說越急,臉上也浮起了興奮的紅暈,看上去神采飛揚,誰能想到,這樣一個魁梧漢子,心思卻是這般的細密,「東翁您想,這麼多年,您身為太子少師,有規諫太子之責,但這麼多年過去了,您可教過太子什麼?皇上又說您什麼了嗎?沒有,為什麼?太子有折種兩家的支持,又出於皇后,這本是太子的優勢,但這也是皇上最忌憚的地方,您想想,若是皇上百年之後,太子登基,以太子的才能,能否壓制得住這兩家?嘿嘿,外戚再加上手握軍權,難道後周的趙氏故事要在西秦重演嗎?就算不說這些,太子這些年作了多少錯事?皇上可訓誡過他?每次都是輕飄飄的一下帶過,到是下面的人處罰的越加嚴厲,就算是平常人家,這樣還像是一個父親對待兒子的態度嗎?」

  說到這裡他眼睛緊緊盯著楊感道:「皇上在等。。。。。。。」

  「等什麼?」楊感下意識問道。

  「等太子犯錯,太子是個急性人,城府不夠深沉也就罷了,做事又剛愎自用,不顧後果,說句不好聽的話,太子有作大事的膽量,卻沒有作大事的氣魄和擔當,太子此去若是事敗,則太子位必失,若是事成,以太子的性子,必定和邊將爭功,結果也好不到哪裡去。。。。。。」

  「十八,你讓我好好想想。。。。。。。」楊感手扶額頭作思索狀,但心裡卻已經是豁然開朗,他身陷朝局,被雜事所累,也只是糊塗一時罷了,其實只要旁人一點,心中自然清晰了起來。

  南十八卻在旁邊沉聲道:「東翁,您還想什麼?在這個時候,最重要的就是看皇上屬意哪個皇子罷了,為免受太子牽累,這次太子督軍您一定要堅決反對的了,之後就看太子的了,哈哈。。。。。。。。」

  「你是說重耳在外而安?」

  楊感的話雖然有些沒頭沒尾,但南十八隻是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搖頭笑道:「您是說五皇子?事情已然明白,五皇子在外已經多少年了?皇上可說過一句要將其調回來的話?就算是立重立太子,在這個時候一個手握軍權又和西北軍鎮關係不睦的太子合適嗎?五皇子掌管潼關守軍,皇上為什麼這麼放心?不是我說,五皇子表面上手握大權,在幾次爭鬥中都佔盡了太子的便宜,但想一想就知道,這都是皇上放縱的結果罷了,還有,五皇子一直無子,只這一點,就已經致命。。。。。。。。

  不是我說,只要現在皇上一旨詔書,估計就連五皇子的親衛侍從都會倒戈一擊,若是五皇子能安心任事,新帝登基之後還不失作個安樂王爺,但想領軍就得看新帝的度量夠不夠了,若是五皇子真起了奪位的心思,嘿嘿,下場比太子也好不到哪裡去。」

  「哦?這麼說來,先生已經知道。。。。。。。。」

  看著楊感似笑非笑的面容,南十八在興奮之中立即一陣凜然,這才想起面前的可是少年即有才名的當朝首輔,論及心思靈動,城府深沉來,自己是拍馬也及不上的,話說到這種程度,又怎會事事都問及自己?自己終是不脫文人習氣,得意便忘形了。

  這可以說成是一種試探,也可以說是一種考量,兩人說了這半天,卻一字也未提當前軍情這般緊急,若是邊軍戰敗該如何?因為兩人都已明白,此次西夏金國犯邊,不過是因大雪損失慘重,所以想接邊事解國內之急罷了,這也是北方民族一貫的做法,就算是略有敗績,不久之後敵軍也會自退的了,這是稍有頭腦的人就能看得出來的事情,也沒必要在這事上糾纏。

  南十八流連於長安之地,不是為了它的繁華似錦,更不是為了能在亂世保有自身,也談不上要揚名於世,他有滿腔的恨事未了,他在楊感幕府已經呆了數年,根本談不上半點的影響,但這一次之後,可以想像得到的,至少算是進入了楊感心腹之列,這個時候容不得他再抽身而退,也容不得他不知無不言。

  想到這裡,目注前方,幽幽道:「東翁明知故問,景王那裡可是一點動靜也沒有?這個時候,諸皇子或是避嫌退讓,或是滿心思的拉攏朝臣,身為皇上一直寵愛有加的小皇子為什麼沒有動作?事有反常必為妖,在這個時候,東翁不如稍微向景王示好一下,太子那裡其實沒必要管他,這個時候只要做到不問,依常理,就可以了,依東翁在朝中的地位,新帝之後少不得要借助東翁的才能的。。。。。。。」

  楊感這個時候卻是一聲歎息,擺了擺手止住他的話頭兒,「這哪裡還像是父子。。。。。。。。」

  「天家無父子,小門小戶的還為一點家產紛擾不休,何況一國乎?我等百姓講究的是家國,有家才有國,大人一門世代為官,講的也是齊家治國之道,家也在國之前吧?天家卻是講的是國家,先國後家,自古以來,為了這帝位,骨肉兄弟相殘的還少了?皇上是仁厚之君,但為了這帝位少不得要拿出些雷霆手段來的。。。。。。」

  南十八此時也豁了出去,能說的不能說的一古腦都說了出來。

  楊感聽在耳裡,心意已定,笑容越加的溫和,「先生不要說了,這些話也就是你我說說,到了外面千萬莫要提起,先生大才,能得先生之助確乃感之幸事,明日裡給先生再配幾個調墨的童子和下女,先生若是出去,也得有人護衛,府內的侍衛隨從先生盡可調用,還有,先生若有什麼用度,只要支應一聲管家。。。。。。先生安心在這裡住下,以後少不得要有借助先生之才的地方。。。。。。。。。」

  這個時候,門外的侍女的聲音傳了進來,「相爺,皇上派人請您進宮。」

  不一刻,一個老太監已經跟著侍女進了園子,楊感帶著南十八迎了出去,老遠一看,楊感心裡一顫,來的正是皇上身邊侍候的大太監張澤,張澤是皇上身邊的老人兒了,從小就侍候正德左右的,最是親信的一個人,但這個時候,張澤滿臉的汗珠子,神色間極是狼狽,走路都是連跑帶顛的,張澤見到楊感,臉上滿是焦急之色,來到近前,一把拉住還要施禮客套的楊感,將他拉到一邊,低聲說了幾句,楊感的臉色立時沉了下來,甚至從其中還能看見驚愕和憂慮。

  南十八離兩人最近,也只是隱約聽見,「慶陽。。。。。。。。。。兵變。。。。。。。事急。。。。。。」

  南十八腦子嗡的一聲響,呆呆望著連招呼也沒打一聲,就急急走了出去的楊感,只覺得世事無常,無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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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行路


正德二十六年,慶陽兵變,內有亂兵不歸統屬,外有西夏陣列於前,事急。

  ----秦史

  不管京師的這些大人物們在想什麼,做什麼,趙石這個時候卻已經走在了前去慶陽的道路之上,這一路可沒有什麼景致可言,在蜿蜒曲折的泥土路上,一溜排開的都是運送軍中糧草器械的馬車以及推車,剛化了的雪水混雜著泥土,讓人們吃盡了苦頭,幾天功夫下來,本來新領的軍服上面除了汗水就是泥水,速度更是慢的讓前世講求行動迅速精確的趙石無法忍受。

  這是他和趙家村出來的人們離開村子的第十六天,到達平涼就用了三天,之後在平涼完成整編,訓練嘛就免了,在趙石看來,自己一干人等就是一群民工,苦活累活的什麼時候也少不了他們的,人人還發下了一把刀,與其說是刀,不如說了鐵條差不多,大部分上面還銹漬斑斑,怎麼看都是一弄就斷的樣子,不過趙石手裡拿的卻是一把真正的橫刀,這是臨走之前,縣尉大人送給他的,趙石本就是愛刀之人,自然毫不客氣的接了過來,這橫刀很像是前世的日本長刀,但比之略短,估計是技術不足所致,但寬度上卻要比日本刀寬上許多,趙石知道唐刀的大名,卻一直沒有見過,這時卻是才算真正見到了實物,刀身平直,不像日本刀那樣刀身略彎,卻更加利於劈砍,刀鋒泛著寒光,極是鋒利,雖是在質地上跟他那把虎牙沒法相比,但還是讓趙石愛不釋手,須臾不肯離身。

  現在他們被編成護糧軍第三營第五隊,西秦軍制仿唐時建制,每十人一夥,設伙長一名,每五伙為一隊,設隊正,每兩隊為一旅,設旅帥,每兩旅為一團,由校尉擔任其長官,到了這一級才算進入真正的官員之列,再往上就是由各府組成的上中下三府,視情況分配數團,長官為都尉,不過西秦軍制與唐時也有不同,府兵是唐是軍隊的主要力量,再有就是各邊鎮節度使轄下的邊軍,後藩鎮為亂,府兵軍制卻敗壞到了極點,致使朝廷無可用之軍,只好大封節度使,藩鎮割據之勢越演越烈,所以西秦軍制也有改變,府兵一部分已經脫離生產,成為專職禁軍,其他一部分則由臨時招募的壯年男子組成,平時為民,戰時為兵,各邊鎮則只有半年之糧,若有戰事,糧草軍械大多由禁軍供給,禁軍也是邊鎮的後援,更可以作為邊鎮之牽制。

  趙石現在就屬於臨時招募的禁軍,不過隊正一職卻已經讓他進入了正規禁軍之列,手下有五十個人可以調遣,其他的隊正則都是從正規禁軍調過來的,對於他這麼個孩子擔任一隊的隊正之職,自然有人不服兒,不過一來大家都是臨時召集起來的,相互之間都不熟悉,不清楚他的底細,二來他這一隊人大多都是由趙家村的村民組成,趙家村的人都是些沾親帶故的,很是能抱成一團,就算有年輕人心裡不舒坦,但自己人當隊正總好過讓旁的毫無干係的人來當強的多,再就是那些正規禁軍出身的老兵們了,這些人被弄到護糧軍中就已經很是不滿了,在這裡爭權奪利他們還真看不上眼,自然不會來找一個孩子的麻煩。

  很多有用的信息被他獲得,這個時候關內的很多地名都是後世不一樣,當然無法在這個上面知道什麼,但當他聽到西夏,女真等名稱的時候,一切就也都明白了,西夏是由唐時內附的黨項羌族建立,在李元昊時建國,歷經契丹,女真建立的國家之後,才被蒙古人所滅,這是錯不了的了,但讓趙石迷惑外加哭笑不得的是怎麼中間會冒出一個西秦出來,後周,蜀漢,南唐的名字在平涼也聽到了,五代十國?但契丹建立的遼國已經覆滅,南北宋到哪裡去了?

  趙石到也讀過一些科幻之類的書籍,上面有一種科學推論就是平行時空理論,在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點,事情發展會有各種可能性,無數的平行時空在這個時候被造就出來,在不同的時空,會出現相似的人和物。。。。。。。。。

  在無法解釋這一切的時候,趙石只有相信自己真的到了一個平行時空,這讓人有些怪異和混亂,但對於感覺無法再回到從前的趙石來說,這一切都沒有多大的意義,他前世身世坎坷,想法自然與常人大相逕庭,也許常人必定要與旁人問個究竟,再決定以後的行止,或是要搏個一官半職,或是立馬存了憑著超越這個時代很多的見識,以後要滅掉西夏,將女真趕盡殺絕的心思,但趙石呢?可能對於他來說,不管到了哪裡,只要還能活著,就已經是上天對他最大的恩賜了吧?至於能不能活出個人樣來?這種想法在他前世二十歲時就已經不再有了的。

  這裡是陝西之地,這個時候應該叫作關內,有長安在的地方自然就是陝西了,這裡他曾經來過幾次的,也到過被稱為在大街上撬塊磚瓦下來也能有千年的歷史的西安,但趙石也知道,前世的西安已經幾經更迭,和故長安不是一個地方,但陝西之地一直是中國的戰略要地,交通方便,四塞環繞,是不可多得的形勝所在,進可攻退可守,長安更是典型的「山川都會」,能夠來到這裡,看來也是他的運氣了。

  。。。。。。。。。。。。。。。

  這一隊人馬大概有二三千人上下,外加二百騎軍,六百步軍,將近三千人,將並不算寬的道路堵的滿滿當當。

  這八百軍馬隸屬三衙中殿前司禁軍,統軍官兒卻是個女人,職銜也不低,果毅校尉,趙石遠遠看過幾眼,女人姓李,據那些禁軍老兵說還是皇上親賜的姓氏,是個大族來的,據說是當年內附的突厥部族的遺脈,以前單獨成軍,叫什麼畏胡軍,後改軍制,這才進入了殿前司轄下,女人叫什麼旁人也說不清楚,不過這個女人身材高大,長的也頗是英氣,高鼻深目,眼睛微微泛藍,確實不似漢人血統。

  突厥一族在唐初時曾強大一時,那時契丹,室韋,鮮卑等民族都成為其附庸,擁兵百萬,實在是強盛之極,但它運氣不好,正逢大唐,武力也是自秦漢之後最強大的漢人政權,幾番征戰下來,大唐是如日中天,突厥卻是日漸衰落,最終分崩瓦解,一部分依舊留在北方草原上,但已經淪為草原新生霸主的附庸,一部分遠走西域,建立了眾多的汗國,和西域諸國連年交戰,最終被西域人種所同化,一部分遠走北方,可以說是成為了一部分蒙古人的祖先,還有就是大多內附於唐朝,而被漢人所同化。

  不過照趙石看來,一個女人再怎麼剛強好勝也不應該參加到戰爭中來的,這到不是他大男子主義,一來男人對於女人天然有一種保護慾望,這在生死瞬間的時刻簡直就是致命的,她會成為整個團隊的拖累,還有就是女人的意志比較薄弱,尤其是在戰火紛飛的戰場上面,鮮血橫流的場面很容易讓女人崩潰,而這種事情是會傳染的,一個失去作戰意志的團體是無法再戰鬥的,還有,女人在戰場上的遭遇要比男人可怕的多的多,有些傢伙更是將女人作為引誘敵人上鉤的誘餌,很多優秀冷靜的戰士就是為了一時心軟而倒在本不應該倒下的地方,女人天然的弱勢是上天注定的,所以戰爭不適合她們,更別說成為三千人的長官了。

  不過幸好,現在這個隊伍應該不是去打仗,這裡還屬於西秦的腹地,也應該不會出現敵人,要不然。。。。。。。。趙石心裡冷笑了一聲,一群烏合之眾在一個女人的領導之下衝鋒陷陣,也許只要對方殺了這個女人,或是捉住她,整個隊伍就將崩潰。

  趙石對於冷兵器戰爭並不算瞭解,習慣於現代特種部隊作戰方式的人,很難想像幾千數萬人面對面搏殺的場面是怎樣的震撼人心,就算趙石自己,想像了一下自己在那樣的時候是否能夠活下來,結論卻是生存幾率肯定不高。

  讓趙石注意的當然不只這些,正規禁軍身穿棉甲,在重要的部位如頭部有頭盔,頸部有護頸,前心和後背處都有批著鐵製的護具,尤其是那些馬軍,半身的鎧甲,趙石沒有上去細看,不知什麼質地製成,看上去雖然有些笨拙,但很是堅固的樣子,人手一把橫刀,馬上更都帶著弓箭,都是身材壯碩,滿臉精悍的樣子,趙石這些時日也知道這個時代的人們比之現代人的體制要壯健的多,現代人就算是他們這些精銳戰士,雖然久經訓練,但隔上些日子若是不吃些熟食,胃部也肯定受不了的,就別說喝水了,哪裡敢在河邊或是溪水旁直接一口口灌下去,那簡直就是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野外生存最基本的事情就是生水必須進行過濾或煮沸,但這裡的人們每天吃著乾糧,喝著冷水,卻一個個任事沒有,活蹦亂跳,連個拉肚子的都少,可見身體都強壯的很了。

  女人有五個親軍,其中一個最是顯眼,強壯的和狗熊有一拼的身板就像是老虎的翻版,就連凶悍的眼神兒也非常的相似,看見這個人,趙石到是想起一句古話,本是豪傑之身,奈何屈身奴僕。

  但這都是別人的事兒,對於別人的事只要事不關己,趙石關心的向來很少,路雖然長了一些,走的也實在慢了一些,但以趙石的性子,忍耐並不是一件非常難的事。

  在這個時候,趙石正穿著已經分不出顏色的號褂子,臉上也都是汗水和泥水的混合物,坐在圍成一圈的第五隊士卒的中間,他周圍自然是五個伙長,再外圍則是他現在的部下們了,而趙狗子和商延祖赫然正坐在趙石的旁邊,兩人年紀都已不輕,西秦軍制卻是十八入軍,六十而退,兩個人一個五十多歲,一個四十多,正是徵召之列,這些時日來要不是旁邊都是趙家村的同鄉,互相還能幫襯些,估計這一路已經讓兩個人趴下了,但這個時候卻也累得個臭死,一邊捶著自己的腰桿兒,一邊和旁邊幾個年輕的抱怨著什麼,趙石則一手撫摸著別在腰間的橫刀刀柄發著呆,這是前世養成的毛病,也就算是休息了,腦子中一邊漫無邊際的想著雜七雜八的東西,身體卻是放鬆到了極點,也不和別人交談什麼,眾人相處日久,也就知道了他這個習慣,這個隊正雖是年紀不大,卻整日的板著一張臉,旁的加入他這一隊的人想的是這個隊正年紀小,要用這種方式立下威嚴,但三十四個趙家村出來的卻是知道趙石自從那次掉到井裡之後就是這麼一副模樣的了,更是不以為怪。

  這是個臨時紮下的營盤,這些天來趙石仔細觀察這個時代的兵備體制以及行軍的規則,也算頗有收穫,但這次紮營卻讓他感到了不同尋常,以前都是天光放亮就開始趕路,直到天色昏黑才能歇下的,但今日卻是日頭還有老高就在路旁的一個山丘周圍停了下來,以前紮營都還算中規中矩,中軍內營外營,層次分明,但這次卻是倉促之極,大家鬆鬆散散的聚在一起,往日裡來回呼喝的禁軍官兵也有些不知所措,顯然是沒人給其命令,臨時搭建的一座中軍大帳卻很是忙碌,不停的有有人進出,更有人出了帳子就上馬疾馳而去,氣氛凝重,別人自然樂不得的早早休息一下,但趙石卻已經感到了幾絲不詳的氣息在裡面。


第十三章遭遇


中軍大帳裡面站著十幾個人,將這個臨時搭建,並不怎麼寬敞的帳子擠的滿滿當當,但氣氛卻著實壓抑的厲害,幾個旅帥,一個中軍虞侯,剩下的都是護糧軍軍曹,這時都是面色凝重,眼巴巴看著坐在帳篷裡唯一的一把椅子上的主將,但就是沒有人說話,這到不是他們懂得尊卑禮儀,只是他們的任務是將糧草軍械運抵慶陽,這本是一趟輕鬆的任務,只是辛苦些罷了,但前方竟然傳來慶陽兵變的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前方的斥候已經遇到了一些散兵,這些散兵據說都是從慶陽逃出來的,距離這裡已經不算遠了,他們還沒見到,也無法得知詳情,但這個消息已經讓所有人心裡驚駭,消息若是真的,乖乖,兵變,還是慶陽,天要塌了嗎?西秦西北的屏障一個是武關延安一線,另一個就是慶陽,說起來雖是延邊鎮顯得更加重要一些,但糧草軍械都囤積在慶陽,和西夏一線幾十個軍寨都指望著這裡供給呢,慶陽若是有失,幾路立即糜爛,這是何等的大事?西夏若是此時來攻,過了慶陽,兵鋒就可以只指秦鳳河中,這怎麼得了?

  再一個最為難的就是他們的任務是送糧草到慶陽,就他們這三千多人到了慶陽還不是羊入虎口,若是就此退卻,西秦的軍法向來嚴厲,沒有軍令,私自退兵,這帳篷裡能活的也沒幾個,現在他們處的就是這麼個兩難的局面,有幾個心裡已經罵開了,他奶奶的這是什麼事兒,老子們來押運糧草本就是個苦差事,還趕上這麼攤子事兒,看校尉大人六神無主的樣子,別說拿主意了,這娘們兒別還沒見著叛軍,就先尿了褲子,自己怎麼這麼倒霉,真是流年不利。

  李金花這個時候確實蒙了,她才二十二歲的年紀,雖然像她這個年紀的女子早已結婚生子,為人母了,但她不行,她這一支族人到了這裡已經就剩下她一個女孩兒,她家世代軍伍,雖說已經和漢人差不多了,但一些突厥人的習慣也是遺留了下來,就算只剩下她這麼一個女孩兒,從小存的也是能馬上取功名,將家族的武勇延續下去的心思。

  所幸西秦有女子從軍的先例在,但一個女子想和男子一樣上陣殺敵本就是一件千難萬難的事情,她雖是自小就弓馬嫻熟,但女子上陣的機會還是不多,這次讓她押運糧草到慶陽,還是大伯父給她的一次機會,但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子,又沒經過戰陣,遇到這等大事自然腦袋一片空白,進退失據,神情惶惶,讓底下的一眾部下大失所望。

  一軍主帥這等的沒有決斷和擔當,老成持重的到也只是在心裡腹誹上兩句罷了,但有年輕氣盛的可不管這些,立時就有一個平日性子直的陰陽怪氣的開了口,「校尉大人,您到是說句話啊,我們這點子人馬可都指望著您做主呢,這是進是退我們可都是聽您的,您總得有個章程吧?」

  李金花身上一震,這才醒過神來,茫然的左右掃了一眼,入眼的都是一張張略帶不屑的臉龐,在軍中遇到這等質問,要是別的主帥,立馬兒就得將說話之人拉出去一頓板子,但她這個時候六神無主,威嚴盡失,心裡亂糟糟一團亂麻相仿,還能計較別人說什麼?旁人更是不開口了,一股壓抑的氣氛瀰散開來,好像一群軍官竟都是在等著看她這個主將的笑話。

  中軍虞侯陳前已經四十一歲,是一個腳印一個腳印從小兵升到了今天的位置,在眾人當中最是老成持重,一看不是事兒,在這樣的時候,主帥進退失據,未等事情是否明瞭,自己人就先鬧了起來,那怎麼得了,於是緩緩開了口道:「我們還是等等吧,收些退下來的散兵,問清楚怎麼回事兒,要真是慶陽兵亂,我們這些人去了也是送死,不如將這個消息馬上傳回去,就算我們退回平涼,應該也受不了什麼責難的,就怕這些敗兵看見糧草發瘋,大家趕緊立好營寨,若是糧草有失,你我的人頭都保不住,大家這就出去準備著,事情也許未必嚴重到我們想的那種程度。。。。。。」

  眾人一聽都覺有理,立時亂哄哄的走出了營帳,竟是一個個誰也沒問李金花的意思,將她這個主將晾在了那裡,李金花臉色由白轉紅,身子打顫,各種滋味齊上心頭,還是陳前躬身一禮,「大人,這個時候您亂不得的,您若是一亂,手下的人心就散了,您若能持之以靜,我們這些廝殺漢自然沒什麼可擔心的,保住糧草說不定回去還能給我們計上一功,您思慮一下,是不是這麼個理兒?」

  。。。。。。。。。。

  見軍官亂糟糟的從大帳之中出來,立時指揮人手開始紮營,那些正規禁軍卻並不幫忙,整理武器的整理武器,備馬的備馬,趙石更是明白,事情看來真的糟了。

  「石頭,看樣子不對啊。」旁邊的商延祖開了口,他以前便入過軍伍,見識自是他人比不上的,這時也看出了不對。

  趙石滿臉漠然,冷冷道:「叔兒,你一會兒悄悄告訴他們。。。。。。。。」說到這裡,一指不遠處的幾輛大車,「要是有事,我們就圍住那幾輛車,我看了,車上都是弩弓和箭矢,不行我們就拿出來。。。。。。。。」

  「這恐怕不行吧?私分押送的軍械,那是要斬頭的。。。。。。。。」

  「哼,命都沒了,斬不斬頭都是以後的事情。。。。。。。。」

  兩人還在悄聲說話,營外卻是響起了雜亂的馬蹄聲,幾個斥候渾身鮮血,有的身上還插著箭矢,狼狽的衝進了營地,也不管其他人驚異的目光,急急滾鞍下馬,就進了軍帳之中。

  。。。。。。。。。。。

  野利齊馳馬來到前頭,遠遠的觀察著好像沸水般喧鬧的營地,哈哈一笑,野利齊身材不高,但看到他的人只能用兩個字來形容這個傢伙,「強壯」這個傢伙確實強壯的讓人嘬舌,方方正正的一個碩大腦袋下面則是常人兩倍寬窄的身體,整個人看上去活像是個四四方方的正方體,常人大腿般粗細的胳膊上都是鼓脹的肌肉,就連這傢伙的臉上都是一條條的橫絲肉,這人不笑還好,一笑之下,整個人都透出一股瘋狂和殘忍的氣息,這也是這個傢伙身為黨項貴戚野利家族一員的他卻被派到這裡來的原因了,一來這個野利齊武勇過人,二來這個傢伙恃勇而驕,極為不討人喜歡,所以這個襲擊秦軍糧道的任務就落在他的頭上。

  這個時候野利齊舔了舔嘴唇,有些乾燥的厚大嘴唇艷紅的好像抹了一層鮮血,他也確實渴望見到鮮血,西夏和西秦已經平靜了五年的時間,對於野利齊這樣嗜血如命的人來說,五年時間簡直漫長的好像一生那麼久,可惜這裡沒有女人,野利齊心裡還有些遺憾,臉上卻露出了猙獰的怪笑,掃了一眼身旁的年輕人,這個年輕人身材頎長,但並不顯瘦弱,一張國字臉上兩道濃眉斜飛入鬢,一雙黑黑的眸子炯炯有神,見野利齊的目光望過來,眉頭微皺,他和野利齊份屬兄弟,卻要比野利齊小的多,他叫李元翰,今年才剛滿十八歲,年輕的臉上還不脫稚氣,但那份不經意間流露在外的沉穩和自信讓其人有一種非凡的魅力,他屬於西夏皇族,自小就以聰慧果敢著稱,這次南來卻是以觀容使的身份來的,要不是實在有些不放心表兄,也不會跟野利齊出來。

  他太熟悉這位表兄了,麾下士卒勇猛敢戰是沒話說的,但一打起仗來就是一個辦法,橫衝直撞,但他現在是野利齊的副將,勸是勸不住的了,再說看上去秦軍沒有什麼防備,正是衝上去的好時機,於是向野利齊微微點頭。

  野利齊雖是比他大了許多,但卻好似事事都聽這位弟弟的,見他點頭,兩隻眼睛一亮,立即大叫了一聲,「兄弟們,殺,一個不留,糧草軍械運回去,剩下的搶到什麼都歸自己。」

  他的部下們嗷嗷嚎叫著抽出奇形怪狀的武器,也不管什麼隊形,滿山遍野衝了出去,他們都是西夏精銳的鐵鷂子,但此時的鐵鷂子和當初元昊建國時已經大為不同了,原來鐵鷂子整個西夏也只有五千人左右,騎善馬,批重甲,穿鐵索,雖死而不墮,後面更會跟著兩萬「負擔」,衝鋒之時一往無前,號稱無堅不摧,曾有三百鐵鷂子正面衝垮兩萬步兵的輝煌歷史,但歷史終究是歷史,西夏缺鐵,維持一支這樣的軍隊所耗驚人,後來,禧宗年間改革軍制,鐵鷂子擴充到三萬人,配輕甲,弓箭,其實就是將重騎軍改成了輕騎兵,雖是擴充了許多,但去掉負擔,其實鐵鷂子的人數大體相同,不過所耗費的錢糧卻降低了一半還多。

  這次野利齊帶了一千士卒隨軍佯攻慶陽,阻秦軍援軍,但到了慶陽之後,卻是見慶陽守衛薄弱混亂,和以前大不相同,還以為是秦軍誘敵之策,夏軍在慶陽城外駐紮了七天,這才覺得秦軍好像真的有些古怪,士氣不振不說,還混亂異常,若不是實力實在不足以攻克慶陽這樣的堅城,估計只要幾個衝鋒就能把這座西秦重鎮拿下來了。

  於是夏軍一面派人通知主力,一面則將野利齊這樣的傢伙派了出去,查探慶陽周圍是否有秦軍大隊。

  。。。。。。。。。。。。。。。。

  這一戰,發生在慶陽城百里之內,相對於西夏西秦千里邊境之上無數大大小小的戰場的戰鬥,這一戰顯得那樣的微不足道,但其殘酷和血腥甚至無遜於現在已經被鮮血染成紅色的延安城下,不過這一戰之所以被人們所牢記,卻是因為在這裡面,是兩個分屬不同陣營,日後在戰場上大放異彩的兩個年輕人的第一戰,這時趙石剛滿十一歲,而李元翰,這位在另一個時空,曾在天狼原上與所向無敵的蒙古軍血戰十日,陣斬一個千夫長,六個百夫長,最後力竭戰死在天狼原上,麾下數萬士卒,直到戰至最後一人,並無一人投降,令成吉思汗的四子拖雷感歎,自蒙古攻夏,從未遭此挫折的絕世名將,他今年也才十八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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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血戰(一)


李金花望著衝過來的西夏騎軍,臉上泛起了一絲潮紅,她對統軍作戰很是生疏,但她的血液中遺留著先祖好戰的因子,大事上不脫女子心性,但一臨戰陣,雖是女子之身,這個時候卻再沒有方纔的慌亂,「傳令,所有,護糧軍護住糧草,步軍列陣在正面,驍騎軍跟我上去先阻他們一下,軍中虞侯何在,傳我軍令,臨敵後退者,斬。」

  營地中本是一團的混亂,但在這個時代,只要主帥能拿出相應的勇氣來,很容易就能起到鎮定軍心的作用,李金花這個時候的表現,立即使這些正規禁軍和民壯們組成的雜牌軍隊好像找到了主心骨兒,先前還對這位主帥不以為然的傢伙們也都立即聽令,號令一出,營地中的秩序立即井然有序,秦軍本就彪悍善戰,又加裝備精良,在歷次和西夏的作戰當中很是能佔到些優勢,和另一個時空中的宋軍簡直有天壤之別,這個時候一經在被突襲之初的混亂中恢復過來,雖是實力相比對方有些弱小,但那些正規禁軍出身的傢伙們卻一點懼色也無,紛紛藉著地勢排好了隊形,等待接戰。

  二百騎軍在李金花的率領之下,卻是一點猶豫也無,義無反顧的向數倍於己的敵人衝了過去。

  趙石站在土坡之上緊緊盯著不遠處快速接近的兩支軍隊,心中難免有一絲怪異和興奮,這就是冷兵器時代的戰爭,人和人面對面的生死相搏。

  約有百步,弓弦聲立時響成一片,接著就有慘叫聲遠遠傳來,點點血色在戰馬激起的煙塵中顯得那樣的微弱,但都代表著一條條生命的消逝,掉下戰馬的戰士沒有任何存活的可能,都毫無例外的被疾馳的戰馬踏成肉泥,兩撥箭雨過後,秦軍卻是抽出了弩弓,比對方多射一輪,對方立時有數十人被射落馬下。

  整齊的抽出橫刀,隊形慢慢變成鋒矢形狀,直直切入對方軍中,這個時候才看出秦軍的精銳,面對毫無隊形可言但卻數倍於己的夏軍,已經不足二百的秦軍卻聚在一起,像一把銳利的鋒刃切進了對方的軍陣當中,橫刀在戰士忘我的狂呼聲中大力揮出,或是碰上對方的兵刃,傳出刺耳的鐵器摩擦的聲音,或是直接帶起大蓬的鮮血,將對方斬落馬下,刺眼的紅色好像一團烈火,燒灼著趙石的眼睛和身體,一雙本是幽深黑亮的眸子中已經微不可見的帶上了幾許血絲,前世那個殺人如麻,冷血無情的戰士好像在這一刻徹底甦醒了過來,殺戮的慾望再次充滿了他的胸膛和身體每一個地方。

  奔騰的戰馬,揮舞的兵刃,面容猙獰的戰士,噴灑出來的熱血,一切的一切在這一刻都深深印在趙石的腦海之中,在很多年以後,趙石回想起來,都會清晰感覺到那時好像有一個莫名的聲音在呼喚著他的名字,讓他不管在什麼時候都沉靜自若的心境興奮不已,也許在之前,趙石還是被冷眼旁觀的心態所左右,那麼在見到這一讓他熱血澎湃的場面之後,他已經隱約找到了自己的歸屬。

  長槍如同閃電般刺出,一尺長的槍尖毫無阻礙的穿透對方的面頰,直接從腦後伸出,沒有任何的停頓,長槍橫劃,在將對方的腦袋攪成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之後,劃開了另外一個敵人的脖頸,由於急速運動而壓抑的熱血立時找到了出口,立時噴了李金花一臉,那人摀住脖子晃了晃,掉了下了馬去,李金花根本不敢細瞧,也容不得她細看,強忍住胃裡的不適用槍桿架住揮向自己的長刀,她旁邊的親兵大呼著將對方的一條胳膊斬了下來。

  激戰只經過了一刻,但在李金花感覺卻已經過了一天那般漫長,到處都是揮舞的兵器,還有戰士被殺死前淒厲的慘叫聲,鼻端濃烈的血腥氣息讓她總有一種要嘔吐出來的慾望,她的臉色已經蒼白如紙,呼吸已經急促的好像要將內臟從口中吐出來,但在她的部下眼裡,這位看上去柔弱的主將大人卻悍勇的讓人敬畏,一桿梨花槍盤旋往復,快如閃電,發如雷霆,每出都是見血而還,只這一會兒功夫,就已經挑了六七個人下馬,身上的閃亮的鎖鏈甲都被鮮血染的通紅,為李金花平添了幾分殺氣。

  但西秦軍馬到底人數太少,只這二百騎軍想要擋住數倍於己的敵人,還是西夏號稱無堅不摧的鐵鷂子,確實有些力不從心,越是往裡,壓力越大,周圍的敵人都是亡命阻攔,奇形怪狀的兵器劈頭蓋臉的往秦軍頭臉招呼,他們就像是一群狼,從四面八方撲上來,和著鮮血,一層層的剝離聚在一起的秦軍。

  李金花的親軍都是他家世代的護衛出身,到了她這一代已經只剩下了四個,這次都帶了出來,這時卻已經死了一個,那人替李金花擋住了一支流矢,只是停頓了一下,腦袋就已經被砸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團,讓李金花心中一陣劇痛,這四個人與其說是奴僕,到不如說是自己的家人,都是跟隨父親老部下,看著她長大的長輩,這時死在自己的面前,怎不叫她難過異常。

  這四個人領頭的一個叫李樹,最是悍勇,手裡的橫刀紅彤彤的一片,都是粘稠的鮮血,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這時一把拉住李金花的戰馬,狂吼道:「快走,我們殺出去。」

  這時秦軍也還剩百人左右,都是人人浴血,兩個旅帥只剩了一個,戰馬的速度也已經降到了最低,但這些秦軍都是精銳的殿前司禁軍出身,並不慌亂,雖是周圍全是敵軍,不時有同袍被砍翻下馬,但還是緊緊跟隨在主帥身後,聚成一團。

  陣後的李元翰並沒有上前廝殺,這個時候在十幾個親軍的簇擁下站在陣後不遠處,見秦軍轉向,斜斜劃了個弧線,就要從己陣的肋部穿出,濃黑的眉頭微不可見的皺了皺,心中卻是微微一歎,什麼時候鐵鷂子已經弱到了這樣的地步,曾經五千鐵鷂子就敢衝擊數萬人的軍陣,而如今,聲名在外的鐵鷂子卻不能留住區區數百敵軍,真是讓人憂慮啊。

  「去,告訴他們,不用管那些西秦的騎兵了,直接衝擊他們的營地,吳力,你帶些人擋住他們的回援,區區一個運糧隊就打成這副模樣,我都替他們臉紅。」這個命令現在看很是及時正確,,護糧隊數這二百騎軍最是精銳,其餘人數雖多,但大多都是烏合之眾,遇到大隊騎兵的衝擊,潰散是早晚的事情,他們需要的是糧食,而不是來殺人的,不過這個命令之後卻是讓李元翰後悔的腸子都青了的

  。。。。。。。。。。。。。。

  營地之中,趙石疾步跑到幾輛看好了的車輛的跟前,一把撕下上面的封條,聚攏在他身旁的人都是大驚失色,商延祖更是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兒,「石頭,你幹什麼?你這是把大家往絕路上送知道嗎?」急急說著,一邊四周觀看,索性在這個時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前方雖然短暫,但卻激烈的戰事吸引了目光,根本沒人注意他們。

  「把這些弩弓都拿出來,三個人為一組,兩人上弦,一個射箭,想活命就按我說的做。」

  但沒有人動,這是殺頭的大罪,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這裡平時威望也最高的商延祖,「這是戰場,沒有什麼比保住性命更重要的,難道一會西夏人衝進來,你們就用這個?」緊緊盯著商延祖的眼睛,伸手卻指了指他們手中的兵器。

  。。。。。。。。。。。

  趙石打量了一下手中的弩弓,很簡單的工藝,不過是照他前世的眼光看的,弩一直以來都是漢人所有,胡人是造不出來的,其實自商周以來,漢人無論在政治文化還是在其他的方面都不是北方的遊牧民族可以比擬得了的,但遺憾的是,不管文化先進與否,最終還得看人怎麼用,這些都是題外話,這裡先不談。

  。。。。。。。。。。。。。

  低矮甚至在倉促遇襲之下沒來得及將整個營地圍起來的寨牆根本擋不住西夏人的衝鋒,戰馬在寨牆上方一躍而過,接著就一頭扎進步兵群中,只一接觸,數個西夏騎卒就被步兵的槍林挑起摔落,但更多的騎兵卻將擋在自己面前的秦兵撞飛,來不及躲閃的秦兵立時被踏翻在地,被戰馬狂暴的鐵蹄踩的肚爛腸穿,騎軍對步軍的優勢,在這一刻顯現無疑。

  秦軍雖是悍勇,拚死抵抗,但面對居高臨下的西夏鐵鷂子,卻是力不從心,只是稍微擋了一刻,就已被對方衝開了數個缺口,潮水般的西夏騎兵順著缺口將秦軍撕裂開來,慢慢分成幾團,這個時候,營地內的戰事剛一開始,幾乎就已經變成了一邊倒的屠殺,秦軍象割麥子一樣一排排倒下,鮮血立即染紅了這裡的土地,慘叫聲連成一片,刺穿蒼穹,傳出老遠。


第十五章血戰(二)


「快,回援,回營地。」李金花抹了一把臉,卻覺濕膩膩的,一手都是血水和汗水的混合物,她本是女兒家,平時都是乾乾淨淨的,但此時心中焦灼,卻也顧不得這些了,此時二百西秦騎軍已經不足一百之數,前面還被三百餘西夏騎兵纏住,營地就在不遠處,但就是回不去,旁邊的李樹緊緊拽住她的馬韁繩,就是不讓她上前廝殺,心中急切可想而知。

  護糧軍雖有三千之數,但除了八百禁軍,其餘都是徵召而來的民壯,此時營地之中殺作一團,秦軍步兵已經被分割成了幾塊,不時有人濺血倒地,人體上的各個部位不時飛散到一邊,這些民壯哪裡見到過這樣的場面,立時有人便嘔吐了出來,一些膽子大些的臉色卻也刷白一片,更有人掉頭就跑,卻被身後數十個禁軍一一砍倒在地。

  「擅自逃跑者,斬。」陳前聲嘶力竭的聲音在隊伍中傳出。

  「擅自逃跑者,斬。」數十個執法禁軍跟在他的身後,一齊喊道。

  戰場之上,沒有任何情義可講,這些禁軍官兵都是一臉的殺氣,手中橫刀緊握,又接連砍倒十餘個轉身逃走的傢伙,鮮血可以讓人崩潰,同樣能震懾人心。

  隨著後面禁軍執法士卒的壓上,人心鬆動的民夫慢慢列好了陣型。

  「衝上去,擋住西夏人,大家就能活命,要不然一起死。」各隊的隊正努力的喊叫著。

  營地是設在一個小小的土丘之上,糧車四散在小丘周圍,這樣的地形無形中也確實幫了秦軍不少的大忙,雖是被對方殺散開來,但秦軍軍法嚴酷,正規禁軍這個時候誰也沒有逃跑的心思,他們是護糧軍,軍糧有失,逃回去也是個梟首示眾的下場,還不如背靠土丘,決死一戰。

  野利齊一下將攔在自己馬前的一個秦軍砸的血肉模糊,眼睛已經赤紅一片,在騎軍衝鋒的時候他就有些鬱悶,秦軍騎兵從隊伍的側面衝入,讓他這個滿心想和秦軍騎兵較量一番的傢伙有一種一拳打在空處的感覺,但騎兵衝鋒也停不下來,眼睜睜瞧著對方在自己陣中殺了一圈,讓他怒發如狂。

  他手中揮動的是一隻狼牙棒,黑黑乎的表面上全是參差不齊的倒刺兒,這東西看不出是什麼質地,但份量絕對不輕,但舞動在野利齊的手裡卻輕若無物一般,可見此人力量確實不小。

  「跟我來,殺死他們。」狂暴的吼叫聲傳出,立時有百多人匯聚在了他的身邊,一力向小丘上面衝來。

  在騎兵面前,失去隊形的步兵沒有什麼威脅,和西秦征戰多年的野利齊知道,這個時候只要保持壓力,對方早晚會四散而逃,更何況對方看樣子還有不少民夫,現在要作的就是盡快讓他們知道,勝利是沒有機會的,只要有一人逃走,那麼一整隊的人就會逃走,到了那個時候,人的腿怎麼能跑過馬呢?

  野利齊嘴角間閃過一絲獰笑,叱的一聲銳響,野利齊卻是反應極快,立即一個側身,一隻箭矢於他擦肩而過,野利齊瞪大了血紅的眼睛瞧了過去。

  一個車廂之上,一個少年持弩而立,少年的臉上有著與年齡絕不相稱的冷漠,就算離著數十米的距離,周圍全是奮力向前的部下,但野利齊依然覺得少年那一雙冰冷的毫無感情的眸子緊緊盯在他的身上,眼神冰冷如霜,但深處卻好像有一團火焰在跳動,就算是他這樣殺人無算的人物也覺得後背一陣發涼,他熟悉這種眼神,當年他十六歲時,隨父親進攻西秦周平寨,守衛周平寨的是四百秦軍,數萬大軍攻了整整六天,最後周平寨剩餘守軍衝出,在數萬大軍中硬是衝出了近百米,為首的一個西秦將領就是這種眼神,那人一把大弓,一箭射倒中軍大旗,一箭射殺了他的父親,離的太遠,他看不清那人的相貌,只是看見那人渾身血紅,如同是在鮮血中浸泡出來一般,那人只是遠遠的掃了他一眼,那充滿死氣的眼神硬是把剛滿十六歲,初上戰陣的他嚇尿了褲子,那人最後力盡戰死在了軍前,但身周十餘米處,屍體橫臥,鮮血橫流,竟是留下了數倍於己的敵軍,西夏人向來崇敬勇士,雖是敵手,但還是將那人的屍體抬出來,用清水洗過之後,卻是渾身傷口,光箭頭就起出十餘個,這等人物不光是將別人的性命不當回事情,看來就連自己的性命也沒看在眼裡的,後來他才聽說,駐守那裡是西秦楊家的人,而那四百秦軍有個名字叫曳落河,他們都是囚犯,就連那個將領也是殺了人被貶放在那裡的,自那以後,野利齊在戰陣之上身先士卒,一步不退,性子卻越發的暴戾了起來,因為他每每想起那人,卻是覺得自己再是勇猛,殺的人再多,也是比不上那人的了。

  少年在弩弓上調整了幾下,將弩弓又端了起來,顯然,剛才不是少年準頭太差,而是弓弩還沒經過調試,就在此時,少年的身旁又站出幾個人來,人人手上一把弓弩,齊刷刷對準了野利齊這個方向,這些人面色都有些蒼白,再看身上的衣甲也都極是簡陋,不用問,這些都是運送糧草的民壯,但這些人手裡的弓弩卻都是貨真價實的殺人武器。

  野利齊心中大駭,漢人的弓弩是戰場上的利器,這麼近的距離,就算有鎧甲防身,也絲毫不能帶給自己一點安全,高高坐在馬上的西夏騎兵正好是上好的靶子。

  根本來不及想一群民壯手中怎麼會出現弓弩,野利齊立時從馬上滾了下來,又是嗖的一聲,貼著他的肩頭,一隻箭矢疾飛了出去,釘在了他後面一個親兵的身上,弩箭立時穿透了薄薄的輕甲,將那個親兵射了個對穿,親兵慘嚎著掉下馬來。

  「下馬,下馬,衝上去。」絲毫沒有猶豫,野利齊大聲叫道。

  但越來越多的持弩漢子學著少年爬上了車廂,少年則指揮著人們將運糧車一輛輛的排起,擋在了前面,最後活像是在小丘頂端築起了一道木牆,把營地人為的分成了兩部分。

  「弓箭,弓箭,把他們射下來。」又有幾人被射死,這些弩箭明顯沒有什麼準頭兒,但殺傷力依然不減,這麼近的距離,人又聚在一起,想躲也沒地方躲。

  野利齊不管這些,他此時眼睛裡面只有那個不慌不忙,對眼前震天的廝殺聲充耳不聞的少年,他心裡甚至有些嫉妒,他嚮往成為這樣的人,但那個血色的身影卻像噩夢一般追隨著他,每逢戰陣就讓他的情緒失去控制,當年的懦弱更是讓他加倍的暴躁。

  殺了他,殺了他,野利齊的心裡現在只有一個聲音,好像當年那個渾身包裹著血色的身影又出現在了他的面前,而他要作的,就是面對面的殺死對方。

  廝殺更加慘烈,衝進營地的騎兵的馬速已經降到了最低,傷亡漸漸也多了起來,但還是壓的秦軍步步後退,這樣看來,崩潰只是早晚的事情。

  但土丘之上又是一番場景,陳前目瞪口呆的看著數百民壯在一個少年的指揮之下,依次取出車上的弓弩,弩箭也被發放了下去,這些都是運往軍前的軍械,就算超過了折損數量,護送的軍兵也得吃軍法的,怎麼能。。。。。。。。。

  身為軍中虞侯,這個時候是上去阻止?還是只當作沒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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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積分大於負-100的壞孩子,將可獲得重新機會成為懲罰生,權限跟幼兒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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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血戰(三)


一陣箭雨射了過來,趙石毫不猶豫,一翻身就已經下了車廂,還順手將身旁一個趙家村出來的年輕人一把拽了下來,幾隻箭矢射在他們呆過的地方,釘在木製的車板上,發出密集的咄咄聲,幾個在他們身邊的人卻沒他那麼機警,立時被射成了刺蝟,甚至沒來得及慘叫出聲兒就變成了屍體。

  但越來越多的人手裡有了弓弩,這些民夫雖然頭一次使用這些東西,但弓弩本就使用簡單,被譽為冷兵器時代的火槍,只是因為射程和準確率以及造價等問題才沒有全面取代長弓,但這種東西和火槍最大的共同點其實就是不用怎麼訓練,就算是一個孩子也能使用的,所以拿在這些民夫手裡卻也威力十足。

  這個時候一百五十具弓弩已經全部發放了下去,這些民夫雖是心中恐懼,既然逃不得,在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戰場上面,也容不得他們不拿出全部的勇氣,為生存而戰鬥。

  箭雨剛過,一排弩箭又射了下去,土丘坡上立時滾倒了十餘個西夏軍卒,雙方你來我往,鮮血噴灑間,每一刻都有生命消逝在這裡,民夫口中一邊發出恐懼的嚎叫聲,一邊拚命的扣動手中的駑機,和著受傷之人的慘叫,以及箭矢破空的聲響,立時把這小小的土丘變成了地獄一般的地方。

  野利齊滿臉的猙獰,他的肩頭上中了一支弩箭,但這人也當真悍勇,隨著一聲不似人聲兒的嚎叫,硬是將箭矢在肩頭當即拔了下來,一般來說,這樣的行為在戰場上是不會發生的,久經戰陣之人都知道,身中箭矢不要緊,但當即拔出卻會使人因為留血過多而失去戰力,但戰陣之上瞬息萬變,主將的一舉一動都是全軍所繫,周圍的西夏戰士見主將如此悍勇,都是士氣大振,一窩蜂的隨在他的身後衝了上去,也不顧上面射來的疾矢,只幾息之間就衝到了糧車之下。

  野利齊狂嚎了一聲,手中的狼牙棒高高舉起,一棒砸在車子上面,隨著一聲大響,碎木翻飛,一輛本就不算怎麼大的駝車硬是被他砸碎開來,躲在後面的六七個人紛紛慘叫出聲兒,被疾飛而出的碎木扎的滿臉是血,更有兩個不及躲開,硬是被飛出的車輪橫掃而過,立時骨斷筋折,栽倒在地。

  不遠處的趙石看見好像一具人型坦克般從砸開的缺口衝進來的大漢,眼睛一縮,猛將?這個他只在小說中才會見到的詞語在這個時候卻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相對於前世人們羸弱的身體,這個時代的人們強的太多了,但一個人的力量能大到這樣的程度,還是讓趙石一陣驚訝。

  但這不是細細觀察的好時候,隨著車陣出現的這個缺口,立時十幾個西夏軍卒闖了進來,就像是狼闖進了羊群,只一接觸,立時有數個民夫被砍翻在地,山丘本就不大,數百人擠在一起就已顯得很是狹小,如今被夏人不斷衝入,更是亂成了一鍋粥相仿,前面的人想往後跑,後面的人卻被禁軍士兵驅趕上前封堵缺口,其中不乏哭爹喊娘的叫喊之聲,雖是混亂不堪,但這樣一來,卻是將不大的缺口處堵的滿滿當當,前面的人雖在夏人面前不斷濺血倒地,但後面的人卻止不住腳步向前,硬是將夏人擠在了缺口處,仗打到這份上卻是蔚為奇觀,後面的禁軍官兵也是目瞪口呆,這些人都是經過戰陣的,但也是頭一次看到這樣的情景,不過這個時候卻也容不得他們多想,但要有人轉頭向後,上去就是一刀,護糧軍這次損失慘重那是一定的了,但只要有一線生機,將夏人擋在外面,他們就不會有絲毫的手軟。

  混亂之中,野利齊的頭臉身上也挨了幾下,他的身上已經染成血紅色,手中兵器一揮便有人被砸的吐血飛出,他卻也沒想到一個小小的運糧隊會這般的難打,心中也是著急,下面的情況也不知怎樣了,要是再這般下去,就算是勝了,西夏聲威赫赫的鐵鷂子打了這樣一場爛仗,哪怕是把眼前的秦軍全殲在這裡,傳出去也是個笑話。

  想到這裡卻是蠻性發作,手中的狼牙棒舞的跟車輪般相仿,硬硬往人堆中殺了進去,這些民壯哪裡是他的對手,立時倒下了一片,竟有數人被他砸的飛了起來,落在外圍時已經不成人型,明顯是不活的了。

  民壯的兵器碰在他的狼牙棒上,卻好像是紙一般輕巧,立時折斷飛出,他身邊的親兵也是亡命護住他的左右,像一柄尖刀插入了民壯組成的擁擠隊形,頓時血雨紛飛,殺出了一條鮮血鋪就的通道出來。

  後面的西夏士卒正待歡呼跟進之時,野利齊卻是身子一晃,腿上已經中了一支弩箭,腿腳一軟,跪倒在地,挺進之勢頓時一頓,野利齊身邊的親兵大驚之下,立即將他牢牢裹在中間,野利齊順著擁擠的人群縫隙望去,不遠處那個漢人少年正將手中的弓弩遞給身後的同伴,冰冷的眼神兒卻一刻也沒離開他的身上,兩人眼神一對之間,卻都是一縮。

  野利齊的眼睛卻立時紅了,大吼了一聲,「閃開。」將腿上的弩箭折斷,推開身邊的親兵,一棒將前面的兩個敵人搗翻在地,大踏步向趙石方向殺了過去。

  趙石身邊聚著的都是第五隊的人手,眾人神情中也難掩倉皇之色,但相比其他人而言卻多了幾分的鎮定,這和趙石的表現是分不開的,和西夏人接戰以後,趙石先是給大家分下弓弩利器,在小丘周圍築起車牆,指揮大家避開敵人鋒芒,有條不紊間更無一絲一毫慌亂,死在這個小小年紀的隊正手裡的夏人已經有三四個之多,從接戰到現在,他這一隊護糧軍卻是保存的最完整的一支,五十個人只有兩個受了箭傷,俗話說將乃軍之膽,自己的隊正這般鎮定自若,他們這些初上戰場之人雖然難免害怕,但畢竟少了幾分慌亂,只是聚在趙石身邊,上弩的上弩,射箭的射箭,比起其他人亂哄哄的被趕上去丟掉性命都不知怎麼回事兒可要強的多了。


第十七章血戰(四)


趙石眼睛緊盯著那凶神惡煞一般朝著自己方向逼過來的大漢,慢慢抽出自己的橫刀,但他心中也無本分把握能在面對面的搏鬥中勝出,一來畢竟這副身體年齡太小,看見這人一身巨力著實有些可怕,自己是萬萬比不上的,二來這樣的混戰他還是第一次遇到,突發因素太多,一旦接觸,只要挨上一下,以這個時代的醫療水平,估計不死也得丟半條命。

  但他不會退縮,他的血液中天生就有好戰的因子,不管是在前世還是在這個時代,他自信他都是最好的戰士,鮮血的味道以及震耳欲聾的喊殺聲已經讓他的殺戮慾望瘋狂膨脹,這種陌生而有有些熟悉的感覺就像是吸毒一般,讓他欲罷不能。

  冷不防,旁邊的商延祖卻一把將他拽到了隊伍之中,「上去攔住他們。」商延祖一邊大喊著,一邊拉著趙石繼續後退,趙石掙了幾下,奈何現在身小力弱,怎麼也掙不開商延祖抓著他的大手。

  旁邊立時有幾個人迎了上去,這一隊中大多都是趙家村的村民,之間或多或少都有些親戚關係,平日裡就同聲共氣慣了的,雖都第一次見到這般血肉橫飛的場面,心中難免恐懼非常,但值此之時,眾人怎也不會讓年紀最小的趙石衝在前面,趙石一退,立時眾人便將他護在了中間,十幾個年輕的擋在了外面,更有幾個手持弩弓的端起來朝著野利齊的方向就是一個齊射。

  野利齊也是幸運,身邊三個親兵見狀大驚之下,立時擁身而上,將其護住,弩弓攢射之下,頓時三人都被射成了刺蝟一般。

  這些親兵都是跟隨野利齊征戰日久的老兵,雖然上下有別,但平日裡都是仿若兄弟一般,沒想到今日在這小小的山丘之上卻是死傷慘重,這也和野利齊輕敵有莫大的關係,若是他能在山丘之下先擊潰下面的六百步軍,再以弓箭壓制,衝擊小丘之上的運糧隊,這次未必不能全勝,但這到也真不怪他,一來是兩軍倉促相遇,對方又是運糧隊,他則帶領的是號稱精銳的鐵鷂子,以他的性子,自然是強攻為上的了,沒想到的是,這次帶隊的雖是個女子,但她的大伯父卻是駐守河中,手握兵權的大將,這二百驍騎軍乃是河中精銳,從其人人手中都配有弩弓就可以看出來的,弩弓製作昂貴,費時費力,非精銳而不可得,更讓野利齊沒想到的是一個小小的運糧隊中竟然出現這多的弩弓,民夫在接觸之後竟然也能死戰不退,戰事膠著之下,他麾下的鐵鷂子卻是傷亡越來越重,他哪有不著急的道理,這樣一來,吃虧也在情理之中。

  話說的有些遠了,野利齊這時卻沒有想這些的時間,看見三個親兵倒地,目眥皆裂,怒吼的聲音就像是一頭受傷的野獸一般。

  一把抓住一個親兵的屍體頂在自己身前,像一頭發了瘋的蠻牛衝了出去,這些民壯沒有經過正規的訓練,自然沒有什麼齊射之類的概念,這要是在平時正面戰場上自然是致命的缺點,但在這個時候,在這樣的混戰當中卻顯示出了最大的威力,跟在野利齊身後的西夏軍卒接下來又被射倒了五六人,就是野利齊擋在身前的屍體之上也插上了幾支弩箭,更有一支擦過他的肩頭,帶起一屢血花。

  隔著還有幾步遠,野利齊怒吼了一聲,將身前的屍體狠狠砸了出去,圍成一圈的民壯猝不及防,立時被屍體砸倒了五六人,後面的人都是驚呼出聲,這時便也顯示出了正規軍隊和民壯之間的區別,前面的人倒下,竟然沒有人在身後跟上,其他人一愣神,還急急退了幾步,本來還算完整的圈子立時出現了豁口,野利齊打老了仗的人,哪裡能放過眼前這樣的好機會,跟進幾步,已經被鮮血染成絳紫色的狼牙棒橫著揮出,立時就有兩人被掃飛了出去,回手又將一個人的腦袋砸的血肉模糊,湧身就已經進了進了人群當中。

  站在人群中,趙石本被殺戮和鮮血刺激的有些沸騰的心情漸漸冷靜了下來,但他有些疑惑的望了望四周,周圍全是自己一隊的人手,人人臉上都充滿了恐懼之色,他知道,這些人都怕的要命,從他們臉上的神色,以及不停顫動的手腳可以輕而易舉的看出這一點來,但這些人為什麼不跑?尤其是趙家村出來的人們,都緊緊聚在他的周圍,那個狂暴的漢子就離自己幾步遠近,卻怎麼也衝不過來,村頭兒趙老三家的小四兒迎上去了,他狂亂的揮舞著手裡的兵器,如果那也算是兵器的話,但只是一個照面,就已經被對方砸倒在地,半邊身子血肉模糊,倒在地上就已經不動了,趙金財迎上去了,他的腦袋象球一般被抽離了脖頸,鮮血從頸部衝起老高,他的二哥痛嚎了一聲,衝了上去,接著被一拳打飛了出去,正落在趙石的面前,滿嘴的鮮血吐個不停,胸口出明顯塌了下去,眼睛卻直直望著自己,滿是希翼之色,還是他身邊的商延祖上去在他耳邊輕聲說了一句,「放心去吧,你的家人自有人照看。」他的眼睛才慢慢失去了神采。。。。。。。。。

  鮮血的顏色是那樣的讓人熟悉,但一股陌生的情緒卻在這混亂喊殺聲中生了出來,他不知道這感覺是什麼,卻讓他心底的殺機更加的濃烈,但他立即警醒了過來,這裡是戰場,很早以前就有教官告訴他,在戰場上,也許熱血奔湧能讓人更加勇敢無畏,也許恐懼害怕會讓你更加小心謹慎,但這都會讓你失去冷靜,失去冷靜的結果會使你的生存機會降到最低,冷靜的判斷,冷靜的行動,這才是一個合格戰士所必備的素質,這些聽上去老生常談的東西往往都是至理名言,在無數次生死關頭都救過他的命。

  拋開那些讓他感到陌生的想法,向場中望去,只這一會兒功夫,戰場上的形勢就已經變得糟糕透頂,小丘下面的廝殺聲又大了幾分,估計禁軍還在激烈的抵抗,但山丘上面呢,順著缺口處,敵人蜂擁而入,堵也堵不住,民壯則已經亂成了一團,前面的人不住倒下後退,後面的卻被驅趕向前,相互踐踏,死傷慘重,也許敵人再向前一步,就能衝垮這些民壯組成的單薄防線,之後的結果就不用說了,是明擺著的事情。

  單就眼前這個西夏將領,瘋了一般將他們這數十人堵在車邊,竟是無人能擋。

  趙石眉梁骨跳動了幾下,使勁一把推開身邊的商延祖,身子一矮就鑽出了隊伍,商延祖啊了一聲,伸手想拉,卻哪裡來得及,心裡大急,「狗子,趕緊護著石頭,他上去了。」一邊喊叫著,一邊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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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血戰(五)


來到前面,還沒等瞅清楚對面的情況,一陣猛惡的風聲傳入趙石的耳朵,抬頭間,一張被鮮血塗抹的好像惡鬼轉世一般的猙獰大臉映入了趙石的眼簾,一雙暴虐的眸子狠狠的盯著他,嘴角卻已經泛起了一絲獰笑。

  矮身,閃避,帶著濃重的腥氣的狼牙棒擦著他的頭皮掠了過去,只這一瞬之間,和死神擦肩而過的感覺讓趙石全部的精神都亢奮了起來,心裡除了殺戮就再沒有別的什麼多餘的想法。

  並不回頭,側身滾動間,仗著自己身軀矮小,間不容髮的躲過對方踢出的一腳,再站起來的時候已經到了對方的側後,橫刀狠狠揮出,一個跟在野利齊身後,根本不曾注意到眼前突然多了一個人的西夏兵立時被橫刀在頸部劃過,疾噴而出的鮮血正正噴了回頭的野利齊一臉,野利齊砸下的狼牙棒頓時一頓,反射般的用手去擦被鮮血模糊的雙眼,但他畢竟是久經沙場之人,只頓了一下,狼牙棒便毫不猶豫的揮砸而下。

  時間雖然短暫的可以忽略不計,但對於趙石來說卻已經足夠,後退一步,躲開一個西夏兵砍向他肩部的長刀,身子一縮間已經闖入了野利齊的懷裡。

  墩身,轉頭,橫刀在小角度橫著揮出,感覺到橫刀一頓,趙石知道已經傷到了對方,也不看自己的戰果如何,身子疾竄而起,但他現在的身體畢竟不是以前那個經過千錘百煉的戰士的了,動作比之以前慢了不是一分。

  耳邊炸雷一般的一聲怒吼,脖子一緊,已經被一雙大手抓住了後頸,野利齊雖然抓住了對方,但自己也沒好到哪裡去,趙石身子矮小,這一刀又是橫著揮出,沒有什麼防護的雙腿頓時被這一刀切中,鮮血奔流而出,疼痛讓野利齊更加的瘋狂,對這個好像泥鰍一般滑溜,但卻狠辣的讓人不敢相信這還是個漢人的小孩兒的傢伙更加的痛恨。

  隨著雙腿一軟,身子跪倒,但卻也沒忘了將狼牙棒揮舞的更急,讓想上來圍攻自己的人不敢靠前,左手卻待狠狠用力,打算將這個傷到自己的傢伙的脖子扭斷。

  「快,救將軍回來。。。。。。」野利齊身邊這時只有四五個親兵在,這時見他倒地,都是死命上前要拉他回來。

  趙石這時卻是呼吸困難,脖子上的大手好像鐵鉗一般,頸骨在漸漸收緊的大手之中發出咯咯的聲音,彷彿馬上就要折斷開來,越是這樣的生死關頭,趙石的心裡卻越發的鎮定,更不會有哪怕半點的遲疑,手裡的橫刀反手紮了出去,身後立時傳來對方痛叫聲,脖子上的大手一鬆,胳膊上卻是一痛,混亂之中,已經被利刃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這還沒完,落地的趙石剛想站起,野利齊掙脫親兵的拉扯,手中粗大的狼牙棒已經狠狠照著他的腦袋砸了下來,他今天也是倒霉,腿上被趙石射了一箭不說,只和趙石照了個面的功夫,就已經被對方在身上來了兩下狠的,腿上被橫劃了一刀要說還是外傷的話,剛才那一下卻正正紮在了肋部,趙石情急之下自然力氣集中,這一刀扎的也是極深,野利齊疼痛之下,自是將這個漢人少年恨之入骨,誓要將這個傷了自己的傢伙留在這裡。

  這一棒下來,趙石已經躲閃不及,但也是他命不該絕,就在這個時候,一人硬從野利齊的親衛中間擠了進來,飛身而上,一把抱住了野利齊的胳膊,但卻擋不住野利齊的巨力,隨著野利齊的勁力,身子傾倒,但還是帶偏了野利齊的準頭兒,狼牙棒帶著風聲擦著趙石的身側砸在地上,砸的泥水翻飛,可見野利齊用了多大的力氣。

  野利齊身上已經有兩處箭傷,趙石射的一處還罷了,先前為激勵士氣硬將箭矢拔了下來,許久過去,肩頭上的血就沒停過,那人一撲之下,整個身體都砸在了他的腿上,腿上的傷處立時劇痛,野利齊悶哼了一聲,腦子已是一暈,他氣急之下,怒吼聲中,左手一拳砸在了那人的背上,砸的那人口吐鮮血,旁邊他的親兵也是大驚,但兩人糾纏在一起,卻不敢胡亂下手。

  要論戰場上的反應,趙石那自是一等一的,剛剛險死還生,轉頭間就已看清抱住敵人的正是趙狗子,平時怎麼看都是憨厚非常的一張臉上全是咬牙切齒的決絕,已經和對方滾成了一團,趙石哪裡還會遲疑,擋開旁邊一人砍向自己的一刀,湧身而上,死死抱住野利齊露在外面的腦袋,手裡的橫刀卻也沒閒著,在對方頸部一劃而過,野利齊身子被趙狗子壓在下面,一隻胳膊又被對方死死抱住,眼睜睜看著這一刀在自己脖頸一劃而過,圓睜二目,死死盯著趙石,嘴裡咯咯作聲,卻怎麼也發不出聲來,噴湧而出的鮮血將趙石和趙狗子兩人染的通紅一片,野利齊則身子抽搐,一雙暴虐的眸子也漸漸失去了神采,眼見是不活的了,野利齊是西夏有名的悍將,身經百戰,威名赫赫,卻不成想死在了這離家萬里的小小土丘之上。

  趙石鬆開雙手,心中並未有什麼諸如高興自豪之類的情緒,他前世殺人無數,來到這個時代雖是第一次殺人,在他想來,戰陣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不管殺的是什麼人,都是平常的緊的,但雖只片刻功夫,他已經遇險兩次,精神高度緊繃的後果就是身上一陣酸軟。

  說起來慢,其實這一系列的動作都是電光火石一般,野利齊身邊的親衛根本還沒來得及反應,一軍主將陣亡當場,身邊親衛就算能活著回去,也是個梟首示眾的結果,只聽一聲不類人聲兒的嚎叫,「將軍死了。。。。。。將軍死了。。。。。。。。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跟在野利齊身邊的親衛如今還有六個人,這個時候都是紅了眼睛,齊齊放開自己的對手,根本不顧自己安危,轉身向趙石和趙狗子就撲了上來,刀槍齊下,就要將兩人砍作肉泥。

  趙狗子本就憑的是一個狠勁兒,被野利齊砸中那一下就已經讓他暈暈忽忽,哪裡還能閃躲,後背上頓時挨了一下,長長的慘叫了一聲,所幸的是趙石在他身邊,根本不及細想,隨手撈住一人的手腕,一個標準的過肩摔,將對方的身體砸在了趙狗子的背上,趙狗子吭吃一聲,被砸的翻起了白眼兒,當即暈了過去,但卻也保住了他的一條性命,隨後砍向他的兵刃全部讓那個西夏兵挨了過去,梟首斷肢,幾乎是一瞬間就成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

  趙石閃躲了幾下,仗著身材矮小,連遮帶擋,這才被隨後一擁而上的民壯們硬拖了回去,主將已死,野利齊的兩個親衛拚死將他的屍體搶了出去,其餘數人全部戰死當場。


第十九章血戰(六)


李元翰有些焦躁的看著遠處的秦軍營地,這裡畢竟是西秦腹地,西秦的強大毋庸置疑,多在這裡拖延一分,危險也就多上一分,但野利齊的性子他也明白,是個上了戰陣就頭腦發熱的主兒,他到是不擔心野利齊的安危,在戰場上面若論衝鋒陷陣,這個表兄比起他這個初上戰場的強的可不是一點半點。

  坐在馬上,李元翰將馬鞭胡亂的揮舞了幾下,心中越來越是焦灼,戰場上的形勢十分分明,這個運糧隊的抵抗雖是十分激烈,超出他的想像甚多,但看起來還是自己一方佔據了很大的優勢,但他總有種不詳的預感,讓他的心裡很是煩躁不安。

  變化就在這時產生,已經衝進秦軍營地的西夏士卒一古腦狼狽退了出來,後面並無人追趕,但數百西夏精銳士卒這時卻惶惶然如喪家之犬,什麼斷後的,什麼指揮的,統統沒有,有些人臉上還帶著莫名其妙的茫然神色,明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跟著別人退了下來,潰敗,這是讓人無法置信的潰敗,在李元翰目瞪口呆當中,一些還好沒把馬丟了的已經跑到了他的近前。

  「將軍快走。。。。。。。」李元翰身邊的親衛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在這樣的情況下,好像只有一個結果,敗局已定。

  李元翰揮手沒頭沒臉給了那個出聲兒的親衛一頓鞭子,這個一向深沉的年輕西夏貴族徹底的憤怒了,「走?給我攔住他們,不聽的立即斬殺,還不快去,攔不住他們我就先殺了你們。。。。。。。。」

  。。。。。。。。。。。。

  天色已經微黑,初春的小雨來臨到了這北國剛從冰封中甦醒的大地上,俗話說春雨貴如油,但對於身處正德二十七年,慶陽百里處的這座小山丘周圍的人們來說卻是雪上加霜,天氣依然寒冷,剛下的小雨還沒等濕潤這片土地,就已經被凍成了薄冰,濕透的衣服和鎧甲貼在人的身上,被涼風一吹,那滋味估計是個人就不願嘗的了。

  雨水落在李元翰的頭頂,順著他的臉頰滑入衣領,這冰涼的雨水雖然帶走了他身體的溫度,但卻帶不走燃燒在他心頭的火焰。

  野利齊的屍體擺在了李元翰的面前,鎧甲已經脫下,身體已經洗淨,按照以前黨項族的規矩人死之後是要進行天葬的,但自從漢家禮儀傳入西夏,落葉歸根的思想也變得根深蒂固了起來,屍體是要運回去土葬的。

  「你們兩個。。。。。。不用想活了。。。。。。。但我給你們一個機會,能像勇士一樣戰死。。。。。。。明天清晨,我要你們兩個帶人殺光對面的漢人。。。。。。。你們就戰死在這裡吧。。。。。。」對著跪著自己面前的兩個曾經野利齊的親衛,李元翰緩緩說道,聲音中的寒意像是比這春雨更加濃重。

  「大人放心。。。。。。。要不是為了將將軍的屍體送回來,我等必定不會還活著,謝大人給我們這個機會為將軍報仇。。。。。。。」

  李元翰沒有再說話,營地中寂靜若死,望著不遠處的小小山丘,被仇恨和傷痛充滿的腦袋裡卻有了一絲後悔,他畢竟是第一次上戰場,他犯了很多的錯誤,在不知道對方虛實的情況下不應該讓表兄毫無顧忌的衝進對方的營地,在敗退回來之後,更不應該就地紮營,而是應該組織人馬立即進行攻擊,對方已是強弩之末,這從對方沒有在自己這邊主將陣亡,驚慌失措之下,趁勢掩殺就能看得出來,而他卻沒有激勵士氣,而是當著眾軍的面大哭了一場,當看見周圍人等臉色都是難看異常,才想起來這分明是洩了自己的士氣,只好紮營了事,不應該。。。。。。。。

  就在李元翰不停自責的時候,山丘之上也是淒風冷雨,這一戰下來,正規禁軍損傷過半,跟著李金花出擊的二百驍騎能平安回到營地卻只有四十二人,六百步兵折損二百八十餘人,損失更加慘重的是民壯隊伍,兩千民壯這一戰之後能站起來的只有八百多人,大多數人都嚇破了膽子,最後一段時間,虞侯陳前都不得不親自頂了上去,身上中了兩刀,到現在還沒甦醒過來,更加糟糕的則是各隊旅帥,隊正傷亡過半,軍官永遠是一軍的主心骨兒,沒了這些旅帥和隊正,傳下去的命令再是正確,仗也是沒法打的了,更別說他們這樣民壯和禁軍混雜的隊伍了。

  這樣一支隊伍,在沒有援軍的情況下,就算是有心想撤也是撤不走的了。

  李金花在帳篷之中來回走動,臉色有些蒼白,眉頭不時皺起,來到椅子旁的時候卻是身子一晃,旁邊的李樹急忙上前了一步,「小姐。。。。。。」

  李金花擺了擺手,「三叔,我沒事兒,二叔的屍體可收回來了?是我害了二叔性命,若不是我逞強。。。。。。。三叔也不會。。。。。。。」說到這裡背後又是一陣劇痛,臉色又蒼白了幾分,平日裡剛強如男子的她不僅露出幾分柔弱。

  李樹扶著李金花坐到椅子上,嘴裡卻安慰道:「不怨小姐,我四個結義兄弟跟隨老爺征戰日久,早就想到有這麼一天,要說二哥能為小姐戰死沙場,也算死得其所,嘿嘿。。。。。。」嘴上雖是這麼說著,但神色之間的黯然誰也能看得出來。

  他不願在這事兒上多談,自己兄弟四人,數十年的交情,今天卻少了一個,心中之傷痛哪裡能為外人道的,於是轉了話頭兒道:「西賊看樣子是跟咱們耗上了,也在不遠處紮了營,今天勝的有些僥倖,明日看來還要有一場硬仗要打,小姐身上的傷。。。。。。。」

  「不礙事的。」李金花擺了擺手,苦笑道:「照三叔看,我們這個樣子還能擋得住西夏人嗎?看樣子慶陽真的是出事了,要不然以慶陽七萬兵馬,還有番修的邊寨將士,怎也不會讓西賊來到腹地的,明日。。。。。。。若是抵擋不住,三叔你們就回去吧,宅子裡還有些積蓄,回去之後也別當這個兵了,弄幾塊地過些安穩日子,嘿,馬上取功名,是我想的左了,連累了幾位叔叔。。。。。。。。對了,那個立了大功的隊正叫什麼名字來著,叫他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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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sexl 於 2009-5-10 09:16 PM 編輯

第二十章戰後


運糧軍損失慘重,清點傷亡,安撫士卒,又要防範西夏人的再次進攻,廝殺了一天的李金花只覺得神思倦怠,這時她才明白,功名但在馬上取,說起來輕巧,真要到領軍作戰的時候,諸事繁雜的讓她一個頭兩個大,只覺得好像只要身子一躺下就不能站起來一般,直到這個時候,她才想起來今次險死還生,功勞最大的聽說卻是個小小的隊正,雖然只想好好睡上一覺,但怎麼也是要先見上對方一面的了。

  李樹猶豫了一下,卻並未出去找人,而是說道:「小姐,我們幾個受過老爺的大恩,怎會棄小姐而獨生?小姐不用多說,我幾人當年結義之時也曾說過的,同生共死,不離不棄,若是明日我等戰死當場,上能對得起老爺的恩情,下也能無愧於兄弟,此何其幸也,小姐也不必再勸我等,大哥和四弟必定也是這等想法,勸也無用。。。。。。。。至於那個隊正,那人私拆官封,將我們運送的弓弩拿出來分給了民壯,說起來這可不是個小罪名,您確定要見這個人?」

  之前的話李金花是預料得到的,畢竟四個叔叔是看著她長大的,他們的脾氣秉性她又如何不知道,但李樹後面的幾句話雖然說的有些含糊,但李金花畢竟不是蠢人,一聽便即明白了李樹的意思。

  要說事急從權,在那樣的情勢之下,這個小隊正作的一點都沒錯,而且還非常的正確,與其讓西夏人奪取了這些軍械,還不如用它們拚死一搏,但事情就是這般讓人無奈,作正確的事情未必會得到褒獎,而錯誤的舉動也不一定會得到應有的懲罰。

  在一般情況之下,私拆官封之人必定難逃一死的了,但如今卻是那個小隊正卻一舉功成,將對方主帥當場擊斃,遇到懂得變通的統軍主將還好說,功過相抵,甚至有可能慧眼識才,特此簡拔,但遇到一個固執的傢伙後果就有些難以預料了,有功則賞有過則罰,這樣的道理自然讓人無法辯駁,既然我賞了你的功績,那麼過錯我也一定要罰,怎麼罰?那就要看大家的為人和心胸了,如果遇到一個嫉賢妒能的,那下場就更加難以預料的到了。

  所以,事情也就是明擺著的了,這是個大麻煩,如果放在那裡不聞不問,事後還可以推脫上一番,如果見了對方,那麼你是賞呢還是罰呢?賞而不罰,這個私拆官封的罪名也就得給手下扛起來,罰而不賞?那更是愚蠢,此時正是需要眾人同心協力的時候,如此大失人心的舉動無異於自取滅亡,有賞有罰?這是個得拿捏好分寸的活計,李金花自問還沒這個能力。。。。。。。。這樣看來,卻是不聞不問來得好些了。

  想到這些,李金花一時間到是有些猶豫了起來,但隨即就想到如今西夏人就在不遠處虎視眈眈,自己一軍卻不堪一戰,就是能不能活的過明日還是兩說著,想這些有的沒的卻就有些可笑了不是?

  揉了揉自己越發疼痛的腦袋,李金花說道:「不妨事,把他帶來吧,若是今次不能活著回去,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就算我等能活著擊退西賊,這糧草軍械難道我們還有力量運走不成?不能準時將這些東西運送到慶陽本來就已經犯了軍法,如今看樣子我們還不得不將糧草軍械毀掉,既然如此,反正罪名已經夠多,再多給他背個罪名又有何妨?」

  李樹默然,李金花說的極是在理,他也辯駁不了,於是轉身走了出去,去找那個小隊正去了。

  趙石此時卻沒有想那麼多,他正在賣力跟同一隊的其他人一起挖了個深坑,坑的旁邊橫七豎八的躺著二十多具屍體,這些已經變成了冰冷的屍體的人都是他者一隊的,其中就有十一個趙家村出來的村民,戰事的殘酷和血腥讓這些初次見到血肉橫飛場面的傢伙們產生了強烈的反應,當然了,這在趙石眼裡完全是正常的,有的人在西夏兵突然撤走之後神情呆滯了很長一段時間,後來則被趙石一人臉上一巴掌打醒了過來,嘔吐,抽搐,甚至發出讓人不忍聞聽的慘叫,這是因為刺激過度而引發的精神錯亂,在趙石來說很好醫治,把他們打暈,再醒過來時就好多了。

  還有那麼幾個傢伙象發了瘋一般追在西夏人的身後,他們已經徹底的變得瘋狂,結果自然不言自明,他們都死了。

  還有兩個傢伙被徹底的嚇破了膽子,戰事結束後已經變得神志不清,對於這樣的傢伙,趙石也無能為力,他們已經變成了傳統意義上的白癡,精神病,趙石不是神仙,對這樣的病症束手無策,只好讓人把這兩個人捆起來了事。

  剩下的人的反應讓趙石很是滿意,他們最多嘔吐上一會兒,就開始默默的收斂同伴的屍體和給受傷的同伴保扎傷口,這些人不管以後如何,但他們都經過了第一次的考驗,他們有資格也有潛力成為很好的戰士。

  一隊五十人,一戰下來,損失近半,沒有人在這樣的情況下會因為自己僥倖的活下來而歡欣鼓舞,雖然他們心裡確實存在些歡喜的情緒,但在看到之前還一同聊天的人變成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屍體,這種歡喜也就不存在了,從他們的眼睛裡,趙石可以清晰的讀出悲傷,痛恨,恐懼,噁心。。。。。。。。等等複雜的情緒,但他們在看向趙石的時候,所有人都會保持敬畏,就算是商延祖在和趙石一同行走的時候也會自覺不自覺的落後半步,雖然在說話時依然石頭石頭的叫,但語氣當中已經沒有了以前的那股親熱勁,更多的則是保持著一種本能的恭敬,這種感覺在趙石來說說不出其中的好壞,他只是覺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麼,但也從中得到了一些東西,而這種讓別人敬畏的感覺和前世從來都是享受敵人或是朋友憎惡或是畏懼相比較來說還算不錯。

  趙狗子很是幸運,只是因為中了野利齊倉卒的一拳而吐了幾口血,估計是內臟受了些傷害,根據趙石的經驗,趙狗子只要休息一段時間就會復原的了,趙狗子的後背處還被砍了一刀,這是外傷,傷口雖然看上去很長很嚇人,其實並沒有傷害到筋骨,養上一段時間也應該就沒什麼問題了。

  。。。。。。。。。。。。。。。。。

  隨著腳步聲傳來,「你就是趙石?跟我走,校尉大人要見你。」


第二十一章意外


「趙石見過校尉大人。」趙石單膝跪地,行了個西秦軍禮,大聲說道。

  從這一禮上也多少可以看出趙石的性情,他不是什麼頑固不化之人,跪禮在現代不第於是對人尊嚴的一種侮辱,但他行起來卻無半點猶豫,雖然面前的是個比他前世時還要小上許多的女人。

  趙石唯一有些失禮的地方就是他雖然跪在地上,一雙冷漠的眼睛直直看著李金花,旁邊的李樹見他這個樣子,眉毛挑了挑,但最終卻未說話。

  李金花猶疑的看了趙石一眼,「你就是。。。。。。。。。那個私用軍械,殺了西賊主將的趙石?」要不是知道李樹的為人,她幾乎以為是李樹找錯了人,這分明還是個孩子,身高還不到她的脖子,面色有些黝黑,面貌雖然還算端正,但也普通的緊,嘴巴上更是連根鬍子都找不到,她之前就想,這樣一個有擔當,而且算得上膽大包天的傢伙應該自有一番英雄氣概才對,如今見到才知道真真是人不可貌相。

  李金花上上下下將對方打量了一圈,這才對上趙石的眼睛,雖然此時趙石並無什麼敵意,但最能表達一個人心性的地方就是他的眼睛,像人們常說的一個人很有氣勢,一個人渾身殺氣,這些東西都虛無縹緲,只可意會,不過真正說起來,除了身體動作以及說話之間表現出來的,其餘都只是從人眼睛中表達出來的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罷了。

  這是怎樣的一雙眼睛啊,黑幽幽深不見底,仿若一汪死水,卻時刻給人一種無形的壓力,對方看過來的目光就像是一柄出了鞘的利刃,散發出來的都是咄咄逼人的寒意,李金花呼吸一頓,本能的低下頭去,躲開了對方的直視,腳步更是不知不覺間退後了幾步,看得李樹一皺眉頭,心裡卻是一歎,暗道,小姐畢竟還是個沒經過大事的孩子,對著一個地位天差地遠的小小隊正,也是這般示弱,以後如何能在盡多桀驁難馴之輩的軍中立足?他見多識廣,如何看不出眼前這個孩子的異處?但自始至終,卻未發一言,正是想看看李金花如何應對,更多的則是錘磨的意思在裡面,若是以前他絕不會如此做法,但結義兄弟一死,心中不免多出幾分世事無常的感慨,自己兄弟幾人畢竟不能照顧小姐一輩子,有了這樣的想法,所以才有了這般舉動,如今卻是有些失望,又加想到戰死的二哥,以及明日的戰事,更是心灰意冷,腳步悄悄移動,不動聲色的出了帳篷。

  沒想到的是他出去的時候還是驚動了李金花,此時她的心神已被趙石所攝,乍一聽到響動,心中不免一驚,又是往後退了一步,這一步卻是拌了身後的椅子上面,這絕對是個意外,李金花毫無防備之下,不免手舞足蹈,不僅帶翻了椅子,更是一跤結結實實摔在了地上,牽扯到了傷處,啊的一聲痛呼已經衝口而出,頭頂的頭盔更是骨碌碌滾出了老遠,如雲般的秀髮立即脫離了束縛,披散了下來,當真是狼狽到了極處。

  李樹剛出帳篷就聽到了這般響動,一驚之下,轉身就待衝進帳篷,但簾子剛剛掀起,看見眼前的一幕,立時張大了嘴巴,愣在了那裡,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臉上的神色更是哭笑不得,最終還是一縮頭,退了出去,不過卻按住刀柄守在了門口處,心裡更是打定主意,這個時候不要說是西夏人衝上來,就算是天塌下來,也不會放人進去的了,不過如果小姐一怒之下,要將帳篷裡那小子殺了遮羞,他是幹不幹呢?想到這些,李樹臉上唯留下了苦笑。

  不光是李樹不知該怎麼辦,就算趙石兩世為人,也沒想到會遇到這樣的情況,雖說他在戰場之上心思敏銳,平時也並不愚笨,但在日常為人處事上卻欠缺的緊,遇到這樣尷尬的情形,根本不知該怎麼辦才好,第一時間在腦海之中升起的念頭則更是古怪,想到的是若是前世的隊長這麼一跤摔在自己面前,那。。。。。。到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呢,想到這裡,嘴角眉梢竟是都帶出了幾分笑意出來,在掙扎著想要站起來的李金花眼裡,卻是這個冷冰冰的小子愣愣的看著自己,面容之上的神色更是說不出的古怪,肯定是在嘲笑自己,再加上這一天來事事不順,最後竟然出了這麼大的一個丑,只覺得自己出生以來,從沒有受過這麼大的委屈,眼圈一紅,雖是極力忍耐,但一串兒淚珠已經順著腮龐滾落了下來,雖是樣子有些可憐,但看向趙石的目光中卻滿是羞惱,雖然心裡還沒起殺人滅口的歹毒念頭,但女人最會遷怒於人,此事認真說起來還真就是因趙石而起,這時的李金花到真的想上去咬上眼前這個見了自己狼狽樣子,還敢當面嘲笑的沒毛兒小子幾口才能解恨。

  趙石也是有些頭痛,但他這樣根本不懂女人心事的人哪裡知道遇到這樣的情形,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想了想,還是不管面前的校尉大人依然半躺在地上,情形似乎不是那麼正常,卻是將之前便已想好的話說了出來,「我有辦法擊退西夏人,不知校尉大人想不想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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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說服


不得不說,遇到不能解決的尷尬事情的時候,轉移注意力絕對是個好辦法,而擊退當面的西夏騎軍更是讓李金花求之不得的事情。

  趙石緊緊盯著李金花的眼睛,這是他在特種部隊時學到的心理戰術技巧,要想讓你說出去的話更有說服力,就要盯著對方的眼睛說,不管你說的是什麼,都會讓傾聽者有一種這人說話很有力量的感覺。

  李金花臉上猶自掛著幾道淚痕,秀髮披散,翹起的紅唇緊緊抿住,顯示主人性子很有些倔強在裡面,半躺的身體很是修長,若是沒有身上穿著的還帶著些許血腥味兒和醬紅顏色的鎧甲,這一刻所散發出來的魅力絕對不止於此。

  趙石這時移開了自己的目光,女人的魅力讓他身體微微一熱,雖然他現在身體還是個孩子,但畢竟在精神上是個三十八歲的男子,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女人的他確實有些心動,但多年的軍事訓練讓他瞬間便已拋開了這些無聊的念頭,只要身處戰場,他就不能被其他的東西所打動,而他對於戰事的發展有一種本能般的直覺,雖然他對冷兵器戰爭不甚瞭解,但此時並不妨礙他作出正確的判斷,而說服面前的女人按照他的想法來戰鬥就是他現在的目的了。

  在帳篷中來回走了幾圈,他本人心思縝密,但卻不善言辭,雖然前前後後都已經想到了,但怎麼說出來卻要想上一想的了。

  地上的李金花似乎已經忘了剛才的狼狽和羞憤,甚至忘了站起身來,眼前的少年再無剛才初見時那種平常感覺,渾身上下都給她一種神秘不同於常人的感覺,是啊,任何人不管長相如何,只要生就那樣的一雙眼睛,又怎麼會是平常人呢?

  此時的李金花,一雙微微泛著淡藍色的眼珠隨著趙石的走動來回轉動,心神已經牢牢定在他的身上,心裡卻是亂糟糟的,一乎想到年初時在東市,那個算命先生跟自己說的,今年自己有血光之災,不過卻有貴人相助,聽之附之,則富貴可期,離之背之,則禍患難料,她出身將門,對於這些神鬼之說並不深信,但值此窮途末路之時,卻也不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總之是信之不疑的了,而這個突然出現的少年難道就是她的貴人不成?一乎又想到這半天裡見到的屬下哪個不是愁眉苦臉,束手無策,就算是象李樹這樣老兵也不時露出絕望之色,唯獨眼前這個少年鎮定自若,端的是與眾不同,也許。。。。。。。。。

  「給我二百人馬,今夜就能將西夏人殺散。」

  「不行,若是敗了,明天。。。。。。。。」李金花不假思索的答道,二百?那幾乎已經是這支軍隊一半兒的兵力,其餘要麼受傷,要麼不堪一用,失了這二百人,怎麼保護糧草?明天束手待斃嗎?

  趙石的眼神兒微微露出了嘲意,「明天?今夜若不擊退西夏人,明天我們都得死。。。。。。。。」雖是對這位不知怎麼當上了校尉的女人滿是輕視之意,但還是耐心解釋道:「我們的傷亡很大,西夏人。。。。。。。。。但西夏人傷亡也不算小,而且。。。。。。。。。而且他們的主將已死,士氣低落,這個時候我們需要休息,而西夏人更需要休息,這就是我們的機會了,而且天還在下雨,嗯,天還很黑,我們要做的就是集中全力攻擊他們。。。。。。。。不成功則成仁,不需要很多人,最多二百人,悄悄的靠近他們,再進行攻擊,西夏人不會想到我們會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敢主動出擊,勝算很大,大人請想,若是明天等他們騎上戰馬,就算我們有弓弩在手,我們也打不過他們的。。。。。。。。。。。」

  「好,不過。。。。。。。。。啊。。。。。。。。。」這番話說的雖是磕磕巴巴,主要是因為趙石還不怎習慣這個時代人的說話習慣所致,但主要的意思已經說的明白,正合了兵法中出其不意之意,一想到明日正面交戰確實凶多吉少,李金花終於下定了決斷,直起身子就要站起來,不過她胳膊上本就有傷,這一下牽動了傷處,啊了一聲又跌回了地上。

  趙石見對方答應,心中一定,見狀沒有多想,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對方的胸口衣服就要將對方提起來,要是前世的他自然是輕而易舉,但現在嘛,一個只有十二歲的孩子就算再是強壯,能有多大的力氣?李金花本就生的高大,身上穿的鎧甲也有三四十斤的份量在,哪裡是趙石現在的力氣能提得動的,但他反應也是靈敏,一抓之下就已經察覺出了自己的不自量力,要待鬆手,但李金花慌亂之下卻是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就要借力站起,這下卻是使兩人都倒了霉,趙石身子立即失去了平衡,一跤摔在李金花的身上,兩人的腦袋正正碰了一起,伴隨著一聲悶響,兩人齊齊痛哼了一聲,接著兩人就都愣住了,兩唇相接,四目相對,情形是怎樣一個尷尬可以說得?

  (阿草虛心聽取兄弟們提出的意見,但總要有個限度吧?不能合乎一些人的口味是阿草功力不夠,這沒什麼辦法,一個人的功底就在那裡,能寫成什麼樣子都是阿草盡了最大努力的,用了心的,好的意見阿草絕對會虛心聽取,一些阿草達不到的,那就沒什麼法子了。

  還有,之所以虛構西秦這樣一個國家,也是因為材料問題,這樣發揮的空間就會更大一些,阿草是理科出身,雖然喜歡歷史,但功底明顯不如那些科班出身的傢伙的,要查的資料太多,總不能弄出些烏龍事情出來,讓大家爭相批評吧?要是大家能幫忙些個,將1180年左右的史料弄得全一些,故事將更加精彩。)


第二十三章衝動


柔軟的唇瓣兒有些乾燥,急促的呼吸帶出的卻是一屢處子的幽香,其中還有些許淡淡的血腥味兒,感覺到這些,原始的慾望象潮水般攻克著趙石如同鋼鐵般的神經築成的堅固防線,他甚至能清晰感覺到心跳在慢慢加速,體溫在升高,呼吸也漸漸急促,血液象渴望殺戮般渴望著其他什麼。。。。。。。。

  身下的女人依然愣愣的,像是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兒來,但雙頰已經泛起了嫣紅,脖頸處膩白的皮膚上面起了一串兒雞皮疙瘩,身體繃緊,抓住趙石肩頭的小手兒下意識的攥的更緊,這更像是一種變相的邀請,一下子點燃了趙石極力壓制的慾望。

  他再不滿意現在的情況,頭顱微低,深深吻了下去,在戰場上,趙石冷靜的像一塊兒冰,嗜血的像一頭凶獸,但在平時,他無慾無求的仿若聖人,是他真的什麼都不想得到嗎?其實人的慾望無休無止,只不過被他刻意壓制罷了,來到這裡已經一年了,換了個身體,換了個身份,這些給他的並不只是重生的希望,還有錯位的感覺,生存的壓力,以及如何選擇而帶來的迷茫,就像是今天的戰事,他首先想到的並不是如何保存自己,而是融如這場突如其來的殺戮當中,逞足了血氣之勇,這種情況在他前世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由此可見,他確實需要發洩,不管是在精神上,還是在身體上。。。。。。。。。。。

  此時的趙石無疑是霸道而且瘋狂的,他不再顧及對方的身份,不再顧及之後的後果,什麼西夏人,什麼勸說,都被他拋在了腦後,他想要的只是這個近在咫尺的女人,只想在對方身上索取。

  撬開對方禁閉的貝齒,肆無忌憚的佔據那滑潤濕膩之處,在這一刻,女人的身體先是緊繃了一下,眼睛也頓時睜大,接著身體卻瞬間酥軟了下來,這更加助長了他的氣焰,他的動作也更加具有侵略性。

  李金花現在有些恍惚,這樣的事情她做夢也不會想到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她自小就立志成為象花木蘭那般的巾幗女傑,她要得到西秦陸聞香那樣的地位,她要讓自小就在她面前說什麼可惜她不是個兒子的父親以有了她這樣一個女兒為容,所以在她這一生二十二年中,練武,誦讀兵法韜略,勤練騎射之術,可以說除了這些,這些年當中再沒有別的什麼,在她滿十三歲之後,上門提親的人也不是沒有,其中不乏西秦勳貴之家,但這不是她想要的,都給她回絕了,自父親死後,她的年紀漸長,這些事情也便漸漸沒了的,畢竟沒有哪家願意娶一個雙十年華還雲英未嫁的老姑娘不是?再加她母親去的早,對於男女之事她實在是一無所知。。。。。。。。。。

  她知道這樣是不對的,她想推開這個將舌頭胡亂伸入她嘴裡的傢伙,但唇舌交纏處帶來的陣陣銷魂蝕骨一般的感覺讓她神思支離,身體更是軟的好像得了重病,沒有一點的力氣,抬起胳膊本想推據,卻搭在了對方的腰上。。。。。。。。。。。她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但她知道,由此而生出的酥麻感覺一直沁入了她的心底,讓她興不起半點反抗的念頭來。

  「老三,你站在這兒幹嘛?小姐呢?在裡面嗎?」一個粗重的男聲在這個時候傳進了帳篷。

  「沒。。。。。。。沒事兒,小姐。。。。。。。。在裡面休息呢,小姐也累的不輕,大哥,我看沒什麼重要的事情,就明天再說吧。」

  「這怎麼行,不讓生火的命令可是小姐下的?,這麼冷的天兒,受傷的人又多,不讓生火取暖還不得要了人命去?

  西夏人那面都已經生了火的,他們不怕,我們怕個什麼。。。。。。。。。。老三,你攔著我幹嘛?」

  「大哥,慈不掌兵,西夏人還有餘力,你再看看我們。。。。。。。。這個時候可不能再有傷亡了。。。。。。。。。。。。」

  聽到說話的聲音,李金花渾身的力氣好像在這一瞬間又奇跡般的回到了身上,一把推開了趙石,身子一滾就站了起來。

  趙石在聽到聲音的時候就已經清醒了過來,心中不免一驚,眼中寒光一閃間,瞬即隱去,順勢站起,眼睛卻向女人看了過去,身子更是繃的緊緊的,他現在也知道剛才有些魯莽了,這個女人畢竟是他現在的上司,身份不同尋常,這個時候只要女人吆喝一聲,自己可就危險的很了,所以只待對方一有異動,他就會立刻作出相應的反應,外面的雨還沒有停,不用擒下這個女人,只要衝出帳篷,以他的本事,自保當不成什麼問題,想到這裡,心裡才徹底安靜了下來。

  但女人的舉動卻有些奇怪,女人並沒有動,看向他的目光間卻滿是複雜難言的情緒,眼光一觸間,女人的臉瞬間佈滿了紅暈,腦袋一扭便轉了開去,默默撿起地上的頭盔,攏了攏披散的秀髮,將頭盔帶好,又瞅了瞅自己的衣甲,胡亂的扯了扯上面的絲絛,抬起頭來的時候已經變得平靜了許多,聲音卻柔媚了許多,「今晚我們出營,你跟在我身邊,以後。。。。。。。以後就作我的親兵吧。。。。。。。。。啊,對了,今年你。。。。。。。。你多大了?」說到這裡,李金花的脖子根兒都紅的好像著了火一樣了。

  趙石的眉毛跳了跳,女人的反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親兵?他用眼睛橫了李金花一眼,這個女人打的什麼主意?他雖是不懂女兒心事,但這樣的情況若是放在前世,現在應該或是一個老大的耳光打過來,或是大叫大嚷的直喊流氓了吧?這個地方的女人還真是奇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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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定計



有些書友對十二歲的男人就開始與女人接觸很是反對,其實大可不必這樣的,書友們總是拿現代的眼光來看待問題,十二歲在現在確實還是個任嘛不懂的孩子,但在古代,十二歲娶妻的男人不少,而且十二歲就嫁人的女人也很多的,好了,阿草也不再解釋了高潮部分還得琢磨一下呢。。。。。。。。。)

  李金花的表現在趙石看來很是怪異,但這卻是他對於這個時代瞭解的不多罷了,自漢唐以降,中原民氣之開放雖不比現代,但也是很多現代人所無法想像的,別的先不說,衣食住行乃日常根本,從這些上就能看出當時開放之程度,比如唐朝仕女所穿的低胸襦裙,就是古代版的晚禮服,吃飯之時女子上桌陪酒也是平常之事,女子出行時雖是有些避諱,但長安女子城外游春的盛景是多少世人津津樂道的話題?就別說盛唐之時皇宮內院的糜爛情形了。

  那一吻唐突至極,但放在當時確也算不得什麼了不得的大事,最多打上幾板子也就完了的,若是李金花執意追究,以李家的勢力,流徙千里也不是不可能,但此時李金花已經二十二歲年紀,為了家族蹉跎歲月至今,嘴上雖是不說,但心中能無半點綺思情念?再加上趙石雖才十二歲年紀,但身形上卻像極了十五六歲的少年,小是小了些,身份上也與她天差地遠,但那一吻。。。。。。。。。。就在這麼一會兒功夫間,各種念頭在李金花心裡已經轉了千回百遍。

  李金花的腦袋裡亂成一團,但注意力卻一時也沒從趙石身上移開過,此時趙石身形挺的筆直,臉上又恢復了剛進帳篷之時的冷然淡漠,絲毫沒有方纔那一吻間所表現出來的狂熱和霸道,嗯,臉上的稜角還未成型,有些稚嫩,身形嘛,還遠遠算不得強壯,不過挺直了站在那裡卻別有一番氣度在裡面,就算是身上穿著混雜著泥水和血跡的號褂子也遮掩不住的了,尤其是那一雙眼睛。。。。。。。

  此時的趙石在李金花眼睛裡卻已格外不同了起來,但箇中滋味兒連她自己也難以盡述,就更別提旁邊的趙石了。

  說完了這一番話之後,尤其是還問起了對方的年齡,這些話幾乎是不假思索般說出,說完了才覺得話裡的意思怎麼聽也不對勁兒,這不是上趕著找男人呢嗎?臉刷的一下紅的好像要滴出血來一般,今天從遇到這個少年開始,她就進退失據,出醜露乖都是說的輕了,簡直。。。。。。。。簡直想起來就要找個地縫鑽進去才好受一些的。

  「我。。。。。。。不是。。。。。。。」

  「今年我十六歲,至於當大人的親兵,我看還是等過了這關再說吧。」趙石淡淡道,他雖不怎麼明白女人心裡想的是些什麼,但女人沒有任何敵意是已經肯定了的,恢復了一貫的平靜之後,他多年養成的性子也就顯露了出來,那就是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淡漠和冰冷。

  李金花嘴唇動了動,想再說些什麼但卻覺沒什麼可說的,終是沒有出聲兒,心裡想的卻是他是不是看不起我了?是不是覺得我是個水性楊花之人?還有,他雖然現在年紀不大,卻已如此了得,今日一戰若是能勝,他便是首功,罔自己平日裡自詡不讓男兒,只是一直沒有機會罷了,今日上了戰陣才真正明白了許多,事情並不如想像般輕而易舉,百戰功成,百戰功成,一戰下來就已死了這許多的人,百戰?那得有多少人失去性命?想到這裡她心裡卻已是有了一絲恐懼,隨即又想到眼前的少年在混戰之中竟然還殺了對方的主將,現在卻看不出任何諸如立了大功之後的驕傲,喜悅之類的情緒,自打見了他之後,這個少年就一直是一臉冷漠的樣子,除了那一刻。。。。。。。。他現在就已是如此城府,他日。。。。。。。。。。。

  正胡思亂想間,帳篷外面卻已經嚷嚷了起來,帳簾一響,一個瘦高的漢子已經滿臉怒容的闖了進來,一邊走還一邊大聲說道:「外面都快要凍死人了,我就不信小姐能在這裡睡得安穩,主將若是如此,你怎麼還能讓手下人給你賣命。。。。。。。。。。」正說到慷慨處,抬頭卻是見了帳內的情形,愣了一下,立即回頭怒道:「好你個李老三,我就說小姐不會置軍心於不顧嘛。。。。。。。。。哦?這人是誰?你不說小姐一個人。。。。。。。。。。」

  這時他才覺出事情的蹊蹺處,眼睛在李金花和李樹以及趙石身上來回轉了一圈,滿臉的疑惑。

  後面的李樹也摸了摸腦袋,眼睛瞧瞧李金花,又看看趙石,心裡也是納悶的緊,方才小姐出了那麼大的一個丑,現在竟是絲毫不動聲色,這個少年別的不說,對付女人到著實有些本事,他們都是粗魯漢子,哪裡看得出現在李金花眼角眉梢之處的春情。

  沒待他們再開口,李金花已經說道:「傳令下去,挑出二百人來,要行動無礙的,我們今晚去襲營。」

  兩人聽了這話都是一愣,他們都是老兵,上過戰陣,對明日之戰已經存了戰死在這裡的心思,這時只稍一思索,眼睛就都是一亮,與其明日和西夏人打一場爛仗,還不如今晚試試運氣,西夏人現在未必能比護糧軍強到哪裡去,主將不但當場戰死,在優勢之下,還傷亡了那許多的人手,今晚他們若是無備,定能殺得他們大敗虧輸。

  李樹心思要比那個瘦高的漢子深沉上幾分,眼光一閃間,已經盯在了趙石的身上,小姐是他看著長大的,和老爺一樣,沉穩有餘,而機變不足,更何況還是初次上戰陣,這樣行險的法子必定不是出自小姐,看來這個少年還真是有些真本事的了。

  「好,我這就去,不過可能選不出二百人,能動的到是不少,但這個活計膽子小上一些的可不能跟去,沒準兒會壞了事情,能有一百個我看就行,這夜裡黑乎乎的,上去殺他娘的也用不了那麼多人。」

  「將驍騎軍的那三十多個弟兄帶上,只等西夏人被咱們殺散了就追他娘的,定要殺他個片甲不留,未死了的兄弟們報仇。」

  「衝進西夏人營地的時候一定要先弄散了他們的馬,要不然他們一跑,咱們兩條腿兒可追不上。」

  「嘿嘿,這次要是能留下西夏人幾百個首季,小姐這果毅校尉也該升一升了。。。。。。。。這位小兄弟怎麼稱呼?」

  兩人經驗豐富,你一言我一語將事情想的越發周全,而且言語間好像已經勝券在握一般,這也正是他們老到的地方了,為的卻是堅定李金花的決心罷了,所謂未料勝先料敗,這在戰場上絕對是一句蠢話,如果主將都不能有必勝的決心,下面的人誰還跟著你去送死?這次就是孤注一擲,若是李金花心意不定,三心二意的,未戰估計就已經輸了。

  最後一句卻是瘦高漢子說的,他性子直爽,心計便也缺了些,但人卻不傻,說了半天,也已經知道這樣的計策肯定不是出自自家小姐,左右看看,估計就是這個眼生的少年了,所以才有此一問。


第二十五章黑夜


趙石面前的兩個人都是真正的軍人,一身衣甲經這一戰,都染成了血紅顏色,再經雨水一沖,斑斑駁駁間,雖然看上去很是狼狽,但兩個人往那裡一站,從裡到外都散發著一股攝人的殺氣。

  趙石從兩個人的身上將目光轉開,這種即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感覺讓他對兩個人有了那麼一絲親近,「我叫趙石,是護糧軍第三營第五隊隊正。」

  那瘦高漢子一愣,顯然沒有想到小姐深夜見的人只是一個小小的隊正,而且還這般的年輕,又想起之前李樹攔著他不讓他進來,看向李金花的眼光不由古怪了起來。

  李金花臉上一紅,趕緊解釋道:「就是他殺了西賊的主將,這個法子也是他想出來的。。。。。。。。」

  瘦高漢子仔細打量了趙石一番,他心性直率,想的也就沒有李樹那樣多,哈哈大笑,「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說來我們的命還是你救的,好好。。。。。。。。若是今晚我李勳一僥倖不死,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殺光了對面的西夏狗賊,再跟小兄弟喝個痛快。。。。。。。。」

  有這兩個老軍伍參與進來,趙石也不再多話,他還不會自大到以為從後世而來,比這裡的人多了一千年的知識,便不將這裡的人放在眼裡,事事都要指手畫腳一番才行,他對這個時代的軍制和作戰還很生疏,自然不會說些外行話上趕著讓人恥笑,所以大部分的時間都是靜心傾聽,只是撿有把握的才插上一句兩句,但只是這隻言片語,便已經讓這兩人刮目相看,要說之前這兩人心裡還存著些許這個少年運氣未免太好的念頭,在計劃已定之後,兩個人看向趙石的目光就已變得分外不同了起來。

  。。。。。。。。。。。。。。。。

  營地中升起了火光的同時,一百三十二個脫去了累贅的衣甲,手握橫刀,只著輕衣的秦軍士卒在李金花的率領之下悄悄的從山丘背面離開。

  天上的陰雲遮蔽了星光,讓這個夜晚黑的象濃墨一般,淅淅瀝瀝的春雨也在很大程度上掩蓋了他們離開的腳步聲。

  。。。。。。。。。。。。

  趙石走在隊伍前面,緊緊跟在李金花的身後,本來李金花想將他留在營地之中的,但趙石只是搖頭,李金花也不好多說,經了帳篷中曖昧的一幕之後,又不能將主將的官威拿出來壓他,最終只好將他帶在了身邊,趙石可不是要逞什麼血氣之勇,他可不認為留在營地中更加安全一些,這一百三十餘人看上去人數雖少,但卻已經是護糧軍所有的精銳,一個個兒都是身材健壯的高大漢子,裡面沒有一個是徵召來的民壯,跟著這些人自然生存幾率要大的多。

  冰涼的雨水順著趙石的面頰流入他的衣領,讓他不自覺的抖個不停,這讓他分外懷念起前世軍中的巧克力來,若是能嚼上幾塊,也不能被雨水弄得這般狼狽。

  再瞧瞧周圍這些漢子們,雖然黑乎乎離的稍微遠一點都看不見,但一個個悄無聲息,就連呼吸聲都是刻意壓抑的,偶爾有摔倒的,不用人扶,一骨碌就爬起來,緊緊跟在大隊的後面,他們在走之前都喝了些酒,但經過一天的戰事,他們已經疲憊的很了,再在這樣的天氣裡急速行軍,卻沒有一個人發出哪怕一句怨言出來,已經走了有五里了吧,他身邊就有個漢子一跤摔倒在地上,身子立時抽搐成了一個個兒,旁邊的人上去看看,卻沒有扶他起來,就這樣把他留在了原地,估計用不了多久,命也就沒了的,看到這些,就連趙石這樣鐵石心腸之人,此時也不得不在心裡由衷讚歎,前世的中國軍人的裝備在世界上是屬於三流水準,但官兵的素質在世界上卻沒有哪個人會予以輕視,這時看來,卻是早有這樣的傳統在。

  他遠遠繞了一圈,來到西夏人的營地周圍的時候才停了下來,西夏人的營地中傳來點點火光,但很是安靜,不確定有沒有巡哨在,李金花揮了揮手,大家都握緊了手裡的橫刀,警惕的看著周圍的黑暗處,直到半晌過後,沒什麼異常的動靜,李金花才按下了手臂,這些西北漢子才驟然鬆弛了下來,一個小隊一個小隊的清點人數,聚攏在一起喝酒溫暖身體,沒有人說什麼多餘的廢話,都在抓緊時間休息,趙石蹲在已經臉色慘白並且一直抖個不停的李金花的身邊,心裡卻對秦軍的軍事素養又有了一個新的認識,這些還只是護糧軍中的禁軍,若是正牌兒禁軍,或是邊鎮的鎮軍又該是如何一個模樣呢?心中不免有了些許的期待。

  「不用管他們有沒有巡哨,再等一個時辰,我們就衝上去,料他們也來不及反應。」說話的是李勳一,刻意壓低了的聲音中含著一絲喜悅,平安來到這裡讓他信心大增,這說明西夏人確實沒有什麼防備,他和李樹以及另一個中年漢子聚攏在李金花的身邊,旁邊除了趙石,還有兩個自願跟來的旅率,幾個人聽了他的話都的點頭。

  趙石猶豫了一下,還是插話說道:「不,我們等火光息的差不多了再行動,到時我們徑直衝進去,最好是分成幾隊,給他們造成我們人數眾多的假像,只要他們一亂,我們就喊些什麼亂。。。。。。。亂他們的軍心,如果他們真的沒有防備,天色又黑,自相殘殺之下,此戰必勝,但。。。。。。。。但是天色對我們也有影響,所以傷亡一定不小,最好是大家不要多在營地中停留,殺透營地之後就躲起來,若是他們亂的不夠,我們再殺回去,當然了,這時就看大家的運氣了,若是自己人被自己人殺了,也沒什麼好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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