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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尋找失落的愛情 -【華裳】《全文完》 [打印本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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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8:21 PM     標題: 尋找失落的愛情 -【華裳】《全文完》



【書名】：華裳

【作者】：尋找失落的愛情

【內容簡介】：
　　
　　點朱唇，描蛾眉，簪金釵，著華裳。

　　本已命喪黃泉，醒來卻成了沈家四小姐。

　　她誓要為昔日卑微的自己討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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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8:24 PM



【卷一‧重回人世】

第一章 死不瞑目

    屋子裡瀰漫著重重的血腥氣。

    若雲早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只覺得身子似被撕裂了一般，可無邊的痛楚卻遠遠沒有結束。

    她的臉頰一片蒼白，秀美的俏臉上都是汗珠。眼楮早已沒了睜開的力氣。腦子裡模模糊糊的冒出了一個念頭來︰生孩子好痛苦……

    若是重新選擇一次，她還會這麼做嗎？

    會的，她一定會的。這麼多年來，她一直在小姐身邊伺候著，小姐待她情同姐妹，一直器重恩寵有加。她這個做丫鬟的，不管為小姐做了什麼，都是應該的。

    耳邊傳來產婆的聲音︰「用力，再用把力氣，孩子的頭就快出來了。」

    孩子……

    若雲忽的生出些力氣來，咬牙用勁，那撕裂的痛苦無邊的蔓延。

    她要好好的生下這個孩子，她要為小姐生下一個兒子來。

    日後，這個孩子會是堂堂鎮遠王府的嫡長子，一生榮華富貴享用不盡，永遠做個人上人。

    就算……就算孩子永遠不知道生母是她，就算孩子要喊另一個女人做母親，她也不後悔……

    好痛好痛好痛……

    朦朧中，她聽到了小姐的急切的聲音︰「若雲，你要撐住，孩子就快生出來了。」

    她想點頭，卻早已沒了力氣。

    一碗參湯適時的灌進了她的嘴裡。全身的酸軟似乎散去了一些。

    她勉強睜開眼，想說些什麼，只吐出了幾個字︰「小姐，奴婢一定撐下去……」

    然後，最最劇烈的痛楚終於來了。

    她慘叫一聲，似乎有什麼東西從下身滑了出來。那折磨了她一天一夜的痛苦終於過去了。全身癱軟，再也沒了一絲力氣，耳際隱隱約約的聽到了一些斷斷續續的聲音。

    產婆驚喜的喊了出來︰「生啦，終於生啦，是位小少爺。」

    小姐欣喜若狂的聲音傳來︰「快，快些派人去王府報喜，就說我動了胎氣，早產了一個月。」

    若雲沒有力氣露出笑容，嘴角邊泛起淺淺的微笑。總算如願以償，沒有辜負了小姐的信任和期待。

    只要小姐有了兒子，就能在王府立足，從側妃轉為正妃也不是難事了。

    她不過是微不足道的通房丫鬟，受些委屈也不打緊的，小姐不能生育不要緊，她替小姐有了身孕生了兒子了……

    若雲的思緒飄飄忽忽，耳際似乎聽到了嬰孩哭泣的聲音。忽的費力的睜開眼來，斷斷續續的說道︰「孩子……」

    讓我看一眼孩子，我不貪心，只看一眼就好。以後這孩子就是小姐「生」的了……

    產婆們已經被容媽媽各塞了一個大大的紅包，打發出了屋子。

    這間屋子裡，只剩下小姐和容媽媽，丫鬟若虹正抱著哇哇啼哭的嬰兒輕輕拍著哄著。

    若雲覺得很奇怪，她的聲音雖然小了一些，可小姐分明是聽見了。為什麼小姐一動不動的看著她？

    向來溫柔端莊的小姐，此刻的眼神好奇怪好奇怪。

    若雲產後甚至極其虛弱，腦子昏昏沉沉的，沒有去細想其中的蹊蹺，只是哀求的看著小姐，斷斷續續的說道︰「小姐，奴婢……只想看孩子一眼……」

    小姐的臉上露出了微笑，一如往日般嬌美動人，可是眼裡的光芒卻令人不寒而慄︰「若雲，那是我的兒子。你不用看了，放心吧，以後我會好好的撫養他成人，他會成為鎮遠王府的小世子。」

    容媽媽手裡端著一碗湯藥緩緩走了過來，那笑容莫名的猙獰，眼裡閃過狠戾的亮光︰「若雲，喝了湯藥，安心的去吧！」

    安心的去……去哪裡？

    若雲暈乎乎的腦子裡忽的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驚恐的睜大了眼楮，掙扎的從床上坐起來，試圖避開步步逼近的容媽媽。

    可是她產後虛弱無比，連睜眼說話都沒力氣，哪裡能躲得開容媽媽獰笑的臉龐。

    「不、不要！」若雲使出渾身的力氣嘶喊︰「小姐，奴婢一直對您忠心耿耿，從無二心。您不能這麼對奴婢……」

    為什麼？這究竟是為什麼？

    她伺候小姐多年，極為忠心，從未做過違背小姐的命令。小姐說什麼，她就做什麼。甚至，就連小姐利用她生兒子，她也不曾違抗過。老老實實的按著小姐的吩咐，伺候那個風流好色的男人枕席，做一個無足輕重的通房丫鬟。

    在她有了身孕之後，小姐欣喜若狂。立刻讓她裝病，然後送她到了京城郊外的莊子上來「休養」。同時，小姐也宣佈了自己有孕的「好消息」。不知用了多少銀錢堵住了那個京城名醫的嘴，總之，人人皆知世子側妃有了身孕。

    誰也不知道，真正有孕的是她。

    她默默的在莊子上藉著休養的名義住了大半年，待到產期將近，同樣「大腹便便」還有月餘就到「產期」的小姐也到這個莊子上來避暑。

    再然後，她生子。

    小姐名正言順的「早產」了一個月，安然生下男嬰。

    這一個計劃不算完滿無缺，知情的人至少也有五個。除了她和小姐，還有小姐的乳娘容媽媽、丫鬟若虹知情，另有那個一直幫著小姐「安胎」「調理身子」的京城名醫。再加上適才的兩個產婆。零零總總算來，任何一個環節出了差錯，小姐的計劃都會功虧一簣。

    若雲曾擔心過紙包不住火，小姐卻胸有成竹的允諾，絕不會出任何差錯的。

    現在，她終於明白了，小姐早已做了留子去母的打算。

    不然，這碗湯藥為什麼會這麼快就備下了？她才剛生下孩子…

    容媽媽強硬的用一隻手擰住若雲的胳膊，意圖強行將藥灌進她的口中。

    若雲不知哪兒來的力氣，使勁的掙扎起來。本已虛弱至極致的身子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容媽媽一個不提防，居然被她掙脫開了。又恐那藥湯撒出來，一時之間，狼狽之極。

    小姐冷冷的看著，低聲吩咐若虹︰「把孩子給我，你過去幫忙。」

    聞言，若虹頓時手一顫。又不敢不從，只得顫顫巍巍的應了。將哭啼中的孩子抱給了小姐，幾步走到了床前，幫著一起按住了掙扎的若雲。當看到嬌美可人的若雲滿臉蒼白狀若瘋狂的模樣，若虹心裡一顫，扭過頭去，不肯再看一眼。

    若雲滿臉淚水，哭喊著︰「若虹，你快放手，讓我起來。求求你，我們可是一起長大的好姐妹……」

    和若雲一樣，若虹也是小姐的貼身丫鬟，兩人自八歲起便朝夕相伴，情意深厚，堪稱姐妹。

    若虹的手開始顫抖了，眼神遊移不定。可當她看到小姐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冰涼的微笑時，立刻打了個寒戰，狠狠心閉起了眼楮。抓著若雲的手越發的用力了。

    若雲淒厲之極的嘶喊在屋子裡不停的迴響︰「我哪裡做錯了，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對你一片忠心，你卻連我的命也容不下。蕭婉君，我做鬼也不放過你……」

    容媽媽眼中閃過狠絕之色，硬著心腸，大手牢牢的抓住若雲細緻的下巴，然後使勁的一捏。

    若雲痛的厲害，被逼著張口了嘴。叫喊聲從喉嚨裡冒出來，模糊不清。

    再然後，那苦到極致的藥水毫不留情的灌了過來。

    一點一點，灌進她喉嚨裡，然後滑進胃裡。頓時，胃裡像火燒般的灼痛。

    她想吐出來，卻被容媽媽抓住了頭髮，死死的往後扯。頭皮似被扯開一般的疼痛。胃裡的灼痛更是駭人，迅速的蔓延到了全身。無一處不痛。可那股疼痛，卻遠遠比不上心裡的痛。

    時間彷彿停滯了一般，若虹只覺得手下按著的女子豁出了全身的力氣掙扎，她不得不用盡全身力氣按住若雲。

    若雲的手到處揮舞，在若虹和容媽媽的胳膊上都留下了深深的血印。然後，那手慢慢停下，再沒一點動靜。

    若虹吃痛的呼喊出聲，咬牙用力，終於正眼看了若雲一眼。

    這一看之下，若虹害怕的瞪大了眼楮。

    若雲的眼楮死死的張著，裡面滿是怨懟和忿恨，慘白的臉孔隱隱透出青色。死氣隱現，只是最後一口氣遲遲不肯嚥下。

    「容媽媽，她死了嗎？。」半晌，若虹才顫抖著張口問道。

    容媽媽倒是鎮靜的多，嘴角扯出一絲獰笑︰「別怕，她已經斷氣了。」說著，將胳膊上的那隻手拍開。

    果然，那隻手軟軟的耷拉了下來。

    若虹連忙也依法施為，心裡悄悄的鬆了口氣。

    可是，當她看到若雲那雙依舊瞪大的雙眼時，心裡又發毛起來，失聲叫道︰「她的眼楮……」

    容媽媽看了一眼，也覺得滲得慌。

    死不瞑目……

    容媽媽嚥了口口水，只覺得呼吸有些困難。然後狠下心腸，用手在若雲冰涼的眼楮上抹了一下。

    那眼楮依舊沒有完全閉上，半睜半合著，像是在冷冷的斜睨著床邊的人，看來更是駭人。

    容媽媽也開始害怕了，再也不敢在床邊多待，迅速的走到小姐面前覆命︰「小姐，你放心，若雲已經死了。」

    小姐淡淡的「嗯」了一聲，輕輕的拍著懷裡的嬰兒。可那嬰兒卻死命的哭鬧了起來，彷彿也知道了自己的生母慘遭毒害一般。那尖銳的哭聲充斥了整個屋子，讓人透不過氣來……

    再然後，若雲被隨意的掩埋在了莊子後面的樹林裡。微微凸起的土包上面，連個像樣的墓碑也沒有。上面只插了一支斜斜的木牌，上書幾個字︰

    蕭若雲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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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8:26 PM



第二章 重回人世（一）

     她已經死了吧……

    喝下了那碗苦到極致的能讓人在最短時間內喪命的湯藥，她甚至清晰的記得胃里的灼痛和漸漸失去知覺的那種可怕的感覺。

    還有，那無邊的從心底蔓延的痛苦……

    她的忠心成了一場最大的笑話，換來的是無情的殘忍的殺害。

    自八歲起，她就開始伺候蕭婉君，整整十年，她戰戰兢兢一心一意從無怠慢，論忠心和才干都是無人能及。

    可到頭來，只落得這般淒慘的下場……

    若是到了奈何橋上，她絕不喝那碗孟婆湯。她要牢牢的將今日害她的人都記住，日後狠狠的報復回去。

    最好是陰魂不散，成了女鬼也罷，正好夜夜去尋仇，讓她們此生都活在恐懼和害怕里……

    漸漸的，她覺察不對勁來。

    死了的人，難道還會有意識存在嗎？

    為什麼她還能模模糊糊的想這麼多的事情？

    還有，那慢慢下沉全身酸痛無法呼吸的窒息感是什麼？

    她試圖張嘴，不料有什麼東西嗆了進來，直直的灌進胃里。她厭惡極了這種感覺，簡直就像容媽媽灌藥時候的情景，卻又比那更加的恐怖可怕。

    模糊間，似乎隱約的聽到傳來一聲聲叫喊︰“四小姐，四小姐……”

    她沒來得及想四小姐是誰，又陷入了無邊的昏厥和黑暗中……

    幾個丫鬟驚恐的在花園里四處搜尋著，爭相喊著︰“四小姐，你在哪兒？快些出來，不要嚇唬奴婢。”聲音里已經帶上了哭腔。

    另有丫鬟嘴里喊的則是︰“表少爺，表少爺！”

    丫鬟香菱臉色慘白，強忍著心里的恐慌，一邊喊著，一邊往花園角落處的池塘處找過去。

    不過是轉眼功夫，四小姐和表少爺便沒了蹤影。光天白日的，究竟是跑到哪兒去了？

    一開始，她們幾個丫鬟都沒當回事，心想孩子貪新鮮，說不定是看到了什麼好看的花花草草，便走丟了。

    倒不是丫鬟們自誇，沈家乃是京城最最出名的百年望族之一，宅院佔地上百畝，光是大大小小的園子也不下七八個。尤以這處花園規模最大。奇花異草，數不勝數。一年四季，鮮花不敗。各個季節都有不同的美景。常有客人來訪，丫鬟們早已見怪不怪。

    今兒個，來的客人正是沈家三太太齊氏的娘家嫂子袁氏。

    主子們在一起賞花吃茶看戲，小姐們和表少爺也在一邊陪著，時間一長，好動調皮的表少爺便待不住了，非嚷著要逛園子不可。

    齊氏便吩咐了年齡相近的三小姐和四小姐陪著表少爺一起逛園子。

    三小姐不耐煩應付，沒走幾步，便托辭肚子痛，偷偷溜了回去。

    四小姐年齡最小，性子溫順懦弱，表少爺見了這等軟趴趴的脾氣，自然不客氣的欺負過來。一會兒惡言嘲弄，一會兒撥弄四小姐梳好的發髻，將頭發弄的亂做一團。

    眼見著四小姐眼淚汪汪委屈不已的可憐模樣，貼身丫鬟香菱極心疼又無奈。卻連句仗義執言的話都不敢說。

    誰敢招惹那個混世魔王一般的表少爺啊！連對小姐都敢如此捉弄了，她這個做丫鬟的若是冒然上前，還不知道會遭受到何等待遇。

    在忠心護主和明哲保身之間，香菱稍微猶豫一會兒，便狠心選擇了視而不見，扭過了頭去和別的丫鬟閑聊。

    沒曾想，就這麼一小會兒功夫，表少爺和四小姐兩個便雙雙不見了人影。

    表少爺身邊的大丫鬟巧娟先還安慰香菱，說是表少爺在家便是這等個性，從沒個安安靜靜的時候。不必急著去找，說不定隨時就會冒了出來。

    可時間一久，丫鬟們都覺察出不對勁來。再一想起這花園子里面種著一些帶有輕微毒性的花花草草，若是無意中觸摸到或是誤食可是大大的不妙。

    香菱是在場的丫鬟里唯一的一等大丫鬟，立刻果斷的吩咐各人散開來叫喊，務必要盡快找到四小姐和表少爺。

    越找越是心慌，香菱的聲音早已嘶啞，可依舊大聲的喊著，心里有一種極其不妙的預感。一路小跑著往池塘邊去了。

    這個池塘乃是從府外引的活水源頭匯聚而成，水深不下三四米，里面種滿了荷花。時值盛夏，滿池的荷花競相開放，或粉紅，或潔白，娉婷婀娜，在大片大片碧綠的荷葉中顯得分外的美麗。尤其引人心馳神往的，則是荷塘里若隱若現的蓮蓬，里面潔白的蓮子可是夏日里最最美味的。

    香菱一眼看到池塘邊的那一只小巧的粉紅繡鞋，臉頓時唰的白了。

    她對這只繡鞋再熟悉不過，分明是今天早晨替四小姐穿在腳上的那一只。甚至那粉蝶戲花的圖案都歷歷在目。

    香菱驚恐的喊道︰“四小姐落水啦！快來人啊！”

    那聲音尖銳之極，將本就在找尋表少爺和四小姐的丫鬟們都驚動了。

    巧娟率先跑了過來，見到那繡鞋不遠處的一塊玉佩，臉色也煞白一片。顫顫巍巍的喊道︰“我們少爺的玉佩……”

    跑來的幾個丫鬟卻無人會水，站在池塘邊嚇的哭了出來。

    這麼深的池塘，八歲的四小姐和九歲的表少爺若是掉了進去，還有活命的可能麼？

    再一想，若是少爺小姐都出了事，她們幾個還有活命的機會麼？

    幾個丫鬟都嚇的哆嗦成了一團，抱頭痛哭起來。

    香菱的腦子也嗡嗡的一響，好不容易撐住沒有倒下來。咬牙脫了繡鞋，顫抖著往池塘里走去。

    巧娟見狀，已經明白了香菱的盤算，狠狠心也脫了繡鞋，跟著一起走了過去。

    若是今日表少爺和四小姐都出了意外，她們在場的誰也活不了。就算豁出這條性命，也得將小姐和表少爺救上來才成。

    夏日炎熱，池塘里的水微帶涼意，轉眼間沒過了膝蓋。

    香菱回頭喊道︰“你們還愣著做什麼，快些去叫會水的人來，還有，去稟報太太一聲。”

    幾個小丫鬟立刻散了，紛紛的跑了出去。

    巧絹蒼白著臉顫抖著說道︰“香、香菱，我不會水。”水已經沒過了大腿，每往前行一步，都覺得心驚膽戰，仿佛隨時會被那看似平靜的池水吞沒。

    香菱比巧蘭也好不到哪兒去，斷斷續續的聲音出賣了她的恐慌和害怕︰“我、我也不會，我們就在這兒找找吧！”

    彎下身子，手到處摸索著，那微涼的水從手心里滑過，留下令人心驚的觸感。卻是什麼也沒有。

    兩人顧不得害怕，慢慢的往更深的水處摸索過去。

    這個池塘是從外面的河水引進來的，因此水流是由外向內，在池塘中心處形成了一個水流漩渦。那處卻是最深也是最危險之處。

    巧娟已經站立不穩，眼看著水流就要漫過腰腹之間，終于不敢再前行。

    香菱一個踉蹌，差點跌進水中，若不是及時的抓住幾個荷葉梗穩住了身子，只怕就掉入池中了。

    香菱心有余悸，也不敢再往前走了。俏麗的臉上滿是焦急，不停的呼喊著︰“四小姐，四小姐……”

    恰在此時，有兩個家丁聞訊跑了過來，見狀二話不說便跳下了水池里。兩人水性都還不錯，一個猛子便扎到了池底去搜尋。

    不肖片刻，其中一個就冒了出來，手里使勁的拖了一個軟軟的身子，拼命的往池子邊游去。

    巧娟驚喜的叫道︰“少爺！”少爺被救上來了，實在是太好了。

    她再也顧不得害怕，加快速度蹚水走到了池子邊。

    香菱卻愈發的著急了，一雙靈巧的大眼眨也不眨的盯著池塘中央，祈禱著另一個家丁快些救了小姐上來。

    蒼天有眼，就見那家丁也從水底冒了出來，手里抱著一個雙眼緊閉的蒼白女童。不正是沈家四小姐麼？

    香菱忍了許久的淚水終于全數掉了出來，怎麼也抹不干淨。

    表少爺和四小姐是被救上來了沒錯，不過，都是呼吸微弱，一副奄奄一息的樣子。

    兩個家丁又是拍打，又是壓肚子，又是將人調轉往下拍背部，想盡了一切法子解救表少爺和四小姐。

    正在此刻，就聽到一個尖銳至極的哭喊聲傳了過來︰“簫哥兒，我的簫哥兒，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為娘的還怎麼活啊！我的簫哥兒啊——”

    尾音未落，袁氏的身子就飛撲了過來。精心打扮收拾過後的臉龐上盡是恐懼和慌亂，還有不可置信。

    見自己的寶貝兒子奄奄一息雙眼緊閉的模樣，袁氏哭的更是厲害了，一把推開那個家丁，將男孩摟進懷中。

    隨後跟來的齊氏也是一臉震驚，陰冷的目光先是瞪了香菱和自己府中的幾個丫鬟一眼。然後才將目光放到了地上的兩個孩子身上。

    這一看不要緊，齊氏立刻擰緊了眉頭。

    表少爺齊簫還好些，身體本就壯實，臉色雖然蒼白，可看出還有些生機。

    只是四小姐……

    本就是個嬌弱的女娃兒，平日里內向文靜懦弱，哪里能經得起這般的摧殘。已然是只有進氣沒有出氣了……

    齊氏壓抑住心里的驚慌失措，沉聲吩咐身後的丫鬟︰“快些去請府里的大夫過來，還有，把四小姐落水的事情稟報給老太太和葉姨娘一聲。另外，快些派人去稟報老爺一聲。”

    丫鬟們知道事情緊急，匆匆的領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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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8:27 PM

第三章 重回人世（二）

     袁氏哭的撕心裂肺，怎的也不肯將懷里的齊簫松開。口口聲聲的喊著“我的簫哥兒啊”，淒厲之極。

    巧娟自然清楚袁氏是何等的護短和疼愛這個寶貝兒子。

    平日里稍微有個風吹草動發熱咳嗽，少爺身邊的丫鬟小廝必然挨板子。這次出了這麼大的簍子，還不知道會落得何等下場，臉色早已慘白一片。

    她身子瑟縮成一片，其他跟著的小丫鬟早有人忍不住哭了出來。圍著池塘邊的空地，早已亂成了一片。

    香菱跪在四小姐身邊，抽抽噎噎的哭著。心里卻已經有了不祥的預感。

    四小姐一動也不動的躺在地上，臉色慘白毫無血色，鼻間已然沒有了呼吸。只有胸口處尚存一絲熱氣。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救活這條小命。

    齊氏先去好言安撫了袁氏幾句，才過來看了四小姐兩眼。卻是一言未發，只是冷冷的瞪了香菱幾眼。

    香菱心知若是四小姐醒不過來，自己定然沒有活路，不由得哭的更是傷心了︰“四小姐，奴婢求求您，快些醒過來吧！”一邊的小丫鬟早跟著哭了個稀里嘩啦，煞是吵鬧。

    府里的李大夫一路急匆匆的跑了過來，也顧不得行禮問安，直接就往落水的表少爺和四小姐那邊走去。

    齊氏毫不猶豫的說道︰“李大夫，快些替簫哥兒看一看。”

    袁氏聽了這話，感激的看了齊氏一眼，總算松開了懷抱里昏迷不醒的男孩。

    李大夫上前查探了一會兒，便將表少爺放平在地上，兩只大手有力的按壓胃部，不一會兒，就見表少爺先是沒有反應，後來漸漸的呼吸加重，接著咳嗽了幾聲，口中吐出幾口水來。雖然還沒有力氣睜眼說話，這條小命到底是撿了回來。

    袁氏大喜，兩眼放光，口里乖乖寶貝的亂叫了一通，喜的將兒子摟在懷中。

    李大夫不敢停歇，連忙過來檢查四小姐溺水的狀況，這一看之下，卻是眉頭緊鎖，神色凝重。

    他也顧不得男女之防，依法施為，兩只大手緊緊的壓在四小姐的胃上，使勁的擠壓。

    齊氏擔憂著府里出了人命，沉著臉龐站到了旁邊，仔細的看著四小姐慘白的小臉，呼吸開始不穩了起來。

    李大夫越是用力擠壓，越是心驚。這溺斃之事，最是容易發生在男童女童身上，便是因為孩子人小力微身子骨虛弱之故。這等深的池塘，莫說是八九歲的孩子，就算是大人掉了進去，時間久了也沒了活路。

    按理來說，若是胃里還有水，早該擠壓了出來。可四小姐根本沒什麼動靜，一動不動的躺在那兒，已然沒了多少活氣。

    李大夫暗暗心驚于手掌下冰涼的身子，若不是感覺到四小姐的胸口猶有一絲熱氣，他也沒信心再繼續下去了。

    齊氏心急的追問道︰“晴姐兒怎麼樣了？”

    李大夫的額上冒出了一絲汗珠，明知救活四小姐的希望極小，也不敢照實說︰“太太，還是先讓人將小姐抱回閨房里吧，我替小姐施上幾針。”

    齊氏心里一沉，忙不迭應了。

    四小姐的閨房還在沈府最偏遠的角落，齊氏索性吩咐丫鬟們將四小姐抬到了離花園最近的院落里。那里本是做客房用的，平日里都空著，空屋子極多。尤其是正中間的那個空屋，極為寬敞。

    表少爺也被抬了過去，放在了大床上。

    至于四小姐嘛，便躺在了旁邊臨時搬來的小床上。

    如此差別待遇，丫鬟們卻早就習慣了，絲毫不以為意。

    李大夫到了屋子里，便從隨身的藥箱里取出長長細細的針來，細細的扎在四小姐的身上。

    香菱此刻卻是比誰都緊張，眼巴巴的看著四小姐的臉龐，唯恐錯過了四小姐醒來的動靜。

    袁氏顧不得關心別人，一個勁兒的抹著眼淚。

    齊氏站在床邊，憐惜的看了表少爺一眼，嘆道︰“大嫂，今日的事情都是我的不是，這幾個不長眼的丫鬟做事實在馬虎，明明吩咐她們要好好的跟在後面，可居然連簫哥兒落水了都不知道，待會兒我定然好生的發落一通，給你出了這口惡氣。”

    袁氏不停的用帕子擦拭著眼淚，斷斷續續的說道︰“我前兩個生的都是姐兒，簫哥兒可是我們齊家唯一的嫡子，若是他有個差錯，我這罪孽可就大了……”

    越說越是傷心，那一滴滴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般往下滑落。

    正在此時，床上的表少爺有了動靜，只見他動了動手指，茫然的睜開了眼楮，眼神模糊沒有焦距。

    袁氏歡喜的聲音都顫抖了︰“簫、簫哥兒，你醒了？娘在這里呢！”說著，一把拉住了齊簫的手，反復的摩挲著。恨不得齊簫立刻就活蹦亂跳的下床喊一聲“娘”。

    齊簫茫然的看了袁氏一眼，又看了周圍一眼，吐出幾個字來︰“這里是什麼地方，你是誰？”

    袁氏大驚，激動的大聲說道︰“簫哥兒，你這是怎麼了？我是你娘啊，你怎麼連娘也不認識了？”

    這個陌生的名字讓床上蒼白俊俏的男孩兒又皺起了眉頭︰“簫哥兒是誰？”

    就連齊氏也察覺出不對勁來了，齊簫醒來之後的表現太過異常，就像什麼都不認識了似的。就連自己叫什麼都記不清了，看著所有人的目光都那般的生疏，連親娘都不認識。莫非……

    “大嫂，你莫急。”齊氏附耳輕聲說道︰“簫哥兒怕是嚇著了，才會記不清自己是誰，也不認識所有人。”

    袁氏只得按捺下心急如焚的焦躁，慢慢誘哄著說道︰“好好好，你記不清也罷，先好好的休息會兒，待身子好了，娘再慢慢說給你聽好不好？”

    齊簫乍然醒轉，本也沒有多少力氣，聞言便閉上了眼楮，沉沉的睡去。

    袁氏看著昏沉睡去的兒子，再也沒了克制的力氣，趴在齊氏的懷里哭了起來。簫哥兒倒是醒了，可是腦子似乎出了問題不靈光了，居然連自己的姓名都記不清楚了。

    齊氏跟著難過不已，不停的哄著袁氏。

    葉姨娘踏進屋子時，第一眼見到的便是奄奄一息狀若死屍一般毫無生氣的四小姐，頓時哀哀的哭著撲到了床邊︰“晴姐兒……”

    葉姨娘秉性溫柔懦弱，平日里說話聲音都是細聲細氣的，不曾大聲說過話。相比起剛才袁氏哭天搶地的樣子來，葉姨娘可算是梨花帶雨惹人憐愛。

    齊氏身為嫡母，不得不表現出關切的樣子來，走上前來安撫道︰“葉姨娘，你不用擔心，晴姐兒和簫哥兒不小心掉到池塘里，被嗆了幾口水，沒大礙的。簫哥兒剛才已經醒了，晴姐兒身子弱一些，估摸著醒的會遲一些。”

    葉姨娘眼淚紛紛，先是謝過了齊氏的關心，然後重又坐到了床邊，對著毫無醒來跡象的四小姐垂淚。

    齊氏見慣葉姨娘動輒落淚哭泣的懦弱樣子，也沒特別放在心上，淡淡的勸慰了幾句，便去開導憂心忡忡的袁氏去了。

    簫哥兒這副模樣，自然不能再隨意搬動，因此，齊氏派了身邊的婆子去齊府報個信兒。又讓丫鬟們將隔壁屋子收拾一番，將袁氏帶來的一行人都簡單的安置好。

    沈府的最高掌權人沈老太太至始至終都沒出現，只是派了身邊的李媽媽過來看了看具體情況，聽說表少爺齊簫沒什麼大礙四小姐卻還在昏迷中沒有醒來，那李媽媽急急的回去稟報了。

    之後，沈老太太又派人送了一株上好的人參來，說是續命最是有效。喝上一碗百年人參湯，便是到了鬼門關，也能將人拉回來。

    齊氏一聽，眼楮頓時一亮，立刻吩咐身邊的大丫鬟翠微將人參送到廚房里去。一邊安撫袁氏道︰“一會兒喂簫哥兒喝碗參湯，興許腦子就清楚了。”

    袁氏點了點頭，悲戚的神情和緩了一些。憐憫的看了另一張床上依舊死氣沉沉沒點動靜的晴姐兒一眼，又覺著自己的兒子運道還是不錯的。

    遇到這種晦氣事情，端看命硬命薄了。總算，簫哥兒的命救回來了。

    葉姨娘抽抽嗒嗒的哭泣聲就從未停過，一直抓著四小姐的手不曾松過。

    過了盞茶時分，李大夫額上盡是汗珠，停了手里的針，然後恭敬的回稟︰“太太，草民無能。四小姐溺水過久，只怕……”

    說話說一半就能表達出全部的意思，那才是最高境界。李大夫顯然深諳這一點。

    還沒等齊氏皺眉，葉姨娘早飛撲了過來噗通一聲跪到了地上，不停的磕頭︰“太太，求您救救晴姐兒，求求您了。”幾個響亮的頭磕下來，額上早紅了一片。

    齊氏擰著眉頭嘆道︰“晴姐兒一向溫馴乖巧，你當我不心疼她麼？老太太賞的人參熬好了，你喂晴姐兒喝一碗吧！這個續命最是有效，說不得，晴姐兒過會兒就能醒過來。”

    葉姨娘顫顫巍巍的磕頭謝恩，親自接了參湯，一口一口的喂了四小姐喝下。

    那參湯一點點灌進了四小姐的嘴里，倒是沒流出來。

    李大夫眼楮一亮，思忖了一會兒說道︰“四小姐今晚若是能醒過來，就無大礙了。”也就是說，過了今晚，若是還沒醒的話，就沒多少指望了。

    葉姨娘咬牙點頭，連晚飯也不肯吃，一直守在旁邊，寸步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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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8:28 PM

第四章 重回人世（三）

    一直有好多好有的聲音在她的耳邊回響。

    說話聲，哭泣聲，吵鬧聲，那個男孩醒來後的大叫大嚷聲，她茫然的聽著，腦子里昏昏沉沉的，什麼也沒想。只是一個勁兒的奇怪著，她不是死了嗎？為什麼還會聽到這麼多的聲音？

    “晴姐兒，我的晴姐兒……”

    那溫柔悲慟的哭聲一直在她的耳邊回響。

    她覺得身子飄飄忽忽，一直在晦暗不明的半空中飄蕩，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吸引著她。

    再然後，耳邊的哭聲越來越清晰，直直的鑽入她的心底。

    這是誰？是在喊她嗎？她明明已經死了，為什麼全身酸痛的痛楚感會越來越清晰？甚至能感受到溫熱的淚水一點點的低落到她的臉頰邊。

    她試著睜開眼楮，這最最簡單的動作做來卻是無比的困難。不知努力了多少次，不知費了多少力氣，終于睜開了一絲縫隙。

    一直在哭泣的葉姨娘壓根沒有留意到床上女孩的輕微的舉動，兀自埋頭痛哭。

    表少爺醒來之後，滿嘴胡言亂語，被灌了安神的湯藥，移到了隔壁的屋子里歇著去了。

    這屋子里，便只剩下了葉姨娘陪著垂死的四小姐。

    四小姐身邊的大丫鬟香菱，自然也不敢隨意離開一步，一直守在床鋪的另一邊。昏昏欲睡，時不時的打瞌睡。

    香菱打了個呵欠，無意中瞄了床頭一眼，然後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楮。顫抖著喊了出來︰“葉、葉姨娘，快看，你快看，四、四小姐醒了！”簡直語無倫次了。

    葉姨娘的眼淚還掛在眼角旁，聞言驚喜交加的看了過來。

    四小姐果然醒了，雖然眼楮半開半閉沒有什麼神彩，可是，分明是醒了。

    葉姨娘激動不已，大聲哭了出來︰“老天垂憐，我的晴姐兒總算是活過來了。”顫抖著伸出手，緊緊的握住四小姐手，再也不肯松手。

    香菱眼里蓄滿了歡喜的淚水，太好了，四小姐總算是撿了條命回來了。就算太太還會責罰她，不過，總不至于要了她這條小命了。

    她動了動干澀的嘴唇，似乎想說些什麼，卻發現嗓子嘶啞的不得了，壓根說不出話來。

    香菱眼疾手快的倒了杯水過來，小心翼翼的喂了四小姐喝了兩口。

    葉姨娘喜極而泣，估計一時半會兒情緒平息不下來，香菱也不去打擾她，徑自溫柔的問道︰“四小姐，你現在感覺怎麼樣？還要不要再喝點水了？”

    這次，終于清楚的聽到“四小姐”這個稱呼了。

    她的心顫抖了一下，驚恐的看了眼前的陌生女子一眼。年約十五六歲，面容清秀，頭上梳著雙丫髻，青衫長裙，一看就知道是丫鬟的裝扮。這個女子是誰？為什麼口口聲聲叫她四小姐？

    她明明是若雲，明明是被灌了碗藥枉死的蕭若雲。怎麼會變成什麼四小姐了？

    床邊那個美麗溫柔的二十多歲的女子，此刻正在哀哀的哭泣，嘴里不停的念叨著“上蒼保佑，晴姐兒總算醒了”。

    然後，就撲到了床邊，將她緊緊的摟到了懷里。

    她不知道該怎麼反應，身子本就酸軟無力，索性又閉上了眼楮。耳朵卻悄然的留意著周圍的動靜，心里盤算著先弄清楚周圍的環境再做打算。

    葉姨娘樓了片刻，見懷里的四小姐絲毫沒有反應，不由得心慌了︰“香菱，晴姐兒這是怎麼了？怎的又昏過去了？要不要現在就去找李大夫過來看看？”

    香菱忍不住嘆息，葉姨娘這種性子，居然能在沈府里安然度過這麼多年，真讓人奇怪……

    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香菱快速的答道︰“葉姨娘，依奴婢看，沒什麼要緊的。四小姐已經醒過來了，就沒什麼大礙了。這深更半夜的，李大夫定然就寢休息了。還是等明天早晨奴婢再去稟報太太一聲吧！”

    這一番話有理有據，葉姨娘也挑不出毛病來，便點頭同意了，然後輕柔的將四小姐放回了床上，將被子掖好。暗暗祈禱著四小姐諸事平安。

    回想起剛才四小姐的反應，香菱慶幸的說道︰“說起來，四小姐的反應倒是正常的多。表少爺就像撞了邪似的，口口聲聲說不認識所有的人。就連他自己叫什麼都不知道了呢！”

    葉姨娘回想起來，也覺得很是詭異︰“看來，定是撞了邪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水底下遇上了什麼不干淨的東西……”

    說到這兒，葉姨娘也覺得有些不妥當，不敢再亂說。

    床上裝睡的若雲竭力保持著淺淺的均勻的呼吸，仔細的聽著香菱和葉姨娘的對話。

    她莫名其妙的變成了這個四小姐，乳名應該是叫晴姐兒。這個丫鬟叫香菱，應該是晴姐兒的貼身大丫鬟。這個葉姨娘，該是晴姐兒的生母了……

    若雲不費多少力氣，就猜到了身邊兩人的身份。

    那個表少爺，又是誰？

    同時落水，同時獲救。表少爺醒來之後記不清楚自己是誰，也不認識周圍的人……

    這一切，似乎都昭示著一個結果。

    那個表少爺，已經不是原來的那一個了。

    就像她莫名的變成了這個四小姐一般……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若雲的腦子里亂糟糟的，怎麼理也理不清楚。不過，有一點她卻是很清楚。那就是無論如何都不能露出馬腳來。若是被人知道了她根本不是這個所謂的四小姐，只怕才是真正的糟糕了……

    不管怎麼樣，她又重回了人世。

    所以，她要好好的珍惜。

    想到這兒，若雲更加小心的翻轉身子，唯恐想的太多臉上會露出端倪來被床邊的人察覺。

    葉姨娘留意到她的動靜，愛憐的撫摸了她冰涼的臉蛋一會兒，然後低聲說道︰“香菱，晴姐兒定是被我們倆的說話聲驚到了。”

    香菱機靈的閉了嘴，趴在床邊，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葉姨娘先還舍不得睡，可今日心力交瘁勞累不堪，現在總算是安心了。過了片刻，也沉沉的睡去。

    若雲等了好久好久，終于熬到了兩人都睡著的這一刻，悄悄的睜開眼楮，然後試圖坐起身來。

    這一動不要緊，冷汗的涔涔的往外冒。全身酸軟無力，像被馬匹狠狠碾過一般。

    若雲不敢發出任何聲音來，咬牙用手撐在床邊，總算坐了起來，然後避開香菱，輕手輕腳的下了床。

    地上……沒有繡鞋。

    若雲楞了一下，便赤足踏了下去。

    那雙白白嫩嫩的小腳極為精致秀氣，怎麼看也不過是七八歲孩童的模樣。再伸出手來，那雙細嫩柔軟的小手，和腳一樣，都是小小的軟軟的。

    若雲嘴角泛起一絲淡淡的苦笑，不知是悲是喜。她居然又成了個孩子……

    木板微涼，因是夏日，倒也不算難受，反而有種冰冰涼涼的觸感，很是舒適。

    那是活著的感覺……

    若雲微微閉上眼，將滿心的酸楚和感觸都咽了回去。

    不知道為什麼，死後沒有去奈何橋投胎，卻成了完全陌生的另一個人。她甚至還不知道這個身子姓什麼全名叫什麼，也不知道這個身子的性格喜好，更不知道身處何方何地。一切都是茫然的未知。

    不過，她依然要感激上蒼，給了她嶄新的生命。讓她有了重回人世的機會。也讓她，有了為自己報仇的機會……

    想到那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孔，想起那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名字，她的牙齒將嘴唇都要咬破了。

    那刻骨銘心的仇恨之火在心里熊熊的燃燒起來。讓她幾乎不能自持。

    蕭婉君！

    請你好好的活著，請你好好的保重自己。在我重新遇見你之前，請你一切都好好的。

    因為，我要親自將你從高高在上的天上拉到地上來，讓你嘗一嘗被人視若草芥的滋味……

    若雲深深的呼出一口氣，重新又睜開眼楮，開始打量起這間屋子來。

    看了一眼，她便微微皺起了眉頭。幾乎可以斷定，這里絕不是四小姐的閨房。

    這間屋子，陳設簡單雅致，除了一張大大的床外加梳妝鏡和桌凳之外，另有一個高高的屏風。怎麼看也不像貴族小姐的閨房，倒像是客房一類的。

    屋子里點著兩盞燈，還算亮堂，那明晃晃的銅鏡在燈光的反射下，閃出微弱的光芒。

    若雲心里一動，緩步走上前去。

    那銅鏡是菱花形的，若是成人站在這兒，恰好能照到上半身。

    若雲之前是個高挑苗條的女子，容貌秀麗柔美，如今，卻是連鏡子都夠不著的孩童了。踮起腳尖看去，也只隱隱的看到頭頂處的烏發。

    環顧四周，總算看到了一個方形的小凳子。

    若雲唯恐驚動了正趴在床邊沉睡的香菱和葉姨娘，躡手躡腳的搬來了凳子，放在鏡子面前，然後慢慢的站到了凳子上，然後往鏡子里面看去。

    雖然之前曾經有百般猜測，可真正見到這副身子容貌的一霎那，若雲還是有了驚艷之感。

    葉姨娘雖然看起來懦弱了些愛哭了一些，可絕對是個不折不扣的絕頂美人兒。

    這副身子，既然是葉姨娘的親生女兒，自然也不會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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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8:30 PM

第五章 初次相遇（一）

     那銅鏡里浮現出的，是一個七八歲的女童的面容。

    小小的臉蛋，水靈的雙眸，挺直的小巧的鼻梁，略有些干澀的嘴唇不算紅潤，別有一番楚楚可憐的韻味。容顏未完全張開還有些稚氣，但是卻能看出絕對是個美人胚子。

    柔亮烏黑的頭發披散在肩上，配著身上那一襲潔白的單衣，有出塵脫俗之感。

    若雲恍惚了，依稀想起自己原本的容顏來。

    原來的她，是個苗條健康的女子。做了多年的丫鬟，容貌雖然也不差，到底比不得小姐們的嬌生慣養。總顯得三分的畏縮，不夠奪目耀眼。

    這副身子卻是個不折不扣的貴族小姐，哪怕是個庶出的，哪怕是個不受寵的，卻和原來的她完全不同。

    光從容貌來說，也比原本的自己要強了不少。論起氣質，更是遠勝過原先的她。

    沒有女子不愛美的，至此，若雲心里的第一個顧慮總算完全消除了。

    美麗的容貌乃是女子最最重要最最厲害的武器，萬萬不能小覷。

    若雲露出了重生以來的第一個笑容，那笑容在夜晚緩緩綻放，便如同曇花開放一般散發出迷人的芳香。

    女孩童稚秀美的面容配上成熟女子才有的滄桑世故的微笑，交織成令人驚心動魄的美麗。

    偶然間走到門邊的那個男孩被迷住了。

    透過門縫，恰巧可以看到鏡子。從他的角度看過去，那個小小少女的秀氣的面容一覽無遺，那個蒼涼無比的笑容更是盡收眼底……

    他居然忘記了要說話，只知道呆呆的看著鏡子中的小小少女。默默的將那朵驚世美麗的笑容悄然收進了心底深處，

    若雲呆立了許久，才慢慢的從凳子上下來。

    她的動作習慣性的輕柔，這是多年做事形成的習慣，不管做什麼都要輕手輕腳不能驚擾到小姐。時間久了，她走路便像貓一般輕巧柔軟。

    就在她成功的毫無聲息的赤足下了地之後，剛一轉身，便留意到了門開了條縫。

    在屋內燈光的照耀下，若雲根本沒有留意到門外此刻站著一個人，便緩緩的走過去關門。

    那男孩屏住呼吸，看著那個只及到自己肩膀的小小少女緩步走來，居然忘了要避開。就這麼呆呆的站在那里，直到那個小小少女走到了門邊。

    然後，她瞪大了雙眸，驚慌的用手指著他︰“你……”

    男孩慌了，連連擺手︰“我、我不是壞人。你不要怕。”聲音不自覺的放輕放柔，唯恐嚇壞了她。

    若雲被嚇的夠嗆，怎麼也沒想到門外居然有一個男孩子。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對方的面容，可她卻瞬間猜測出了對方的身份。

    那個和這副身子一起落水一起被救起，又表現的詭異的男孩子。明明不是表少爺，卻佔據了表少爺的身體的莫名人士，就如同她一般……

    除了他，又有誰會這麼晚出現在門外？

    再看他，居然也是赤足跑了出來，不知怎麼的，若雲的緊張害怕悄然散去。只是，依然一言未發，就這麼靜靜的看著她。

    男孩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兩人就這麼呆呆的對立著。

    夏夜的涼風吹來，吹拂起若雲的秀發。其中幾絲，甚至拂到了男孩的臉上。

    男孩回過神來，他唯恐驚嚇了眼前似琉璃一般精致脆弱的女孩，輕聲的問道︰“你……叫什麼？”

    若雲想了想，露出了一個稍嫌稚嫩的卻很符合這副身子的單純笑容︰“表哥，你真的記不得我了麼？我是晴姐兒啊！怎的落了回水，你就連我是誰都記不得了？”

    男孩雖然已隱隱約約的猜到了這個小小少女的身份，可聽若雲這麼輕易的說出了口，還是被嚇了一跳。

    他沒有出聲，只是默默的看著若雲，即使逆著光看不清他的面容，若雲也能感覺到他明亮的雙眸直直的落在她的臉上。

    她定力一向很好，可是在這樣審視的目光下，手心依舊冒出了些許的冷汗。卻依然挺直了身子，一動也沒動。

    良久，男孩才低低的說道︰“她們都說我叫齊簫，可是，我根本不是。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到這個鬼地方來的，我也不知道怎麼會變成這個見鬼的齊簫。她們都說我中了邪，才會胡言亂語。你相信我嗎？我真的不是齊簫！”

    說到這兒，男孩長嘆一口氣，那聲音里滿是無奈和蕭索，更有著無法言喻的彷徨和迷茫。

    若雲心里一動，忽的對眼前這個尚未看清面容的男孩生出了微妙的感覺來。

    她當然相信他的話。

    她莫名其妙的成了這個乳名叫晴姐兒的小女孩，而這個不知什麼來歷的人卻成了齊簫。若說起來，兩人的命運何其的相似啊！

    他……也和她一樣，是個枉死的靈魂嗎？

    那麼，他來自何方？姓什麼叫什麼？是個什麼樣的人……

    一連串的疑問在若雲的腦海里浮起，卻什麼也沒問出口。

    男孩站在門外，卻能將若雲的表情看的一清二楚，她的眼中沒有恐慌也沒有害怕，更沒有驚異，仿佛他說的話再普通不過。

    回想起那些女子看怪物一般的眼神，再看眼前小小少女的鎮靜自若，男孩忽的生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想︰“你也不是晴姐兒對不對？”

    若雲沒想到男孩會冒出這句話來，頓時心虛的直冒冷汗，不由得瞪大了雙眸。想張口否認，卻發現找不到任何合適的話語為自己辯解。一時之間啞口無言。

    男孩激動的走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若雲軟乎乎的小手，聲音也不自覺的大了起來︰“你叫什麼名字？是不是和我坐的是同一架飛機？那個破飛機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我們坐的時候出了事故，也不知道怎麼搞的，把我們弄到這個鬼地方來了。也不知道是哪朝哪代……”

    若雲被這一連串陌生的詞匯饒的頭暈，匆忙之間，只來得及問一句︰“飛機是什麼東西？”

    男孩的興奮戛然而止，結結巴巴的反問︰“你不知道什麼是飛機？”

    若雲很誠實的點點頭︰“不知道。”她只知道飛鳥。

    男孩的心涼了一大截，誤以為找到同鄉人的喜悅頓時沒了，想了想，又不死心的繼續問道︰“你知不知道肯德基？電影院？爆米花？摩天大樓……”

    一個個稀奇古怪聞所未聞的名稱從男孩口中接連不斷的冒了出來。

    若雲不停的重復一個動作，搖頭搖頭再搖頭，只覺得頭都快搖斷了。這個男孩到底是哪里來的？為什麼口里冒出的話她一句都聽不懂？

    男孩咬牙切齒的說道︰“你怎麼會連這些都不知道，就算是生活在窮山溝里，也該知道電視吧！老天，你還搖頭，我真懷疑你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你總該是女生吧！”

    當然是啊，若雲這次聽懂了，微笑著點頭。

    男孩稍微松了口氣，嘟噥道︰“還好是個女的，要是來個臭男人，我可受不了這樣的同伴。”

    若雲總算有機會插嘴了，她輕聲說道︰“表哥，我看你定是落水過後燒糊涂了，怎麼盡是說這些胡話，我一句都聽不懂呢！我是晴姐兒，你真的記不得了麼？”

    男孩嗤笑了一聲，腦子轉的極快，迅速的找出了若雲說話不合理的地方︰“好了，你別騙我了。我們兩個佔用的兩具身體同時落水的，這個齊簫身體健康硬朗，都死翹翹了。你這副身子又瘦又弱，更不可能有活路。不然也不會便宜了我們兩個。”

    若雲搜遍腦海，也找不到合適的語句為自己開脫。

    這個男孩說的沒錯，齊簫這般健康跳脫的男孩子都被水淹死了，晴姐兒不過是個七八歲的弱質女娃兒，只會比齊簫斷氣的更早。

    不過，她壓根沒打算向任何人坦誠自己的身份，因此一口咬定自己就是晴姐兒。反正男孩也沒有任何證據證明她是冒牌貨。

    她要借用晴姐兒的身份好好的活下來。

    因此，她不能讓任何人懷疑她的真實身份，更不能讓周圍的人察覺出這副身子的主人早已換成了一個枉死的游魂。

    男孩逼問來逼問去，可若雲來來去去就是那一句話︰“表哥，我是晴姐兒，你怎的不記得我了？”

    男孩急的汗都冒出來了，聲音也不自覺的大了起來︰“你到底在隱瞞什麼？我們兩個都是穿越來的，互相了解一下以後也能互相扶持……”

    這聲音一大可不得了，頓時把屋子里的葉姨娘和香菱都驚醒了。

    香菱一骨碌站了起來，連忙跑了門邊，殷勤的招呼道︰“表少爺，深更半夜的，您怎麼跑到這兒來了，快些進屋子里面來。”

    男孩自然的住了嘴，不知怎麼的，他不想在這堆古人面前說這些話。

    當然，那個口口聲聲自稱自己就是晴姐兒的女生例外……

    男孩悶不吭聲的進了屋子，眼楮一直緊緊的盯著若雲，唯恐錯過了她臉上的表情變化。

    若雲本來慌亂無措的心反而平靜下來了。

    不管誰問，她都一口咬定自己就是晴姐兒。

    哼，看你能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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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8:31 PM

第六章 初次相遇（二）

    葉姨娘也走了過來，見若雲赤著足，心疼的說道︰“晴姐兒，你怎的不穿鞋子就跑到門邊來了。”

    說完才想起晴姐兒的繡鞋有一只掉到了池塘邊，另一只大概是掉到池塘里邊去了，根本就沒有繡鞋可穿。

    若雲不敢多說話，什麼也不清楚，一說準會出錯。還不如安安靜靜老老實實來的好。

    她低著頭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然後故作悄悄的抬頭看葉姨娘一眼，那模樣極為惹人疼愛。

    葉姨娘果然母性大發，眼淚汪汪的過來摟住若雲的小身子︰“可憐的晴姐兒，我來抱著你到床上去。”

    葉姨娘是個弱不禁風的女子，抱著八歲的女娃兒也挺吃力，可不知哪兒來的力氣，硬是把若雲抱到了床上。

    香菱見表少爺的眼楮一直看著自家四小姐，忙笑著說道︰“表少爺，您若是不想回屋子睡覺，就在這兒先待會兒。等困了，奴婢再送你回去。”

    男孩毫不猶豫的點頭，然後慢慢的走到了床邊。

    在燈光下，男孩的容貌一點點的顯現在若雲的眼前。

    若雲細細打量兩眼，驚艷不已。

    驚艷這個詞用在男孩的身上似乎不太妥當，可是，確實找不到別的詞語來形容她此刻的感受。

    這個男孩比自己這副小身子高了一些，看來約莫九歲左右。濃黑的雙眉，明亮若星辰般的眼眸，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唇，細細看來，極為俊俏。略顯蒼白的膚色，更顯出三分的惹人憐惜。

    那種俊俏，和她這副身子相貌的柔美精致又不同，是純粹的男孩式的俊美。

    她還從未見過如此好看的男孩子，一時之間，不由得看呆了。

    男孩一直盯著若雲看，自然留意到了若雲眼里那份初見的驚艷，嘴角不由得浮起了一絲得意的微笑。

    看吧，明明就是個穿越人士，偏偏要裝成古代小女童，還口口聲聲叫自己表哥。這下可全露餡了吧！

    若雲從男孩嘲弄的眼神里咂摸出了些不對勁來，立刻察覺出自己剛才露了馬腳。她“應該”認識這位表哥才對，怎麼能對著表哥看的目不轉楮呢？

    好在有法子補救……

    若雲閉起眼楮，一臉疲憊不堪的表情，嘟噥了句“好累”，然後就躺到了床上睡覺。

    當然，很快就“睡著”了。

    葉姨娘心疼的不得了，忙將薄薄的被子放到了若雲的小身板上蓋好，順便將被角掖好。

    待轉身看見男孩依舊直挺挺的站在床邊，葉姨娘躊躇了片刻，極其委婉的提示道︰“表少爺，夜深露重，小心受了涼。”

    男孩低頭看了一眼，無奈的笑了笑，算了，就算是想認“同鄉”也不必急在這一時半刻。

    香菱極其乖巧的上前說道︰“表少爺，奴婢送您回屋子休息吧！”

    男孩想了想，便點了點頭。雖然還是很不習慣有丫鬟伺候自己，不過，總不至于像剛醒來時那般大驚小怪的了。

    若雲仔細的聽著動靜，待聽到那個男孩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又聽到香菱回轉的動靜，才稍稍放下心來。

    忽的變成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人，那種惶惑和不安真是無法用言語來描述。一處不小心，就會露出馬腳來。

    就像剛才一般，她根本不該盯著那個男孩看。按常理來說，她這個“表妹”，絕不可能是第一次見“表哥”……

    若雲在心里悄然嘆息，心想日後一定要倍加小心才是。

    葉姨娘舍不得再睡了，一直坐在床邊，眼都不敢眨一下，一動不動的守著若雲。

    這副小身板兒本就虛弱無比，又被剛才起來折騰了一趟，現在是徹徹底底累的連眼楮都睜不開了。

    若雲先還裝睡，不一會兒，就真的睡了過去。

    她在睡夢中一直蹙著眉頭，睡的極不安穩。

    昔日最最熟悉親切的面孔，俱都變成了猙獰可怕的惡魔，叫囂著獰笑著向她撲來。她躲閃不及，眼睜睜的看著容媽媽和若虹兩個按住她的胳膊，然後將那碗天底下最最苦澀的藥汁灌進了她的嘴里。

    胃里又開始了那種絕望的灼痛，疼痛的無以復加。

    而她的小姐，名門望族蕭家引以為傲的長女，以溫柔有禮嫻雅端莊聞名的蕭婉君，嘴角掛著冰涼的微笑，就那麼無動于衷的看著她。仿佛她只是一個最最低賤的不值一提的卑微螻蟻。

    她似乎又體會到了那種悲慟欲絕傷心欲絕遭人遺棄的可怕感覺……

    她的一片忠心，換來的就是這淒慘的下場。

    她好不甘心好不甘心好不甘心……

    葉姨娘心疼的用帕子輕輕的擦拭若雲額頭上的汗珠，憂心忡忡的嘆息，似是對著香菱說話，又似自言自語︰“可憐的孩子，定是被今日的落水嚇著了，連睡覺也不得安生。”

    那張蒼白的小臉在睡夢中也是惶恐不安的，似是被什麼噩夢纏著一般，不停的冒著冷汗。看的人心都跟著糾痛了起來。

    香菱有心安撫幾句，又恐驚動了床上的嬌弱的四小姐，輕輕的應道︰“葉姨娘，您不用擔心，四小姐休養一陣子就會慢慢好起來的。”

    葉姨娘露出了個苦笑，那柔弱美麗的臉龐楚楚動人，口中吐露出的話語也是那般的無力︰“但願如此吧！”

    香菱身為四小姐身邊的一等丫鬟，自然清楚葉姨娘的苦楚和難言之隱。

    在這沈府里，有沈老太太和三太太齊氏在，老爺壓根不過問後院的事情。葉姨娘曾憑著出眾的容貌得寵過一陣子，可在生下四小姐之後，便漸漸失了寵愛。

    四小姐不過是個孩子，沒有親娘的有力庇護，在沈家的地位也沒高到哪兒去。說是主子，可實在是不得寵。

    落水之後，沈老太太沒來看望也就罷了，就連老爺都沒來看一眼。由此可見四小姐的處境有多難堪了。

    說到底，都是因為葉姨娘性子太過軟弱之故。

    若是能有王姨娘那般能干有手段，或是能有岳姨娘那般有個強硬的靠山，葉姨娘也不會淪落到此等落魄的地步。就連一個像樣的大丫鬟都不把懦弱的葉姨娘放在眼底……

    香菱心底生出一絲同病相憐的同情來。

    若論容貌才情，她也是沈府丫鬟中佼佼之輩。只是爹娘都混的不甚如意，這麼多年了也還在做著莊子上的低等管事，連帶著拖累了她的前程。

    眼看著同齡的丫鬟一個個的跳到了大少爺二少爺或是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的院子里做事，她卻一日一日的跟著不得寵的四小姐熬了過來。

    今次四小姐和表少爺出了岔子，好在性命都救了回來，不然她的小命定然不保。

    即使如此，之後的一頓責罰也是免不了的。

    香菱蒼白著臉，默默的盤算起了心事。

    床上的女娃兒忽的夢囈出聲︰“不、不要……”那聲音淒厲之極，仿佛是遇見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葉姨娘和香菱一齊被驚動了。

    葉姨娘含著眼淚，緊緊的抓住四小姐冰涼的手指，低聲安撫道︰“晴姐兒，我的晴姐兒，你莫怕，我在這里呢！你莫怕……”大顆大顆的眼淚滾落了下來。

    香菱用帕子一點一點的擦掉四小姐額上的汗珠，故作沒聽見葉姨娘逾矩的言詞。

    晴姐兒這個乳名，作為妾室的葉姨娘是沒有資格喊的。葉姨娘應該稱呼一聲四小姐。只是這里既無別人在，便也不需顧忌這麼多規矩。

    四小姐眉頭依舊緊緊的蹙著，臉色蒼白的不得了，那秀氣精致的小臉上不停的冒著冷汗。卻在葉姨娘低聲的安撫中慢慢的沉睡了下來。

    沒等過上半個時辰，四小姐復又開始驚慌起來，眼楮仍未睜開，雙手卻不停的在揮舞，似要驅趕什麼東西一般惶恐。

    葉姨娘心痛如刀割，強忍住眼淚低聲安撫。

    這一夜，便在四小姐的噩夢連連中度過。

    葉姨娘和香菱整整一夜未睡，俱是熬的筋疲力盡。

    齊氏一大早便得知了四小姐醒來的消息，心里頓時松了口氣，連忙趕了過來查看。

    她昨晚也忐忑了一夜，若是四小姐就這麼死了，她的臉上也沒什麼光彩。于名聲上極不好聽。還是醒過來最好。

    此時正是清晨，幾縷陽光透過窗子照進了屋子里。

    四小姐醒來不久，也不說話，只是張著怯生生的大眼看著葉姨娘和香菱。

    若放在往日，齊氏定要責備四小姐不懂規矩沒有向她請安行禮之類的，今日自然不好發脾氣，反而耐住了性子，笑著安撫了幾句︰“醒過來就好，我今日便吩咐廚房多做些好吃的讓晴姐兒好好補補身子。”

    葉姨娘忙不迭的道謝。

    齊氏隨意的問了幾句晴姐兒如何醒過來的事情，看來不甚感興趣，只聽香菱匯報了幾句，便打斷了香菱的話頭︰“好了好了，醒過來就好。不肯說話定是因為被嚇住了，養上一陣子就會好的。倒是簫哥兒，也不知道撞了什麼邪氣，總是說些胡話。才真正讓人擔憂呢！”

    說完，便起身去了隔壁屋子探望齊簫去了。

    若雲偷偷的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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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8:33 PM

第七章 各色人物（一）

     若雲不敢隨意說話，便一直保持著沉默，謹慎小心的表現出一個落水女童應有的無措和驚慌。

    反正大家伙兒包括齊氏在內的注意力都被那個佔用了齊簫身子的男孩吸引去了，沒人會來懷疑她的。

    齊簫是齊家唯一的嫡子，身份尊貴顯赫，日後要承襲齊家爵位及家業。他滿口胡言亂語雖也讓人心慌，但是不會有什麼性命危險。

    自己佔據的這副身子卻不同了。根據聽的只字片言已經看到的情形，可以初步推斷出一個事實。這個四小姐在府里的地位並不高。

    不得寵的庶女和齊家尊貴的嫡子怎麼能相提並論？

    若是被人發現了她是個冒牌貨，下場定然是極為淒慘的。萬一被當做怪物幽禁或是悄悄的“處理”掉，她豈不是白白重回了人世一趟？

    不，她一定不能讓人發現她是個冒牌貨。

    若雲抿住了嘴唇，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不管是誰來探望，一律都是沉默以對。

    反正現在的晴姐兒，是個“驚嚇過度”的女童，就算一句話也不說也沒人懷疑的。

    好在一撥撥來探望的人群，都是象征性的待了片刻，就急急的跑到了隔壁去探望齊簫去了。沒人留意到昔日懦弱文靜內向的沈家四小姐已經換了個人。

    她仔細的聽著葉姨娘和香菱和來探望的人打招呼，默默的記著對方的面孔和姓名。

    那個著裝雍容華貴鳳眼狹長滿臉精明厲害之色的女子便是嫡母，姓氏也很好推斷，表少爺既然叫齊簫，說明嫡母也姓齊。

    後來陸續出現的幾個女子應該都是和葉姨娘地位相若的小妾。

    身段豐滿臉蛋妖嬈的是王姨娘，顧盼之間盡是媚意流轉，雖說容貌不及葉姨娘，可是在風情上卻強了不止一籌。

    王姨娘看似同情的安撫葉姨娘︰“……你也不必太過擔心了，只要四小姐能撿回這條小命就好。不肯說話定是因為被嚇壞了，日後慢慢就能調養回來的。總比表少爺的情況輕微多了。”

    若雲敏感的察覺到王姨娘嘴角幸災樂禍的笑意。

    也是，反正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莫說是溺水被救了回來，就算是溺斃了又與她何干？她大可以閑閑的說幾句不痛不癢的關心話。

    葉姨娘生性懦弱，但並不是愚蠢之人，哪里能看不出王姨娘的神情有異。只是人家好心探望，她總得好生應付幾句，因此道謝了幾句將王姨娘敷衍走人了事。

    香菱眼見著王姨娘一扭一扭的走出了屋子，不由得低聲嘀咕道︰“昨日若是三小姐肯陪著表少爺一起，哪里會發生這等事情。”三小姐可比四小姐年長兩歲呢，膽子又大一些，表少爺壓根指揮不動她。

    葉姨娘嘆了口氣︰“香菱，這些話休得在王姨娘面前提起。她最是護短，若是讓她聽到你說的這句話，定會來尋你的麻煩的。”若有人敢說三小姐的一句不是，王姨娘定不肯相讓。

    香菱也知道失言了，點頭應了。

    王姨娘是三小姐的生母，疼女如命，不容人欺負。若雲默默的記下了。

    接著來的，是岳姨娘。

    若雲見慣各色美貌女子，她前世本就是出眾的相貌，伺候多年的蕭婉君更是美貌過人。眼前的葉姨娘也好，剛走的王姨娘也罷，都有各自的長處。就連主母齊氏也是個容貌端正的女子。

    可第一眼見到岳姨娘，若雲還是有了驚艷之感。

    論容貌，岳姨娘不算最出眾，雖說也是個美人兒，可比起葉姨娘來，還是稍微遜色了一籌。不過，岳姨娘的氣質極為出眾，渾身都充滿了書卷氣。

    她娉婷的走來，宛如一朵盛開的荷花般婀娜多姿。舉手投足的氣度無可挑剔，甚至不比齊氏遜色。

    若雲心里暗暗吃驚。這樣出眾的女子居然也只是一個小妾，這個沈府，應該是個了不得的人家才是吧！

    若雲微微蹙著眉頭，仔細的在腦海里搜尋關于沈這個姓氏的記憶。

    她伺候蕭婉君多年，也不是毫無見識的。京城各大名門望族她也知道不少。印象中，倒是有這麼一個沈家。

    蕭家發跡不足三代，根基尚淺。可沈家，乃是京城最有名望的家族之一。是真正的百年望族。祖上曾出過宰相，後來的沈家男兒也不乏出眾之輩。

    最最讓人稱道的，則是沈家曾有女子做到了貴妃的位置，離皇後也只一步之遙。至此之後，沈家的聲望真正到了頂峰。

    沈家的女兒也成了最最嬌貴的京城貴女。

    只是不知道，她所知的沈家，和這個沈家，是否是同一個。

    對了，鎮遠王府的王妃似乎就是姓沈，也不知道是不是出自這個沈家……

    她枉死之後，沒有奔赴黃泉，卻莫名的成了這個溺水的沈家四小姐。也不知道現在所處的朝代是否有變更。只能有待日後慢慢求證了。

    好在從身邊人的衣著打扮和言談舉止來看，和自己熟知的卻是差不多。照這樣推算，應該沒有太大的變化才是。

    若雲也不出聲，張著怯生生的大眼，即使心里在不停的盤算著自己知道的事情，表面還是那副楚楚動人的可憐模樣。

    岳姨娘的聲音極為悅耳動聽︰“四小姐沒有大礙了吧！”

    葉姨娘連忙擠出笑容來︰“李大夫說了，只要能醒過來，就沒什麼大礙的。”

    岳姨娘抿嘴一笑，溫和的說道︰“這就好，只要人沒有大礙就好。對了，我那里有上好的人參，雖然不足百年，但也是難得的上品。稍後就讓人送到四小姐院子里去。留著補補身子。”

    葉姨娘甚是感激，拉著岳姨娘的手說了一大通感謝的話。

    岳姨娘矜持的笑著︰“這都是老太太以前賞賜給我的，日後有機會好好謝謝老太太就是了。”

    若雲敏感的捕捉到了這句話。看來，這個岳姨娘的後台很硬朗啊！

    果然，就聽葉姨娘恭維道︰“煩請岳姨娘替我表達謝意就是了，老太太最愛聽你說話，你說一句比我說十句都有分量呢！”老太太那張冷臉，可不是誰都受得了的。葉姨娘一向敬而遠之。

    岳姨娘顯然很愛聽這些話，含蓄的笑了笑，便翩然離開，也去了隔壁探望表少爺齊簫去了。

    香菱低聲嘆道︰“老太太對岳姨娘真是好，連這等上好的人參也賜給了岳姨娘呢！”放眼整個沈府，除了齊氏之外，就只有岳姨娘有這份殊榮了。

    葉姨娘悵然一笑︰“岳姨娘是老太太娘家佷女，情分不比尋常，老太太待她好一些也是難免的。”

    若雲豎起耳朵細細的聽這些消息，乍看似乎跟自己沒什麼關系。可是她既然頂替了晴姐兒活下來，日後就得由她來應付這形形色色的人和事。因此，快速的了解周圍的環境人事也就成了第一要緊的事情了。

    目前，她最大的優勢是，無人知道她是個冒牌貨。她大可以趁這一段休養的時間悄悄的弄清楚周圍的一切。

    不一會兒，一個管事婆子就領著幾個小丫鬟過來了。

    香菱一見那管事婆子，立刻迎了上去︰“許媽媽，你可來了。我們小姐福大命大，總算醒過來了……”說著，就用帕子擦起了眼淚。

    許媽媽顧不得和香菱寒暄，急急的走到床邊看了幾眼，待見到那張蒼白的瑟縮的面孔時，眼淚就落了下來︰“四小姐，都是老奴不好。每日里都將小姐照看的好好的，偏偏昨日家中有事便回去了一趟，沒曾想今天早上一回來，便聽到小姐落水的事情。老奴真不該離開小姐一步……”

    若雲迅速的判斷出來人的身份，一定是沈四小姐的乳娘之類的人物吧！看香菱奉承的架勢，這個許媽媽絕對是四小姐院子里的重量級人物。

    正經主子身邊的得力管事婆子，比起姨娘來還要風光的多。這一點，若雲也清楚的很。因此絲毫不敢小覷了這個許媽媽。

    若雲不敢說話，水汪汪的大眼生生的逼出幾滴眼淚來︰“許媽媽……”

    只這麼軟軟的呼喚一聲，許媽媽便忍不住哭了起來，邊用帕子擦眼淚，邊哽咽著說道︰“四小姐，都是老奴沒照顧好你。日後老奴再也不離開你一步了。”

    說著，再也顧不得尊卑之分，拉著若雲軟軟的小手再也不肯松開了。

    這份真情流露打動了若雲，本有三分在做戲，可此時眼淚再也忍不住掉落了下來。

    葉姨娘噙著眼淚，走近了幾步︰“許媽媽，四小姐已經熬過了最大的難關。只要好好休養，身子自然就能恢復了。你不用太傷心了。”

    作為四小姐的生母，葉姨娘卻遠不如許媽媽在四小姐身邊待的時間多。

    許媽媽是四小姐的乳娘，如今更是院子里的管事媽媽，疼愛四小姐的心並不比葉姨娘少。沖著這一點，葉姨娘對許媽媽總是分外的客氣。

    許媽媽對著葉姨娘還算恭敬，連道不敢。

    許媽媽擦了眼淚，開始指揮起大小丫鬟們收拾東西。四小姐身子不適，得快些回院子里好好的靜養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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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8:34 PM

第八章 各色人物（二）

    香菱自知逃不了一頓懲罰，一直埋頭做事，比誰都賣力氣。

    許媽媽看在眼里，也不多說，只在心里默默的盤算著該怎麼給香菱一個教訓。

    若雲悄悄的打量起這位許媽媽來。

    許媽媽年約三十，姿色不算出眾，不過，卻言行有禮舉止有度，舉手投足都有著普通女子沒有的氣派。

    貴族世家里的奴僕比起那些小門小戶的當家主母，眼光見識都強的多，因此身上大多有種矜持倨傲的氣質。許媽媽也不例外。

    若雲前生見慣了容媽媽這等作派，因此對許媽媽的氣派絲毫沒有感到驚訝。

    許媽媽憐惜疼愛的目光一直圍繞著若雲打轉，見若雲怯生生的望著她，心里又是酸楚，又是心疼。不由得悄悄的握住了若雲冰涼的小手，似乎要將身上的溫度都傳給她一般。

    葉姨娘的心思也都放在若雲身上，忙將若雲的另一只小手也握的緊緊的，恨不得將自己的溫熱都給了若雲。

    那暖呼呼的大手讓若雲的手暖了起來，連帶著緊張的心也跟著放松了不少。

    老天待她不薄，讓她重生成了一個真正的貴族小姐，讓她擁有了更甚前生的容貌和氣質，讓她有了親手為自己復仇的機會。還有一個全心全意愛她的生母葉姨娘，一個真正疼惜她的許媽媽。

    今後的日子或許不會輕松，但是，她一定會好好的活下去。這樣，才不枉她重活一場。

    若雲抿緊了嘴唇，默默的想著心事。

    香菱領著幾個丫鬟把東西都收拾好了，先去回了院子里收拾一番。

    許媽媽不費力氣的將若雲抱了起來。

    那種騰空而起被人抱在懷中的感覺實在太陌生了，若雲不由得一驚，身子一僵。

    許媽媽立刻感覺到了，低聲溫柔的問道︰“四小姐，怎麼了？老奴抱的太緊了麼？”

    若雲深呼吸一口氣，搖了搖頭，將頭埋進許媽媽懷里。再一次告誡自己︰你已經不是那個伺候人的卑微丫鬟了，你如今是沈府的四小姐，一定要時刻記得自己的新身份。凡事都不能大驚小怪……

    也難怪若雲有如此反應。前生的她戰戰兢兢，每日里提心吊膽，盡是做些伺候人的活兒。唯恐哪兒做的不周到會遭來責罵和處罰。哪里有過這般被人捧在掌心伺候的光景？

    一切都在慢慢適應中啊！

    許媽媽的胳膊結實有力，輕松的抱著若雲走回了院子。

    一路上自是踫到了不少的丫鬟婆子，許媽媽得體的一一打了招呼。

    若雲什麼也不用做，只是靜靜的躺在許媽媽的懷里，悄悄的打量著周圍的環境，卻越看越驚訝。

    她自小被被賣到蕭家，對蕭家的一草一木都熟悉的很。蕭家處處講究，府邸極盡奢華，各種奇異名貴的花草樹木數不勝數。

    後來跟著蕭婉君到了王府里生活，更是長了見識。按理來說，她絕不是那種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

    可是待細細留意沈府的環境，若雲還是忍不住心驚。

    打個比方來說，若說蕭家是暴發戶，處處都透著富貴。那麼沈家就是底蘊十足的豪門世家。

    別的不說，就連一條小徑也極為講究。兩邊種了不少名貴的樹木花草，路面則是由大小不同顏色各異的石子拼湊而成，又經過多次打磨，很是光滑平整。

    許媽媽走路又快又平穩，倒是葉姨娘跟在一邊走的氣喘吁吁香汗淋灕。

    葉姨娘本就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又兼之熬了一夜，精神氣力明顯跟不上，只是強撐著罷了。

    待走到四小姐院子里，葉姨娘已經是雙腿發軟了。

    許媽媽的心思都放在懷中的四小姐身上，也沒留意到葉姨娘的異常，兀自指揮著小丫鬟們收拾屋子收拾床鋪，然後小心翼翼的將四小姐放回了床上。

    若雲悄悄的打量著陌生的環境。

    看來，這副身子確實不算受寵。從閨房的布置便能看出端倪來。各種家具一樣不缺，也都是過得去的物件，不過，特別名貴的卻是沒有。

    比起當年蕭婉君的閨房來，尚差了不止一籌呢！

    不過，對她來說，這里已經像是天堂一般了。

    睡在軟軟的床上，蓋著薄薄的絲被，鼻間嗅到的是淡淡的燻香，床邊站著一圈伺候關心她的人……

    最最重要的是，她能夠好好的活著，呼吸著清新的空氣，這一切對她來說，無疑是最深最美的美夢。

    許媽媽溫和的一笑︰“四小姐，肚子一定餓了吧，老奴這就去廚房給你熬些粥來。”

    葉姨娘立刻出聲︰“這里有我照看著就行了。”

    許媽媽沖葉姨娘點了點頭，便匆忙的去了廚房。

    香菱領著其他的幾個小丫鬟在一邊收拾屋子，生怕弄出動靜來吵到了嬌弱的四小姐。

    若雲不知不覺的又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就聽耳邊響起了很多說話聲。吵吵嚷嚷的，聽的人頭痛。尤其是有一個女童的聲音，尖細的直往人耳朵里鑽，吵的人不得安生。

    若雲昏沉的睜開了眼楮，往床邊打量。

    那個正在說話的女童無意中瞟到了若雲醒了，立刻興奮的撲了過來︰“四妹，你可算醒了，怎麼樣，好些了沒有？”

    她是誰？

    若雲的腦子里迅速的掠過這個問題，不敢隨意的說話，只是敷衍的笑了笑︰“好多了。”

    那女童年約十歲，五官明艷，小小年紀便有種耀目逼人的美麗。和這副身子的長相基本上沒什麼相似之處，倒是頗有點剛才見過的王姨娘的影子……

    這個年齡，這個長相，加上剛才的那一聲“四妹”，看來，這個女童定是沈府里的三小姐無疑了。

    果然，就聽葉姨娘陪著笑臉喊道︰“多謝三小姐關心，四小姐已經好多了。”

    三小姐撅著嘴巴說道︰“四妹，你可把我們姐妹幾個都嚇的夠嗆。早知如此，昨日我一定跟著你們一起過去了，怎麼著也得看著蕭哥兒那個小霸王。”想也知道，定是那小霸王惹出來的禍端，四妹一向老實安分，哪里敢到池子邊戲耍。

    若雲露出一絲微笑︰“謝謝三姐。”雖然對方的語氣不算溫和，不過，總算是來關心她的。她這個冒牌貨可得感恩戴德才是。

    “謝她什麼？”另一邊的紫衣少女發話了，語氣有些冷淡︰“說到底，還不是怪她沒有跟著一起去。好在四妹沒出什麼事，若是真的有個三長兩短，父親母親都饒不了她。”

    這個紫衣少女，約莫十一二歲，眉宇間隱隱透出些傲氣和冷淡。一副不好相與的樣子。

    三小姐悻悻的聽著，卻不敢反駁。

    另一邊的粉衣少女笑著打圓場︰“好了，二妹，三妹心里也正後悔著呢，你就別再數落她了。”

    那粉衣少女一張我見猶憐的瓜子臉，水汪汪的大眼楮，相貌極佳，一笑便露出兩個淺淺的笑渦，看年齡卻是和紫衣少女相若。

    若雲聽著幾人的對話，在心里悄悄的辨認這幾個姐妹的特征。

    粉衣少女是沈家大小姐，生母是誰一時也看不出來，不過，脾氣倒是和藹。

    紫衣少女則是沈家二小姐，看那氣派倒像是嫡出的嬌貴小姐，光看一屋子丫鬟畢恭畢敬的態度便很能說明問題了。

    那個女童自然就是沈家三小姐了。

    弄清楚眼前幾人的身份之後，若雲悄悄松了口氣，自己佔據的這副身子是沈家四小姐，也不知道下面還有沒有五小姐六小姐之類的了。

    不過，從各人的面相看來，倒都是難得一見的美人胚子。

    若雲不熟悉狀況，不敢輕易出聲，不管別人說什麼，只一個勁兒的微笑。

    三小姐嘟噥了一句︰“本就不愛說話，現在倒好，都快成傻子了，就會傻笑。”

    二小姐不快的瞪了她一眼，三小姐立刻識趣的閉了嘴。

    幾位小姐們待了一會兒，便都急著過去探望齊簫，便一一告退了。

    再有丫鬟跟著一起走，屋子里的人頓時去了一大半，倒是一下子輕松了不少。

    許媽媽正好端了熱騰騰的米粥過來，若雲聞到粥香才覺得肚餓，算起來，這副身子自從落水之後，也快一天沒有進食了，難怪肚子餓的咕咕叫。

    葉姨娘扶起了若雲坐好，細心的坐在若雲身後，讓若雲靠在她的身上。

    許媽媽笑盈盈的舀了一勺粥，吹了片刻，才送到了若雲的嘴邊。

    香菱忙擰了條溫熱的毛巾來，待若雲吃了一口之後，便輕柔的擦拭一下。

    若雲恍如夢中，不自覺的一口一口吃了下肚。冰涼的身子漸漸有了熱氣。

    她以前日日小心伺候主子，一刻不敢偷懶，何曾有過這般被小心伺候的光景。雖然一再告訴自己要盡快適應，可一時半會哪里能適應得了？

    待將一碗熱粥都吃光了，許媽媽才高興的將空碗放回了桌子上︰“四小姐，要不要再來一碗？”

    若雲依舊不肯多說話，只是微笑著搖搖頭。

    此時，門外響起了腳步聲。聽這動靜，至少也有兩三個人。不知道又是什麼人來探望她了。

    若雲不動聲色的看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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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8:35 PM

第九章 各色人物（三）

     領頭進來的，卻是一個年約十一二歲的少年。唇紅齒白，頗有幾分柔弱之美。

    見若雲睜大了眼楮看著他，他笑著走上前來︰“四妹，你可算醒了。昨天你可把我們都嚇的夠嗆，我一夜都沒睡好呢！”

    又是一個叫她“四妹”的。

    那麼，這個少年應該是這副身子的哥哥了。

    不過，究竟是大哥二哥還是三哥？

    若雲只得繼續維持微笑。

    好在有葉姨娘在一邊打招呼︰“多謝大少爺關心，四小姐總算是熬了過來，感謝老天保佑！”

    若雲怯生生的跟了句︰“多謝大哥！”

    大少爺笑著點了點頭。

    另一個個頭稍矮一些的男孩子走上前來，笑嘻嘻的說道︰“四妹都有精神吃東西了，應該是沒有大礙了，日後多多休養就是了。”

    這個男孩卻和齊簫差不多年齡，皮膚稍微黑一些，甚有精神。

    葉姨娘微笑道謝︰“多謝二少爺來探望四小姐。”

    很好，若雲心神大定，低聲謝過二哥。

    再然後，又冒出一顆小小的頭顱來，卻是個五六歲的小男娃兒。奶聲奶氣的說道︰“四姐，我也來看你了。”

    卻是沈家的三少爺了。

    沈府真是人丁興旺啊！光是現身的已經有三個少爺四位小姐了，不知道還有沒有弟弟妹妹了……

    若雲腦子里胡思亂想著，臉上的表情倒是一直維持著怯弱溫軟的微笑。

    從各人的反應看來，她這麼表現卻是最最合適的。這個四小姐年齡本就不大，平素里比較木訥不愛說話，再兼之剛落水被救撈了條小命回來，要是活蹦亂跳唧唧喳喳說個不停才是怪事呢！

    剛想到這兒，二少爺已經笑嘻嘻的說起了齊簫的笑話來︰“四妹倒是沒什麼反常，昏睡了一晚罷了，現在還不是好好的？可簫表哥啊，就像中了邪似的，周圍的人一個都不認識了，還老嚷嚷著要回去回去什麼的。哈哈，真是好笑！”

    大少爺回想起剛才見到齊簫的情景，也不由得低頭悶笑起來︰“可不是麼？簫哥兒這一落水，倒像是換了個人似的。”

    換了個人……

    若雲表面如常，後背卻悄然冒出了一身冷汗。

    冒牌貨一聽到這種敏感的字眼總是很心虛的，她連忙擺正了面孔，不自覺的擺出了“我是真的沈家四小姐”的架勢來。

    正在聊的熱乎的弟兄兩個卻沒留意她這副表情，兀自說的熱鬧不休。

    “大哥，你說，簫表哥是不是被什麼不干淨的東西沖撞到了？”二少爺也不過是個九歲的男孩，說起這些小道消息來又是興奮又有些害怕。

    大少爺故作深沉的白了二少爺一眼，一本正經的斥責道︰“不得胡說，若是被母親或是嬸嬸聽見了，可有你的好看了。”

    二少爺縮了縮頭，不敢再多說。

    卻聽大少爺又繼續說道︰“就算簫哥兒真的……被什麼不干淨的東西吃沖撞到了，也不用擔心。反正，母親已經派人去請普法寺里的玄遠大師來給簫哥兒做法事驅邪了。”

    聽到這有些耳熟的名字，若雲失神了。

    玄遠大師……

    也算是京城各大寺廟住持中最最出名的人物了。

    他不僅精通佛法，更擅解簽佔卜之術。至于做法事消災解厄之道，更是拿手好戲。據說極為靈驗。

    為什麼用據說呢？

    因為若雲也不曾見過這位玄遠大師的神通。

    不過，關于這位玄遠大師的事跡若雲卻是聽過不少。這年頭幾乎人人都信鬼神之說，更迷信佔卜之術。玄遠大師的名聲大噪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蕭婉君身為蕭家嫡女，又嫁入王府幾年無所出，自然焦慮萬分。也曾去過普法寺燒香拜佛，至于請玄遠大師解簽之事，也有過一次。

    不過，玄遠大師脾氣比較怪，每次解簽之時不容外人在場。若雲不過是一介丫鬟，壓根沒有資格跟著進密室。因此，無緣得見。

    記得那次面見玄遠大師之後，蕭婉君很長一段時間里都是滿腹心事愁眉不展。也不知玄遠大師究竟對她說了些什麼。若雲和若虹兩個不敢多問，容媽媽似乎略知一二，背地里勸過蕭婉君幾次，至于談話內容究竟什麼，若雲自然不清楚。

    也就在那之後，她才會被開了臉抬做了通房丫鬟……

    若雲陷入回憶中，眼神有些茫然。

    往事歷歷在目，清晰的就像發生在昨日。

    不久之前，她還是那個忠心耿耿的卑微丫鬟，一心一意躲在莊子里借著養病之名偷偷懷孕生子。滿心歡喜的要為小姐解決無子的困擾。明知道一輩子都不能和親生的孩兒相認，她也無怨無悔。

    可她怎麼也沒料到，孩子落地之時，便是她命喪黃泉的時刻……

    若雲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再也克制不住心里翻騰的怒火和痛苦，雙眼噴射出怨懟的火焰，拳頭不自覺的握緊。

    站的最近的三少爺被若雲臉上猙獰的神情嚇了一跳︰“四姐，你這是怎麼了？”

    屋子里的人齊刷刷的看了過來。

    若雲卻仿若未覺，直直的看著前方的丫鬟香菱。

    說來也巧，香菱的身高身形都和蕭婉君有些相似，更巧的是，香菱今日穿的衣服正是蕭婉君平日里最喜歡穿的淺紫色。

    不知不覺中，香菱的身影漸漸和她腦海里的蕭婉君重合……

    仿佛天地之間只剩下那個身影……

    香菱被那雙怨毒憤恨的眼楮瞪的直發毛，腿肚直顫︰“小、小姐，你這是怎麼了？奴婢是香菱啊！你……”怎麼像盯著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

    許媽媽和葉姨娘都察覺出不對勁來，焦急的撲上前來，不停的搖晃著床上那具小小的身子。

    只是，不管怎麼搖晃怎麼呼喊，那個精致秀氣的女娃兒都恍若未覺，只是直勾勾的看著香菱。那眼神陌生的可怕。

    大少爺和二少爺也都被嚇了一跳，面面相覷，腦海中同時閃過一個念頭︰看晴姐兒這副樣子，不會也是被什麼不干淨的東西纏上身了吧！

    大少爺當機立斷，拉了二少爺就往外跑︰“快，我們去向母親稟報一聲。”

    反正玄遠大師已經在來的路上了，到時候做法事驅邪的時候，把晴姐兒一並帶上好了。

    三少爺年齡小膽子也小，也不敢留下來，邁著兩條小胖腿嚷著“大哥二哥等等我”就追了出去。

    葉姨娘見了若雲詭異的模樣嚇的身子直發抖，先還柔聲喊了幾聲，到了後來，便忍不住嗚嗚的哭了起來︰“晴姐兒，你這是怎麼了……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啊……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的，我……我可怎麼辦……”

    豆大的淚珠不停的往外奔涌，葉姨娘哭的傷心至極，緊緊的摟住若雲不肯撒手。

    許媽媽也急的不得了，又是掐人中，又是揉虎口，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救急應急的手段都用了出來，奈何效果甚微。

    若雲還是那副不動不笑的樣子，只是狠狠的目不轉楮的盯著香菱，那眼神似要吃人一般。

    香菱也不敢再立在原地了，急急的走上前來，故意將半個身子都躲到了許媽媽身後。

    四小姐的眼神實在是太可怕了，她被瞪的心底發毛兩腿發軟，壓根沒用勇氣對視。

    沒曾想她走到哪里，四小姐的目光便跟著移到了哪里。哪怕她只露出了小半個身子，也沒能躲開。

    香菱的後背盡是冷汗，只覺得呼吸急促，再也不敢動彈。恨不得找個洞將自己藏起來才好。

    屋子里還有幾個丫鬟，見這陣仗都嚇的往旁邊閃，哪里還有人敢往前湊。

    許媽媽也察覺出了不對勁了，皺著眉頭問身後的香菱︰“香菱，怎的小姐一直盯著你看？”

    香菱心里暗暗叫苦，委屈的說道︰“奴婢也不知道。”嗚嗚，她好害怕啊！

    許媽媽冷哼一聲︰“你先出去，別在這屋子里待著了！”

    不管是因為什麼，先讓香菱離開四小姐的視線才是正經。

    香菱眼楮一亮，迅速的應了一聲，用最快的速度溜出了屋子。

    蕭婉君，你為什麼要逃？

    你心虛害怕了麼？

    你也覺得愧對于我了麼？

    不準走……

    若雲忽的大力掙扎，從葉姨娘的懷抱里掙脫開來，赤著腳落到地上，便要往前追趕。

    許媽媽被嚇了一大跳，忙抱住若雲的小身子︰“小姐，你這是要去哪里？”

    腳底冰涼的觸感讓若雲發熱的腦袋恢復了一絲清明。

    小姐……不，她不是什麼小姐。她是若雲，她是丫鬟若雲啊！

    若雲低頭看看細嫩小巧的腳，再看看白皙柔軟的小手，一切都是那麼的陌生可怕。她不由得痛苦的閉上了眼楮，不敢再多看現在的自己一眼。

    一滴淚珠緩緩的從眼角滑落。

    若雲死了，她再也不是蕭若雲了。

    現在的她，只是一縷幽魂，寄身在這個陌生的女童身上罷了……

    若雲再也不願面對這恐怖詭異的一切，身子一軟，便昏了過去。

    耳邊似乎又想起了許許多多的聲音。

    她似乎聽見了什麼，又似乎什麼都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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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8:36 PM

第十章 真心勸慰

     朦朦朧朧中，似乎聞到了一陣淡淡的檀香味。

    那味道淡淡的，卻讓人分外的舒適。昏沉難受的頭腦也跟著漸漸清醒了。

    不知過了多久，若雲終于費力的睜開眼楮。

    一張俊俏的放大的男孩臉引入眼簾，若雲被嚇了一跳，反射性的往後縮。

    為什麼說是放大的男孩臉？因為那個男孩的臉就垂在若雲的上方，相隔不過二十公分。

    見若雲醒了，那男孩咧嘴笑了，很是歡快的和若雲打了個招呼︰“嗨，我們又見面了。”兩只胳膊依舊撐在若雲的上方，很是瀟灑自在，絲毫沒有讓開的意思。

    是齊簫！

    若雲對他有種莫名的親切感，或許是因為有著相似的經歷，或許是因為這個世上只有他們知道忽然變成另一個陌生人的痛苦，總之，她看見他，那顆惶恐不安的心居然安穩了不少。

    這間屋子倒是很眼熟，分明就是這副身子的閨房。

    奇怪的很，不知道別人都去哪里了。居然只然只有齊簫和她兩個人。

    齊簫率性的坐到床邊，好奇的問道︰“你剛才一直在喊著一個名字，那個人是誰？”

    若雲心里一跳，喉嚨有些發緊︰“我……喊了誰的名字？”她不會在昏迷中說了些什麼不該說的話吧……

    齊簫意味深長的打量著她，卻故意不說話。

    明明只是個九歲的男孩，可那挑眉的表情卻是屬于成人式的狡猾和深沉。讓人看了心驚。

    即使若雲不知道原來的齊簫是什麼樣子，也能斷定現在的這個冒牌齊簫的性子和原來的相去甚遠。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不對勁來。

    齊簫看了半晌，有些失望了，嘟噥道︰“你還真是沉得住氣。”

    她分明也是個冒牌貨，可愣是表現的似模似樣。他故意說了假話來詐一詐她，想看看她是什麼反應。自然是大失所望了。除了有些微的緊張之外，她簡直表現的無可挑剔。

    若雲聽到這話，心神大定。

    齊簫剛才不過是在胡扯，她一向謹慎小心，就算在昏迷中也不會隨意的囈語。

    這份謹慎仔細似乎是與生俱來，又似乎是經歷了漫長的卑微小心的丫鬟生涯培養出來的。就算換了個身體，可內在的靈魂依舊是她。依舊是那個時時刻刻都謹小慎微的她……

    若雲惶惑不安漂浮不定的心慢慢的沉澱下來。

    不必再去細想這種惱人的問題了。

    蕭若雲死了，可她還活著。

    不管是用什麼樣的方式延續了生命，總之，活著就好……

    唯有活著，才有復仇的希望。

    還有，那個自生下過後一眼都未曾見過的小生命……

    若雲不敢再去想，將那股熟悉的錐心般的痛苦生生的壓了下去，微笑著問道︰“這里怎的就我們兩個，還有別的人呢？”

    齊簫的眼中掠過濃濃的嘲諷︰“那個叫玄遠的和尚來了，說是要給我們兩個做法事驅邪。外人都得回避，只讓我們兩個留在這個屋子里。”

    人人都以為他撞了邪，沒有人聽得進去他說的話，也沒人相信他說的是真話。

    這種感覺真是糟透了。

    若雲微微皺起眉頭︰“你該叫玄遠大師才對。”玄遠大師地位超然，能請動他的人家非富則貴，大多是名門望族，並不是花錢就能請到的。

    呃，當然，重金是也萬萬不能少的就是了。

    齊簫這一聲“和尚”若是被玄遠聽見了，非氣的吐血不可。

    當今佛教盛行，不知有多少善男信女供奉。就連當今聖上也是虔誠的佛教信徒，見了寺廟里的高僧也會稱呼一聲大師。玄遠作為其中翹楚，所到之處更是備受尊敬。只怕還從沒聽人喊過他和尚呢吧！

    齊簫撇撇嘴，大放厥詞︰“本來就是個和尚，到處招搖撞騙斂財，這要是在我們那個時代，早被當成騙子給抓起來了。”

    若雲不吱聲。

    齊簫卻誤解了，興奮的說道︰“你也這麼認為的是不是？這種神棍，也就只能騙騙愚昧無知的古人。什麼做法事驅邪，都是騙人的。像我們這種接受過現代教育的大好青年，誰會信這個破玩意兒……”

    我們？誰跟他是我們啊！

    若雲咳了一聲，打斷齊簫的滔滔不絕︰“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總之，我是相信的。”

    或許，她也曾半信半疑過。別人都這麼說，她也跟著相信了而已。

    可是現在，靈魂穿越到他人身上這等荒謬的事情居然真的發生在了她的身上，由不得她不信。

    齊簫有些氣餒，近乎哀求的說道︰“你別再瞞著我了好不好。這兒就我們兩個，你就老實承認了吧！你也不是晴姐兒對不對？你也是我來自同一個地方的對不對？”

    他的眼里流露出無盡的痛苦和落寞，初到陌生環境的惶恐，莫名變作他人的恐慌，還有身處異鄉的孤獨，匯聚起來，讓人想發狂想尖叫想捶地想撞牆。

    這一切是真是假？會不會一覺醒來又回到了自己原來的地方？

    他無法接受眼前的現實，不停的鬧騰著要回去，拒絕認識周圍的所有人。哪怕那個自稱是他母親的婦人又哭又心疼的在他面前流眼淚，他也覺得陌生的可怕。

    那不是他，他不是齊簫……

    現在的他，最覺得親切熟悉的，便是眼前這個小女孩。他們一定是同鄉人，可以彼此傾訴心事彼此相扶。所以，他迫不及待的要確認這一事實。

    若雲悄然嘆息，主動的伸出手握住齊簫的手，溫柔的說道︰“以後不要再提起這個話題了。我沒有騙你，我真的不是和你來自同一個地方。”

    她可沒有騙他，他說的那些她通通不懂，想也知道他的來歷和自己絕不一樣。雖然同時靈魂穿越，可他們兩人的來歷卻是大相徑庭的。

    齊簫愣住了，呆呆的注視著眼前溫柔的小小少女。

    她的臉頰還有些蒼白，眼楮卻異常的明亮有神，嘴唇如同嬌嫩的花瓣，聲音甜甜軟軟的，聽了便覺得心里舒服。

    她說，她和他不是同路人……

    若雲淡淡的說道︰“我勸你，日後不要再提那些胡話了。”

    “不，那不是胡話。”齊簫的倔性子也上來了，一字一頓的說道︰“我不是齊簫！”

    若雲安撫的看了他一眼︰“我相信你。”

    齊簫的眼楮一亮，還沒等說什麼，就聽到了一句讓他跌落至谷底的話︰“可別的人相信麼？”

    別的人……

    齊簫的腦海里浮現過一張張陌生的焦急的面孔。

    不，他們都不相信。他們都認為他是中了邪……

    齊簫不由得握緊了手，卻忘記了若雲的小手還在他的手心里。

    握的很疼啊……

    若雲沒有抽回手，任由齊簫死死的握著。

    同是天涯淪落人，同時同地的靈魂穿越，她和他也算有緣了。看在這個份上，她也想真心的勸慰他幾句。

    “不管你原來是誰，不管你原來是什麼地方的人，不管你原來是什麼樣子多大了姓什麼叫什麼，你統統都忘掉吧！現在的你，就是齊簫，你要好好的活下去，才不枉老天對你的恩賜！”

    齊簫失魂落魄的重復︰“恩賜……”

    這也算恩賜麼？

    若雲點點頭，正色說道︰“是的，是恩賜。你本已死了，老天不忍，又重新賜給你一次生命，這不是恩賜是什麼？”

    相比寶貴的生命而言，其他的一切都不算什麼。

    哪怕要重新適應新的陌生環境，哪怕要做另一個人，哪怕要過另一個完全不同的人生，也沒什麼要緊。

    活著，才是最最重要的。

    所以，不能辜負老天的恩賜。

    她要好好的活著，很多事情，只有活著才能去做。而他，也該如此！

    齊簫被若雲的話觸動了，半晌沒有說話。

    若雲微笑著說道︰“再說了，做齊簫有什麼不好，你是齊家的嫡子，有母親疼愛你，有姐妹兄弟尊敬你，有父親為你撐腰，有大把的家業等著你繼承。你喜歡，以後可以繼承爵位入仕做官，干一番大事業。若是想經商，齊家名下的產業不計其數，足夠你折騰。若是什麼也不想做，哪怕是吃喝玩樂，也足夠你揮霍一輩子。你有什麼不滿意的？”

    她說話不疾不徐，慢條斯理，聲量並不高，偏偏句句有理，句句都說到了人心坎上。

    齊簫深深的凝視若雲，輕輕的說道︰“你說的對，我該知足才是。”

    老天待他不薄，好賴讓他投到了富貴人家，又有這麼一副好皮相，他還有何不滿的？

    寶貴的第二次生命，更該好好的珍惜啊！

    若雲是在說給他聽，何嘗不是在說給自己聽？

    她前世不過是個卑賤的丫鬟，自記事起便被賣到了蕭家。連父母長的什麼樣子都記不清楚，本來的姓名是什麼也早已忘的一干二淨。

    從最最低賤的廚房雜役做起，小小的年紀便得學會升火洗衣理菜洗菜掃地等等。做事稍有不慎，便會招來責罵。挨打也是家常便飯。什麼打耳光扯頭發擰耳朵掐大腿等等，都不過是小菜一碟。

    若雲這個名字，也是從八歲那年才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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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8:37 PM

第十一章 前塵舊事

     那一年，蕭婉君十歲，比若雲整整大了兩歲。

    那時的蕭婉君，已經是個美麗的小姑娘了。穿著光滑柔軟的美麗衣服，梳著漂亮的法式，頭上帶著閃閃發亮的玉飾，脖底掛著精致的長命金鎖。

    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只是偷偷的想著，天上的仙女也就這樣了吧！

    而那個時候的她呢，穿著寬寬大大的下人服，腳上的鞋子也破破爛爛的。因著吃的不算好，有些發育不良的面黃肌瘦，在那個美麗女童的映襯下，簡直暗淡無光到極點。

    她第一次懂得了什麼叫雲泥之別。

    和她一起站在屋子里的小丫鬟還有很多，有十一二歲的，也有和她差不多年齡的。個個都穿上了自己最好看的衣裳，打扮的利落干淨整齊。

    誰都知道，蕭大小姐是來挑選丫鬟的。若是能僥幸被挑中，那可真是跟一步登天差不多了。

    蕭婉君說話很和氣，臉上總掛著笑容，讓人看了舒心。她一個個的將丫鬟喊到面前問話，問的問題也不多，盡是問些簡單的姓名年齡之類的。

    當輪到她的時候，她真是緊張極了，走路時腿都微微發顫。蕭婉君問話的時候，她結巴了好幾次，才算把一句話給說完整了。

    周圍的小丫鬟都掩嘴偷笑，就連小姐身後的奶娘容媽媽也被逗樂了。

    她心里懊惱極了！她這樣笨拙，小姐一定看不中她了。這樣好的機會，她卻沒有抓住，真是沒用。

    很多很多年以後，她依然牢牢的記得簫婉君當日說過的話。

    “好了，把她留下吧！我很喜歡她！”蕭婉君笑著宣布。周圍一片嘩然，誰也沒料到蕭婉君居然會挑中了她。

    她的臉龐瞬間被點亮了，連連磕頭謝恩。

    她從五歲便進了蕭府，在蕭府待了整整三年。當然知道簫婉君這麼說代表什麼。

    這代表著日後她就是蕭大小姐院子里的丫鬟，哪怕只能做些挑水打雜掃地的粗活，可是身份地位卻不一樣了。沒人再敢隨意欺負她了，也沒人敢再克扣她的伙食。她能吃的飽穿的暖了……

    容媽媽似乎不太贊成，皺著眉頭提示道︰“小姐，還是挑個機靈點的吧！”卻是嫌她太過老實憨厚了。

    蕭婉君卻笑盈盈的說道︰“不用了，就是她了。我就喜歡她這個憨厚老實的樣子。”

    那時候的她，還不太懂蕭婉君的意思。不過，她很感激很感激的再一次磕了頭，認真的說道︰“以後奴婢一定會忠心耿耿，全心全意的伺候小姐。”

    蕭婉君再一次被逗笑了︰“你這丫頭，說話不倫不類的。你知道什麼叫忠心耿耿麼？”這個詞被這麼用，真是怪怪的呢！

    她的臉一下漲的通紅了，又開始結結巴巴了︰“奴婢、奴婢知道的，就是、就是很忠心很忠心的意思。”常聽別人說這個詞，她其實不太懂。

    蕭婉君微笑著點頭︰“好，我就喜歡忠心的丫鬟。”

    然後，蕭大小姐漫不經心的問起了她的名字。

    她再一次臉紅了，期期艾艾的說道︰“奴婢本名叫什麼，早已忘記了。這三年，大家都叫我小春。”這個名字，也不過是牙婆子隨意起的。

    這個名字不登大雅之堂，蕭大小姐自然不喜歡。稍微思索了一下，便道︰“這個名字不好，我重新給你起一個吧！我身邊還有一個叫若虹的，你就叫若雲好不好？”

    好，當然好！這個名字又文雅又好聽，比什麼小春好聽的多了。

    她好喜歡好喜歡這個新名字。

    她好喜歡好喜歡新的環境。

    她好喜歡好喜歡小姐。

    她在心里默默發誓，絕不辜負了小姐的另眼相看。一定要好好的伺候小姐。勤能補拙，只要她好好努力，一定會很快的學會做各種事情的。

    所謂的忠心，便從那一刻起，深深的扎根在了她的心里……

    再然後，她拼命的學習女紅學習廚藝學習茶道學習梳妝等等等等，一切丫鬟該會的事情，她都認真努力的學習。短短四年的時間，她便從一個低等丫鬟，一躍成為蕭婉君的貼身丫鬟……

    往日一想起便覺得溫馨的往事，現在帶給她的，卻是加倍的痛苦。明明想忘記，可卻偏偏記得越發清楚。

    若雲自嘲的一笑，搖頭甩開這些紛亂的思緒。

    齊簫一直在默默的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甚至臉上的神情變化也不肯放過。

    她在想什麼？

    也在想著她的過去麼？

    她說，她不是和他來自同一個地方。那麼，她又是來自哪里？

    “你原來叫什麼？”

    若雲回答的很迅速︰“表哥，你又在說胡話了，我是晴姐兒啊，自然一直都叫晴姐兒。”

    齊簫不滿的翻了個白眼︰“喂，你別自欺欺人了好不好。我什麼實話都告訴了你，你也該投桃報李吧！你明明不是晴姐兒，裝模作樣有意思嗎？。”

    當然有意思！

    若雲微笑以對，不慌不忙的應道︰“表哥，你在說什麼，我真的聽不懂。”

    不論齊簫怎麼逼問，若雲來來回回就是這麼幾句。

    齊簫也是不屈不撓的性子，反正屋子里就他們兩個人，說話大可以直來直去不需要拐彎抹角，因此追問不休。

    一個咄咄逼人不問個究竟誓不罷休，一個慢條斯理沉穩的仿佛天塌下來也面不改色。

    齊簫終于舉手投降了︰“好好好，你不承認也罷，總之，你我心知肚明就好。”從今天開始，他要對女子的韌性和毅力大為改觀了。

    若雲無辜的眨了眨眼︰“心知肚明什麼？我本來就是晴姐兒啊！”

    齊簫無力的哀嚎︰“老天，你別再重復這句話了，我的耳朵都聽出老繭了。”

    若雲被逗笑了。說實話，活了這麼多年，她也沒曾做過這種捉弄人的事情呢！感覺還真是不錯。

    那朵笑容如春花綻放，瞬間綻放的美麗讓人心醉神迷。

    齊簫困難的咽了口口水，喃喃自語︰“紅顏禍水啊！”這麼小的年紀便已有這般的美麗風情，待長成少女時豈不是要生生的將人迷死？

    若雲只當作沒聽見他的低語，起身下床。

    齊簫連忙拿起地上那一雙小小的精致的繡鞋，殷勤的說道︰“你剛才昏迷了好久，有沒有力氣穿鞋？要不，我來替你穿吧！”

    若雲白了他一眼，伸手奪過繡鞋，放在地上，慢慢的穿上。

    此時極講究女子清譽名節，尤其是腳這種隱秘的地方，輕易不能讓男子看見。更不用說穿鞋這種極其親昵的事情了。

    好在兩人現在佔用的身子年齡都不大，又算是表兄妹關系，就算同處一室也不至于惹來什麼閑言碎語。

    百無聊賴的齊簫正在看若雲穿鞋，不自覺的被若雲的漂亮的雙腳吸引了過去。

    那雙小小的腳白白的，秀氣的不可思議。尤其是那圓潤的腳趾頭，小小的圓圓的粉粉的，真想去捏一把……

    若雲察覺到齊簫正盯著她的腳看，立刻加快了動作，飛快的將鞋子穿好，站了起來。

    雙腳一落地，才發現身子虛弱無力，連站著都覺得頭暈目眩。

    齊簫眼疾手快，連忙上前來扶住若雲︰“怎麼了？若是覺得不舒服，就別站著了。”

    握住她胳膊的手帶著灼熱的溫度。和她微涼的胳膊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那溫度透過薄薄的衣裳，滲進她的皮膚……

    若雲呼吸一頓，不著痕跡的掙扎了一下，將齊簫的手甩了開去，若無其事的說道︰“不礙事的，我自己能站的穩。”

    齊簫哪能察覺不出若雲的排斥，頗有些委屈︰“我好心好意的扶你一把，你不用這麼拒人于千里之外吧！”

    若雲擰著秀氣的眉頭，沒好氣的說道︰“男女授受不親，這道理你都不懂麼？”

    齊簫更委屈了︰“我是你表哥，扶你一把也沒什麼大礙吧！”

    這個時候，他倒是願意承認表哥這個身份了。

    若雲輕哼了一聲，不肯搭理他。

    屋子里一共就兩個人，若雲不肯說話，齊簫便沒了說話的對象。只得又厚著臉皮來逗她說話︰“晴妹妹……”

    若雲被噎住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這麼叫我做什麼？”

    太太太肉麻惡心了。

    晴妹妹……聽起來簡直就是情妹妹……

    齊簫故作無辜，聳聳肩攤攤手︰“你不是叫晴姐兒麼？我這麼叫你哪里不對？”嘿嘿，他真喜歡這個稱呼。決定了，以後就這麼叫她了。

    一抹紅暈在若雲白皙秀氣的臉蛋上迅速的散開，她頓了一頓，才說道︰“你就叫我表妹。”

    齊簫厚顏一笑︰“叫表妹多顯得見外，還是叫晴妹妹來的親切。好了，我以後就這麼稱呼你了。”

    若雲瞪了他一眼，暗暗磨牙。決定過了今日就離他遠遠的，讓他沒機會這麼叫自己。哼！

    齊簫難得的佔了上風，眉開眼笑，倒是真的像個孩子一般。故意湊到若雲身邊，“晴妹妹”“晴妹妹”叫個不停。

    若雲聽的大為頭痛，連忙扯開話題︰“奇怪，我們兩個在這兒待的這麼久了，怎的玄遠大師的法事還沒做完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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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8:38 PM

第十二章 沈老太太

    齊簫被這個話題吸引了過來︰“這我可不清楚，反正，就讓我們兩個待在這個屋子里，哪兒也不要亂跑。聽說，做法事的地點設在了那個池子邊，說是要把不干淨的東西都趕回水里去。時間都過去這麼久了，也不知道那個和尚折騰完了沒有。”

    說到這兒，齊簫不由得撇了撇嘴，顯然對這個所謂的驅邪的法事絲毫不敢興趣。

    若是真有驅邪這一說，那麼他這個外來的靈魂就該被攆回去才是。可待了這麼半天，他還不是好好的麼？

    若雲卻有些忐忑。玄遠大師神通廣大，不會看出她是個冒牌貨吧……

    正在此刻，門忽然咿呀一聲被推了開來。

    齊簫和若雲齊齊看了過去。

    來的，卻是齊氏和袁氏。

    袁氏的眼中只有齊簫，三步並作走到齊簫身邊，拉起齊簫的手，關切的問道︰“簫哥兒，你身子好些了沒有？有沒有覺得舒服些了？”

    齊簫仍然很不適應這個陌生女子對他的疼愛，卻也沒把手抽回來，含糊的應了聲︰“好些了。”

    既然已經決定頂著齊簫的身份好好的在這兒活下去，他就得盡快適應才是。

    若雲露出贊許的微笑，沖齊簫點了點頭。

    齊簫被若雲這麼看了一眼，忽然覺得渾身舒暢，臉上多了笑容。

    袁氏見齊簫態度大有好轉，很是高興，連連說道︰“玄遠大師果然法力高深，剛做完法事，便有了效果呢！”

    齊氏笑著附和︰“可不是麼？簫哥兒看起來好多了。”然後，又上下打量了若雲兩眼，語氣也頗為溫和︰“晴姐兒，你剛才可把大家都嚇壞了。你大哥二哥都被你嚇的夠嗆，口口聲聲說你像中了邪一般，直勾勾的盯著香菱不放。現在可好些了麼？”

    若雲細聲細氣的說道︰“多謝母親關心，孩兒剛才也不知道怎麼的，頭腦里一片模糊，曾經做過什麼都記不得了。不過，現在倒是很舒服自在。玄遠大師果然神通廣大，若是有機會，孩兒定要當面道謝！”

    這一通話說的流利之極，聽的齊簫瞪大了眼楮驚嘆不已。

    瞧瞧人家這個冒牌貨，說話似模似樣，應對無可挑剔，比起自己來強的太多太多了。他得好好學習學習才是啊！

    齊氏頗為滿意的點了點頭︰“嗯，玄遠大師在老太太那里，我現在就帶你們兩人過去。”

    若雲心一緊，面上乖巧的應了，心里卻愈發的忐忑。

    她對沈老太太一無所知，也不知道會不會在應對上露出馬腳。

    更令人緊張的是，玄遠大師就在那里。早就聽聞他擅于推算佔卜之術，若是被他看出什麼不對勁來，可就糟糕了……

    齊簫倒是一點都不緊張，大喇喇的跟在袁氏的後面東張西望。

    剛走了沒幾步，許媽媽便悄悄的跟了上來。

    見到有熟悉的面孔，若雲的心里踏實了不少，不由得連連向許媽媽看去，眼里悄然的釋放出楚楚可憐的光芒。

    許媽媽也顧不得別的，立刻湊上前來，跟在若雲的身後。

    齊氏瞄了許媽媽一眼，許媽媽陪著笑臉說道︰“太太，小姐身子虛弱，走路都不大穩妥，老奴斗膽，想抱著小姐走一程。”

    齊氏啞然失笑︰“你倒是細心周到。”算是默許了。

    許媽媽大喜過望，小心的將若雲抱了起來。

    若雲未料到許媽媽有如此舉動，又是感動又是羞愧，小聲的說道︰“許媽媽，我自己走就成了。”

    自己這麼大的人了，還被人這麼抱在懷里當小娃娃一般哄著，還真是不適應呢！就算是許多年前尚年幼的她，也未曾被人這麼細心的呵護過……

    許媽媽“噓”了一聲，低聲的說道︰“小姐，你別說話，好好留著些精神，一會兒老太太定要問話的。”

    若雲心里感動不已，臉上便流露了出來，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齊簫回頭看了一眼，沖若雲眨了眨眼。

    她倒是會享受，居然還讓人抱著。

    若雲半閉上眼楮，不理他的擠眉弄眼。

    最討厭輕薄的男子了。

    雖然他的外表是個男孩子，可聽他的說話口氣，分明是個成年人才對。居然老是用那種輕佻的口氣和她說話，現在又對她擠眉弄眼的……

    她決定了，從今天起，就和他保持距離！

    可憐的齊簫，在之後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里，都不太明白為什麼可愛溫柔的晴表妹對誰都很和氣就是不肯理睬他……

    這些都是後話，此刻暫且不提。

    且說若雲被許媽媽抱著，跟在齊氏一行人的後面，聲勢著實浩大。

    若雲悄悄的將頭靠在許媽媽的肩膀上，看似懨懨的沒有精神，其實一直在悄悄的打量四周的環境。

    沈府佔地極廣，各個主子的院子分布在府內各處。雅致的院落處處可見，有的掩映在郁郁蔥蔥的樹木旁，有的坐落在花團錦簇的花叢後。各種奇花異草珍貴樹木隨處可見，還有那小巧玲瓏的假山流水，精致講究的亭台樓閣，看的人目不暇接。

    若雲暗暗贊嘆不已，對未來的生活忽然生出了許多的向往。

    能在這樣的府邸里生活，也是她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了吧！

    蕭府也是奢華講究的，可比起眼前的沈府來，又差了一籌。至于鎮遠王府，環境又不同，更加貴氣堂皇一些。

    可在蕭府，她不過是個卑微的丫鬟，日日忙著做事伺候主子。哪里有心情去賞花弄月，那是小姐們才有閑情逸致做的事情。

    在王府里，她更是活的戰戰兢兢提心吊膽……

    若雲不願意再去回想在王府里的那幾年生活，因為那樣會不可避免的想到那個她最不願意想到的人。

    從此刻開始，她要學會遺忘。將那份刻骨的仇恨深深的埋藏在心底，不能讓任何人察覺。

    只有用新的身份好好的活下來，才會有報仇雪恨的那一天。

    所以，她不能再失態，不能再因為想起蕭婉君便失常。

    若雲沉默著，小巧的臉蛋一片肅然。

    許媽媽低頭看了一眼，很是心疼，悄悄的湊到若雲的耳邊說道︰“待會兒若是老太太問話，或是玄遠大師問你什麼，你不會回答了，便不要出聲。”

    若雲醒來後的異常或許能瞞的過別人，可絕瞞不過一手一腳將她帶大的奶娘許媽媽。

    不過，許媽媽也只是認為若雲被嚇到了，才會變得和往常不同。

    若雲感激的一笑，雖然和許媽媽接觸不多，可許媽媽對她的關愛卻是極為明顯的。這種關愛和忠心若雲並不陌生，容媽媽對蕭婉君便是這般……

    為什麼又想起那個人了？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

    若雲咬住了嘴唇，強迫自己轉移開思緒。

    不知道沈老太太長的什麼模樣，性情如何，好不好相處

    在胡思亂想當中，沈老太太的院子終于到了。

    許媽媽小心的將若雲放了下來。

    若雲努力的站直了身子，仔細的打量著周圍的環境。默默的盤算起待會兒該怎麼應對。齊簫頻頻往她看來，她只當作沒看見，連個眼神都沒回。

    丫鬟婆子們都留在了屋子外面候著，齊氏領著袁氏和齊簫，便走了進去。

    若雲乖巧的跟在最後面，邁過高高的門檻，慢慢的走了進去。

    第一眼見到的，便是高高坐在梨花木椅子上的威嚴婦人。

    那老婦人，已然年過五旬，高高梳起的發髻上隱隱有些白絲。衣著華貴，端坐在那里，面容實在稱不上慈祥。

    齊氏和袁氏一起上前見禮。

    齊簫很不習慣給人下跪，此刻卻不得不在袁氏的拉扯下跪了下去，給老太太請安。

    若雲不敢怠慢，快步走上前去，一並跪了下來︰“孩兒給祖母請安。”

    沈老太太微微一笑，不緊不慢的吩咐各人起身，目光先是在不太情願的齊簫身上瞄了一圈，才又向若雲看過來。

    到了此刻，若雲反而冷靜了下來。今後她就是沈家四小姐了，再擔心再害怕也于事無補，走一步看一步好好應付就是了。

    正如許媽媽所說，若是不好應答或是不知怎麼應答了，就裝傻充愣不吱聲，裝成被嚇到的模樣就行了。反正，她現在是個八歲的孩子……

    若雲做丫鬟多年，可以把恭敬聽話的表情隨時隨地都掛在臉上，這一點倒是讓沈老太太頗為滿意。打量了兩眼，便移開了視線。

    若雲悄悄松了口氣。

    沈老太太開口說話了︰“蕙娘啊，你怎麼連兩個孩子都看不好？居然讓簫哥兒和晴姐兒出了這樣的意外。好在兩個孩子都無大礙，不然，我可為你是問。”

    齊氏被訓的滿臉通紅，訕訕的請罪︰“都是兒媳的不是。”心里卻把那幾個照看簫哥兒和晴姐兒的丫鬟恨的要死。決定今日就狠狠發落這幾個不長眼的下人一頓。

    沈老太太又轉向袁氏，語氣里不乏歉意︰“倒是連累了簫哥兒了。”

    袁氏連道不敢，順便對沈府特地去請玄遠大師來給孩子做法事驅邪一事表示了由衷的感謝。

    若不是有沈老太太的顏面在，玄遠大師只怕來的沒那麼痛快。這一點，齊氏和袁氏都是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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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8:39 PM



第十三章 一流演技

     沈老太太總算把目光放到齊簫身上了，她上下打量了齊簫兩眼，關切的問道︰“聽說簫哥兒醒來之後便胡言亂語，誰也不認識，連自己是誰都記不得了。現在可有好轉？”

    眼楮看著齊簫，卻是沖著袁氏發問的。

    袁氏不用裝也流露出欣慰的神情︰“玄遠大師果然神通，法事剛做過，簫哥兒便好轉了許多。現在頭腦倒是清醒了。”

    坐在一邊的玄遠大師念了聲“哦米拖佛我佛慈悲”！

    齊簫忍住嗤之以鼻的沖動，學著若雲的樣子，老老實實的站在一邊。

    做孩子也有很多好處，比如說，像這等場合，可以一言不發的待在一邊。不管誰問什麼，都可以睜著無辜怯弱的大眼看回去，什麼話都不用回答。

    若雲見了齊簫裝模作樣的樣子，心里暗暗好笑。

    齊簫站在那兒一點都不老實，一雙眼楮四處亂瞟，半點都不安分。大人們其實都注意到了，只是沒好意思取笑罷了。

    嘖嘖，功夫有待磨練啊！

    看看若雲，微微垂著頭，眼楮絕不四處亂看，只盯著地面四十五度角左右。站在那里，就連頭發絲都不會亂動一下。

    趁著大人們說話之際，若雲悄悄的抬眼打量了這位傳說中的玄遠大師幾眼。

    乍看之下，真看不出這位玄遠大師的年齡來。

    看那張臉，最多不過四五十歲的模樣。可那雙眼楮里，卻蘊滿了智慧和歲月洗禮沉澱後的淡然。一眼看過去，便覺得心平氣和，再浮躁的心也會安靜下來。

    論起相貌，玄遠大師並不算出眾。可是，在他的身上，相貌卻是最最次要微不足道的東西。他的涵養他的鎮定他的淡然他的睿智無一不醒目。

    若雲肅然起敬，那個擔憂又浮了起來。

    她這個冒牌貨，不會被玄遠大師看出什麼端倪來吧……

    老天保佑，千萬不要讓玄遠大師注意到她。

    若雲不著痕跡的斂容低頭，再也不敢抬頭多看一眼。

    齊簫一直悄悄留意著若雲的舉動，有學有樣的也跟著低下頭來，順便趁人不注意之際沖若雲悄悄眨了眨眼。

    幼稚！無聊！

    若雲眉毛都未曾動一下，一點回應都沒有。

    齊簫踫了一鼻子灰，有些無趣，卻是不肯放棄。努力的眨眼，也不知道想表達些什麼，不過，直到眼楮眨的都快抽筋了，也沒換來若雲的一瞥。

    齊簫悲憤了，這也太無視他了吧！

    正在此刻，玄遠大師溫潤的聲音傳了過來︰“齊簫少爺，沈四小姐，麻煩你們二位過來，讓老衲看一看。”

    若雲心一緊，臉上卻浮出笑容，慢慢的走了過去。

    齊簫也被嚇了一跳，他本來並不在乎被誰發現他是冒牌貨，巴不得嚷嚷的天下皆知。可現在，聽了若雲的一番話之後，他的想法有些改變了。

    是啊，不管如何，能活著就是幸事。不管老天爺為什麼會這麼安排，他都要好好的把握這嶄新的人生，才不枉老天爺的美意。

    既然決定頂替齊簫的身份活下來，那就得開始適應這一切了。日後，再不能提起自己不是齊簫之類的話。古人有多麼迷信他也是略知一二的，若是把他當成鬼上身給“處置”了，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齊簫咬咬牙，也跟著若雲一起走了過去。

    人家一個女子尚且能鎮靜自若，他這個男子漢可不能輸了陣。

    若雲和齊簫一左一右走到玄遠大師面前站好，一個秀美柔弱惹人憐愛，一個俊俏不凡令人贊賞，宛如一對金童玉女，看了甚是賞心悅目。

    玄遠大師雖為方外中人，也不禁連連點頭微笑，轉過頭去對沈老太太說道︰“今日我可算是開了眼界，只怕觀世音菩薩身邊的金童玉女也不過如此了。”

    沈老太太聽了心懷大悅，自然謙虛了幾句。心里卻在暗暗自得。沈家風水似乎特別的好，兒孫後輩個個出眾，女子更是各有各的特色和風采。晴姐兒這張臉蛋承襲了葉姨娘的絕世美貌，確實是個難得的美人胚子。

    袁氏也不掩驕傲的看了自己的兒子一眼。放眼看去，有哪家兒郎有簫哥兒這般出眾？

    若雲心里卻在偷偷暗笑，這等誇張的贊譽之詞，玄遠大師張口即來，甚是熟稔。看來，方外之人也免不了沾染紅塵俗氣啊！

    玄遠大師上下打量眼前的孩童，和顏悅色的問起了齊簫各類問題。

    “你可還記得你是誰？”

    “你落入水中之後，有否異常感覺？”

    “醒來之後，你說你不是齊簫，也不是這兒的人。更不認識周圍的人。說這些話的時候，你有沒有不能控制自己的感覺？”

    ……

    齊簫被問的滿頭大汗，先還能應付幾句，待到後來，便狼狽至極結結巴巴前言不搭後語了。

    他不能再表現出自己不是齊簫，得讓大家都認為他的失常是因為落水後頭腦混亂。又不能說的太誇張，以免遭來什麼不妙的後果。

    這麼一來，句句回答都得提心吊膽小心翼翼。一時之間，哪里能圓的過來？

    袁氏焦急擔憂的看著齊簫，眼里滿是關切和疼愛。

    齊簫本來對這樣的眼神並不覺得舒服，可現在卻有了絲奇妙的溫暖。福至心靈，連忙用哀求的眼神看了過去。

    果然，袁氏忍不住出言維護齊簫了︰“大師，簫哥兒腦子還有些混亂，記不得這些事情也實屬正常，估摸著調養一陣子就能恢復過來的。”

    玄遠大師微笑稽首，不再追問。

    齊簫後背汗涔涔的，再不敢小覷了這位名滿京城的高僧。

    袁氏時刻關注著自己的寶貝兒子，連忙低聲說道︰“忘記了瑣事也不要緊，娘會慢慢再告訴你的。”只要兒子能活過來就好。

    齊簫點了點頭，不敢再說話了。言多必失，果然不假！沉默才是王道啊！

    接下來，玄遠大師便問若雲各種問題了。

    若雲自從醒來之後，便時時刻刻留意著周圍的人和事。又時時刻刻盤算著頂替晴姐兒活下去，因此早已有了心里準備。

    當玄遠大師問起類似的問題之後，若雲毫不遲疑極其流利的答道︰“我落水之後，便昏了過去。待醒來之後，頭腦一直迷迷糊糊的，似乎很多事情都記得不大清楚了。不過，我記得自己叫晴姐兒，也記得祖母和母親。還有院子里的許媽媽、香菱。”

    這番話，看似隨意，其實若雲費了很多的心思。又要表現出自己是正主兒，又得適當表現出自己受了落水的影響。

    說很多事情都記得不大清楚了，其實是為今後的生活打下一個伏筆。

    不管怎麼假裝，她也不可能和以前的晴姐兒一模一樣。有些細節和個人生活習慣，是怎麼也瞞不過身邊人的。

    這麼說，便是希望給周圍的人造成這樣一個先入為主的概念。那就是現在的晴姐兒受了落水的影響，腦子里有很多事情都忘了。就算有什麼和以前不一樣，也沒有必要大驚小怪的。

    不得不說，若雲心思細膩，考慮問題非常周全。

    沈老太太嘆了口氣，眼里流露出一絲憐惜︰“晴丫頭這次可遭了不少的罪，得好好的休養才是。蕙娘啊，你日後要多多照應著一些，聽見了沒有？”

    齊氏不敢怠慢，連連點頭應了。

    玄遠大師的語氣更加的和藹了︰“聽聞你之前曾經有過異狀，現在可好些了？”

    若雲的眼里適時的蓄出淚花，哽咽著說道︰“我也不知道當時怎麼了，頭腦昏昏沉沉的，根本記不得做了什麼。感謝大師辛苦做法事為我驅邪，我現在全身都舒坦的很，定是因為大師法力高深，把那些不干淨的東西都趕走了！”

    說到後來，眼里的崇拜再也抑制不住，直直的向玄遠大師看去。

    任憑誰也低檔不住這樣楚楚可憐外加無比崇拜的眼神吧！

    玄遠大師被這稚嫩直白的馬屁拍的通身舒暢，笑容慈祥了不少。也不再追根問底了。

    沈老太太在一旁聽了，也多了一分心疼和不舍，低聲吩咐身後的婆子，待會兒從庫房里找兩根人參送過去給四小姐熬湯補身子。

    齊氏身為嫡母，對原來的四小姐一直不溫不火，談不上疼愛。兩個孩子一起落水，她倒是更擔心自己的佷兒，對晴姐兒並沒放在心上。

    可今日晴姐兒一番表現，卻讓她有了些許的心虛。

    這般聽話老實安分的孩子，好在救了回來，若是真的一命嗚呼歸了天，豈不是可惜了？

    齊氏看了若雲一眼，決定日後對這個庶女要稍微關心些。

    齊簫在一邊看的目瞪口呆，嘴巴張的老大不自知。

    瞧瞧人家這演技，簡直是偶像派加實力派啊！在場的人聽的一愣一愣的，全都被她唬住了。無人懷疑她在作偽。

    就連他都開始覺得，她就是那個晴姐兒，那個落水過後記憶受了影響的晴姐兒了。

    相比之下，他剛才的表現只能用一個“挫”字來形容！

    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怎麼會這麼大呢？

    齊簫低頭反省，一臉陰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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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8:41 PM

第十四章 依依惜別

    若雲初次亮相在眾人面前，以圓滿成功作為收場。

    許媽媽在門外候著，將里面的對話聽的一清二楚。又是激動又是欣慰。

    沒想到一場落水意外之後，一向木訥文靜的小姐口齒倒是伶俐了許多。想來，日後也不會再那麼被人忽視了吧！

    想到這兒，許媽媽的心情高漲了起來。

    待見到若雲小小的身子跟在一行人的後面出來之後，許媽媽忍不住上前抱住了若雲︰“小姐，你身子還虛弱的很，老奴抱著你吧！”似乎除了這個舉動之外，再無任何動作能夠表達出她的心情。

    若雲很快適應了這位忠僕表達忠心關愛的方式，微笑著點了點頭。

    從今天起，她要開始學會如何做沈家的四小姐。

    她要從低頭做人處處受屈的卑微丫鬟，變成優雅出眾氣度不凡的高貴小姐！

    就像她當年最最崇拜最最喜歡的蕭婉君那樣……

    不，她要變的比蕭婉君更美更出色……

    若雲的眼中閃過一絲堅定和執著，小小的臉蛋有著超乎年齡的滄桑與美麗，再次成功的迷倒了一直留意她的齊簫。

    齊簫呆呆的盯著若雲，心里暗暗唏噓︰世上怎麼會有這般特別的女孩子呢？那份堅韌，那份冷靜，那份滄桑……他的少男心啊，怦怦跳個不停！

    只可惜，若雲看都沒朝他一眼。徑自摟了許媽媽的脖子，閉上眼楮躺在許媽媽的懷里休息起來。

    齊簫眼巴巴的看著若雲被那個許媽媽抱走了，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

    袁氏眼疾手快的拉住了齊簫︰“簫哥兒，你這是往哪兒去？”

    齊簫支支吾吾，沒臉說自己想著迷了一般想跟在晴姐兒的身後。

    不管她原來是什麼模樣，現在的她都是個八歲的女童罷了。他若是坦誠自己被一個這麼小的女孩子迷住了，簡直是太太丟臉了……

    齊氏打趣道︰“看來，簫哥兒是舍不得回去了吧！”

    齊家離的不算遠，就算步行也不過小半個時辰便能到了。若是套上馬車，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就能回去了。齊簫昨天落水過後，不方便多挪動，便沒回去。可現在法事也做過了，身體也恢復了大半，再留在沈府似乎有點說不過去了。

    齊簫厚著臉皮撒嬌︰“姑姑，人家舍不得你嘛！”

    尾音拉的長長的，肉麻的不得了。齊簫自己都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老天，這可怕的聲音居然是他發出來的麼？

    齊氏卻很受用，和袁氏一起笑了起來。

    只可惜，齊簫還是沒能成功留下來。

    到了傍晚，袁氏還是堅持把他帶回去了，說是好好休養，半年之內都不準他再出府了。

    臨走之際，沈府的少爺小姐們都出來送行。

    齊簫一一掠過陌生的面孔，怎麼也找不到那張想見的嬌顏，心里很是失落。也沒了興致和各人說話，早早的躲到了馬車里。卻又忍不住透過窗子往外張望，盼望著能再見她一眼。

    就在他左看右看也沒看到人影失望的想捶牆之際，忽然，一個小小的身影出現在人群後面。

    齊簫眼楮一亮，忽的全身都有了力氣。用最快的速度下了馬車。

    沈家三小姐見齊簫下了馬車，熱情的上前搭話，沒曾想齊簫理都不理，便直直的掠過她往後面走去。

    三小姐不快的嘟起了嘴巴，悻悻的瞪了齊簫一眼。

    齊簫在見到若雲的那一刻起，早已自動將身邊的人統統屏蔽了。所有人都成了背景，他的眼中，只有那個靜靜微笑的小小少女。

    那抹清淺的微笑宛如初春里含苞待放的花朵，散發著淡淡的馨香。

    齊簫的心火熱了起來，熱情的呼喊著︰“晴妹妹！”

    若雲的笑容凝住了，開始後悔為什麼要來送他……

    齊簫兀自熱情的湊了過來︰“晴妹妹，你來送我的嗎？我太高興啦！剛才我一直在等你，可是左等右等你也不來……”此處省略廢話一千字。

    若雲嘴角動了下，把到了嘴邊的話通通咽了回去。

    得，什麼也不用說了，就聽齊簫廢話就行了。

    上輩子活了十八年，真的從來沒見過這麼愛說話的男孩子呢……

    話說回來，前世她的生命中出現的男子少的可憐。除了認識幾個小廝之外，就只有那一個了……

    若雲的腦海里迅速的掠過一張俊美冷凝的男子面孔，心里不知是什麼滋味，只覺得苦苦的澀澀的，天地之間忽的失去了幾分顏色……

    齊簫說著說著發現出不對勁來了，若雲的眼在看著他，可分明沒有焦距，眼神迷茫又悠遠。不知在想些什麼……

    她看著他，卻在想著別人麼？能讓她記掛在心上的，會是誰？會……是個男子麼？

    他心里很不是個滋味，繃著臉停住了說話。

    若雲半晌才留意到了齊簫的安靜，不由自主的問道︰“你怎的不說話了？”

    齊簫賭氣一般的別過頭去︰“我剛才說什麼，你根本就沒聽。”

    若雲啞然失笑，並未把齊簫的不悅放在心上，輕輕的說道︰“你說話做事需小心些，不要動不動就把那些話掛在嘴邊了。待回了齊府，你記得少說多聽。實在不會應付，就裝頭疼。你母親最是疼你，你將她哄好了，一切都無大礙。”

    齊簫聽到第二句時便轉過了頭來。深深的凝視著若雲，鼻子有些酸酸的。

    她特地跑來就是為了和他說這些，還是很關心他的。他剛才真是太小心眼了……

    若雲本就不愛多話，把心里反復思量的話說完之後，便住了嘴，靜靜的站在齊簫面前。

    她和他也算有緣分，算是彼此的第一個朋友了吧！提點他幾句也屬常情。希望齊簫也能好好的適應新的身份好好的活下去。

    “你也要好好的保重！”齊簫鄭重的說道。

    她始終不承認靈魂穿越的事實，更不承認自己頂替了晴姐兒。齊簫自認沒那份毅力和她較勁，更何況，這個場合也不適宜再提起那些禁忌的話題。索性，什麼也不用說了，彼此都好好的保重才是！

    若雲淺笑著點點頭。

    放心吧，她一定會好好珍惜這寶貴的生命。絕不會辜負了上蒼讓她重活一次的美意！

    齊簫還待說什麼，就聽袁氏扯著嗓子喊道︰“簫哥兒，快些過來上馬車，我們得回去了。”

    齊簫依依不舍的看了若雲兩眼，終于扭頭走了。

    若雲目送他遠去。

    沒等走兩步，齊簫便回頭沖她擺擺手︰“晴妹妹，再見了。”聲量大的足以讓周圍所有的人都聽見。

    若雲保持得體的微笑，心里暗暗咬牙。你快點走吧！別再磨蹭了。

    再走幾步，齊簫又回頭，大聲的嚷道︰“晴妹妹，我很快就會來看你，你要好好保重身子。”

    這次倒好，就連齊氏和袁氏也都聽見了，一起露出忍俊不禁的微笑。

    聽到這新出爐的昵稱，沈家的幾位小姐少爺都低聲笑了起來，一臉看好戲的神情。

    若雲恨恨的瞪了齊簫一眼，只恨她臉皮薄，不然定會忍不住喊回去︰“誰是你的晴妹妹啊！”

    淑女風度，一定要維持風度！

    若雲反復告誡自己，維持淡然的笑容已經頗有些勉強。

    煩人的家伙，你還是快些走吧……

    齊簫在上了馬車之後，將頭伸出窗子外，宛如生離死別一般哀哀淒淒的看著若雲︰“晴妹妹……”

    沈大少爺率先爆笑出聲，然後，二少爺也笑的肚痛。幾位小姐得含蓄一些，用帕子掩著臉低聲竊笑。那些眼神在她的臉上飄啊飄，不乏看好戲的成分。

    好在他們年齡都還小，沒人聯想到男女情事上頭去，不過，就這也夠一向矜持若雲臉頰發燙的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若雲終于忍不下去了，果斷的扭頭走了。

    齊簫撓著頭，看著若雲忿忿離去的背影，滿心的不解和懊惱。

    他做錯什麼了嗎？他只是稍微的表達一些心里的不舍和依戀，她怎麼一副嫌棄的不輕的樣子嘛！

    晴妹妹，你別走啊，讓我再看一眼嘛……

    許媽媽跟在若雲的後面，強忍著笑意，勸慰道︰“四小姐，表少爺醒來之後，便對你印象深刻。現在一下子讓你們分開，不舍也是人之常情。”

    呃，就是表達的方式稍微有點熱情過度……

    不過，之前的表少爺可是個蠻橫的小霸王，不管到了哪里都是那副凶巴巴的模樣。最愛欺負柔弱的四小姐，不止一次把四小姐欺負的嗚嗚直哭。奈何齊簫有齊氏撐腰，又有護短的袁氏護著，誰也奈何不了他。

    可憐的小姐，連個訴苦伸冤的地方都沒有，被欺負了也只能背地里抹兩滴眼淚罷了。

    可現在看來，齊簫表少爺落水過後，像是換了個人似的。別的不說，單說是對四小姐的態度也有了天翻地覆的轉變。

    在許媽媽的眼中，那顯然就是孩童不自覺萌生的喜歡和愛慕嘛！

    反正，只要不繼續欺負四小姐便好。

    若雲的臉頰微熱，隨意的點點頭，不打算和許媽媽就這個話題討論下去。

    哼，以後再也不理那個煩人的家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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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8:42 PM

第十五章 沈家老爺

     接下來的幾日，若雲再也沒出過院子，日日待在床上靜養。她本就不愛多話，又恐多說多錯，因此一天下來，基本極少開口。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們倒是沒起什麼疑心。四小姐本就內向怯弱，這落水過後，一條命被折騰去了半條，沒有說話的心思也實屬正常。

    葉姨娘每天都來探望，一待就是一整天。往往是天還沒亮便到了，然後等到看著若雲睡下了才舍得走。

    只恨沈府規矩大，姨娘是沒資格和自己的孩子住在一起的。葉姨娘住的院子更加偏遠，每次過來，都要走上老遠的一段路程。

    即使如此，葉姨娘也甘之如飴每天準時的往返。要不是踫巧四小姐落了水要休養，平日里她壓根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待在自己的女兒身邊呢！跑這點小小的路程真的不算什麼。

    沈家的三位少爺，每天的功課都排的滿滿的。即使想來看望四小姐，也沒多少空閑。幾位小姐也差不多。倒是省了若雲不少心思應付。

    齊氏中間來過兩趟，叮囑下人好好的伺候四小姐，還帶了不少的補藥來。

    再加上岳姨娘派人送過來的人參，還有沈老太太命人送過來的，若雲可算有“口福”了。

    其中，沈家老爺也隨齊氏出現了一次。

    當見到那個白面無須的成熟男子出現時，不需任何人提點，若雲也立刻猜出了對方的身份。

    原因無他，能這麼大喇喇出現在後院的男子，除了沈老爺還能有誰？

    再看看葉姨娘含羞帶切的激動神情，若雲要是還看不出對方是誰，才是怪事。

    細細打量過去，沈老爺英俊瀟灑相貌堂堂，最多三十多歲，正是一個男人最有魅力的年齡。難怪生的兒子女兒個個都樣貌出眾呢！

    沈老爺淡淡的看了葉姨娘一眼，眼中並無多少憐愛。

    葉姨娘也曾得寵過一陣子，奈何性子軟弱，上有厲害的主母壓著，既斗不過妖嬈精明的王姨娘，也爭不過有後台撐腰的岳姨娘，日子一久，便成了後院里若有若無的那一個。

    沈老爺擺在台面上的姨娘不算多，一妻三妾，妻子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轎過門的，三個小妾也都家世清白姿色過人。數字真的不算多。

    可是沒有名分的通房丫鬟和房里人就太多太多了。

    有姿色過人的丫鬟被看中了的，有交好的同僚送的美人兒，還有從青樓煙花之地贖回來的清白姑娘等等等等。

    不過，沈老爺有一點還是很好的。絕不輕易讓這些無足輕重的女子懷上他的孩子。沈家的少爺小姐們，至少得是出自妻妾們的肚子里。

    這一點，他一直執行的很好——當然，主要是因為齊氏督促緊密從無疏漏之故。

    沈老爺的身邊從不缺年輕貌美的女子，所以，不善爭寵的葉姨娘日漸的淡出他的視線。空有驚人的美貌卻日日守著空房虛度。

    葉姨娘已經一個多月沒見到沈老爺了，有些手足無措的立在旁邊，卻是什麼舉動也沒有。

    若雲替葉姨娘暗暗嘆息，這樣的大好時機都不知道利用，真是太過可惜了。

    她可是一路看著蕭婉君如何在王府的一堆女人里一步步博得世子歡心的。欲擒故縱欲拒還迎眉目傳情邀寵獻媚等等一系列手段，她不知見識了多少。

    相比之下，葉姨娘真是老實懦弱的過分了。

    在此刻，若雲暗下決心，日後一定要想法設法替葉姨娘爭些寵愛。在這後院里生活，若是沒有老爺的眷顧，葉姨娘的日子一定很難熬。連帶她這個“女兒”也沒了依仗。

    就算為了自己，她也一定要幫葉姨娘一把！

    若雲心里默默的盤算著心事，臉上卻絲毫不露，極其乖巧的起身下床給沈老爺行禮問安。

    沈老爺上下打量若雲幾眼，溫和的問道︰“身子可好些了？”雖然平日里忙碌極少關注這個最小的女兒，不過，畢竟是自己的親生女兒，沈老爺總還是有幾分關切的。

    若雲乖巧的點頭︰“孩兒已經好多了，多謝父親關心。”

    齊氏在一旁補充了幾句︰“老爺請放心，妾身已經命廚房日日為晴姐兒多備些有營養的湯水之類的。還有，這些日子晴姐兒就免了讀書認字這些瑣事，等什麼時候身子休養好了，再去也不遲。耽擱下的功課，慢慢補回來就是了。”

    但凡是名門世家，對教養小姐們都特別的上心。看似嬌貴的小姐們並不是整日里賞花撲蝶就能度日的，恰恰相反，她們要學習的東西很多很繁瑣。

    沈家自詡書香世家，尤重女子學識的教導。為此，特地聘請了京城最有名氣的教席來教導幾位小姐讀書認字。三位少爺的功課另有專人教導，和小姐們卻是分開學習的。

    若雲伺候蕭婉君多年，自然清楚蕭婉君過人的學識修養是如何辛苦磨練出來的。聞言憂喜半摻。

    看樣子，沈家的規矩比蕭家有過之而無不及。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應付的來……

    不，她不可以退縮害怕。

    她必須要好好的努力。

    做丫鬟時天天忙碌，那般的辛苦，她也依然能在眾丫鬟中出類拔萃。現在變成了小姐，她也一定能夠很快的適應。

    她要成為沈家女兒里最最出色最最優秀的那一個，哪怕付出再多也要做到……

    若雲抿著嘴唇，暗暗下了決心。

    沈老爺並未待多久，不一會兒便匆匆的走了出去。

    沈老爺身為當朝二品官員，官職雖然不是最顯赫的，卻是實權在握的人物，每日不僅要上朝，還得處理一大堆公事。閑暇時間又大多用在了同僚交際應酬上，所以空閑時間真的很少很少。

    能特地來看望小女兒一眼，也是看在女兒落水出了意外的份上。不然，往日里十天半月見不上一面也實屬正常。

    沈老爺一走，齊氏便也跟著走了。屋子里壓抑沉悶的氣氛立刻緩解了不少。

    葉姨娘目送許久，直到那抹高昂的身影消失不見，才悄然嘆息的重新坐了下來。卻已經沒了和若雲說話解悶的心情。只是呆呆的坐在那兒，一時喜一時悲，神色變幻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若雲識趣的沒有打擾葉姨娘，重新躺回了床上。

    整天在床上待著，哪兒也不能去，其實是件很痛苦很痛苦的事情。更痛苦的是，不能隨便和身邊的人說話，每說一句都要小心翼翼思慮著不能露出馬腳。這種戰戰兢兢的滋味，非外人能理解。

    好在若雲本就心志堅韌，兼之死而復生，愈發沉得住氣。這幾日來，居然一點破綻未露。

    當然，這也跟葉姨娘有莫大的關系。

    自從葉姨娘從許媽媽口中得知若雲親口對玄遠大師說過的那些話之後，便整日在若雲耳邊念叨著一些瑣事。試圖讓若雲把模糊的記憶全部都記起來。可憐天下慈母心啊！

    因此，若雲便斷斷續續知道了很多的事情。

    比如說，這副身子的全名叫做沈宜晴，乳名晴姐兒，今年八歲。生辰是六月初四，剛過完沒多久。

    再比如說，沈家共有四位小姐。大小姐全名沈宜蓮，今年十二歲，乃岳姨娘所出。雖然是庶出，但是學識出眾頗有才名，在府里頗受寵愛，尤其深得沈老太太歡心。

    二小姐全名沈宜芳，今年也只有十二歲，比起大小姐只小了兩個月，是齊氏所出。是沈家唯一的嫡女，身份尊貴。沈老爺和齊氏都很寵愛這個女兒。

    三小姐全名沈宜蓉，今年十歲，是王姨娘所生。小小年紀卻顯露出非凡的美貌和聰慧。

    沈家的三位少爺，也皆是出眾的男孩子。

    大少爺沈奕文，是沈家的嫡子，今年十一歲。身子骨文弱些，以聰慧聞名。齊氏疼他如命根子。

    二少爺沈奕軒，也是齊氏所生。今年九歲，和齊簫同齡。平日里膽子最大，又活潑好動。

    三少爺沈奕風，是沈家唯一的庶子。生母是王姨娘，今年五歲。

    葉姨娘也不好深入的交待各人的性子如何，便只模糊的說了個大概。

    若雲聽到這些，心里也覺得有些沉甸甸的。

    齊氏作為當家主母，生育了兩子一女，嫡長子嫡次子都出自她的肚子，地位固若金湯。姨娘再受寵愛也無法撼動她的地位。

    岳姨娘身為沈老太太的娘家佷女，自有沈老太太在後撐腰。她本人才學過人氣質出眾，又和沈老爺青梅竹馬感情深厚。礙于齊氏的娘家背景雄厚，未能成為平妻。可到底算是貴妾的身份。在府里也是獨樹一幟。

    大小姐身為庶出的長女。享受到的待遇卻和嫡出的二小姐一般沒有區別，可見生母的地位如何是何等的重要了。

    算起來，出身商賈之家的王姨娘在身份地位上似乎是弱了一籌。不過，王姨娘肚皮很爭氣，在生了三小姐之後，又生出了三少爺。有了兒子傍身的小妾底氣也很足實。

    再加上王姨娘擅于打理雜事，常幫著齊氏打下手管理雜務，因此很受齊氏的另眼相看。

    相較而言，這副身子年齡最小，性子又弱，生母不過是個不受寵的姨娘，難怪在府里不受重視了。

    想要在這樣的環境里嶄露頭角，卻是要好好的花一番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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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8:45 PM

第十六章 噩夢連連

    許媽媽端著細心熬了半天的人參燉雞湯走了過來。

    若雲很合作的坐起身來，由著許媽媽喂她一口一口喝下。

    那濃濃的雞湯里隱隱透露出藥味，若雲只覺得一陣陣反胃，卻沒有吱聲，而是努力的咽了下去。

    總比喝黑乎乎的湯藥要好的多了……

    記得那一次，許媽媽喜滋滋的端了人參補湯過來，嘴里還不停的念叨著︰“四小姐，這可是上好的人參，最是滋補身子了。老太太這次可真是心疼你，居然一下子賞了兩盒子。怎麼著也夠你吃上一個月了。”

    若雲看著那黑乎乎的湯藥，臉色頓時慘白。

    那可怕的記憶又浮了上來。

    面目猙獰的容媽媽獰笑著端著致命的湯藥過來，對她說道︰“若雲，喝了湯藥，安心的去吧！”

    安心的去吧……

    若雲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眼里盡是懼怕，瑟縮著看著遞到了嘴邊的藥碗，怎麼也不肯張口。

    不，她不要喝。她再也不要喝這種苦苦的湯藥了……

    許媽媽終于察覺出不對勁來。

    四小姐身子一直在發抖，眼神慌亂沒有焦距，任憑她怎麼勸說，都是死死的閉住嘴巴。

    “四小姐，來，別鬧脾氣，喝一口吧！”許媽媽不死心的把碗湊了過去。

    若雲再也忍受不了那種可怕的感覺，猛的揮手打落了那個碗。

    那碗“　”的一聲落到了床邊，接著又滾落到地下，發出清脆的聲響，成了碎片。藥汁撒到了被子上床上還有地上，甚至還有一些濺落到若雲的衣襟上。

    可若雲恍然未覺，痛苦的抱著頭，喃喃的說道︰“不，不要，我不喝……”

    葉姨娘被嚇了一大跳，慌忙的抱起了若雲，不停的拍著若雲的後背︰“不怕不怕，我們都在這兒，晴姐兒不怕！不喝就不喝。”

    若雲將頭埋進葉姨娘溫暖的懷里，一滴眼淚緩緩的滲出眼角。兩只小手微微的顫抖著，緊緊的抓著葉姨娘的衣襟，再也不肯松開。仿佛這麼做才能給她帶來一絲絲溫暖。

    許媽媽也未料到如雲的反應如此之大，忙喊了兩個丫鬟過來收拾。待地面打掃干淨被褥都換過之後，又哄著將若雲身上的衣服換了。

    至此之後，許媽媽再也不敢端著人參湯過來給若雲喝了。

    可是，若雲身子虛弱，急需進補，老太太和岳姨娘還有齊氏都送了人參過來，不吃豈不是可惜了？

    廚娘莫大娘便出了個主意︰“小姐不肯喝人參湯，我們便把人參放進雞湯里一起燉了，說不定小姐會吃一點呢！”

    許媽媽也沒了主意，便依樣做了。

    好在雞湯味道濃厚，能夠蓋住大部分的藥味。若雲總算勉強能吃的進去了。至此之後，每天都少不了這樣一碗人參燉雞湯了。

    若雲好不容易把一碗人參燉雞湯喝了大半，再也喝不下去了。睜著無辜的大眼，沖著滿臉期待的許媽媽搖了搖頭。

    許媽媽苦著臉︰“好小姐，你就多喝一些吧！”

    每天一只老母雞，外加幾片人參，用文火熬上近兩個時辰，才熬了這麼一碗湯。既濃又香，又營養又滋補。不都喝完著實可惜了啊！

    若雲輕輕的說道︰“剩下的，你便端去給香菱喝了吧！”

    香菱到底沒有躲過處罰，身為貼身丫鬟，卻沒照顧好四小姐。齊氏毫不客氣的命人打了香菱三十板子。另外，罰了半年的月錢。

    香菱被打的奄奄一息，在屋子里養傷。

    丫鬟命賤，本來是連傷藥都沒有的。若雲卻堅持讓許媽媽送了藥膏過去，還派了小丫鬟守著，每日里叮囑人送些吃的過去。

    香菱未料到四小姐待她如此情深意重，倒是下定了決心，日後一定要忠心伺候小姐。

    這些話傳到了若雲的耳朵里，卻是百般滋味在心頭。

    或許，她並不是如何的同情香菱。畢竟相處時日短暫，還沒產生多深的感情。只是，香菱的遭遇她也是經歷過的……

    當年的蕭婉君，是蕭家最得寵的大小姐。蕭老爺和方氏這對夫婦捧若掌上明珠，從來舍不得責罵一句。

    蕭婉君身體稍有微恙，伺候她的丫鬟便倒了霉。被蕭老爺和方氏罵幾句打幾個耳光都屬常事。

    記得蕭婉君十四歲的那一年，在花園里賞花之際不慎摔了一跤，腿骨受傷歇了整整兩個月。

    她和若虹，便因此都被狠狠的打了一頓，皮開肉綻苦不堪言。可憐的她們，連躺下好好休息幾日的權利也沒有。到了第二日便得強撐著下床做事。

    那種走一步便痛徹心扉的日子她永生難忘。

    明明是小姐走路不小心，為什麼出了事情便都要怪到丫鬟們的頭上來？

    只因為丫鬟們天生卑微命賤麼？

    若雲無力抗拒這樣的命運，也沒法子改變低人一等的事實。只能默默的一路忍受過來。

    可現在，她既然有幸重回人世，成了沈家的小姐。至少，她能對身邊的丫鬟們好一些。

    每天剩下的人參雞湯，都被送到了香菱那里。希望香菱也能夠早日恢復吧！

    許媽媽聞言嘆了口氣︰“小姐這副好心腸，香菱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順手將碗遞給了旁邊的小丫鬟，低聲囑咐道︰“廚房里還剩一些，都盛在碗里，送去給香菱。記得告訴香菱一聲，這是小姐特地賞給她的。”

    小丫鬟一臉羨慕，拿著碗去了。

    可以想見，小丫鬟定會在香菱面前加油添醋渲染一番吧！

    若雲無奈的微笑，她本是惻隱之心下的無意之舉，許媽媽卻不忘時時刻刻灌輸香菱這等想法。算是替她收服身邊丫鬟的心麼？

    “忠心”這兩個字，一想起便讓她的心痛不可抑……

    只是，她也無法拒絕許媽媽的好意。她既然成了沈四小姐，就得適應這個新身份。況且，她決心要好好適應環境爭取嶄露頭角，身邊的助力更是不可少。

    香菱是家生子，對沈府人事關系極為熟悉，又是沈四小姐的貼身丫鬟，這樣的人一定要牢牢的收攏過來才是。

    若雲悄悄的嘆了口氣，收斂心神，不再多想。眯起眼楮，又睡下了。

    長日漫漫，無事可做。她當前最大的任務便是休息靜養，早日將身體調理好。因此，若雲很努力的多吃多喝多睡。這副身子本就不甚硬朗，再經過落水這麼一折騰，更是虛弱的很。

    閉上眼楮，她很快的就睡著了。

    不過，她的睡眠總是不太安穩的。

    每當閉上眼楮，那個噩夢便縈繞了過來。糾纏著她，讓她無法安寧。

    許媽媽一直守在床邊，見若雲滿頭大汗嘴里不停的夢囈，又是心疼又是著急。忙擰了溫熱的毛巾來，細心的替若雲擦去額上的汗珠。

    可憐的小姐，定是又做了落水的噩夢了吧……

    每次小姐睡下，不到半個時辰必然驚醒。睜開眼的那一剎那，眼中的迷茫和痛苦讓人揪心不已。

    半個月下來，許媽媽漸漸適應了，不再大驚小怪。可是依舊很痛心。

    這次果然也沒有例外。

    當看到若雲面色蒼白滿頭大汗的從噩夢中驚醒，許媽媽忙將她小小的身子樓進了懷中，嘴里喃喃的安撫道︰“小姐不怕，老奴在這兒呢！有許媽媽在，小姐別怕……”

    那溫柔慈愛的聲音反復的念叨著，直到懷里的女娃兒漸漸的恢復平靜。

    “四小姐，你怎麼樣了？”許媽媽關切的看著若雲。

    若雲沉默了半晌，才展顏微笑︰“我沒事了。”總是這般惶恐不安的，睡眠反而成了最最痛苦的事情……

    許媽媽擔憂的說道︰“容老奴斗膽，日後晚上就讓老奴陪著你睡吧！等到小姐不再做噩夢了，再單獨一個人睡好了。”

    許媽媽實在不忍心見若雲如此了。這半個月來，她不止一次見到若雲這般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哪怕是夜里，也從未安穩踏實的睡過好覺。

    每天晚上屋子里都點著燈，守夜的小丫鬟們都得睜著眼楮一夜熬到天亮。

    若是有人陪著睡，總不至于再這般容易驚醒了吧！

    若雲抿緊嘴唇，淡淡的搖頭拒絕︰“不，我還是一個人睡吧！”

    其實，若是有人陪著睡，肯定會好受些。哪怕她做了噩夢，也會有溫熱的體溫替她驅走寒冷和恐懼。

    可是，她總不能永遠這樣活下去。

    過去的那一幕已經永遠成了過去。

    她不是那個可憐卑微的丫鬟若雲了，她現在是沈家的四小姐。若是每天都活在那個恐怖的回憶里，那麼她的新生還有何意義？

    她必須要戰勝自己的心魔，克服過這一道難關才行。

    不管用多長時間，一個月，兩個月，半年，或者是一年……

    她的噩夢，便由她自己來終結吧！

    許媽媽反復勸說了幾次，可若雲依舊不為所動。許媽媽只得放棄了這個念頭，心里掠過一絲奇怪的想法。

    落水之後，四小姐的性子確實有了微妙的變化。往日的四小姐，根本沒什麼主見。凡事都聽她的。

    現在的四小姐，乍看與往日無異，可這份執拗和堅持，卻是前所未見的……

    許媽媽搖搖頭，不再胡思亂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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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8:45 PM

第十七章 大小丫鬟（一）

    這一晚，若雲終于安穩的睡了個好覺，一夜無夢。

    清晨，天微微亮了。一抹陽光透過窗子，斜斜的照在白色的紗帳上。大大的床上鋪著雪白干淨的被褥，嬌小的女童睡的香甜。白皙的近乎透明的臉上有著淡淡的紅暈。

    良久，若雲緩緩的睜開眼楮，伸了個懶腰，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那笑容里，有如釋重負，也有著不為人知的欣喜。

    她終于擺脫了噩夢的困擾。

    守夜的小丫鬟睡的很沉，趴在床邊，唇邊還溢出了些口水。

    若雲啞然失笑，這個小丫鬟應該是叫冬兒吧！年齡不大，最多十歲左右。讓一個這麼小的丫鬟來守夜，足可見這院子里的人手不夠用到何等程度。

    論起丫鬟的數量，這個院子里的人手和三小姐那里是一樣的。都是一個一等大丫鬟兩個二等丫鬟外加三個做粗活的三等丫鬟。

    大小姐二小姐的院子里，伺候的丫鬟卻多了些。一個是得寵的長女，一個是嬌貴的嫡出小姐，自然不是庶出的三小姐和不得寵的四小姐能攀比的。

    放眼看去，這院子里得用的丫鬟除了穩重的香菱外，其余的丫鬟有的年齡小有的性子毛糙有的不夠機靈，顯然大多是被人挑剩的丫鬟送到這個院子里來了。

    這些日子以來，若雲一聲不吭默默的觀察著周圍的丫鬟，終于下了個結論︰都得好好調教才行啊！

    看來看去，能上的了台面的，也只有正在養傷的香菱了。

    若雲沒有驚動冬兒，輕手輕腳的下了床。

    待穿好繡鞋，走到窗子邊，若雲迎著初升的太陽，滿足的嘆了口氣。順手推開窗子，一縷微風吹了進來，拂起若雲散落的發絲，極為舒服愜意。

    不知站了多久，睡的死死的小丫鬟終于醒了。

    冬兒揉著惺忪迷蒙的眼楮，打了個呵欠，自然而然的往床上看去。卻見床上空蕩蕩的，頓時嚇了一跳。這一大早的，四小姐跑到哪兒去了？

    再急急的一看，才發現若雲就站在窗子邊，冬兒才大大的松了口氣。

    “四小姐，您什麼時候醒的？奴婢該死，居然睡著了……”冬兒忐忑不安的走上前來，唯恐受到斥責。

    若雲溫和的一笑︰“剛醒不久罷了，見你睡的熟，便沒驚動你。這些日子，苦了你們幾個了。”

    冬兒頓時有些受寵若驚，結結巴巴的應道︰“您這麼說，真是折煞奴婢了。奴婢以後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一連幾個“再也不敢了”，顯示出冬兒的激動和無措。

    也難怪冬兒反應如此激動，做主子的脾氣再好，也容不得下人怠慢偷懶。剛才她這等行為若是被香菱看見了，定會狠狠的訓斥一頓。若是被嚴厲的許媽媽知道了，今天的三頓飯就別想吃了。

    可四小姐非但沒怪她，居然還如此的溫柔和氣。真讓冬兒感動的不知如何是好。心里卻愈發的忐忑了。四小姐不會是打算秋後算賬吧……

    若雲笑著安撫冬兒︰“好了，你不用怕，我說不怪你就是不怪你。”冬兒的那張臉像張白紙似的，想什麼都浮現在臉上。真不知道這麼老實的丫鬟是怎麼在這個宅院里生存的。

    冬兒羞愧的點了點頭。

    正在此刻，許媽媽走進了屋子里來，見若雲只穿著單衣站在窗子邊，臉頓時一沉，呵斥道︰“冬兒，你是怎麼伺候小姐的？怎的不知道伺候小姐更衣漱洗？采梅和蘭初呢？”

    采梅和蘭初便是兩個二等丫鬟了。香菱不在，伺候四小姐更衣漱洗的事情便落到了她們兩人身上。

    冬兒生性老實，一緊張說話便有些結巴︰“我……我……”

    若雲不忍目睹冬兒這副可憐的模樣，笑著接口︰“我醒了以後，便想站在這兒呼吸些新鮮空氣。倒沒想起讓冬兒伺候我漱洗更衣。”不著痕跡的將冬兒貪睡的事情一筆帶過。

    冬兒感激的看了若雲一眼。

    許媽媽點了點頭，便走到衣櫃前，拿出洗的干干淨淨疊的整整齊齊的衣裳給若雲穿上。若雲雖然很不習慣別人伺候自己穿衣，此刻也不便出聲，很配合的伸出胳膊。

    冬兒趁機溜出屋子，去打掃院子去了。

    許媽媽這才低聲的抱怨道︰“小姐什麼都好，就是心腸太軟了。規矩一松，日後這一個個的豈不是翻騰上天了？”冬兒那小丫頭最是貪睡，今日早上一定又睡遲了。小姐居然還替她遮掩，真是太過心軟了。

    若雲知道瞞不過精明的許媽媽，抿唇笑道︰“我可不怕，有許媽媽在，我才不擔心這些呢！”

    這一記軟乎乎熱乎乎的馬屁拍的許媽媽渾身舒暢，到了嘴邊的埋怨又全數咽了回去。

    這個時候，采梅和蘭初兩人捧著淨臉的溫水和毛巾進來了。

    采梅今年十三，身子發育的極好，姿色卻只是一般。

    蘭初要稍微小一些，大概十二左右。面容極為清秀可人，比起香菱還要出挑些。

    許媽媽板著臉孔訓斥道︰“小姐早就醒了，你們兩個倒好，到現在才來。難不成倒要小姐等你們不成？一個個的膽子都不小，居然敢偷懶了。哼，都該送到府里的洗衣房那兒干活去……”

    洗衣房里的事情最重，大多是些犯了錯事的丫鬟婆子才會被發配過去。

    采梅和蘭初被訓的面如土色。

    許媽媽是四小姐的乳娘，情分非同一般。如今更是四小姐這院子里的管事媽媽。為人精明能干，將院子里的雜事管的井井有條。一干丫鬟最怕的便是她了。

    若雲笑著為兩個丫鬟解圍︰“好了，許媽媽，一大清早的，發這麼大火氣可對身子不好。”

    許媽媽頓時有些訕訕的住了嘴。正主子沒出聲，她卻的吧的吧的訓了一大通，卻是有點簪越了。

    若雲雖然沒有怪罪什麼，可輕飄飄的兩句話卻是很有分量。許媽媽再也不好多說什麼。

    采梅和蘭初俱是偷偷松了口氣，對出面為自己解圍的四小姐多了份感激。一個伺候刷牙淨面，一個伺候梳發，倒是比平日更盡心。

    早飯是莫大娘做好親自送過來的。

    若雲看著那一碗熱騰騰的人參燉雞湯便想嘆氣。實在是看了就反胃，一點都吃不下。

    莫大娘殷勤的笑道︰“老奴怕火候不夠，今日天未亮便起來熬雞湯了。還特地放了些益氣補血的枸杞和紅棗，小姐試試看這味道如何？”

    莫大娘的年紀著實不小了，至少也有五十歲。頭發有一大半都花白了，一臉的褶子。

    她三十歲的時候便成了寡婦，兒子在田莊里做了個管事。自己則在沈府里不上不下的混著做了個廚娘。

    因為廚藝不算太好又沒過硬的背景關系，便被擠兌到了四小姐這里掌管著小廚房。每天負責做些點心和宵夜。至于四小姐的一日三餐，自有大廚房做好，派丫鬟去領就是了。倒不用莫大娘煩心。

    自從四小姐落水過後，往日悠閑的莫大娘便忙碌了起來，每天光是為了這一日三頓的人參燉雞湯便費盡了心思。

    為了讓口味豐富些，每天都得變化著花樣。有時放些滋補的藥材，有時摻點木耳蘑菇什麼的。莫大娘也算煞費苦心了。

    若雲對著那張殷勤的笑臉，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來，親自動手舀了一口喝下。然後在莫大娘期盼的眼神中點了點頭，贊了一句︰“味道真是不錯，莫大娘費心了。”

    莫大娘的老臉立刻笑成了一朵花。

    若雲的心里此刻卻在琢磨著，該找個合適的機會指點一下莫大娘的廚藝才是……

    伺候蕭婉君多年，若雲早練出了一手的好廚藝。不管是燒菜炒菜還是煎炸燉煮，樣樣都精通。尤其是各式點心粥品之類的，更是拿手好戲。

    相形之下，莫大娘的廚藝就只能用差強人意來形容了。

    不過，想想這也很正常。

    沈府定然不乏手藝好的廚娘。不過，手藝最佳的，當然去伺候沈老太太了。再來，還有沈老爺和齊氏那里。再然後，才能輪到各個少爺小姐。

    四小姐向來不受重視不受寵愛。分到這個院子里來的，大多是沒多少人事背景關系的丫鬟婆子……

    當然，許媽媽又是例外。

    作為四小姐的乳娘，許媽媽自然的成了這個院子里的管事媽媽。哪怕許媽媽再能干再精明再厲害，也不可能再到別的院子里做事。

    想到這兒，若雲不由得為自己慶幸。

    雖然這個院子里可用的人不多，可精于世故老練能干的許媽媽卻著實是個人才。又兼之對四小姐忠心耿耿，簡直是打著燈籠也難找啊！

    若雲一邊吃一邊想著心事，不知不覺中居然把一碗都吃了下去。順便吃了兩個軟乎乎的包子，外加一個油汪汪的糖水雞蛋。

    大概是心情好的緣故，居然比平時多吃了一倍。

    許媽媽高興的兩眼發亮，連連稱贊莫大娘手藝好。

    莫大娘興奮的直搓手。

    正在此刻，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響了起來︰“小姐！”

    若雲一驚，不由得抬起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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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8:46 PM

第十八章 大小丫鬟（二）

   居然是香菱來了！

    香菱的傷還未痊愈，走路時一簸一簸的。臉色倒是不錯，居然紅潤白胖了些。

    若雲皺著眉頭說道︰“你身子還未好，怎的就到處走動？我身邊也不缺人伺候，你還是等身子好了再出屋子吧！”

    香菱聽到這番情真意切的話，眼角都濕潤了︰“多謝小姐體恤，奴婢身子已經沒有大礙了。”

    哪有丫鬟大喇喇的躺在屋子里養傷一養就是半個月的？小姐待她如此厚重，她若是再不知好歹就太沒良心了……

    香菱早在五天前就鬧著要出屋子，每次都被若雲駁了回去。叮囑等身子好了再出來伺候。

    這挨板子也是有講究的。

    那些負責家法的婆子們最是勢利。若是平日里關系不錯或者是得寵的主子身邊的丫鬟，下手總會留些情面。棍子高高抬起輕輕落下，盡量打的均勻些。這樣一來，傷的不重，好的又快。

    不過，香菱平日里和她們沒什麼來往，談不上有交情。再加上伺候的主子又是不得寵的四小姐，所謂的一等丫鬟便也像低了別人一頭似的。因此，香菱結結實實的挨了一頓板子。棍棍不留情面，打的極重。

    這麼一來，香菱被打過之後，生生的被人抬了回來，後背的衣服被鮮血染的通紅，讓人不忍目睹。

    若雲親眼看著香菱被人抬回了屋子里，默然了許久。

    沒人知道，從那一刻起，若雲便在心里悄悄的發誓。再也不讓身邊的丫鬟受這等苦這等罪……

    從今以後，她不僅要為自己活著，還要好好的保護身邊所有的人。

    之後，若雲便親自去了香菱的屋子，命香菱好好休息養傷，不得隨意下床走動。每日里都由小丫鬟送飯和清潔身子，又命許媽媽找來最好的傷藥給香菱。每天吃剩下的補品也盡數送到了香菱那里。

    若雲上下打量香菱幾眼，嘆了口氣說道︰“你走路還不大利索，還是多休息幾日吧！”

    香菱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感激和感動，噗通一聲跪到了地上，含淚說道︰“小姐，奴婢真是幾輩子才修來的福氣才有幸伺候您。從今以後，就算是您讓奴婢上刀山下油鍋奴婢也在所不辭！

    香菱的語氣如此的真摯，任誰也不會懷疑她此刻的真心。

    自從到了四小姐的院子之後，香菱表現一直不錯。方方面面都伺候的周到，因此才被提做了一等大丫鬟。

    對四小姐本人，香菱也是喜歡的。畢竟四小姐年齡尚小，脾氣又溫順，很好伺候。不過，這種細心和周到大部分是一個做奴婢應盡的本分，談到忠心什麼的，卻要差一段距離。

    可此次若雲卻沒費多少力氣便收復了香菱的心。

    若雲絲毫不懷疑，此刻就算她讓香菱去做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香菱也會毫不猶豫的去做。

    這就是所謂的“忠心”了……

    不知怎麼的，此時此刻的情形卻讓若雲想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那時候的自己也是這般的忠肝義膽，信誓旦旦的要盡心伺候小姐，發誓永遠不會背叛小姐……

    若雲微笑著扶起了香菱，溫柔的說道︰“好了，你認真伺候做事就行，別動不動就說上刀山下油鍋的。怪嚇人的呢！”

    沒有人比若雲更知道做丫鬟的心思，也沒人比若雲更會拉攏丫鬟的心。

    做丫鬟的，本來低人一等。主子想罵就罵想打就打，甚至想賣就賣，根本無所顧忌。于是，主子們只需付出一點點的溫情，就會換來丫鬟們的感激涕零。

    就像這一次對香菱一般，她真正做的，其實很少很少。這種發自內心的關切和溫暖才是真正打動香菱的地方啊！

    香菱被若雲逗的破涕為笑，羞赧的掏出帕子擦去眼角的淚珠。

    許媽媽看了這一幕，心里又是欣慰又是歡喜。

    懦弱無主見的小姐終于慢慢長大了，知道用溫情手段收復身邊的人心了……

    采梅和蘭初卻都用羨慕的眼神看著香菱。能得小姐這般另眼相看，真是羨煞旁人啊！

    香菱不愧是這院子里的首席丫鬟，情緒激動過後很快的恢復了鎮靜，立刻指揮起院子里的幾個丫鬟做起事情來。只是走路不及原來的利索，總有些一拐一拐的。

    采梅和蘭初負責收拾屋子，三個小丫鬟則要打掃整個院子，零零總總的事情可不算少。

    除了冬兒之外，另外兩個三等丫鬟也都在十歲左右。分別叫做翠兒和雙雁。

    冬兒最是老實憨厚，說話沒有心機，直來直去。

    翠兒卻伶俐的多，有主子在的時候，數她最是勤快，只是背地里免不了偷懶躲滑。

    至于雙雁，別的毛病倒也沒有，只是貪吃一些。

    論梳妝梳發的手藝，采梅最佳。可論起相貌，卻是蘭初最為清秀。

    香菱勝在沉穩，處事周到細致，卻不是蘭初和采梅能比的上的了。

    要問若雲為什麼會知道這些，其實也簡單的很。她天天躺在床上，大半時候都在裝睡，身邊的丫鬟說些什麼做些什麼自是瞞不過她的。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時間一久，每人什麼性子總能略窺一二。再加上若雲處處留心，因此這半個月下來，院子里這六個丫鬟的性格脾氣倒是看出了個大概。

    若雲在屋子里待了這麼多天，早覺得悶了，今日早晨起床便覺得神清氣爽，便動了心思出去走動走動。

    許媽媽本在低頭做針線活，聞言被嚇了一跳，忙阻止道︰“四小姐，這可使不得。你的身子還未大好，哪里經得起折騰，你還是好好的待在屋子里休息吧！待身子好了，老奴再陪你出去走動也不遲。”

    若雲啞然失笑。

    倒是忘了，現在這副身子比以前要嬌貴的多……

    做丫鬟時，就算發燒頭痛全身酸軟，也沒有休息的權利，還得撐著做完所有的事情。

    最厲害的一次，卻是頭都燒的發燙，暈乎乎的連走路都不穩當。也沒人替抓藥熬夜，不過是用冰涼的毛巾捂了一夜，第二天居然也退了燒，生龍活虎活蹦亂跳。

    該做什麼做什麼，一點都沒耽誤。

    如今做了小姐，自然也跟著嬌貴起來了。何況是出了落水差點溺斃這麼大的事情在前，也難怪許媽媽如此緊張了。

    若雲軟言說道︰“我就在院子里隨意的轉轉，不走遠。”

    許媽媽不好再阻攔。索性放下了手中的針線活，陪著若雲一起走到了院子里。

    此時已至盛夏，日頭還未到半空，也頗為炎熱。好在這個院子里種了很多的花草樹木，尤以那兩棵高高的筆直的槐樹最為惹眼。灑下大片的陰涼，站在樹下，只覺得清爽宜人，說不出的舒適。

    放目看去，這個院子不算小。除了她的閨房和待客的幾間屋子外，另有兩排下人屋子。再加上小廚房和放置雜物的空屋，零零總總的至少也有十幾間住所。

    構造倒也不復雜，便像若雲常見的那般，一眼見到的便是主屋，各處居所均以彎曲的走廊相連。一式的青磚紅瓦，煞是整齊漂亮。

    尤其是那彎曲的走廊，更是精巧之極，只容得下兩人並肩走路，看來饒有趣味。

    院子里並沒未真正設置小花園，但是入目之處皆為花草樹木，雖然不是鮮花怒放的季節，卻也不乏五顏六色的鮮花做點綴。

    繞著院子走上一遭，也足夠這副小身板受的了。

    若雲悄悄擦拭去額頭上的汗珠，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前世的她身子強健，粗活重活都不在話下，力氣在女子中算是比較大的。

    可現在，她連走這麼一會兒功夫也氣喘吁吁的。可以想見，這副身子底子虛弱到什麼地步了。

    許媽媽立刻緊張的問道︰“小姐，你是不是累著了？快些坐下來歇息一會兒吧！”

    若雲卻不想回到憋悶的屋子里去，溫婉的一笑︰“左右無事，我便在樹下坐一會兒。”語氣雖然溫軟，卻極為堅持。

    許媽媽無奈的點頭應了，心里不由得嘀咕起來。

    小姐好似越來越有主見了……

    若雲沒有錯過許媽媽微妙的神情變化。

    察言觀色乃是做丫鬟的第一要訣，若雲修煉此道多年，不敢說數一數二，至少也是通透之輩，不然也不會在短短的幾年里成為蕭婉君的心腹。

    許媽媽心里在想些什麼，若雲也能猜出一二。不過，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

    她不可能和原先的四小姐一模一樣，有些變化是必然之事。只要能將這性格的變化控制在一定的範圍內，不引起大家伙的猜疑和恐慌就沒事了。

    所以，她故意在玄遠大師面前說出那一番話來，實則是說給沈老太太和齊氏聽的。也為今後性格脾氣緩慢變化做了個鋪墊。

    要說最了解沈四小姐的人，莫過于眼前這個許媽媽了。自四小姐出生之日起，許媽媽便伴在四小姐身邊，先是做奶娘，再來便是做管事媽媽。朝夕相處七八年，對四小姐的性格脾氣定是了如指掌。

    還有，便是貼身丫鬟香菱和生母葉姨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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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8:47 PM

第十九章 大小丫鬟（三）

    要想瞞過這些熟知四小姐性格的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若雲想來想去，琢磨好了應付幾人的法子。

    首先，便是要收服香菱。有一個忠心于自己的大丫鬟，對她日後行事多有便利，不能小覷。

    葉姨娘是四小姐生母，疼愛女兒之心一眼便能看出來。估摸著怎麼也不會懷疑女兒是冒牌貨，在她面前露陷的機會反而最小。

    最最難應付的，便是眼前的許媽媽了。

    好在她有的是耐性，又生性仔細小心，慢慢改變盡量不惹來許媽媽的懷疑應該可以做到的……

    若雲安靜的坐在樹下的小凳子上，既乖巧又溫馴。

    許媽媽陪坐在旁邊，不時的看若雲一眼，手里正在做的是一件薄薄的單衣。那衣料極其柔軟，又透氣又涼快，看那尺寸，顯然是為若雲做的。

    若雲無事可做，便隨意的四處看。

    香菱身子還未好透，卻硬撐著站在那里指揮小丫鬟們做事。

    見冬兒有些笨手笨腳的，香菱有些不悅，訓斥了幾句，索性示範起來︰“記著，掃地的時候掃帚得這麼拿著，掃的時候慢一些穩一些，免得弄的到處都是塵土。都教過這麼多次了，就是不長記性……”

    冬兒滿臉羞愧，目不轉楮的看著香菱的動作，仔細的記在心里。

    翠兒正在擦窗子，見冬兒被訓，幸災樂禍的咧嘴笑了。

    不料，下一個被訓的就輪到她了。

    香菱目光一掃，便幾步走了過去︰“翠兒，像你這般磨蹭，估摸著就算到吃午飯了窗子也擦不完。”

    院子里瑣碎的活兒這麼多，做完一樣，便有另一樣在等著。所以，慣會偷懶的翠兒做事總是慢吞吞的。

    翠兒嘴甜乖巧，忙陪笑著說道︰“香菱姐姐，我這也是想把窗子擦的干淨些，才會特意慢一些。放心，我這就加快速度，保證在午飯前把這幾間屋子的窗子都擦的亮亮的。”

    香菱看了翠兒一眼，不置可否。

    雙雁蹲在那里，正跟一大盆衣服奮戰。

    當然，這里沒有若雲的衣服。她每日的換洗衣物都是由蘭初單獨洗的。雙雁此刻洗的卻是許媽媽莫大娘和香菱等人的。

    雙雁雖然也只有十歲，不過個頭卻比冬兒和翠兒高了不少，乍看去和蘭初也差不多大。容貌說的過去，不算漂亮。

    若雲遠遠的瞄了一眼，眼尖的留意到雙雁在變換著蹲的姿勢。

    同一個姿勢蹲的久了，那滋味確實難受。

    若雲喚了香菱一聲。香菱樂顛顛的小跑了過來，雖然走路時候背和臀部仍然隱隱作痛，不過，香菱的心情卻是空前的好。

    “小姐，您喊奴婢有何吩咐？”香菱看著若雲白皙細膩的小臉，心里暗暗贊嘆。小姐真是天生的一副好相貌，別的不說，單這張精致的臉和細嫩的皮膚，也羨煞旁人。

    沈家的幾位小姐都長的好，各有特色和風采。大小姐才貌雙全名聲遠播，二小姐冷艷動人兼有嫡女的尊貴身份，不容小覷。三小姐更是明艷照人，小小年紀便讓人無法忽視。

    不過，香菱私下認為，待四小姐長成窈窕少女時，一定是最最美的那一個。

    若雲卻不知香菱的腦子里轉的念頭，微笑著說道︰“大熱天的，蹲的久了一定不自在。你去拿個小凳子給雙雁去。”

    香菱沒料到若雲慎重其事的叫自己過來只是為了這不起眼的小事，一時之間心里百味雜陳。默默的點頭應了，迅速的去拿了小凳子遞給了雙雁。

    雙雁也是一愣，待聽香菱低聲說這是小姐的吩咐時，更是感動的不知該做什麼說什麼才好。兩只手在衣服上面來回擦了幾次，才歡喜又慎重的將小凳子接了過去。

    “香菱姐，小姐待我們真好。”雙雁忍不住低聲說道。

    沒人比香菱對這句話更有體會了。

    香菱笑著點了點頭，感慨道︰“遇到這樣的好主子，真是我們大家伙兒的福氣啊！”

    其他的丫鬟年齡都小，大多是直接被分到四小姐的院子里。可香菱卻不一樣。她本在沈老太太院子里做事，後來因為四小姐院子里缺人手，才把她掉了過來。

    香菱是十二歲的時候到這個院子里來的，現在正好十五。算起來，伺候四小姐也有三個年頭了。

    四小姐本也是個好伺候的主子，不過，自從落水醒來之後，卻和以前有了微妙的不同。

    至于哪里不同……

    似乎也不太明顯，說也說不清楚。

    似乎多了分體貼和溫柔，又似乎多了些溫情和溫暖。那雙一向怯弱的眸子被淡然的堅定雙眸所取代。仔細看過去，便會覺得里面蘊含著許多深邃的令人看不懂的東西……

    不過，香菱一點都不在乎這些。

    在香菱看來，四小姐是在往好的方向變化。現在的四小姐溫柔可人，善解人意，又極為體恤身邊的下人。這樣的小姐才是真的好呢！

    香菱正胡思亂想著，就聽四小姐溫柔的喚了聲︰“香菱，你身子還未大好，別站的太久了。事情交由她們做便是了，你端個凳子過來陪我坐會兒聊聊天。”

    香菱精神一振，笑吟吟的應了。取了個小板凳坐到了樹下，她小心的注意保持一定的距離，甚至刻意往後面了一些。以示對小姐的尊敬之意。

    若雲微微一笑，一眼便看出香菱的心思，也不說破。

    對丫鬟們的好也得掌握一個度，千萬不能流于軟弱。該有的規矩還是要有的，不然時間久了，難免有刁奴欺主不把主子當回事。

    “香菱，給我說一說平日里閨學的事情吧！我好多事情都模模糊糊記得不清楚了。”若雲溫軟的童音異常的動聽，適時的流露出一些軟弱和迷茫，將一個女童的惶恐和不安表現的活靈活現。

    香菱臉上掠過一陣黯然，可憐的小姐，落水之後往日的事情都忘了大半，居然連閨學的事情也記不住了……

    香菱強自笑著安撫若雲︰“小姐，你不用擔心，就算你什麼都記不得了，奴婢也會盡數都告訴你。”

    接著，就滔滔不絕的說了起來。

    事實證明，若雲找香菱聊這個話題是正確之舉。

    每日上閨學，都是由香菱陪著若雲去的。所以，閨學的事情香菱知道的最是清楚仔細。現在歷歷數來，說的極為詳細。

    若雲聽到了感興趣的話題，兩只大眼閃閃發亮，聽的極為入神。

    沈家在教育子女上，確實極舍得花費錢財心血。請的教席都是極有學問之人。少爺們的課程主要以四書五經為主，淺顯的說，是為了應付科舉。

    以沈家的聲勢，自然可以讓兒郎們走恩萌這條路。不過，能多學些知識總是好事。若是能堂堂正正的走科舉之路入仕途，更是光宗耀祖的事情。所以，沈老爺在這方面要求及其嚴格。據說少爺們天天念書很辛苦，從早到晚基本沒有歇著的時候。

    除了教學正統的學識，沈老爺還特地聘請了教席負責教導幾位少爺的算數和雜學。

    香菱對這些知道的不算多，簡單說了幾句便轉到了小姐們的閨學上面來了。

    小姐們讀書學習的地方名叫自華閣，取“腹有詩書氣自華”之意。上午以讀書認字為主，兼學習一些詩詞歌賦之類的。這在當時的大戶人家是極其普遍的事情。

    貴族小姐們自然不能像那些平民百姓家里的女孩子一樣大字不識。但凡是名門望族或是大戶人家，都會聘請專門的教席來教導家中的女孩子讀書認字。

    程度差一些的，至不濟也能看懂賬本。

    而程度稍好的，自然言之有物，甚至能出口成章。

    大小姐便因為擅于詩詞成為名聲在外的小才女，岳姨娘一直引以為傲。更是深得沈老太太歡心。

    莫要小看了這樣的名聲，這對將來找個門當戶對的好人家可是一大裨益啊！

    香菱說到這兒，不自覺的看了若雲一眼。似有什麼話想說又不敢說。

    若雲瞄了香菱一眼，笑著問道︰“說話這麼吞吞吐吐的做什麼，有什麼直說便是了。”

    香菱這才壯著膽子勸道︰“小姐年齡尚小，對讀書不感興趣也是理所當然。不過，日後在陳夫子上課的時候，還是別偷偷睡覺了。”

    四小姐從四歲便啟蒙認字，學了三四年，功課平平。常常在陳夫子的課上偷偷睡覺，被陳夫子訓了很多次。此事早被當成了笑話在府里傳了開來。

    若雲啞然失笑，感情原來的這位四小姐是個繡花枕頭，外表中看內里卻沒什麼學識修養。對她來說，這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好消息。若是四小姐也像大小姐那般有學識，只怕她這輩子也冒充不來。

    既然原來的主子就是個草包，她應付起書本來總會輕松一點。不至于處處都露破綻才是。

    若雲忍住笑意，正色說道︰“你說的對，待我身子好了重新去上課之際，一定好好的學習。絕不會偷睡了。”

    此言一出，不僅香菱雀躍不已，就連一旁側耳旁聽的許媽媽也連連點頭。

    由此可見，原先的這位四小姐對讀書是何等的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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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8:48 PM

第二十章 樹下閑聊

    槐樹下氣氛極為輕松和諧，主僕閑聊也漸漸隨意起來。

    香菱見若雲聽的專注，愈發說的津津有味。

    再說回閨學。

    為小姐們精心請的夫子們自然都是女子。越是大戶人家，越是講究這些。一個個如花似玉的貴族千金，自然不能請男子做教席。以避瓜田李下之嫌。

    上午自辰時至巳時，是讀書認字的時間。其中涵蓋的內容頗多，接近一個半時辰，耗時頗長。教席是陳夫子。

    陳夫子其人性格不明，不過，看香菱含糊其辭的樣子，若雲也能猜出這位陳夫子是不好相與之輩。

    後半個時辰，則由專人負責教導禮儀之道。這所謂的禮儀，包括行立坐臥，舉手投足，待人接物的注意事項等等。

    負責禮儀教學的，是季夫子。

    能教導小姐們禮儀的，自然不是凡人。

    據說這位季夫子年僅三十多歲。曾是皇宮里的女官，後來年齡大了，被放出宮嫁人。沒曾想丈夫是個短命鬼，便帶著女兒到了沈府做教席賺些生活花用。

    香菱說起這些八卦消息，滿臉的興致勃勃。若雲聽的饒有趣味，不時露出笑容。

    許媽媽咳了一聲，香菱立刻噤聲。重新扯回正題。

    散學後，小姐們各自回院子用午飯休息，從未時至申時，則是其他課程的學習時間。一般來說，前一個時辰學習女紅刺繡，後一個時辰則用來學習各類樂器陶冶情操。

    作為女子，女紅刺繡乃是必備技能。

    不過，小姐們身邊多的是能干的丫鬟婆子。衣服鞋襪被套枕巾都有人做的妥妥當當。所以，這門課程不過是走個過場，學起來反而輕松愉快。

    齊氏花了大價錢聘請來的京城最有名的蘇夫子也沒有了大展身手的機會，未免有些遺憾。

    若雲聽都這兒，心里卻是一動。她本人最擅長女紅刺繡，若是有機會，倒是要好好的跟蘇夫子討教討教……

    若雲將心里一閃而過的心思按捺下來，笑著問道︰“不知道教樂器的夫子是誰？”

    香菱笑著說道︰“小姐，你這一落水，果然是什麼都忘了。教樂器的夫子可不止一個，一共有三個呢！”

    若雲心里一驚，臉上卻故作苦惱的嘆氣︰“誒，我也記著似乎不止一個。不過，具體是哪幾個，我也記得不大清楚了呢！瞧我這記性！”恨恨的敲了敲腦袋，充分表現出一個記憶混淆不清的孩子的困擾和傷心。

    香菱忙柔聲安撫︰“好了小姐，別難過了，奴婢這就一一告訴你。保準你都能想的起來，好不好？”

    好，當然好！

    若雲聞言放下了小拳頭，笑眯眯的繼續聽。

    樂器能夠陶冶情操，也是貴族小姐們展露才華的最佳武器。沈家自然沒有遺漏在小姐們這方面的教導。

    不過，教學樂器的樂師是不大好找的，酬勞也貴的多。所以，教樂器的夫子和其他夫子不同，不是常住在沈府里的。每天固定的時辰來到沈府來，課程教完便離開。

    這三個夫子，來歷也各不相同，教學的內容也各不相同。

    其中一個夫子姓林，叫做林挽心。擅長操琴，據說曾是名噪一時的琴師。

    另一個夫子姓萬，擅長吹簫吹笛等等。

    還有一個夫子姓顧，樂理知識淵博，各種稀奇古怪的樂器都懂一些。

    這三位夫子各有長處，沈家的少爺小姐們大可以各自挑選喜歡的樂器，學一些自己感興趣的東西。

    聽到這兒，若雲忍不住問道︰“這麼說來，樂器課程是大家伙都在一起上的麼？”

    香菱笑著點點頭︰“正是，唯有樂器課程，是少爺小姐們一起上課。三位教樂器的夫子有兩個都是男的呢！只有林夫子是女子。”

    若雲了然的點點頭，腦子里迅速的整理起剛才聽來的訊息，越想越覺得做沈家小姐不容易。

    每日都有這麼多繁重的課程，要學的東西實在不少。看來，想成為出色的貴族小姐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呢！

    當年的若雲，因為年紀較小，因此一直沒資格陪伴蕭婉君進閨學上課。自然也沒機會見識貴族小姐們的閨學是何等模樣。

    待到十二歲那年成為蕭婉君的貼身丫鬟之際，蕭婉君已經十四歲，到了議親的年齡。各類課程便輕松了許多。

    所以，若雲只知道蕭婉君博學多才，卻不清楚蕭婉君是如何辛苦才能學到這麼多的東西。

    現在想來，做小姐也未必比做丫鬟的輕松啊！

    想到這些，若雲非但沒有退縮，心中反而升起了無限的向往和期待。

    真希望身子快快的養好，能夠早日進沈家的自華閣里瞧一瞧啊！

    許媽媽瞄了若雲一眼，見若雲滿眼期待小臉興奮的紅通通的，不由得笑了︰“小姐往日最厭惡進閨學，總抱怨課程繁多不堪負累。沒曾想歇了這麼多天未去，倒是想念了呢！”

    若雲展顏一笑︰“許媽媽，你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蟲，我在想什麼你都知道。”順利的把許媽媽逗樂了。

    香菱也呵呵笑了起來，只覺得這閑聊的溫情時光無比的美妙。

    若雲趁機問道︰“許媽媽，母親讓我在院子里休息一段時日。現在我覺得身子好多了，不知道能不能去和母親說一聲，我想早些去上課。這些日子沒去，一定耽擱了不少呢！”

    許媽媽這次倒是沒有勸阻，反而欣慰的點了點頭︰“小姐能這麼想，再好不過了。這樣吧，待到下午，老奴便陪小姐去太太那里請安。”

    既然能去請安了，就說明身子已經好的差不多了。齊氏自然會吩咐小姐什麼時候重進閨學的。

    一向懶怠的小姐居然肯主動說出要進閨學的話來，真是夠許媽媽驚喜的。

    若雲笑著點了點頭。

    午飯是由采梅和蘭初兩人親自去領的。

    飯菜出鍋的時候是熱騰騰的，待從大廚房端回來，難免有些涼了。所以，各個院子都備有小廚房，除了可以做點心做宵夜之外，也能把飯菜熱一熱。

    像二小姐院子里的小廚房，有三個廚娘。每天都是依著二小姐的喜好做一日三餐。這種大廚房里端過去的飯菜，都盡數給了下人吃。二小姐是從來都不吃一口的。

    不過，二小姐有齊氏寵著撐腰，好吃的好喝的好用的都往二小姐院子里送。每個月的花費再多也無人吱聲。在這一點上，就連大小姐也無法比擬。

    當然，大小姐的日子過的也很滋潤。

    有得寵的生母護著，又有沈老太太不時的貼補，大小姐的吃喝穿用絲毫不差。

    而三小姐就要稍微差一籌了。

    好在王姨娘娘家富裕，本人擅于經營理財，手里的私房錢很是客觀。常常自掏腰包貼補女兒院子里的花用。算起來，三小姐的日子過的也很舒服。

    也只有可憐的四小姐天天吃這種大廚房里做出來的菜肴了。

    許媽媽挑剔的看了端來的午飯一眼，不置一詞。

    四菜一湯，共是兩葷兩素，算起來也過得去了。只是這種飯菜通常味道一般，遠不如小廚房單獨做出來的精細。

    四小姐不過是個八歲的孩子，飯量又小，這麼多分量的飯菜，是肯定吃不完的。剩下的飯菜便分給丫鬟婆子們吃了。這麼算來，飯菜的分量又不算多了。

    許媽媽吩咐蘭初去喊莫大娘把飯菜熱一熱。

    若雲及時的阻止︰“算了吧，不必這麼麻煩，天氣本就炎熱，不必再熱飯菜了。”

    許媽媽嘆了口氣，點了點頭，親自去了廚房一趟，然後便端了幾樣東西出來。

    若雲一看到那眼熟的雞湯頭就痛。

    再好吃再滋補的東西也架不住這麼天天吃的吧……

    一旁的雙雁卻忍不住悄悄咽了口口水。

    莫大娘燉好了雞湯之後，這燉湯的母雞便棄之不用。因為營養都在湯里，母雞便食之無味了。自然不能端給小姐吃，如此一來，倒是便宜了幾個丫鬟了。

    這半個多月來，也不知道吃了多少頓雞肉。倒是把小丫鬟們都養胖了一圈。

    許媽媽笑吟吟的將盤子上的小菜放到桌子上︰“天氣炎熱，莫大娘特地做了些涼拌菜，吃了一定爽口。小姐將就著用一些吧！”

    一盤涼拌蘿卜絲，一盤蒜泥黃瓜，還有一盤糖拌西紅柿。都是極簡單清淡的涼拌菜，不登大雅之堂。

    不過，青青的蘿卜，綠綠的黃瓜，紅紅的西紅柿，顏色都極為鮮亮。看了便讓人覺得極有食欲。

    若雲笑著嘆道︰“許媽媽，今日的菜肴這麼豐盛，怎麼能用將就這兩個字呢！我可得好好多吃些才是。”

    說完，便夾起了一片黃瓜遞進口中，果然清爽可口，非常的美味。配上甜甜的西紅柿，酸酸的蘿卜絲，再喝一口濃濃的人參雞湯，似乎也容易入口多了。

    看若雲吃的津津有味，許媽媽心里卻酸溜溜的。

    小廚房里沒什麼好吃的，只有這些家常的素菜。想給小姐加餐，也沒法子。只得委屈小姐吃這些了。

    想來，大小姐二小姐吃午飯的時候絕不會吃這些寒酸的菜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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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8:49 PM

第二十一章 梳妝打扮

    睡了個香甜的午覺之後，若雲神采奕奕的起了床。

    簡單的漱洗過後，香菱從櫃子里拿出一件薄薄的衣裳，笑吟吟的說道︰“小姐，前些日子太太為各位小姐都添置了新衣。這件新衣裙你還從未穿過呢！要不，就穿這一件去給太太請安吧！”

    若雲看了一眼，微笑著點點頭，任由香菱替自己穿上新衣。

    衣服的料子自然是極好的，光滑柔軟，貼著身子極為舒適。

    若雲自然是識貨的，一眼便認出這件衣服是上好的絲綢制成的。這類衣服，她往日也沒少穿……

    蕭婉君最愛裝扮，一年四季添置新衣從來沒個定數。尚未出閣的時候，每季度的新衣至少也是數十件，基本上穿個兩三次就不穿了。蕭婉君向來大方，常把穿過一兩次的新衣賞給身邊的丫鬟。

    若雲也記不清曾得過多少件這樣的賞賜。

    蕭婉君對衣物極其挑剔，不僅料子講究，更是注重剪裁和樣式。看的久了，若雲的審美眼光自然也高了不少。

    像身上這件衣裳，質地是夠好了，不過，若雲一眼便看出了幾點瑕疵之處。

    一來顏色不夠鮮亮周正，似黃非黃，有點老氣，並不太適合八歲的女童穿。倒像是被人挑剩的顏色。

    二來式樣普通，是那種最最普通簡單的衣服式樣。一點都不出挑。

    再看手工，也實在說不上好。就連裙擺處繡的花紋也很簡單。

    若雲嘆息了，這衣服該是府里的繡娘做的吧！沈府的繡娘若是都這等手藝，早該攆出府去了。

    說到底，還不是看人下菜？見四小姐不受寵，制衣的時候便也馬馬虎虎應付了事了。

    想來大小姐二小姐的衣服手工一定精致的多了。

    若雲暗暗想道，日後領了衣料，索性自己親自動手縫制。省的白白糟踐了好布料。

    待衣服穿好之後，若雲瞄了鏡子一眼，頗為意外的發現，效果居然還不錯。到底這副身子的相貌好氣質佳，硬是穿出了幾分小淑女的風采來。

    香菱贊不絕口︰“小姐穿這衣服真是好看，奴婢這就喊采梅過來，讓她給小姐梳個好看的發式。”說著，便快步走了出去喊采梅過來。

    若雲啞然失笑，索性靜靜的等著。

    論起梳妝打扮的手藝，若雲也頗為擅長。做了這麼多年的丫鬟，這些伺候人的活兒一直做的極好。

    以她的目光來看，采梅的梳妝手藝也就中上罷了。不過，在這個院子的幾個丫鬟中，卻是采梅最佳了。

    正想著，采梅已經笑吟吟的推門進來了。

    “小姐，今日奴婢給你梳個可愛的包包頭好不好？”采梅殷勤的說道，手里已經拿起了梳子。

    這副身子年齡尚小，不適宜梳過于成熟的發式。挽兩個小包包在頭頂兩側，最是俏皮可愛了。

    若雲微笑著點了點頭，任由采梅熟稔的替她梳發盤發。

    梳發的手藝好壞，光從手勁的掌握就能看的出來了。若是用勁過大，難免扯痛頭發。若是用勁過小，梳出的發式又會軟軟的不成形狀。采梅在這點上做的還不錯，手勁不大不小正合適。

    采梅伸手拿過一個木盒子，打開蓋子，里面是白花花的桂花香味的發油。用這種發油抹在頭發上，梳出的發式既順溜又好看，還能聞到香香的氣味呢！

    聞到那熟悉的香味，若雲的心陡然一動。

    記得蕭婉君最愛用的發油便是這個味道。以前的她，也很喜歡這種味道。每次為蕭婉君梳發的時候，她都會用上很多…….

    若雲微微蹙眉，淡淡的說道︰“別用發油了。”

    她不想聞到這個味道。她不要自己的頭上飄著和蕭婉君一樣的香氣。

    采梅一愣，下意識的說道︰“小姐不是最喜歡這個味道麼？”以前還曾因為沒用發油被小姐責怪過，所以采梅對此事印象極為深刻。

    若雲沒有回頭，語氣有說不出的淡漠︰“現在不喜歡了。”

    香菱在一邊聽著，連連沖采梅使眼色。

    小姐不喜歡用就不用好了，別招惹小姐不痛快嘛！

    采梅把到了嘴邊的“為什麼不喜歡啊”咽了回去，順手把發油放回了原來的位置。便梳發邊笑道︰“小姐若是不喜歡這個味道，下次奴婢一定去領幾盒別的香味的發油來。說起來，桂花香味確實有點濃烈，不如換個茉莉香味的吧！”

    若雲默然，算是應了采梅的要求。

    待頭發梳好之後，香菱忙捧著首飾盒子過來了︰“小姐，你今日要戴哪朵珠花？”

    若雲打量著香菱手里的首飾盒子。

    那首飾盒子是木制的，看來沉甸甸的很有分量。里面分為幾個格子，其中一個大格子里滿滿當當裝的都是各式珠花。另一個格子里則放了一些絹花和綁發的綢帶之類的。耳環和發釵又各放了一個格子。

    不管怎麼說，這副身子也是沈家正正經經的小姐。所以，在方面的待遇倒是不算差。該有的都有，並不寒磣。

    若雲隨意的拿起一朵粉色的絹花︰“就戴這個吧！”

    那絹花做工極為精巧，粉嫩的顏色仿佛春日綻放的花朵，攢在發際極為好看。遠望去倒像是朵鮮花一般。映襯著若雲細膩白皙的小臉如同白玉般無暇。

    香菱歡喜的拿了個鏡子給若雲照，若雲細細的欣賞了一會兒，對現在這副容貌真是滿意極了。

    沒有不愛美的女子，誰都希望自己是人群中最最亮眼美麗出眾的那一個。若雲也不能免俗。她前世本就是個美貌女子，如今重活了一次，容貌氣質更甚往昔，總是件令人很愉快的事情。

    待收拾妥當了，若雲跟在許媽媽的後面一起出了院子。同行的，還有香菱和采梅兩人。

    在院子里悶了這麼多天，乍然出來行走，若雲有種被放出牢籠的雀躍和欣喜，嘴角的笑容一直都沒停過。

    沈府佔地極廣，院落眾多。處處可見亭台樓閣假山流水奇花異石，風景極美。

    若雲邊走邊四處打量，若不是天氣炎熱，真想就在沈府好好轉上半天呢！

    許媽媽憐愛的看了若雲一眼，笑著問道︰“改日老奴一定陪小姐把沈府好好的轉上一圈。”可憐的小姐，居然連住了八年的家都沒什麼印象了。那滿眼的好奇和打量簡直和初入沈府的人差不多。

    若雲本想遮掩兩句，轉念一想，她本就對環境絲毫不熟悉。若是想快速的適應環境，還是得有人領著多轉悠轉悠才好。便笑著點了點頭︰“待到傍晚的時候，出來轉轉好了。”也免得太過炎熱。

    許媽媽笑著點頭，低聲叮囑起若雲面見齊氏需要注意的地方︰“……舉手投足要含蓄矜持，太太最不喜歡小姐們行事毛糙。還有，記得說話要恭敬些，不得隨意的頂撞太太……”

    簡直把若雲當成了三歲孩子，嗦嗦的交代了一大通。

    香菱和采梅都在偷笑。

    若雲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許媽媽，我落水過後，確實有些事情記不得了。不過，倒沒變成三歲的孩童。你就放心好了！”這些最基本的道理，她還是懂的好不好。有必要像叮囑三歲孩童似的叮囑她嘛！

    香菱和采梅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許媽媽訕訕的一笑，老臉微紅。

    說說笑笑中，齊氏的院子已經近在眼前。

    許媽媽上前通報了一聲，那守門的丫鬟笑著說道︰“有勞四小姐稍等片刻，奴婢這就去稟報太太一聲。”

    齊氏的院子，只有大少爺二少爺和二小姐是自由的出入，進出都不需稟報。若是其他的少爺小姐們來了，都是要先稟報一聲，待齊氏應允才能進去的。

    若雲微笑稽首，靜靜的等待著。

    那守門的丫鬟動作很快，不一會兒便回轉︰“太太正在偏廳等著小姐過去呢！”

    若雲“嗯”了一聲，卻沒有動彈。這院子至少是她院子的四五倍大，到處都是屋子。她從未來過。若是冒然走錯了方向，可就鬧笑話了。

    那守門丫鬟有些奇怪的看了若雲一眼，卻也不敢多問什麼。

    許媽媽也有些著急。剛才來的路上，她走在若雲的前面倒也罷了。可到了太太這里，這麼做便是對主子大大的不敬了。可是，看小姐的樣子，似乎忘記了偏廳在哪個方向……

    香菱假意借著過來攙扶若雲，連連沖若雲使眼色，暗示若雲往東面走。

    若雲立刻會意過來，抬腳先行。香菱果然機靈的很，光看這份察言觀色的功夫，也是個可用的人才啊！

    香菱攙扶著若雲的胳膊，自然的彎了腰，將聲音壓的極低︰“小姐，你一直往前走，正前方的第一間進去轉個彎便是了。”

    若雲微微點頭，心里安定了不少。

    雖然在眾人面前曾經說過“落水之後很多事情都記得不清楚了”這類話，可若是連嫡母住的屋子都分不清楚也確實太過奇怪了一點。好在身邊的貼身丫鬟和管事媽媽都會幫著她遮掩。

    在香菱不著痕跡的指點和提示下，若雲總算走對了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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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8:50 PM



第二十二章 應對有道

　 待走進齊氏用來待客的偏廳，若云不由得輕嘆出聲。

   這廳子里擺的東西真的不算多，不過樣樣都是好東西啊！

   引入眼簾的，首先便是一個大大的玉石屏風。那屏風是由一整塊玉石雕琢而成，依著玉石原本的紋路精心雕琢出山水圖案來。乍看不起眼，細看之下卻是極有神韻。讓人嘆為觀止！

   光這一塊玉石屏風，也不知道能讓多少戶人家一輩子吃喝不愁。

   屏風的附近有一個古色古香的櫃子，也不知道是何種名貴的木料打制出來的。上面放了幾樣古董。

   古董這種東西，貴精不貴多。放眼看過去，若云只勉強認出了其中兩三樣，心里已經暗暗吃驚。

   那個形態雅致的花瓶，薄而透明，若是在里面倒些水，再插上一支鮮花，至少可保半月不敗。

   還有一個看似拙樸的罐子，灰撲撲的不起眼，甚至還有了幾絲明顯的裂紋。可是，卻年代久遠，是真正的古董。至少也是幾百年前的東西了。

   櫃子里放置的其他物件，各有各的珍貴之處。乍看不起眼，細看卻會發現每一樣都大有來頭，都是難得一見的好東西。

   再看墻上掛著的那副刺繡，長約兩米，寬八十公分左右，赫然是一副游春圖。百花齊放，形態各異，綠葉瑩然，蝴蝶翻飛其中，栩栩如生。

   精于刺繡的若雲一看便知道，這一幅繡品絕不是出自普通人之手。

   粗略看過去，這幅繡品中用到的針法至少也有十幾種。那精致的構圖不必細說，針法的細膩精致才是真正可貴之處。細節之處都極盡完美，讓人嘆服。

   這樣大的繡品，至少也得耗費數月之功啊！

   若是可以，若云真恨不得走上前去欣賞半天，順便仔細的觀摩學習。只可惜時間地點都不合適，若云只得遺憾的放棄了這個念頭。

   此刻的廳子里，只有齊氏，另有兩個伺候的丫鬟。

   若雲連忙上前行禮問安。

   齊氏端坐在椅子上，見若雲進了屋子也沒起身，淡淡的笑了笑：“你不好好在院子里休養，怎的這個時候跑到我這兒來了？”

   若雲恭敬的應道：“回稟母親，孩兒在院子里休養了這麼久，自覺身子硬朗多了。便想著來告訴母親一聲，以免母親擔憂。”

   齊氏的眼里掠過一絲興味的笑意，吩咐若雲坐下說話。

   晴姐兒一向性子懦弱，說話時總有些畏縮。在氣度上比起沈家其他三個小姐，著實差了一籌。齊氏向來不把她放在心上。

   可這幾次短短的接觸，齊氏卻察覺到了晴姐兒身上微妙的變化。

   還是那張羞怯的臉，還是那軟軟的童音，還是那個不甚硬朗的小身板兒，就連衣服發式也未曾變過。不過，膽子似乎稍微大了一些，說話時敢看著她了。應對也得體順暢了……

   齊氏心里琢磨著這些，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溫和的詢問起若云的近況。

   主子說話，下人是不能隨意插嘴的。許媽媽雖然很是擔憂，卻也只能豎起耳朵聽。暗下決心，若是小姐說話有個差池，她就算拼著被責罵也要插言。

   香菱悄悄的往若雲身邊挪了一步，和許媽媽打的卻是同一個主意。

   采梅膽子小多了，一進這個廳子，便不自覺的低頭斂眉，連抬頭看齊氏一眼都不敢。齊氏掌管沈府這幾年，手段狠辣，不知整治了多少下人。丫鬟婆子們見了齊氏沒有不怕的。

   好在原先那個木訥膽小的小姐似換了個人一般，應答極為流利，一點岔子都沒出。許媽媽和香菱兩人總算悄悄松了口氣。

    “……母親，孩兒耽誤閨學多日，真是汗顏。功課又拉了一大截下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追的上姐姐們。如今，孩兒的身子已經休養的差不多了，成天待在院子里無所事事，簡直是在浪費寶貴的光陰。孩兒想從明天起去上閨學，還請母親恩准！”

    東拉西扯了半天，若雲終于大著膽子提出了要求。

    齊氏微微蹙眉，上下打量了若雲幾眼：“你想上閨學是好事，不過，你的身子能吃得消麼？”

    若雲一聽這語氣有門，心里一喜，臉上的表情分外的真摯誠懇：“能吃得消的。孩兒身子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不信，您可以問問許媽媽。”

    許媽媽很配合的站了出來，陪笑道：“太太，四小姐早已經能下床走動，每日三餐也都很有胃口。老奴覺得，去閨學應該沒問題了。”

    齊氏“嗯”了一聲，稍稍思索了會兒，便說道：“難得晴姐兒如此好學上進，我倒不好阻止你了。這樣吧，你若是想明天開始恢復上閨學，便隨你。不過，若是身子受不住了，一定要及時的回稟一聲。”

    若雲大喜，連忙起身行禮謝恩。

    這彎身屈膝禮她不知做了多少次，熟稔至極，標準的無可挑剔。

    沈家的小姐們都是經過嚴格的禮儀培訓的，所以，齊氏見了也不覺得驚詫，反而贊道：“看來，禮儀課你倒是學的很好。”

    雖然只有短短的幾個字，可是對面冷心硬的齊氏來說，真的算是難得的贊譽了。

    若雲露出一抹歡喜的笑容，謝過齊氏稱贊。

    齊氏也沒多少話說了，便吩咐身邊的丫鬟捧兩盤子點心零食過來，讓若雲吃些打發時間。然后起身走了。

    若雲也不覺自己受了怠慢。本來嘛，當家主母可不是那麼容易做的，整天要操持的事情不知道有多少。哪里有時間陪她這個孩童在這里閑扯。

    隨意吃了幾口，若雲便識趣的走人了。

    待走出了齊氏的院子，許媽媽便笑著誇贊若云：“老奴剛才捏著冷汗，生怕小姐說話不妥當。沒曾想小姐這麼伶牙俐齒呢！”

    香菱也笑著附和：“就是就是。”

    若雲展顏一笑，對自己的表現也頗為滿意。

    一路上，遇到不少的丫鬟婆子。那些下人見了若雲紛紛上前行禮。

    若雲不認識任何人，索性也不多話，只是淡淡的“嗯”一聲。剩下的，都交由許媽媽和香菱去應付。

    許媽媽談笑風生，見了誰都能親熱的說上兩句。香菱巧笑嫣然，不管熟悉不熟悉的丫鬟，都是姐姐妹妹的喊上一通。

    相較而言，采梅便顯得有些木訥和生硬了。

    若雲在心里悄悄嘆息，果然是有欠調教啊！

    看來，日後得多多將采梅和蘭初都帶在身邊才是。見的多了，自然慢慢的就會應對了。

    當年的她，也是這麼一步步過來的。

    她本是個老實憨厚的性子，一緊張便會結巴。到了蕭婉君身邊后，這個毛病漸漸改了不少。只有人多的時候，才會偶爾犯毛病。奈何這個無傷大雅的小毛病卻使得她登不了大雅之堂。

     蕭婉君常出入貴婦云集的場合，身邊帶的丫鬟自然要伶俐聰穎。若是一張嘴就結結巴巴的，豈不是連帶著使她也成了眾人的笑料？

     所以，一開始蕭婉君從未考慮過要將若雲帶在身邊。就是怕若雲會丟人現眼。

    若雲眼睜睜的看著年齡相若的若虹整日跟著小姐出府，別提多羨慕多向往了。後來，她鼓起勇氣對蕭婉君提出要求：“小姐，求求您，下次出去的時候帶上奴婢吧！奴婢一定好好表現，不會給您丟人的。”

     蕭婉君也沒生氣，只是笑瞇瞇的反問：“你能保證不管見了多少人也不害怕麼？你能保證說話時絕不結巴嘛？還有，不需要我提點，也要知道什麼時候該做什麼。這些，你能做的到嘛？”

    若雲狠心點頭，信誓旦旦的保證：“小姐您放心，奴婢一定能做到的。”

    蕭婉君果然給了機會給她表現，待到下一次有了宴會的時候，便帶上了她。

    若雲至今仍然記得那一天的情形。她的神經一直緊繃著，唯恐說錯了一句話，精神高度緊張，頭腦卻前所未有的清醒。

     這是小姐給她的機會，她一定要好好表現，不能辜負了主子的信任和期待。若是真的出了簍子，她可真的沒臉見小姐了。

    據後來同去的若虹說，若雲那一天的表現真是太好了。

    小姐一個眼神，她便能領會小姐的意思。從頭至尾說話極少，但凡出口的話，必然是簡短精煉。

    聽了若虹的誇贊，若雲自己卻有些心虛。

     她不多話也是有理由的，主要是怕說的多錯的多。更怕一緊張便舌頭打結。所以才加倍的小心，能用兩個字表達的意思，絕不會說出三個字來。

     沒想到，效果居然出乎意料的好。

    就連蕭婉君也頗為欣賞若雲的沉默寡言，笑著贊了她幾句，日後就開始頻頻帶著若雲出府了。

    磨練的時間久了，若雲的口齒漸漸伶俐起來，應對得體大方。只是，若雲也養成了人前少言的習慣。說話前，必然要深思熟慮過后才說出口。

     從自身的經歷來看，若雲得出一個結論：人才，不是天生的。天分固然重要，可更重要的是後天的努力和奮進。

     當然，主子的賞識和調教也是必不可少的。

     她決心，要好好的調教身邊的這幾個丫鬟，讓她們在潛移默化中脫胎換骨變成有用的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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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9:02 PM



【卷二‧破繭成蝶】

第二十三章 初進書房（一）

    第二天清晨，若雲早早的便起了床。

    今天穿的還是新衣，顏色稍微活潑鮮嫩一些，是淺淺的粉色。映襯的人格外有精神。

    采梅本打算繼續梳個包包頭，若雲也不阻止，只是笑著說道︰「下面的頭髮留下兩縷，替我編成兩個細細的辮子，記著找兩根粉色的緞帶過來纏在頭髮裡面。」

    采梅一愣，連忙依著命令照做。

    待頭髮梳好之後，采梅立刻讚不絕口︰「小姐，你快些照照鏡子，真是好看的緊呢！」

    那兩條細細的纏繞著粉色緞帶的辮子垂到胸前，說不出的俏皮可愛。配上那白白嫩嫩的小臉蛋，讓人恨不得摟到懷裡親上兩口。

    當然啦，這想法只能放在心裡想想就好。采梅可不敢做出這等逾矩的舉動來。

    若雲抿唇一笑︰「采梅，你梳發的手藝不錯，日後好好的多多琢磨下功夫，定會越來越好的。我相信你！」表揚和鼓舞是讓一個人快速成長的最佳良藥。

    采梅得了這樣的稱讚和鼓勵，立刻挺起了胸膛，重重的點了點頭。

    一想到今天就可以去上閨學，若雲怎麼也沒辦法保持平靜。快速的吃了幾口飯，便宣稱吃飽了。

    香菱微微皺眉︰「小姐，你還是多吃一些吧！這閨學一上就是半天，不吃飽了可不成。」學習本就耗費腦力體力，若是沒吃飽便去上課，只怕撐不住啊！

    若雲不忍拂逆香菱的好意，勉強又多吃了半碗粥，然後無論如何也塞不下了。

    香菱也不再多說什麼，忙去屋子裡把準備好的小小包裹拿了出來。這裡面，放的卻是兩本書。

    一本是《女誡》，另一本則是《女論語》。

    這兩本書是貴族小姐們必學的教材，待把這兩本學透徹了，才會學到四書五經之類的。四小姐在學習上比較懶怠，所以，至今為止也只能結結巴巴的把《女誡》讀上一遍。還處在努力認字描紅的階段。

    至於《女論語》，還是嶄新的。

    許媽媽細細的叮囑香菱︰「……你一定要把小姐照顧好了，不得出任何差錯。記著，千萬不能任由小姐一個人四處走動……」

    看來，這次的落水事件給許媽媽心裡造成了一定的陰影了。唯恐再出現類似的事情。

    香菱連連點頭，滿臉堅決︰「許媽媽，你放心，小姐走到哪兒，我就跟到哪兒。就算是小姐如廁我都會跟的緊緊的，絕不會讓小姐一個人待著。」

    若雲被噎了一下，然後苦笑著說道︰「不用這麼誇張吧！」如廁都跟著……也太誇張了吧！

    孰料許媽媽和香菱一起扭頭，齊聲嚷道︰「當然需要。」目光都極其堅決，毫無商量的餘地。

    一邊的采梅和蘭初也連連點頭。

    若雲無奈的摸摸鼻子，嘟噥道︰「好吧，都依你們總行了吧！」

    許媽媽和香菱滿意了，繼續商量「安全出行」的事宜。只可惜夫子們規矩緊，不允許帶太多的丫鬟。就連大小姐和二小姐也只帶了貼身的大丫鬟。四小姐自然不好逾矩，只能帶上香菱一個。

    蘭初躊躇一會兒，悄悄的走上前來，低聲對若雲說道︰「小姐，奴婢給你準備了一些小點心，若是餓了，便悄悄的吃一點。」說完，便塞了個小小的食盒到若雲的手裡。

    若雲訝然，看了手中的食盒一眼。那食盒極為輕巧，打開盒子一開，裡面放了滿滿的小點心。形狀各異，都是小小的，一口一個剛剛好。最適合肚子餓的時候悄悄塞入口中，一點都不引人注目。

    做這類點心最是耗費時間，也不知道蘭初什麼時候便起床做的……

    「蘭初，謝謝你。你真是細心，連這個也考慮到了。這麼小的點心，做來最費工夫。一定費了你不少的心思吧！」若雲滿眼真誠的謝意。

    蘭初笑的眼楮都彎成了細細的月牙兒︰「小姐不嫌棄就好。」也不枉她天不亮就起來忙活了一場。

    香菱的注意力被吸引了過來，看了兩眼笑著讚道︰「蘭初的手藝可真是越來越好了。我看哪，莫大娘該把小廚房的位置讓給你了。」

    每個丫鬟都有各自的閃光點。比如說采梅，以梳妝打扮的手藝見長。而蘭初，則喜歡在廚房裡忙活。做出的點心絲毫不比莫大娘遜色。假以時日好好鍛煉，定會大放異彩。

    蘭初得了眾人的誇讚，心裡喜滋滋的。

    時候不早了，香菱不敢再耽擱，拎著小小的包裹和食盒便和若雲一起出了院子。

    香菱走路仍然有些微不可見的顛簸，卻一聲不吭的快步走。唯恐耽誤了若雲去閨學的時間。

    若雲眼尖的瞄到香菱的窘況，眉頭一皺，故意喊累︰「香菱，我走的好累，慢一點吧！」

    香菱哪能看不出若雲的心思，又是感動又是自責︰「小姐，還是快一些吧！陳夫子最不喜小姐們上課遲到了。若是連累了小姐挨罵，奴婢哪能擔待的起啊！」

    若雲笑瞇瞇的放慢了腳步，慢悠悠的說道︰「我身子還沒好，就算遲一些，陳夫子也不會怪我的。」

    香菱也只得跟著放慢了腳步。喃喃的說道︰「那可未必。」

    陳夫子為人古板，最是不講情面。若是看小姐們的行為不順眼，訓斥一頓可是免不了的。

    若雲尚未領教過陳夫子的厲害，絲毫不以為意，依舊慢慢的走。

    結果就是……果然遲到了！

    自華閣其實就是書房的別稱，起這個名字附庸風雅罷了。

    環境自然是極其優雅的，上各類課程都有專門的房間，另外還有幾個休息的房間。地方的寬敞不必細說。書房的旁邊便是一個花園，可供小姐們休息的時候閑逛。

    香菱一聽到書房裡傳來的陳夫子的朗朗聲音，便慌了︰「遭了，真是遲了。小姐，快，快一些進去！」

    被香菱這麼一渲染，若雲也有了幾分緊張。一想到即將面對陌生的陳夫子還只見過幾次面的姐姐們，心跳便不由自主的加速。

    候在書房外的偏房裡的幾個丫鬟見四小姐來了，紛紛上前行禮問安。

    如雲心知這幾個丫鬟便是姐姐們的貼身丫鬟，奈何沒時間一個個的打量，只得點了點頭。便去敲了書房的門。

    香菱沒資格跟著進去，只能眼巴巴的站在遠處看著。

    剛敲了幾下，裡面的聲音戛然而止。

    咿呀一聲，門開了。

    一個年約三十的女子站在門口，臉上沒有什麼笑容，淡淡的問道︰「四小姐，你今日怎麼來了？」

    不用問，這個肯定是陳夫子了。

    若雲快速的打量陳夫子一眼。她姿色中上，算不上漂亮，但是身上卻有種矜持的氣質。一看便知道是個不好相與的主兒。

    若雲笑著說道︰「陳夫子，我身子好了，所以今天過來上課。」

    「哦？」陳夫子的尾音拖的長長的，似笑非笑的打量了外面的天色一眼︰「這個時辰了，四小姐居然是來上課的麼？若不是聽四小姐親口說，我還以為你是來逛花園的。」

    話語裡隱隱透出譏諷和嘲弄，並未留什麼情面。音量不高不低，恰好傳入裡面的三位小姐和外面的幾個丫鬟耳中。

    小姐們的悶笑聲不絕，幾個丫鬟不敢笑，只能拚命忍著，辛苦之極。

    若雲初次領教陳夫子的毒舌，臉上火辣辣的。暗暗後悔起來，早知道這位陳夫子如此刻薄厲害，怎麼著也得早點過來。

    香菱內疚的不得了，大著膽子走上前來為若雲辯解︰「夫子，都是我的不是。您別怪小姐。是我走的慢，才連累了小姐也跟著走的慢了……」

    陳夫子淡淡的瞟了香菱一眼︰「我問你原因了麼？遲到就是遲到，沒有原因可講。再者，我在和小姐說話，你有何資格插嘴？」

    香菱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心裡內疚極了。都怪她，若不是因為她，小姐也不會特意走的慢，就不會遲到被夫子訓斥了……

    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一起往門口看過來，一致想道︰只怕四妹又要哭鼻子了。

    這種事情在往日可是屢見不鮮。晴姐兒年齡小，膽子更小。陳夫子稍微訓斥幾句，便會哭鼻子抹眼淚。她們在枯燥的學習之餘，有了這些小插曲做調劑，倒也頗有趣味。

    然而，站在門口的那個小小身影卻出乎意料的堅強和勇敢，在陳夫子冷然的目光下朗聲說道︰「對不起，夫子，今天是我的不對。明天我一定會準時過來，絕不會再遲到了。」

    若雲在最短的時間裡，判斷出應付陳夫子的最佳方法。既然陳夫子不喜歡人多做辯解，那麼，就道歉外加改正吧！

    這是她第一次遲到，也一定是最後一次！

    陳夫子犀利的目光在若雲誠懇的小臉上繞了一圈，似在掂量若雲話語中的誠意有多少。終於點了點頭，扔下一句︰「進來吧！」

    若雲總算鬆了口氣，忙遞了個眼色給香菱。

    香菱乖乖的退下，和其他的丫鬟一起在外面候著去了。

    若雲按捺住激動緊張的心情，故作平靜的走進了屋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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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9:04 PM

第二十四章 初進書房（二）

  見了若雲，幾位小姐反應不一。

    大小姐沈宜蓮向若雲點頭微笑，關切的問道︰“四妹，你怎的這麼快就來上課了？身子好了麼？”

    若雲對溫柔的大小姐頗有好感，回以更溫柔的微笑︰“多謝大姐關心，我身子已無大礙了。”

    二小姐沈宜芳撇了撇嘴︰“得了，若是身子還沒好，就在院子里多歇著，逞能做什麼。可別在書房里昏倒了，免得嚇著我們和夫子。”

    明明是關心的話語，卻怎麼聽都覺得稍嫌刻薄。

    若雲笑而不語，看來，這位二小姐性子傲氣，不太好相處啊！

    三小姐沈宜蓉沖若雲眨了眨眼，笑嘻嘻的說道︰“快些過來坐下。”還算是友善。

    若雲回以笑容，並主動到三小姐身邊的桌子上坐了下來。

    這間寬敞的書房里共有五張桌子，陳夫子的書桌在前面，其余四張分作兩排。大小姐二小姐坐在前排，後排的兩張桌子自然便是三小姐和四小姐的。

    陳夫子板著的面孔很是威嚴，小姐們也不敢多說話，各自和若雲打了個招呼便埋頭讀起手中的書本來。

    若雲忙拿出那本《女誡》來，一本正經的跟著看了起來。

    她前世本是大字都不識一個。做了蕭婉君的貼身丫鬟之後，若芸才發現若虹便識字，因此深得蕭婉君器重。若雲心里羨慕，便纏著若虹教她一些。她本就聰慧，再加上肯下功夫，居然也識得不少字。

    這本《女誡》的內容不算深奧，又是女子們啟蒙讀書的首選，若雲居然能認得十之七八，心里頗為高興。倒是看的津津有味。

    沈宜蓉一邊看書，一邊偷偷的瞄著若雲，見若雲一反常態的認真專注，覺得很是新鮮。悄聲喊道︰“四妹，你能看的懂麼？”

    若雲不敢謙虛，連忙點點頭。

    事實上，上面有些字她是不認識的。而那些認識的，連在一起便讓人頭暈眼花，壓根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不過，她可不敢表現出來，就算打腫臉充胖子也要硬裝出懂的樣子來。

    沈宜蓉揚了揚手中的書本，擠眉弄眼的說道︰“若是能看懂，就去背給夫子聽一遍，就能跟著我一起學習《女論語》了……”

    話猶未完，就聽站在前面的陳夫子不輕不重的咳了一聲︰“敢問三小姐，和四小姐正在討論什麼？”

    說悄悄話被逮了個正著，沈宜蓉一點也不緊張，笑嘻嘻的說道︰“夫子，四妹這麼久沒來上課了，我怕她把學過的東西都忘了。所以，打算幫一幫她呢！”倒是臉不紅氣不喘的，一點都不心虛。

    陳夫子嘉許的點了點頭︰“三小姐如此關心四小姐，真是姐妹情重。”

    沈宜蓉得意的沖若雲挑了挑眉毛。看看，還是她會應付吧！學著點吧，四妹！

    若雲啞然失笑，倒是對沈宜蓉多了一份親切感。喜怒行于色的人，總沒有多少心機的。

    陳夫子慢條斯理的接著說道︰“既然三小姐有余力關心四小姐了，足以說明我布置的功課三小姐已經掌握的很好了。還請三小姐走上前來，我要考一考你！”

    什麼？

    沈宜蓉得意的笑容僵住了，期期艾艾的說道︰“夫子，我還沒……”

    陳夫子淡淡的重復道︰“請三小姐快些過來，不要耽擱了時間。”敢在她面前耍花樣，未免還嫩了點。

    沈宜芳嘲弄的看了沈宜蓉一眼。等著看熱鬧。

    沈宜蓮有些不忍，卻也不敢多嘴。

    誰都知道陳夫子的脾氣，別看她只是一介教席，脾氣卻是不小。若是敢在她的課上遲到早退或是走神發呆了，總少不了一頓批評。嚴重的時候，還可能會被一狀告到齊氏那里。

    看沈宜蓉的表情，看來今天免不了要出一番丑了。

    若雲雖然沒經歷過這陣仗，可一見沈宜蓉大禍臨頭的樣子便知道事情不太妙。她初來乍到，又剛被訓斥過一通，更沒有說話的勇氣和資格，只得眼睜睜的看著沈宜蓉苦著臉慢吞吞的走了過去。

    陳夫子的表情倒是越發的溫和，翻開書本說道︰“還請三小姐把這一篇‘學作’背來聽一聽。”

    沈宜蓉咽了口口水，結結巴巴的背了起來。

    若雲雖然不清楚這一篇究竟是什麼內容，可光是聽沈宜蓉斷斷續續的樣子也知道背的不好。

    陳夫子也不做提示，每逢沈宜蓉有不會背的地方，便直直的看著她。被陳夫子冷凝的目光這麼一看，沈宜蓉反而更加緊張，越發背的不熟練。

    好不容易把幾百字背了出來，已經是一炷香以後的事情了。

    陳夫子平靜的問道︰“三小姐已經背了三天了吧，怎的還是背的結結巴巴？”

    沈宜蓉再沒了剛才的伶牙俐齒，紅著臉不敢辯駁。

    陳夫子繼續說道︰“以這樣的學習程度，居然還有余力去‘關心‘四小姐，真是可敬可敬！”

    沈宜蓉被臊的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沈宜芳悶笑了一聲，那聲音極小，卻還是傳進了陳夫子的耳中。陳夫子瞄了她一眼，眼神里不乏警告的意味。

    沈宜芳連忙正襟危坐，不敢再偷笑。呃……要笑也只能放在心里笑嘛！

    若雲同情的看了沈宜蓉一眼，心里卻敲起了警鐘。若是陳夫子此刻喊她過去背書，那才是真的糟糕。一定會出盡洋相的。老天保佑陳夫子別點到她的名字才好……

    陳夫子淡淡的說道︰“我再給三小姐一次機會，請把這篇文章的意思說來聽聽。”

    沈宜蓉心里暗暗叫苦，硬著頭皮扯了幾句︰“呃，這篇文章的意思是這樣的。就是說我們……”

    陳夫子的臉色越來越黑，沈宜蓉越來越沒底氣。說到後來，聲音越來越小，各人都得豎起耳朵才能聽見她在說什麼。

    陳夫子皺了皺眉頭，不客氣的批評道︰“詞不達意，胡言亂語！”

    沈宜蓉扁扁嘴巴，眼淚泫然欲墜，看了很惹人憐愛。

    陳夫子可絲毫沒有心軟的跡象︰“請三小姐回到位置上，把這篇文章抄上十遍。抄完之後，我再講解一遍給三小姐聽。”

    十……十遍？

    沈宜蓉嚇了一跳，忙擠出可愛的笑容來求情︰“夫子，十遍太多了，少一點行不行？”抄一遍就得幾百字，若是抄上十遍，她的手非斷了不可。

    陳夫子似笑非笑的瞟了沈宜蓉一眼︰“既然三小姐嫌多，那就改成五遍吧！不過，若是明天之前還背的不熟練的話，就再把這五遍補上！”

    沈宜蓉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般灰溜溜的回到了桌子邊，鋪開紙張，苦著臉抄寫了起來。

    陳夫子的目光掃到了若雲的臉上。

    若雲的心怦怦亂跳，唯恐嚇一個被點名的就是自己，忙裝作低頭用心看書。

    她雖然識一些字，卻是不會寫字的。要是陳夫子也罰她抄文章，她可完全露陷了。這可怎麼辦才好……

    誒，冒牌貨真是不容易當啊！

    好在沈宜蓮喊住了陳夫子，請教起了書中的問題。若雲得以逃過一劫。

    接下來的時間，便在各人專注的讀書學習中靜悄悄的度過。

    沈宜蓮和沈宜芳兩人都學到了四書五經，看的出陳夫子教學很用心，對待她們兩個特別的有耐心。看的出，沈宜蓮在悟性上更甚一籌，很得陳夫子的歡心。

    陳夫子講解過一段過後，便布置沈宜蓮和沈宜芳兩人自己看書理解，有不懂的再各自提問。

    然後，陳夫子便轉悠到了若雲的身邊來了。

    若雲緊張的大氣都不敢出，連忙裝作用心的看書，頭都不敢抬。

    陳夫子看了若雲一眼，溫和的問道︰“四小姐耽擱了這麼久的功課，若是有不會的，就多問，知道了麼？”

    若雲提到了嗓子眼的心總算落回了胸腔里，使勁的點頭。

    陳夫子翻開她手中的書本，抑揚頓挫的讀了其中的一篇，洋洋灑灑的給若雲講解了起來。

    若雲連忙豎起耳朵，努力的把陳夫子說的話都記在心里。連眼楮都不敢亂眨，唯恐少聽一個字。

    當然，大部分都不太聽得懂就是了。也只能先囫圇吞棗，待課後慢慢琢磨了。

    看來，日後一定要花功夫好好的讀書認字才行啊！

    陳夫子講完一遍之後，才施施然問道︰“四小姐，我剛才講的，你可聽懂了？”

    若雲咽了口口水，狠狠心說道︰“我……只聽懂了一點。”

    雖然這麼說很丟臉，可若是吹牛說自己都聽懂了，萬一陳夫子信以為真考她一通該怎麼辦？

    還不如老老實實的承認自己是個草包的事實呢！

    陳夫子並不意外，看來早已習慣這位四小姐在學習上的遲鈍和笨拙了︰“你先好好讀幾遍，然後試著背誦上來。若是還不懂，日後我再講解給你聽。”

    若雲額上冒出了細細的汗珠，忙不迭的點頭應了。

    直到陳夫子轉過頭去，若雲才松了口氣，也不敢再胡思亂想了，低頭認真的讀起剛才那篇文章來。

    不管怎麼說，也得先把陳夫子指定的這一篇文章讀的滾瓜爛熟直到背上來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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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9:06 PM

第二十五章 姐妹“情深”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課，若雲總算能勉強把那篇文章讀上來了。至于背誦嘛，肯定是沒可能的。底子實在是薄弱了些，看來，得在背地里多多下功夫才是。

    最可憐的當屬沈宜蓉，手都寫的發軟了，也只抄了三遍而已。

    陳夫子臨走時吩咐了一句︰“抄不完就不用抄了，下面還有禮儀課程要上呢！”

    沈宜蓉感動的看向陳夫子︰“夫子……”心腸還是挺好的嘛！

    “剩下的兩遍，請三小姐今天中午回去補上，明天拿來給我看就成了。”

    沈宜蓉的臉頓時又皺成了苦瓜。

    陳夫子愉快的退了場，小姐們總算可以休息一會兒了。各人都長長的舒了口氣，看來，這一個多時辰的學習對誰來說都不是輕松的事情啊！

    沈宜蓮過來安撫沈宜蓉道︰“三妹，夫子就是這個脾氣。你也不必懊惱了，還是今日中午速速抄完剩余的兩遍吧！省的明日她再來找你的麻煩！”

    沈宜蓉苦著臉哀嘆︰“誒，我今日中午是別想消停了。連午覺也睡不成了。”

    “活該！”沈宜芳毫不留情的嘲笑道︰“誰讓你在她眼皮子底下搞小動作的？被逮到老老實實的承認也就罷了，偏偏還扯謊。夫子不罰你抄寫才是怪事！”

    一點同情心都沒有的家伙！

    沈宜蓉瞪著圓圓的眼楮，有心回擊幾句，又想起王姨娘反復叮囑過的話︰“記著，無論如何也別正面惱了二小姐。她可是太太的心頭寶貝，你若是惹上了她，吃不了兜著走。我也護不了你……”

    沈宜蓉硬生生的將這口閑氣咽了下去，忿忿的扭過了頭去。

    正巧對上若雲同情的眼神，頓時，沈宜蓉的脾氣似乎找到了出口，沖著若雲嚷了起來︰“都怪你，要不是你故意和我說話，我也不會被夫子逮著了。還被夫子罰抄寫。哼，都是你的不對！”

    若雲愕然，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明明是沈宜蓉主動和她搭話的好不好，她從頭到尾也沒吱聲，不過就是點了點頭罷了。怎的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到她頭上來了？

    惹不起沈宜芳，便挑軟柿子捏了麼？

    沈宜蓮和沈宜芳並不知道當時具體的情形，聞言不由得一起向若雲看了過來。

    若雲深呼吸一口氣，低頭認錯︰“對不起，三姐。都是我的不對，以後我再也不會主動和你說話了。”初來乍到，她忍了。眼前這三個，她一個也惹不起啊！

    這並不是懦弱怕事，只是為了日後長遠考慮，一定要和各人維持良好的關系才是。

    沈宜蓉得了便宜還賣乖，趁勢數落了若雲幾句，若雲也不辯駁，只是連連點頭，一連串的應著是是是。

    沈宜蓉把失去的面子都找了回來，心情總算好了不少。

    沈宜蓮微笑著說道︰“季夫子還沒來，我們出去轉轉吧！”

    沈宜芳點了點頭，便和沈宜蓮並肩走了出去。

    沈宜蓉忙跟了上去︰“大姐二姐，你們等一等我嘛！”很自然的把若雲晾在了一邊。

    若雲一點也不介意她們對自己的疏遠和冷淡，事實上，她高興還來不及呢！

    本就是個冒牌貨，時時刻刻都擔心著會在人前露陷。巴不得離各人都遠一些。待日後把周圍的情況都摸索的一清二楚了，再套近乎也不遲嘛！

    走出屋子之後，香菱迎了過來，笑著說道︰“小姐，你想不想到花園里逛一逛？要不，奴婢陪你去吧！”聰明的香菱絕口不提剛才三位小姐有說有笑結伴同行的事實。

    誒，可憐的小姐，就這麼被排擠了。不過，沒關系，還有她在呢！她可以陪著小姐的。

    若雲微笑著搖搖頭，剛被沈宜蓉借題發揮了幾句，還上趕著去湊熱鬧，萬一她們都不想理會她，豈不是自取其辱麼？

    香菱也不多勸，把小食盒拿了出來，殷勤的說道︰“小姐，你肚子一定餓了吧，吃些點心墊吧墊吧，奴婢給你倒茶去！”

    被香菱這麼一勸，若雲有些意動了，點了點頭。早上吃的著實不多，過了這麼久，早就消化的差不多了。念書果然是項耗費體力腦力的運動啊！

    香菱歡喜的把食盒打開，又去倒了杯茶水來。

    喝著溫熱的茉莉茶，吃著香香甜甜的小點心，若雲的好心情徹底恢復了。

    說實話，剛才沈宜蓉那幾句不痛不癢的話對她來說，真的不算什麼。做丫鬟的時候，挨罵是家常便飯，她早就練出了左耳進右耳出的本事。壓根不會往心底去。

    左右無事，若雲索性把那篇文章又翻開看了起來。默默的練習背誦。

    她生性聰慧，學什麼都很快。只是這讀書學文章實在是平生沒有經歷過的陣仗，一時半會兒真的適應不了。正所謂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只能慢慢的多花心思了。

    香菱不敢驚擾了若雲看書，靜靜的陪在一邊，心里唏噓不已。

    真是太好了，小姐終于一改往日的漫不經心，開始認真讀書學習了。

    沈宜蓮等人進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若雲低頭專心讀書的景象。沈宜蓉第一個忍不住笑了出來，調侃道︰“喲，四妹今日可讓人大跌眼鏡啊！往日一捧書本就犯困，被夫子說了多少次也沒效果。現在倒是懂得用功讀書了呢！真是可喜可賀！”

    沈宜芳也笑了起來，跟著打趣了幾句︰“說不定四妹一落水，腦子反而變的聰明了。日後能成為一個小才女呢！”

    若雲假裝聽不出兩人語氣中的嘲弄，笑著應道︰“我這麼多日沒來書房了，擱下了這麼多，好多都忘了。今天上午一直在害怕，唯恐夫子考我問題。只怕我一句都答不上來。”

    沈宜蓮語氣甚是溫和︰“你若是有什麼不懂的，便來問我好了。”

    若雲大喜過望，眼楮頓時一亮︰“真的麼？那可太好了，謝謝大姐！”沈宜蓮是出了名的小才女，若是能得她指點，可就太好了。

    沈宜芳撇了撇嘴，酸不溜丟的說道︰“大姐才名遠播，詩詞歌賦樣樣精通，指點你這個小丫頭自然是手到擒來。”酸味彌漫，在場的人誰能聽不出來？

    沈宜蓮也不動氣，微笑著看了沈宜芳一樣︰“二妹這麼誇我，我可不敢當。”

    兩人本是同齡，只相差了兩個月出生。自然免不了處處被比較。

    論身份，當然是沈宜芳更甚一籌。她是沈家唯一的嫡女，身份尊貴，無人能及。沈宜蓮是庶出的長女，在出身上面，足足低了沈宜芳一頭。

    論相貌，沈宜芳冷艷傲氣，沈宜蓮楚楚動人氣質出塵，算是各有所長。

    可是，若論起聰慧和天資，沈宜芳卻是不及沈宜蓮了。

    偏偏沈宜芳生性好強，處處都想壓過沈宜蓮。因此，兩人表面和氣一副姐倆好的模樣，實則面和心不合，明爭暗斗從未停過。

    沈宜蓉很識趣的沒有插嘴。

    若雲卻是當事人，想裝聾作啞也不成，只得硬著頭皮和稀泥︰“大姐對我真好。我先謝過大姐了。二姐，若是以後我有不懂的，也去向你請教，你可不要不理我哦！”兩個誰也不能得罪啊！

    反正這副身子年齡最小，假裝天真也不礙眼。

    沈宜芳嘴角露出一絲笑容，輕輕的“嗯”了一聲。

    沈宜蓮也沒多說什麼，剛才一觸即發的氣氛緩和了不少。

    沈宜蓉有些驚詫的看了若雲一眼，心里嘀咕了起來︰真看不出這個丫頭居然如此懂得兩面討好。記得沒錯的話，往日的四妹可是個傻乎乎的小丫頭，現在倒是伶俐不少了呢！

    若雲笑著對眼前的三個姐姐說道︰“我這兒有些小點心，味道還算過得去。是我身邊的小丫鬟準備的，三位姐姐也來嘗一嘗吧！”

    但凡是女子，大多抵抗不了甜膩的點心。更何況還上了這麼長時間的課，個個都覺得肚子空空的。聞言都沒有拒絕，各自拿了一個放入口中。

    沈宜蓮點頭贊許︰“味道還算不錯。”又不是正經的點心廚子做出來的，有這樣的味道已經算是不錯了。

    沈宜芳照例要挑刺︰“太甜了一些。”嫌棄的看了一眼，又拿了一個吃進了肚中。

    沈宜蓉跟著附和︰“就是就是，這點心賣相還好，就是有點甜膩了。”話雖這麼說，但是卻接連吃了幾個。

    不一會兒，那一小盒子點心便被吃了個精光。

    若雲忍住笑意，一本正經的說道︰“我今天回去便讓她好好的改進改進。”

    沈宜芳接了一句︰“算了，從明天起，我讓院子里的下人準備些點心帶過來吧！”她的院子里可是有專門的點心廚子的，那手藝可是頂呱呱沒話說。

    她的語氣中不乏炫耀之意，沈宜蓮哪里能聽不出來，曬然一笑，卻沒有說什麼。

    誰都知道齊氏最寵愛寶貝女兒，重金聘請來的幾個點心廚子，給了沈宜芳的院子一個。因此，沈宜芳吃的點心是別人沒法比的。

    沈宜蓉眼楮一亮，興奮的說道︰“真的麼？那我們可都有口福了。”

    正在此刻，一個風姿卓然的女子翩然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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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9:07 PM

第二十六章 何謂完美？

    不用多問，這個女子一定是教學禮儀課程的季夫子了。

    若雲乖巧的跟在姐姐們的後邊一起行禮。順便悄悄打量這位季夫子。

    這位季夫子年過三十，皮膚卻保養的猶如二十少婦，眼角連一絲皺紋也沒有。雖然不是頂尖的美人兒，可是風姿卻極為出眾。再加上適宜的穿著打扮，更顯得身姿窈窕。站在任何一個美人面前，也不會遜色。

    若雲看了暗暗感慨，這般的人才相貌，若是生在富貴之家，想來也會嫁個好人家做上當家主母過著優渥的生活吧！

    只可惜季夫子偏偏出身貧寒，不知怎的進了皇宮做了宮女，熬到了二十五歲才得以出宮嫁人。嫁的丈夫又是個短命鬼，早早的便一命嗚呼。

    季夫子只得帶著女兒一起到了沈家做夫子討生活。

    不過，從季夫子的臉上，絲毫看不出這些令人不快的往事。她微笑著看著沈家的四位小姐，目光柔和︰“請各位小姐移步，我們要開始上課了。”聲音慵懶中帶著一絲沙啞，說不出的嫵媚動人。

    禮儀課程的教學地點在另一個房間里，這個屋子里陳設和剛才的書房大大不同。

    書房寬敞明亮，只擺放了幾張桌子，牆上掛了幾張字畫，其他的便沒有了。這也是陳夫子堅持的，說是不能讓別的東西分去小姐們的心神。

    而這間屋子，卻裝飾的富麗堂皇，精致考究。比起小姐們閨房來也不遑多讓。里面放了幾張椅子，桌子卻只有一張。

    那桌子是上好的梨花木制成的，椅子也是相同的木料制成。比起書房里的桌凳來，卻是強多了。

    季夫子優雅的坐下，然後沖著各位小姐稽首示意。

    沈宜蓮用同樣優雅的姿勢坐下，兩腿微微交攏，雙手自然的搭在腿上。身子挺的直直的，下巴微微抬起，姿勢優美。

    沈宜芳不甘示弱，也緩緩的走過來坐下。

    若雲打量一眼，兩人坐姿相仿，都堪稱標準。只不過，沈宜芳的笑容稍嫌傲氣，不如沈宜蓮溫柔可親。這麼一比較，就有了高下之分。

    沈宜蓉性子比較毛糙，雖然竭力學著夫子的樣子緩慢的走過去落座，不過，總有點模仿痕跡太重的嫌疑。太過斤斤計較姿勢儀態，失之翩然與隨意，不免落了下乘。

    然後，四雙妙目齊刷刷的往若雲看了過來。

    若雲在心里給自己暗暗鼓勁，鎮定自若的緩步走上前，在最末的一個椅子上穩穩的坐下來。

    說來簡單，其實做起來，真的很不容易。

    專教禮儀的季夫子緊緊的盯著她也就罷了，沈宜蓮沈宜芳沈宜蓉也在對她虎視眈眈。像是在等著看出糗似的。

    若雲必須改掉往日垂首斂容略略彎腰等一系列丫鬟習慣，改為略點矜持的昂首挺胸優雅前行。到椅子邊，更要維持最佳儀態坐下去。

    待屁股落到椅子上，若雲也不敢怠慢，學著季夫子的樣子，將雙腿微微並攏，兩只小手搭在膝蓋上放好。

    比起嚴苛的陳夫子來，季夫子和藹許多，沖著若雲點頭微笑︰“四小姐多日沒來上課，倒是一點沒落下。”

    若雲心里很是雀躍，季夫子這麼說，明顯是在贊她了。

    沈宜蓉不掩嫉妒的斜睨了若雲一眼，低聲嘟噥道︰“裝模作樣！”聲音極低，只有離她最近的若雲能聽見，顯然是故意說給若雲聽的。

    若雲恍若未聞，繼續甜甜的笑著。

    裝模作樣？

    這里的所有人不都在裝模作樣麼？

    所謂的氣質所謂的風度所謂的優雅，其實，都是這麼裝出來的。一開始，裝的不夠自然不夠大方，便會被人恥笑惺惺作態。待熬到連閉上眼楮睡覺也不忘姿勢儀態的那一天，就算是真正的成功了。

    因為到了那個時候，就連本人也會覺得自己是天生的優雅從容。

    蕭婉君便是裝模作樣的一流高手，朝夕相處多年，若雲一直被蕭婉君那層溫婉可人的表象所蒙蔽。她真心的認為蕭婉君如同表現出來的那般善解人意溫柔善良。

    事實上，她真是瞎了眼，沒有看出那層優雅美麗的表皮下面是一個如此丑惡歹毒的靈魂……

    她不知道自己還要熬上多久才能遇到蕭婉君，也不知道日後究竟該怎麼親手為自己討回公道。

    她知道的是，從這一刻開始，她要努力學習做一個氣度過人風姿一流的貴族小姐。

    至少，要比蕭婉君強。

    或許，有那麼一天，在極其偶然的機會下，她會遇到蕭婉君。

    到了那個時候，她要用最美麗最溫柔的笑容將蕭婉君擊潰。

    光是這麼想象，若雲便覺得渾身的動力和熱情。就目前而言，這也是支撐她堅強活下去的最大動力了。

    季夫子說話不疾不徐，吐字極為清晰，若是仔細留意的話，會發現季夫子說話時有種微妙的節奏。那種節奏令她說出的話語更加的動聽悅耳，讓人不自覺的喜歡上傾聽。

    今日，要學的便是靜坐。

    季夫子含笑說道︰“作為女子，坐姿不可小覷。要知道，在需要社交的場合里，大多是坐著的。很可能一坐就是大半天，所以，要時刻保持坐姿優美是很重要的。幾位小姐剛才走路的姿勢都還過得去，坐下來的時候便有些倉促了。在沒有準備好之前，不要輕易的落座。不然，坐下之後，再動來動去便是很不禮貌的事情了。”

    被這麼一說，各人反射性的低頭看自己的坐姿。

    季夫子露出會心的微笑，一一指點︰“大小姐，你的坐姿很好，不過，應該把手稍微往上放一點，不然，時間一長，胳膊便會酸了。”

    沈宜蓮微紅著臉，將手縮回去一點。

    沈宜芳見沈宜蓮被挑出毛病，幸災樂禍的笑了一笑，恰巧被季夫子逮了個正著。

    季夫子溫和的說道︰“二小姐，女子的笑容最最重要。若是過于冷淡，會讓別人覺得受了輕視。”

    沈宜芳的笑容立刻僵住了，努力的想調整面部表情。只可惜她最缺乏的便是溫柔的微笑，怎麼努力也改不過來。

    沈宜蓮輕輕的笑了一聲，算是回敬。

    沈宜芳氣的牙癢，卻不敢再隨意的露出其他的表情來。

    季夫子表面溫和可親，其實固執之處絲毫不下于陳夫子。很有耐心的糾正了沈宜芳半天。不斷的示範，再讓沈宜芳練習。

    沈宜芳笑的臉都快抽筋了，依舊還是沒有達到季夫子的要求。心里的懊惱和不快就別提了。

    季夫子端詳半晌，終于嘆了口氣︰“二小姐，暫且如此吧！日後還請二小姐多多練習才是。女子太過傲氣冷淡的笑容，會給人留下不好的第一印象的。切記要改掉！”

    沈宜芳憋屈的點了點頭。今天算是丟盡顏面了。

    沈宜蓉看了半天的熱鬧，待季夫子的目光掃過來，立刻正襟危坐，絲毫不敢怠慢。

    季夫子上下打量沈宜蓉兩眼，一眼便挑出了不足之處。

    “三小姐，煩請你將雙腿稍稍並攏一些。女子雙腿岔開的幅度大了，會讓人有輕浮之感，不夠端莊。”

    沈宜蓉的臉孔漲的通紅，連忙把雙腿並的緊了一些。

    最後，季夫子終于將目光落到了若雲的身上。

    聽了半天，若雲算是稍稍了解了季夫子的嚴苛標準。心里惴惴不安，臉上的笑容卻愈發的甜美。

    季夫子動聽悅耳的聲音響了起來︰“四小姐，你的坐姿很好，笑容也很親和，手和腿的位置都放的恰到好處……”

    三個剛被“指點”過的姐姐們一起瞄了過來，不乏酸意。

    若雲卻知道季夫子的話壓根沒有說完，並未露出被表揚的欣喜，依舊穩穩的坐在那里。

    果然，就聽季夫子的話音一轉︰“……不過，你的問題才是最大的。”

    這個轉折也未免太大了一些。沈宜蓮沈宜芳沈宜蓉一起錯愕。

    季夫子說話太過深奧了吧，她們居然都沒聽懂。既然四妹樣樣都做的極好，為什麼問題反而是最大的呢？

    若雲也很是不解，眼里閃著問號，不過，卻沒有隨意的亂動一根手指頭。

    季夫子留意到這個小細節，心里微微點頭，不過，口中卻絲毫沒停︰“坐姿固然重要，可是更重要的，是你的心。”

    她的……心？

    若雲似懂非懂，迷茫的看著季夫子。

    沈宜蓮自問文才出眾，可也沒領悟季夫子的意思，更不用說沈宜芳和沈宜蓉了。

    季夫子悠悠的一笑，感慨的說道︰“氣質風度從哪里來？絕不是單單靠著裝模作樣就能達到的。真正的風采，是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只有擁有一顆高貴的心，才會擁有最最高貴迷人的儀態。四小姐，你現在年紀還小，等再過幾年，你便會懂得我這番話了。”

    這一番話，讓若雲聽的嘆服不已，也對眼前初見的季夫子多了一份敬意。

    哪怕身份地位不夠高，哪怕現在寄人籬下，哪怕她要靠著教席的薪資才能養活自己和女兒。

    可是，季夫子身上的從容和鎮定卻是如此的耀眼迷人。

    能擁有這樣見解的女子，才是真正的高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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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9:09 PM

第二十七章 苦練坐姿

    季夫子眼光極為銳利，一眼便看出了若雲身上最大的問題。

    哪怕她頂著沈四小姐的容貌和身體，哪怕她再如何小心翼翼的掩飾自己，可是多年培養出來的習慣哪裡是一時半會就能改的了的？

    她的眼中，只有偽裝的自信。

    她的臉龐，只有虛假的鎮定。

    她的身體，只有刻意的從容。

    她時時刻刻害怕別人會看出自己是個冒牌貨，因此戰戰兢兢小心謹慎。根本沒有真正的貴族小姐的坦然和從容。

    是啊，她一直刻意的告誡自己一定要做出大家閨秀的樣子來。其實，明眼人還是能看的出其中的差別的。做慣了低人一等的卑微丫鬟，乍然轉換了身份角色，又怎麼可能一下子擁有那份自信和淡定呢？

    她真正需要的，是一顆自信的心啊！

    若雲被這麼一點撥，默然了半晌，然後恭敬的道謝︰“多謝夫子教誨，我一定會改進。”

    在說這番話的時候，若雲的眼中閃爍著自信的光芒，瞬時點亮了她本就嬌美的臉蛋，散發出無以言喻的美麗。

    季夫子滿意的點點頭。孺子可教啊！

    沈宜蓮似有所悟，沉吟不語。

    沈宜芳微微撇了撇嘴，目光移了開去。

    沈宜蓉兩眼似要噴出嫉妒的火花來，好不容易生生的忍住了。

    季夫子看似溫和，其實比陳夫子還要嚴厲的多。只是表現的方式比較委婉罷了。極少誇讚任何人。可今日卻連續讚了四妹兩次……

    季父子淡淡的瞄了沈宜蓉一眼，微笑著說道︰“女子切忌面目猙獰，不管什麼時候，都要保持完美得體的微笑。哪怕再不喜歡對方，也不要流于表面。以免讓人覺得心胸狹窄為人膚淺。”

    雖然沒有指名道姓，可分明是針對著沈宜蓉說的。

    沈宜蓉今日連連吃癟，小臉漲的通紅。

    沈宜蓮和沈宜芳何等通透，一聽便知道是怎麼回事，各自低頭微笑。

    若雲沒料到季夫子如此維護自己，心里感動不已。感激的看了季夫子一眼，暗暗下決心一定要將這門課程學到最好，方才對得起夫子的另眼相看啊！

    季夫子不動聲色的看了各人一眼，淡淡的吩咐︰“今日練習靜坐，請各位小姐們維持這樣的坐姿，直到散學為止。”

    若雲心裡一楞，臉上卻絲毫沒有動容。

    沈宜蓮眉毛絲都沒動一下，顯然早已習慣了季夫子上課的習慣。

    沈宜芳處處都愛和沈宜蓮較勁，當下，也是抬頭挺胸坐直了身子盡量將身形顯的優美修長。

    沈宜蓉決心要好好表現扳回丟失的顏面，也仔細的調整呼吸，靜靜的坐著。

    屋子里靜靜的，沒有人發出一點聲音。

    季夫子悠閑的坐在那兒，仿佛坐上一天也不會累。仔細的觀察就會發現，季夫子的頭發絲都沒動一下。坐姿堪稱完美。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過，各人開始覺得難熬了。

    坐在椅子上本是件輕松愉快的事情，按理來說，就算坐上一天也不該覺得累。可是，若是讓你維持著完美的姿態坐在那兒，不準靠在椅子上，也不能隨意的變換姿勢，甚至連手指頭都不能亂動，那滋味可就好受不到哪兒去了。

    季夫子眯縫著眼楮，似乎在打盹休息。

    沈宜蓉悄悄的動了動腿，只這麼一個小小的動作，本以為定然不會被發覺，孰料季夫子的眼神便飄了過來。

    沈宜蓉頗為尷尬，不敢再隨意的動彈。

    再接下來，沈宜芳也有點耐不住了，不動聲色的將屁股挪動了一下。只這一個小動作，身體便舒服多了。

    季夫子目光如炬，自然也留意到了沈宜芳的舉動。不過，她卻移開了目光，只當作沒看見一般。

    誰都知道沈宜芳是齊氏的掌上明珠，夫子們或多或少都要優待一些的。

    沈宜蓮和若雲耐力最佳，一直沒有隨意的亂動。細細比較起來，沈宜蓮的姿態更優雅一些，畢竟她年長一些，耐力體力都比較好。

    而若雲，卻是全憑一股意念和耐力在支撐著，實則虛弱單薄的身子已經快熬不下去了。

    細細的汗珠從若雲的額頭上冒出來，若雲只覺得全身都酸軟難受，可是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居然硬是撐著一動也沒動。

    “好了，今日的練習便到此為止。”

    季夫子的聲音適時的響起，宛如天籟一般。

    沈宜蓉和沈宜芳一齊松了口氣，連忙挪動一下身子。沈宜蓮耐力卻是最佳的，先是緩緩的將手放回身側，才站了起來。

    若雲只覺得渾身都快散架了，卻還是硬撐著坐好，然後用最小的幅度活動了一下手腳。

    季夫子溫柔的一笑︰“大家今日表現都不錯，明天我們再繼續上課，好了，各位小姐一定肚子餓了吧，請回去各自用午飯吧！”

    沈家四位小姐一起恭送季夫子翩然遠去。

    若雲看著季夫子優美動人的背影，心里悄悄的嘆了口氣。原來，女人的美麗不僅只靠一張臉蛋，更重要的是舉手投足一顰一笑透露出的優雅和魅力。

    季夫子的臉不算最美，可配上無可挑剔的儀容姿態談吐，卻算的上一流的美女了。

    真讓人心向往之啊！

    待季夫子的身影消失在眾人面前，沈宜蓉第一個垮了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嘴里嘟囔道︰“累死了，還不如背書寫字呢！”

    沈宜芳撲哧一聲笑出了聲︰“三妹，注意你的坐姿。季夫子可剛提點過你，你倒好，夫子一走，你就忘了個干干淨淨。”

    沈宜蓮和若雲都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

    沈宜蓉懶洋洋的靠在椅子上︰“夫子都走了，還管這麼多做什麼。我全身都要累的散架子了。讓我好好的休息會兒吧！誒，可憐的我，今天中午還要抄寫文章呢！”

    沈宜蓮打趣道︰“反正你不愛睡午覺，權當練字修身養性了。”

    沈宜蓉苦著臉點點頭，不忘瞪若雲一眼。

    若雲只當做沒看見，扭過頭去和沈宜蓮閑聊了幾句。幾個姐姐中，沈宜芳冷淡傲氣不好相與，沈宜蓉脾氣急躁不好相處，當屬沈宜蓮脾氣最佳。看起來也好親近一些。

    當然，這些也有可能是表面現象。會咬人的狗，通常是不叫的。

    正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她從沒有真正了解過朝夕相處了十年的蕭婉君。誰知道看似溫柔的沈宜蓮是個什麼樣子呢？

    丫鬟們紛紛走了進來，各自伺候著自己的主子回院子休息。

    香菱見若雲臉色有些蒼白，忙攙扶著若雲的胳膊，低聲的詢問︰“小姐，你是不是很累？”

    若雲在貼身丫鬟面前，也沒了遮掩的心情，苦笑著點了點頭︰“確實很累。”

    讀書心累，禮儀課程身體累，這一個上午熬過來，她現在是身心俱疲，早上吃的那點東西早被消耗的一干二淨。手腳都發軟了。

    香菱心疼的不得了，低聲建議道︰“若是覺得太累，要不，今天下午的課就不來了吧！若是夫子們問起來，就說你身子還未好，每天最多只能上半天的課。”

    若雲不假思索的搖頭拒絕︰“不用了，我能撐下去的。”

    這點子小陣仗若是都熬不過去，也太沒用了。

    香菱又勸說了幾句，可若雲始終堅持己見，也只得無奈的閉了嘴。手中卻暗暗的用勁，將若雲大半的重量都接了過來。

    若雲陡然覺得走路輕松了許多，心里卻很是過意不去︰“香菱，你身子也沒好呢，不用這樣扶著我了。”香菱自己走路還一拐一拐的呢，再加重她的負擔，真是于心不忍。

    香菱心里暖洋洋的，溫柔的笑道︰“小姐，你跟奴婢還這麼客氣做什麼。奴婢歇了半天，渾身都是力氣呢！”

    若雲不忍再拒絕香菱的好意，便在香菱的攙扶下慢慢的走回了院子。

    許媽媽老遠的就迎了上來︰“小姐，你可回來了，今日怎的比往日散學還遲？”口中問著問題，手里也沒歇著，和香菱一左一右攙扶著若雲。

    還沒若雲發話，香菱便一五一十添油加醋的把若雲上課的經歷說了出來。

    采梅和蘭初也迎了上來，聽到香菱說起這些，紛紛豎起了耳朵聆聽。

    許媽媽聽了心疼不已，連忙招呼莫大娘端上飯菜，非要親自喂若雲吃不可。

    若雲難以招架許媽媽的熱情，只得張嘴把到了嘴邊的飯菜吃進口中。直到吃了半碗下肚，若雲才笑著說道︰“好了，許媽媽，你別聽香菱誇大其詞。我好的很，哪里像她說的那麼誇張。”

    香菱扁扁嘴，委屈的辯解︰“我哪里誇張了，你們是沒看見，小姐出書房的時候，臉都慘白慘白的。走路都不穩了呢！”

    得，越說越誇張。

    若雲笑著搶過飯碗，連續刨了幾口，模糊不清的嚷道︰“看看，我渾身都是力氣，好的很呢！”

    許媽媽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小心的伺候若雲用完了午飯，然後便叮囑若雲一定要睡個午覺好好的休息休息。

    對于這一點，若雲倒是沒有反對。忙碌了半天，還真是有點困了。好好的睡一覺，下午還有一大堆功課要應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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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9:10 PM

第二十八章 女紅課程

    睡了一覺之後，若雲的精神果然恢復了許多。

    吃了兩瓣子清涼解暑的西瓜之後，若雲精神抖擻的又出發了。

    上課的地點還是在自華閣，不過，卻又換了一間屋子。

    這個屋子布置的和另外兩間又自不同，同樣寬敞明亮，不過，里面放了幾個大大的繡架。繡架旁邊，各自放了一個精致的籮筐，里面放了大小不一的繡針、各種顏色的絲線、剪子之類的東西。

    另外，還有一個長長的架子，上面掛滿了各種各樣的布料。

    若雲眼前一亮，手指微動，恨不得現在就把這一大堆布料都摩挲上一遍。

    她前世精于女紅刺繡，堪稱蕭婉君身邊的第一女紅高手。衣物鞋襪不在話下，枕巾被套更是拿手好戲。尤其擅長做些小件的繡品，比如說荷包香囊團扇等等。

    如今，看到了這些眼熟的物件，若雲忽的對自己有了自信。和早上的讀書習字課程時的心虛判若兩人。

    再看沈宜蓮沈宜芳沈宜蓉，卻都是漫不經心的樣子，有說有笑，渾然不把女紅課當回事。

    想想也是，小姐們身邊能干的丫鬟婆子要多少有多少，哪里需要嬌貴的小姐們親自動手做這些針線活？吩咐一聲下去，自然有人做的妥妥當當的呈上來。

    到時候，大可以正大光明的添補一兩針，便算是小姐們親手做的東西了。她們何必費多少心思在女紅課上？

    端看各人輕松愜意的樣子，和上午讀書課程和禮儀課程上的認真嚴肅簡直是天差地別啊！

    蘇夫子走進屋子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副散漫的情景。卻是一點也沒動怒，笑著和各位小姐打了個招呼。

    蘇夫子本是杭州人，本是一名繡娘，因為精通各種女紅手藝尤其擅長刺繡，極有名氣。跟著丈夫一起到了京城來開了繡莊，因為手藝精湛聲名鵲起。只是她後來得罪了一個權貴人物，繡莊被人用計查封了，且一家老少都被關進了牢里。若不是有齊氏出面保了她出來，她壓根沒法子脫身。

    自那之後，蘇夫子索性便留在了沈府。平日里教小姐們女紅刺繡，也兼替沈府繡些大件的繡品。

    若雲那天在齊氏那里看到的那副春游圖，便是蘇夫子花了三個月的功夫一針一針繡出來的。

    若雲細細的打量蘇夫子的容貌，心里暗暗贊嘆。

    單看長相，蘇夫子比季夫子稍差了一籌。若論氣質和儀態，更是遠不及季夫子。不過，蘇夫子自有其長處。她個子不高，顯得小巧玲瓏，臉上時時掛著溫柔可親的笑容，讓人覺得如沐春風。

    再聽蘇夫子動聽溫婉的聲音，猶帶著一些江南口音，吳儂軟語，真是悅耳之極。

    蘇夫子笑眯眯的說道︰“今日，我們要學習的內容是做香囊。說起來，我們學這一樣，已經足足學了七八天了。不知道小姐們掌握了做香囊的技巧沒有？”

    沈宜蓮和沈宜芳一起點頭。

    沈宜蓉卻扁扁嘴說道︰“夫子，我的手指昨日被針戳了好幾次，到現在還痛著呢！我今日能不能不要做香囊了？”

    蘇夫子和藹的說道︰“既然這樣，三小姐今日就不必動手了，在一旁看著就好。”

    沈宜蓉眉開眼笑的謝過了夫子。看來，這種正大光明的偷懶之事絕不是第一次，看沈宜蓉得意的表情就知道一定是個“慣犯”。

    蘇夫子轉而看向若雲，溫和的說道︰“四小姐，你年齡最小，學習進度本就慢一些，又這麼多日都沒來上課。今日，你也和三小姐一樣，不必親自動手了。”

    若雲一愣，連忙道謝︰“多謝夫子體恤。”

    看來原來的四小姐也夠笨拙的，書讀不好，女紅也學的不怎麼樣。她這個精通女紅的冒牌貨想大放異彩也得好生的琢磨一番呢！若是一下子都表現出來，豈不是立刻就露餡了？得“循序漸進”才是…

    沈宜蓉挪動椅子，坐到了沈宜芳的旁邊，興致勃勃的看著沈宜芳做香囊。

    若雲想了想，便有學有樣的坐到了沈宜蓮的身邊，仔細的看了起來。

    蘇夫子的手中也沒閑著，坐在椅子上邊講解邊示範。

    若雲的注意力漸漸被蘇夫子手中的動作吸引了過去，驚嘆不已。正所謂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端看蘇夫子熟稔流暢快速又精準的動作，便能看出蘇夫子手藝極佳。

    那一塊布料經過剪裁縫制，不一會兒的功夫便成了小巧的香囊了。在剪裁縫制之前，還有道重要的工序，便是在布料上先繡些圖案，這樣做出來的香囊才更精致好看。

    這圖案倒沒有嚴格的規定，端看各人喜好。

    蘇夫子連花樣子也不用描，隨手便繡出了一只小小的蝴蝶來。那蝴蝶活靈活現展翅欲飛，立刻將普通的香囊點綴的生動起來。

    若雲的眼亮了起來，手指微動，癢的不行，恨不得現在也大展身手繡個香囊。

    這樣精巧細致的圖案，對她來說不是難事。不過，要做到像蘇夫子這般隨意輕松連花樣子都不用描卻是不容易的。

    沈宜蓮等人卻是習慣了蘇夫子的高超技藝，並未流露出過分驚訝的樣子，各自低頭忙碌了起來。

    沈宜芳細心的用炭筆描了朵含苞欲放的牡丹，蘇夫子看了一眼，笑著贊了幾句︰“二小姐蕙質蘭心，這花樣子著實描的好呢！繡出來一定非常好看。”

    沈宜芳得了誇贊，心里喜滋滋的，更加的認真專注起來。暗暗發誓今日一定要在女紅課上大展身手，將身邊的沈宜蓮壓下去。

    若雲伸頭看了一眼，沈宜芳描的花樣子果然不錯，對一個十二歲的少女來說，畫工算是很過得去了。

    就是不知道動起手來效果如何……

    沈宜蓮看了沈宜芳一眼，心里冷哼一聲，也低頭認真描起了圖案，卻是一朵盛開的荷花，暗含自己的名字在內。只是論畫工，似乎稍稍遜了沈宜芳一籌。

    蘇夫子走過來看幾眼，又是一番誇贊。

    若雲忍不住抿唇一笑，看來，蘇夫子是個擅于鼓勵學生表揚學生的好教席呢！

    沈宜蓉剛才還喊手痛，待看到這兒，也忍不住激動了，央求著沈宜芳︰“二姐，我幫你畫幾筆吧！”女紅課雖然繁瑣細碎些，卻也是別有一番趣味的。

    沈宜芳理都不理她，不耐煩的說道︰“閃一邊去老實點。”哼，剛才想偷懶，現在倒是又想動手了。

    沈宜蓉委屈的眨巴眼楮，又討好的湊到沈宜蓮身邊來︰“大姐……”

    沈宜蓮抬頭溫柔的一笑︰“三妹，那邊的布料多的是，你自己去描個喜歡的花樣子吧！若是嫌手指痛不想動手，就拿回去讓你院子里的丫鬟幫著繡好圖案就是了。”

    這倒是個好主意，沈宜蓉高興的點點頭，看向蘇夫子。還沒等她開口，蘇夫子便笑著說道︰“大小姐的主意極好，三小姐若是有不懂的地方，隨時問我。”

    沈宜蓉高高興興的回了自己的位置，順便拉了若雲一把︰“四妹，快些過來，我們一起畫著玩。”感情是把這當做游戲了。

    若雲早就蠢蠢欲動了，聞言當然不會拒絕，笑盈盈的起身和沈宜蓉一起各自回了位置。

    沈宜蓉興致勃勃的動起手來，她特地選了一塊顏色素淨的布料，在上面描了一只老虎的圖案。

    沈宜芳回頭看了一眼，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沒見過誰用這樣的圖案做香囊的……

    沈宜蓮含蓄多了，莞爾一笑之後，便低頭忙起了自己的繡活來。

    蘇夫子轉了過來，也忍俊不禁的笑出了聲︰“三小姐，敢問一聲，你畫的這是一只老虎麼？”你確定它不是一只……野貓麼？

    沈宜蓉理直氣壯的答道︰“是啊，老虎是百獸之王，最威風最神氣了。”

    若雲伸頭看了一眼，很厚道的忍住了爆笑。

    畫工不好不要緊，含蓄點低調點就是了。切記不要自爆其短啊！

    偏偏沈宜蓉還硬拉著她問道︰“四妹，你來說，我這個老虎畫的怎麼樣？”一臉期待表揚的神情。

    若雲為難了。

    說好吧，有悖良心。說不好吧，又怕脾氣急躁的沈宜蓉把氣撒到她頭上來。

    想來想去，若雲終于狠狠心點了點頭︰“三姐畫的很好呢！”睜眼說瞎話的滋味可真是不好受。

    誰讓她現在是最弱小的那一個，誰也開罪不起呢？還是明哲保身要緊啊！

    沈宜蓉果然高興了，笑嘻嘻的拍了拍若雲的肩膀︰“還是四妹眼光最好。”

    沈宜蓮和沈宜芳再也忍不住了，齊齊掩嘴笑了起來。

    蘇夫子很厚道，把頭扭過去偷笑，唯恐傷到了沈宜蓉脆弱幼小的心靈。

    沈宜蓉的臉皮厚度相當經得起考驗，絲毫不以為意，繼續低頭努力和那個野貓圖……哦，不，是老虎圖奮斗了起來。

    蘇夫子忍住了笑意，緩步走到了若雲身邊。本是隨意的看了一眼，待看清若雲初步描繪出的圖案，立刻瞪大了眼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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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9:11 PM

第二十九章 初綻光芒

    細細的睫，長長的兩片葉子，半開的蘭花，構成一副極為精巧的蘭花圖。

    蘇夫子忍住心潮澎湃的心情，略有些激動的問道︰“四小姐，這圖案是你親手描出來的麼？”

    一個好的繡娘，必定擁有過人的畫工。若是描出的花樣子歪歪扭扭不成樣子，又怎麼可能繡出精美的圖案？

    蘇夫子自然是識貨的，一眼便看出了若雲畫工了得，比起沈宜蓮和沈宜芳的半吊子水平強的多了。

    若雲從蘇夫子的眼中看到了激賞，心里很是快慰，笑著點了點頭。

    蕭婉君名字中有個君字，因此最愛的圖案便是君子蘭。若雲為了投其所好，不知苦練了多久，繡出的蘭花活靈活現，無人能出其左右。

    蘇夫子贊口不絕︰“四小姐往日里一直不聲不響，沒料到畫工如此了得，真是讓人刮目相看……”

    出自真心的稱贊，自然和敷衍安撫的語氣是大大不同的。

    沈宜蓮和沈宜芳對視一眼，一起轉過了頭來。

    沈宜蓉也伸長了脖子探看。

    待看清楚那副簡單雅致生動逼真的蘭花圖之後，三人一起愣住了，看向若雲的目光立刻不一樣了。

    往日可從沒聽說過四妹有這等特長啊……

    若雲坦然的接受這些審視的目光，一點都沒心虛。說句實話，她已經很含蓄很低調了，若是拿出往日的全部功夫來，肯定要比眼前隨意畫出的圖案更好。

    沈宜蓮看似溫柔文靜內斂，實則生性好強，不聲不響的將已經快完工的圖案全數擦去，低頭重新畫了起來。

    沈宜芳臉色變幻不定，猶豫了片刻，拿起了繡針細細的動起手來。

    花樣子畫的再好，也得有過人的女紅手藝才能繡出精美的圖案。她倒不相信了，難不成四妹初學不久的刺繡手藝能強的過自己去？

    沈宜蓉有些不服氣的說道︰“夫子，你可真偏心。依我看，四妹畫的這個花樣子也挺普通的嘛！”哪里有她的老虎圖威風可愛嘛！

    若雲微微一笑︰“三姐說的是，夫子定是看我許久都沒來上課了，才會故意贊我幾句呢！”故意自貶，希望小心眼的沈宜蓉別太過眼紅視她為敵才好。

    蘇夫子哪里能看不出若雲的心思，笑著附和了兩句，順便贊了沈宜蓉幾句。

    沈宜蓉聽了這些話，心里舒坦多了。

    蘇夫子笑吟吟的問若雲︰“四小姐，你學習刺繡時日尚短，不知道會不會繡蘭花？”

    若雲笑著說道︰“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繡的好，還請夫子多多指點呢！”

    事實上，這對若雲來說只是小菜一碟。

    不會裝會是件痛苦的事情，可是會裝不會，卻也同樣的難熬。

    若雲在蘇夫子的“教導”下，“學會”了最簡單的一種針法，然後“笨拙”的慢慢繡了起來。在刻意的放慢速度的情況下，若雲用了往日三倍的時間把這副蘭花圖繡好了。

    再故意繡錯幾針繡歪幾針……嗯，這麼做應該不算顯眼了。

    若雲對自己的表現很滿意。

    本以為這麼做已經夠低調了，沒曾想蘇夫子仍然大大的贊了一通︰“四小姐果然有靈氣，這麼快就能掌握刺繡的基本技巧……”的吧的吧的誇了好半天。

    文才出眾的沈宜蓮于女紅一道並不擅長，直到課程結束了也才繡好了半朵荷花。沈宜芳稍稍強一些，總算是把牡丹全部繡出來了，不過，刺繡手藝實在是差強人意。

    至于沈宜蓉嘛，就更別提了。把一塊好好的布繡的亂七八糟，根本看不出上面是什麼東西來。

    誰讓小姐們往日都沒把女紅課當回事呢！敷衍了事的結果就是各人都是半吊子水平。

    所以，順利繡完蘭花的若雲再一次成了焦點。

    蘇夫子滔滔不絕的稱贊還沒有結束，若雲卻有點坐不住了。沈家小姐們性格各異，可有一點卻是相同的。那就是同樣的傲氣和自視甚高。蘇夫子這麼稱贊她，無疑是將她推到了風頭浪尖，保不準三位姐姐們對她再沒了原來的友善……

    “多謝蘇夫子稱贊！”若雲故作羞怯的打斷蘇夫子的話，一雙明亮的大眼里滿是感激︰“蘇夫子心地真是好，說了這麼多都是在鼓勵我呢！我一定不會辜負夫子的厚愛，日後定會好好學習女紅刺繡。”

    巧妙的把蘇夫子的表揚暗示成鼓勵之語。果然，沈宜蓮沈宜芳沈宜蓉的臉色都好看了許多。

    蘇夫子滿意的點點頭，不再多說了。

    女紅課程終于結束了。蘇夫子宣布下課之後，便翩然離開。

    待目送蘇夫子出去之後，沈宜蓮第一個到了若雲的面前，微笑著說道︰“四妹，沒想到你的女紅課程學的這麼好，往日都藏著掖著呢吧！”話語雖然親昵隨和，卻隱隱的透露出一絲莫名的酸味。

    沈宜蓮習慣了樣樣出類拔萃，自然不樂意被默默無聞的四妹壓過一頭。哪怕是她最不感興趣的女紅課。

    若雲不敢怠慢，笑著應道︰“大姐別拿我開心了，我天生腦子笨，學什麼東西都慢，你又不是不知道。這次落了水，多日沒來上課，倒是因禍得福，夫子們對我都溫柔多了呢！”

    幾位小姐們每天在一起上課學習，對四小姐的性格脾氣定然也是了解的。在她們幾個面前，若雲也得時刻打起精神來，絲毫不敢松懈，唯恐露出馬腳。

    沈宜芳聞言撇了撇嘴︰“四妹倒是比以前能言會道了。”

    往日的四小姐就是個小跟屁蟲，唯唯諾諾，實在沒什麼個性可言。現在卻有了微妙的變化，單只口齒伶俐一項，就讓人刮目相看了。

    若雲展顏一笑︰“多謝二姐誇贊。我這都是跟著二姐學的呢！二姐相貌人品才學樣樣出眾，隨便跟著二姐學一點，也夠我享用不盡了。日後二姐可要多多照應小妹才是。”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沈宜芳也被逗樂了。

    沈宜蓉冷哼了一聲，有些不耐煩話題盡是圍著若雲打轉，左顧言他道︰“教樂器的幾位夫子不知道來了沒有，我們先去花園里看看吧！”

    若雲巴不得話題從她身上移開，連忙附和道︰“就是，我們一起去花園吧！”心里卻嘀咕不已，難不成這樂器課程的地點竟是在花園里？

    香菱可沒提過這些呢……

    沈宜蓮有些詫異的看了若雲一眼，笑著說道︰“四妹，你半個多月沒來上課，消息倒是頗為靈通。樂器課程本是在書房里上的，不過，夫子們嫌地點太狹窄，不適宜練習。所以，在十日前剛改了地點。現在是到花園里上課了。”

    若雲的後背直冒冷汗，臉上卻笑的愈發甜美︰“我也是聽丫鬟說的。”

    事實上，香菱在床上養傷這麼多天，哪里知道這些消息。

    沈宜芳起身先行，淡淡的說道︰“好了，別耽誤時間了，要走便快點走吧！”

    若雲跟在三人身後，邊走邊不動聲色的打量周圍的環境。

    這個花園在書房的旁邊，佔地不算太大，非常的雅致。一條小路曲曲折折掩映在樹木之中，待繞過兩個彎，一個精致的亭子躍然于眼前。

    那亭子頂上長滿了藤蔓，投下大片的陰涼。里面大概能容納十人左右，再加上長長的走廊，卻是比封閉的室內環境要優雅的多了。

    這便是樂器課程的上課地點麼？

    若雲驚嘆不已。在這樣優美宜人的環境里學樂器，也是件很愉快愜意的事情呢！

    沈宜蓉笑嘻嘻的說道︰“今日我們來的還算早，夫子們都沒到呢！大哥他們也沒來呢！”

    沈宜蓮微微一笑︰“這兒熱的很，我們到亭子里先坐下休息會兒。”

    若雲也不多話，默默的跟在姐姐們的後面，她們停在哪兒，自己便跟著到哪兒。

    香菱伺候著若雲坐下，低聲的問道︰“小姐，今天女紅課上的累不累？”

    若雲見香菱一臉關切擔心的表情，不由得啞然失笑。看來，原先的這位四小姐女紅課學的也不怎麼樣啊！果真是個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大概也只有這張臉能拿的出手了。

    “還好。”若雲不欲多說，含糊的應付了過去。

    香菱也頗為識趣，並不多問，默默的站在若雲的身邊，拿起手中早就準備好的紙扇輕輕的扇了起來。

    沈宜蓮和沈宜芳並肩坐在一起，倒是有說有笑的，絲毫看不出有什麼芥蒂。

    沈宜蓉巴巴的跟在沈宜芳旁邊，時不時的插嘴說上一兩句。看的出，沈宜芳對沈宜蓉沒多少好感，並不熱絡。

    沈宜蓮看似溫和，卻在看向沈宜蓉的時候隱隱的浮現出譏削的微笑。

    看來，對沈宜蓉猛拍沈宜芳馬屁的行為，沈宜蓮心里是頗有些感覺的。只不過礙于顏面問題，輕易沒有表露出來罷了。

    若雲看似悠閑的在一邊休息，實則一直默默的關注著她們的一舉一動和神情的微妙變化。

    人的表情可以作假，笑容可以虛偽，可是有些小動作卻是瞞不了人的。從一些細枝末節的地方能夠窺出各人的心思。

    若雲觀察的極為仔細，只覺得別有一番樂趣。

    時間便在各人的各懷心思中悄悄的流過。

    不一會兒，夫子們便一一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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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9:13 PM

第三十章 琴簫風波（一）

   若雲隨著沈宜蓮等人一起向夫子們問安。

    唯一的女夫子自然是林夫子。

    這位林夫子容貌平平，但是一雙眼楮卻生的極美，如秋水一般靈動。身後的丫鬟抱著一架古琴，那古琴顏色質樸古色古香，看著便覺得是個極好的古琴。

    待琴放置在石幾上之後，林夫子也不多言，只是靜靜的坐了下來，雙手撫琴。美妙悠遠的琴聲便從林夫子的手下流淌出來。宛如小溪潺潺，又如鳥兒在枝頭輕快的鳴叫，讓人心曠神怡。

    若雲立刻對這位林夫子生出了好感來。

    但凡是擁有這般超脫技藝之人，身上總有些脫塵之感。滿身俗氣的人，是無法彈奏出如此美妙的琴聲來的。

    林夫子容貌雖然不美，可是氣質飄渺，笑容淡然脫俗。和季夫子的高貴完美卻又自不同，卻是相同的令人神往。

    另外兩個夫子卻都是男子。

    身穿長袍的夫子眉目清朗，最多三旬左右。手里拿著一根長長的簫。看來，定是萬夫子了。

    另一個夫子卻年紀不小了，至少也有五十多歲了。他留了一撇山羊胡，長相不算難看，甚至頗有點滑稽可笑。大大的鼻子尤為引人注目。想來定是顧老夫子了。

    這位顧老夫子手里拿的既不是琴也不是簫，卻是一樣比較少見的樂器。是一個長長的木棍狀的東西，身後的隨從手里捧著一個大大的鼓。居然是教擊鼓，真是好生的奇怪。

    如雲跟著幾位姐姐一起上前見禮。

    夫子們大多脾氣和藹，對著嬌貴的沈家小姐們很是客氣。

    若雲打定主意要和林夫子學習琴藝，因此對待林夫子分外的熱情客氣。

    琴是樂器中最最流行的一種，此時大多數的貴族少爺小姐們都愛學習琴藝。但凡是貴族世家，大多有專屬的琴師。蕭婉君也是操琴高手，若雲既然決心樣樣都要出類拔萃，自然想好好的學一學琴藝。

    林夫子美麗的雙眼在若雲的臉上停頓了一會兒，微笑著問道︰“聽說四小姐前些日子落水靜養，不知道身子恢復的怎麼樣了？”

    若雲恭敬的答道︰“多謝夫子關心，我現在已無大礙了。只是學過的東西忘了不少，都得從頭學起，還希望夫子不要嫌棄我愚鈍。”

    蕭婉君倒是善于操琴，可惜她只懂得聽卻從未學過音律，說起來，用一竅不通來形容也不為過。如今要重頭學起，只希望林夫子不要大驚小怪才好。

    熟料，此言一出，林夫子便驚詫的看了若雲一眼︰“四小姐，你以前對琴不感興趣，硬是要跟著萬夫子學吹簫，而且四小姐小小年紀對吹簫一道極有天分呢！怎的四小姐連這個也忘了麼？”

    若雲笑容一僵，暗道一聲。壞了！

    這個香菱，說來說去怎的把這個重要的信息給漏了呢！

    感情這位原來的四小姐也不是一無是處，居然對音律一道很有天分。林夫子既然如此稱贊。說明原來的四小姐至少吹簫吹的不錯才是。

    可是，現在的她卻茫然一片什麼也不懂，這可該怎麼辦才好？

    香菱一見若雲臉色不對勁，立刻知道有異，大著膽子上前來稟報︰“林夫子，四小姐落水之後，記憶受了不少影響，很多事情都記得不清楚了。還請林夫子多多體諒。”

    林夫子楞了片刻，便笑著說道︰“沒什麼大礙，想學重新再學就是了。我倒是高興，四小姐學音律天分極佳，若是肯跟著我學琴，我自然是高興還來不及。只怕萬夫子會不大高興呢！”

    任誰被搶了得意門生，都不會高興到哪兒去的。

    果然，原本笑眯眯的萬夫子一聽若雲說要改學琴藝，臉便拉長了。

    “四小姐，你六歲起便跟著我學吹簫，不過短短兩年的功夫，已經能完整的吹出十幾首曲目。比起我當年還要強上一籌。若是肯多下功夫苦學，幾年之後，定會大放異彩。何苦這個時候要改學琴藝？”萬夫子苦口婆心的勸道，時不時的瞪旁邊的林夫子一眼。

    哼，定是這女人在四小姐面前說了什麼。妄圖把他最得意的門生給挖走，真是可惡之極！

    林夫子很無辜，這都是四小姐自己的主意好不好，她可沒有撬牆角的意思。

    若雲心里暗暗叫苦，陪笑著說道︰“還請夫子不要生氣，我自從落水過後，很多事情都記得不清楚。這吹簫的技藝，也忘了個干干淨淨。現在便想重新改學琴藝，還望夫子體諒。”

    夫子不體諒，夫子很生氣！

    萬夫子勉強按捺住渾身的火氣，繼續游說道︰“忘了也沒什麼要緊，重新學起便是了。說不準很快就能全部記起來了。聽說有些人失憶之後，都會盡量做些往日熟悉的事情，以便盡快恢復記憶呢！”

    萬夫子說的不無道理。只可惜若雲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會恢復“記憶”了。外表雖然還是同一個，可里面的人卻著實換了一個。還怎麼“恢復記憶”？

    若雲硬著頭皮說道︰“我今日一見琴便覺得親切熟悉，實在是想改學琴藝呢！”越是聽萬夫子這麼說，若雲越是堅定了要改學琴藝。

    原本的四小姐吹簫極佳，是萬夫子的得意門生。換了她這個一竅不通的冒牌貨，還不知道會出多少岔子。到時候豈不是辜負了萬夫子的期待和信任，又成了別人眼中的笑柄？

    不，她才不要那樣。寧願改學琴藝，哪怕學的再差勁，反正是重頭學起，誰也不會取笑懷疑她的。

    萬夫子的臉都黑了一半。張張口，又閉住了嘴，忿忿的走到林夫子身邊，不客氣的說道︰“林夫子，敢問你是用了什麼法子說動了四小姐改學琴藝？真是讓我好生佩服啊！”

    教音律的三個夫子，一直面和心不合互相暗暗較勁。誰都想教出優秀的學生來在沈老爺齊氏面前抬頭挺胸揚眉吐氣。所以，爭搶學生這種事情都是再暗地里悄悄進行。像這麼正大光明的撬牆角實屬第一次。

    所以，萬夫子憤怒了！

    林夫子無端的受了這等閑氣，卻絲毫沒有動怒，淺笑著說道︰“萬夫子何須動怒，學習音律本就是為陶冶情操修身養性，我們做夫子的，自然希望少爺小姐們都多學些東西。以前四小姐對琴藝不感興趣，我從不多勸。現在四小姐對琴藝感興趣了，也是好事一樁。你難道不希望四小姐多學些技藝傍身麼？”

    這一番話說來，不緊不慢不疾不徐慢條斯理，卻是極為厲害。萬夫子被說的無言以對，臉都漲紅了。

    若雲大為嘆服，真沒想到看來斯文溫柔的林夫子言辭如此厲害。

    這麼大動靜，自然把各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了。沈宜蓮沈宜芳沈宜蓉一起圍了過來，就連顧老夫子也眯縫著眼楮看熱鬧。

    林夫子笑盈盈的看向若雲︰“四小姐，我且問你，你究竟是何打算？”

    若雲沖口而出︰“我自然是要專心學習琴藝。”

    林夫子淡淡一笑，手指流暢的劃過古琴，飄出一連串輕快悅耳的琴音。

    萬夫子卻是臉色一黯，滿心的不快。

    奈何這話卻是沈四小姐親自說的，再也不能怪到林夫子頭上去。他也只能暗生悶氣了。

    沈宜芳撇撇嘴，冷不丁的來了一句︰“四妹真是性格大變樣，往日最喜歡吹簫，現在卻要改做學琴。誒，萬夫子前兩年的心血算是白花了。”

    話雖然難聽，可是卻一語中的，直直的戳中萬夫子的傷心處。萬夫子的臉色更是難看了。

    沈家四小姐讀書寫字駑鈍，禮儀課程平平，女紅刺繡不精，唯有對學習音律頗感興趣。不過兩年的功夫，居然把簫吹的有模有樣。

    好為人師者，都喜歡聰明伶俐有天分的學生。萬夫子細心栽培沈四小姐兩年，自然寄予了厚望。前些日子聽聞沈四小姐落水靜養身子，他還暗暗打算過要多花些時間精力把她落下的功課補回來……

    現在看來，卻是不需要了。

    若雲未曾料到萬夫子對此事如此介懷，心里也頗不是個滋味，滿眼的歉然︰“對不起，萬夫子，我……”

    萬夫子咬牙，狠心的下了個決定︰“這樣吧，四小姐，你若是想改學琴藝，我也不阻攔你。不過，你苦學了兩年的簫就此放下實在太過可惜。要不，每天下午散學之際，你撥出一點時間來學一會兒如何？”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愣。

    萬夫子可是京城最出名的樂師之一，想請他做教席的人家不知有多少。每天在沈府上課一個時辰左右，還有其他幾家要去。如果專程為沈四小姐耽擱時間的話，很顯然的算是免費額外的教學了……

    若雲知道再不答應就是不識好歹了，連忙露出感激的笑容，連連道謝。

    萬夫子總算松了口氣，看得出，他對沈四小姐確實極為上心。

    沈宜蓉毫不掩飾嫉妒的目光，看的若雲渾身都起雞皮疙瘩。

    像沈宜蓮和沈宜芳就含蓄內斂多了，就算心里不自在，至少也還稍微的掩飾一下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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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9:15 PM

第三十一章 琴簫風波（二）

    沈家的三位少爺終于來了，音律課正式開始。

    學習琴藝的人最多，沈宜蓮沈宜芳，還有沈家大少爺沈奕文，再加上新加入的若雲。整容最是強大，自然佔據了最大的地方。

    沈家二少爺沈奕軒和三少爺沈奕風，卻對擊鼓情有獨鐘。

    學習吹簫的，只有沈宜蓉了。

    萬夫子頗有些落寞的帶著沈宜蓉去了遠處的走廊里，臨走前還默默的看了若雲一眼，那眼神不無哀怨。看的若雲心虛不已。

    林夫子上課並不多言，只是專注的彈了一首曲目。那曲目難度不算高，但是琴音渺渺，很是動聽。

    待一曲奏完，林夫子便讓沈宜蓮先試著彈奏。沈宜蓮悟性甚高，居然不一會兒就彈的有模有樣。

    若雲又是驚嘆又是忐忑不安。若是讓她此刻也去試試，豈不是出盡了洋相麼？

    林夫子似是看出若雲的不安，淺笑著說道︰“四小姐，這首曲目我們已經學了五六日了。大小姐能彈奏到這等地步，也算不錯的。你得從頭學起，不必驚慌，也不用和大小姐等人攀比。先多聽一聽看一看。”

    若雲悄悄松了口氣，專注的聽了起來。

    昔日她伴在蕭婉君的身邊時，常聽蕭婉君彈琴。倒也不算一無所知。至少，琴音好壞她還是略懂一二的。

    沈宜芳和沈宜蓮琴藝相差無幾，還算能入耳。出乎意料的，居然是沈奕文琴藝最佳。

    沈奕文長相俊俏斯文，頗有點男生女相的感覺。穿著白色的衣衫，靜靜的坐在那里撫琴，那琴聲極為動聽，將不遠處傳來的擊鼓聲和簫聲都蓋了過去。

    林夫子含笑看了自己的得意門生一眼，溫和的指點著指法。

    沈宜芳向來冷凝的面孔此刻卻是極為柔和，笑吟吟的看著自己的弟弟，不無驕傲的說道︰“奕文的琴彈的真是好。”

    沈宜蓮也笑著點頭附和︰“是啊！”

    沈奕文一曲彈畢，恭恭敬敬的向夫子施了一禮，便過來坐在若雲身邊。

    若雲悄悄的湊過頭去，贊道︰“大哥，你的琴彈的真好。”

    沈奕文笑著看了若雲一眼，打趣道︰“四妹吹簫才是一絕，大哥我可比不了。”

    一提到這個，若雲便覺得心虛，笑容都有些不自然︰“大哥莫要取笑我了。我落水過後，好多東西都記不清楚。哪里還會吹簫。”

    沈奕文雖然不相信，卻也不多爭辯，淡淡的一笑便將注意力轉到了夫子身上。

    林夫子的聲音也極好聽︰“……這個曲目我們也練了好幾天了，從明天開始，我們便換一首……”

    接著，便說了些各人需要改進的地方。

    若雲不敢怠慢，耳朵豎的老長，聽的極為專注。

    音律課比其他的課程都要隨意輕松的多，可以圍著夫子而坐，想聽便專注些，不想聽大可以走神發呆。總之，夫子脾氣很溫和，並不訓斥任何人。

    也可以這麼說，學了多少好壞全憑各人努力。

    不過，沈家的少爺小姐們都是比較認真的，沒有人趁機偷懶什麼的。從這兒也能看出，沈家的家教頗嚴格，沒有一肚子草的繡花枕頭。

    待林夫子走後，音律課宣告結束。沈家少爺小姐們的忙碌的一天學習也算結束了。

    若雲還有額外的簫藝課要上，只得眼睜睜的看著沈宜蓮等人愉快的離開。

    萬夫子見若雲乖乖的留在亭子里，臉上總算有了一絲笑容，溫和的說道︰“四小姐不用擔心，我每天只是稍微點撥幾句，還請四小姐有空的時候自己多多練習。”

    沈家的少爺小姐們的院子里都有各自喜歡的樂器，留著午間或是晚上有空的時候練習兼陶冶情操。

    若雲此刻才回憶起自己的屋子里似乎也有一根長長的簫，只是沒想到那就是沈四小姐平日里最鐘愛的樂器。

    她忙笑著說道︰“多謝夫子指點，不過，我是真的什麼都記不得了，希望夫子別對我抱太大的期望。”丑話說在先才好，她可不是那個吹簫頂呱呱的沈四小姐了。

    萬夫子自信的一笑︰“以四小姐的天分，就算是把吹簫的技藝忘光了，想必也回很快的練習回來的。”

    若雲的笑容頓了頓，心里叫苦不迭。

    不是吧……

    萬夫子對她的期望值這麼高，她若是就不開竅那該怎麼是好？

    萬夫子拿起手中的長簫，耐心的講解起最基本的音律知識，邊還用滿含期待的眼神看著若雲。仿佛在說︰“你是不是記起來了？你一定記起來了對不對？”

    若雲硬著頭皮認真聽，好在她記性甚好，就算聽不懂也要先死記硬背下來，待回去之後慢慢消化。

    香菱一直陪在一邊，見若雲可憐兮兮的樣子，心里很是不忍。壯著膽子打斷萬夫子的滔滔不絕︰“夫子，四小姐身子還未痊愈，不適宜多動腦子。要不，今日就少講解一些吧！”

    萬夫子這才留意到若雲的小臉有些蒼白和疲憊，有些汗顏的一笑︰“都怪我太過心急，考慮的不周到。這樣吧，今天就到此為止，若是有什麼不懂的，就請四小姐明日再來問我。”

    若雲連連點頭，待萬夫子走了之後，才真正松了口氣。

    今天這一天過的，還真是精彩萬分啊！

    從一大早睜眼開始，精神一直處在高度緊張的緊繃狀態，一直到現在，才算稍稍告一段落。

    小姐們的生活果然也不輕松啊！

    做丫鬟的時候，每天忙碌著瑣事雜事，馬不停蹄的從早忙到晚。有時候連口熱飯熱菜都吃不上，更得提防著隨時被挑出毛病來招來懲罰。

    若雲一直覺得做丫鬟很辛苦很無奈。

    直到現在，她才知道，想做一個優秀的貴族小姐，也是件不容易的事情呢！要應付嫡母，要應付一干兄弟姐妹，要管好一個院子的丫鬟婆子，還要學習這麼多的東西……

    若雲深呼吸一口氣，給自己打氣。

    沒事的，若雲，你一定能應付得來的。以前那麼忙碌勞累的生活你都沒有被壓垮，現在這點陣仗你一定會應付的很好的。

    一定可以的。

    若雲抿著嘴唇，一臉堅毅。一旁的香菱看了，心里不由得暗暗唏噓。怯弱文靜的四小姐確實慢慢的變了，變的勇敢變的堅強變的聰慧變的善解人意。

    這樣的小姐，她真是打心底里喜歡。

    香菱攙扶著若雲回了院子，主僕兩個一路上隨意的閑聊，感情一點一滴的這麼匯聚了起來。

    早就侯在院子里的葉姨娘迎了上來，上下打量若雲幾眼，心疼的說道︰“我今兒個才知道四小姐去上課了，身子還沒恢復呢，能應付得來嗎？。”

    葉姨娘的眼里滿是關切，讓若雲感受到了陣陣的溫暖。那是她在前世從未體驗過的母愛。

    她很小的時候便被狠心的爹娘賣給了牙婆子，又輾轉被賣到了蕭府里做丫鬟。家人的面孔早已模糊不清。在之後的很多很多年里，她安心認命的做著卑賤的丫鬟，從沒妄想過有朝一日爹娘會來找她。

    這年頭，人命本就輕賤，窮人家的女孩子命運更是可悲。她從未怨天尤人，也未埋怨過狠心的爹娘。只是，她的心中也沒了所謂的家人…

    若雲迎上葉姨娘愛憐的眼神，微笑著應道︰“放心吧，葉姨娘，我身子好多了，能應付的來。”

    許媽媽笑著迎了上來，關切的問起了下午上課的情景。

    若雲沒有多說，倒是香菱嗦嗦的說了一大通。重點說了女紅課上大放異彩被蘇夫子屢次贊揚的事情。

    葉姨娘聽的興高采烈，笑的嘴都合不攏了。

    許媽媽也是滿臉笑容︰“咱們四小姐因禍得福，落了水之後倒像是開了竅呢！”往日里哪有這等伶俐。

    若雲很自然的心虛了，待看到許媽媽的眼中都是歡喜才稍稍放下心來。

    看來，許媽媽倒是真心希望四小姐過的好。想想也是，這一院子的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都依附著她這個四小姐過日子。若是她在府里沒什麼地位，其他人的日子又能好過到哪兒去？

    采梅和蘭初仗著是二等丫鬟，時不時的插一句嘴。

    冬兒翠兒和雙雁卻不敢多舌，各自把耳朵豎的長長的聽熱鬧。

    香菱正說到音律課上萬夫子和林夫子對陣的那一段，邊說邊笑︰“……你們可不知道，我們小姐今天可成了香餑餑了。萬夫子就是不肯放人，林夫子也是據理力爭。爭論了半天，小姐還是選了琴藝課。萬夫子失望的不得了，硬是要留小姐每日多學一會兒，說是要把往日學過的東西慢慢的再教一遍呢！”

    葉姨娘不由得挺起了胸膛，不無自豪的看了若雲一眼。

    許媽媽卻有些擔憂的看向若雲︰“小姐，你真的把吹簫都忘的一干二淨了麼？”

    若雲“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許媽媽失望的嘆了一口氣︰“真是可惜了。”往日里，四小姐最是喜歡吹簫。每天晚上有空便練習，能吹出許多優美動聽的曲子。

    這也算是四小姐唯一能拿的出手見人的東西了。

    只可惜，現在的四小姐，偏偏把這些給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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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9:16 PM

第三十二章 燈下苦讀

    許媽媽雖然沒有明說，可那明顯的惋惜神情卻是一覽無遺。

    若雲不動聲色的笑了笑，溫柔的說道︰“我也覺得很可惜呢！不過，我年齡還小，重新再學也就是了。”

    葉姨娘連忙附和︰“就是，四小姐天資聰穎，一定沒問題的。”

    香菱對若雲也是頗有信心︰“我也相信小姐，一定能很快的重新學會吹簫的。”

    許媽媽還能說什麼，只得無奈的一笑。但願如此吧！

    葉姨娘待了一會兒，在晚飯前便走了。

    依著葉姨娘的心思，自然希望能夠留下來陪著四小姐一起吃晚飯。不過，沈府里規矩多，姨娘不得和小姐們一起進餐正是其中的一條。這也是為了避免小姐們和生母感情過于深厚影響了和嫡母之間情分的緣故。

    看著葉姨娘略有些落寞的身影，若雲只覺得一陣若有若無的心痛。

    女人這一輩子，所圖不過兩樣。一個可以依靠的良人，還有聽話伶俐的子女傍身。葉姨娘卻是兩樣皆無。既不得沈老爺歡心寵愛，又沒有兒子傍身，唯一的女兒在府里也只是無足輕重的存在。

    現在她既然頂替了沈四小姐活了下來，就該將葉姨娘視為真正的親人。

    她一定要幫著葉姨娘爭奪一些寵愛，在沈府里好好的立足。

    若雲靜靜的站在那里，漆黑的眸子看著遠方，眼神似乎有些迷茫，細細看過去，卻又覺得那雙美麗的眸子很深邃，裝著些讓人看不懂的東西。

    香菱告誡自己要早日適應小姐的微妙變化，笑著說道︰“小姐，忙了半天，你肚子一定餓了吧！我這就讓蘭初去端晚飯來。”

    若雲點了點頭，收拾起所有的思緒。

    勞累了一天，若雲的胃口甚好。吃了滿滿兩碗燕麥粥才擱了筷子。那些菜肴和面點卻只動了幾筷子，還剩了不少。便由著幾個丫鬟分著吃了。

    若雲回了屋子，命香菱多點了幾盞燭台。屋子里登時亮堂堂的。

    嗯，光線不錯，看書正好。

    若雲翻到早上學的那一篇文章，默默的誦讀。無論如何今天晚上要要把這篇文章背上來，好應付明日夫子的檢查。

    香菱也不多言，安靜的坐在一邊納著鞋底。看模樣，也是替若雲做的繡鞋。主僕兩個一般的專心致志，連許媽媽悄悄的走進屋子也不曾察覺。

    許媽媽見到這一幕，甚感欣慰。

    往日的四小姐一見書本頭便痛，對吹簫卻是極感興趣的。每到晚上，便捧著長簫嗚嗚的吹個不停。像這般捧書苦讀的情景，卻是極為罕見。

    許媽媽輕手輕腳的又點了一盞燭台，放到若雲的桌子邊。

    若雲抬起頭來，笑著說道︰“已經夠亮堂了。點這麼多，豈不太過浪費了？”

    許媽媽見驚擾了若雲看書，頗有些自責︰“都是我的不是，真不該來打擾小姐看書的。”

    若雲溫柔的安撫道︰“正好我看的有點累了，歇息一會兒再看也不打緊的。”然後順勢拉了許媽媽坐下來。

    真誠的示好總能輕易的打動人心，就連老于世故的許媽媽也不例外。

    她和四小姐情分本就厚重，四小姐是喝著她的奶長大的，又處處依賴她。她的命運和四小姐牢牢的綁在一起，壓根分不開。就算四小姐日後出嫁了，許媽媽也很有可能要當陪嫁媽媽跟著一起走。

    所以，許媽媽才是院子里最最忠心的那一個。也是若雲最最需要拉攏的那一個。

    這一點，若雲看的很清楚。

    許媽媽感動不已，反手握住若雲的小手說道︰“小姐，你待老奴這麼好，真讓老奴慚愧。”

    若雲輕笑出聲︰“我最親近的人，除了葉姨娘，也不過就是你和香菱她們幾個罷了。我自然想對你們更好些，只可惜我是個沒用的主子，你們跟著我都受苦了。”

    看看沈宜蓮沈宜芳院子里丫鬟婆子的氣焰，再看看處處圓滑小心的許媽媽和香菱，若雲心里也是酸酸的。

    往事已矣，過去的她沒法改變。可是今後，她誓要改變這種窘境。不僅要自己過的好，也要讓身邊的人都跟著過的好些。

    這一番出自肺腑之言真真切切的打動了許媽媽和香菱，兩人對視一眼，然後異口同聲的說道︰“小姐，奴婢（老奴）能伺候你，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若雲輕笑出聲，嘆道︰“我能遇見你們，才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這世上無人知道她的真正來歷，也無人知道她是冒牌貨。更無人知道她是如何感激上蒼的恩賜讓她有重活一次的機會。

    前世的她，憋屈窩囊的活了十八年最後慘死在主子手中。

    今生，她要活的精彩活的耀眼活的意氣風發。

    她有這個信心和恆心，更有別人沒有的耐力和毅力。所以，她一定會活出不一樣的人生。

    香菱聽到如此煽情的話，感動的直掉眼淚，哽咽著說道︰“奴婢活了十幾年，從未遇到過小姐這般好的主子。日後不管小姐讓奴婢做什麼，奴婢都萬死不辭。”

    許媽媽也用帕子擦拭著眼角︰“老奴剩下的半輩子，都交給小姐了。”有時候，忠心只是在不經意的時候生了根，慢慢的茁壯成長直至參天大樹再不可動搖。

    若雲的眼角有些濕潤，或許，之前她對香菱和許媽媽的示好還有些算計和功利的成分。可剛才的幾句話，卻是切切實實的發自肺腑。

    采梅和蘭初走進屋子里，見到的便是這副溫馨又感人的情景。

    兩人深感自己來的不是時候，各自戰戰兢兢的站到一邊。采梅的膽子稍微大一些，開口問道︰“小姐，時候已經不早了，早些梳洗休息吧！明天早上還要早早的起床去上課呢！”

    被采梅這麼一提醒，香菱也想起了今日若雲遲到的事情，連連點頭贊成。

    若雲也覺得有些困乏了，不過，卻不肯這麼早就休息︰“再等一等，我這篇文章背的還不熟。”

    幾人輪番相勸，奈何若雲意志堅定，也只得作罷。

    若雲繼續低頭小聲背誦，許媽媽怕驚擾了她讀書，索性把丫鬟們都領到了外面待著。

    香菱想了想，便提議道︰“許媽媽，我看，該為小姐準備一間書房了。”在臥室里看書倒沒什麼，可若是想練字寫字卻很不方便。

    許媽媽很是贊成這個主意，便和香菱商議起用哪個房間來。

    最後，便商定用臥室東邊隔壁的那個屋子，一來離臥室近，二來那間屋子平日里只放些雜物，收拾起來也容易些。

    蘭初插嘴問道︰“我們院長里可沒有合適的桌子椅子，還有，總得為小姐準備一個書櫃放放書本之類的吧！”

    許媽媽略略思索一下，便做了決定︰“我明日便去太太那里稟報一聲。”

    布置書房的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若是只收拾房間，壓根不需要向任何人稟報，院子里的幾個人都動手，最多半天功夫就能完工。不過，要想從管庫房的婆子那里領東西，就非得通過齊氏不可了。

    她們的說話聲音壓的極低，正埋頭苦讀的若雲並未聽到。

    不過，她心里也在盤算著寫字的問題。

    讀書認字可以慢慢來，但是寫字卻是一大難關。前世的她最多只會寫自己的名字，現在卻是不行。就算做不到沈宜蓮那般出口成章落筆成詩，至少也得讀寫無障礙吧！

    上課的那點時間肯定是不夠用的。要想在最短的時間里學會寫字，那她勢必要在課余時間下功夫才行。

    這麼一來，就得找個合適的地方練字寫字。臥室里肯定是不大方便的……

    好了，先不想這些瑣事了，還是把這篇文章背上來要緊。明日早晨一到書房便主動去背給陳夫子聽。陳夫子一定會高興的。

    一想到這兒，已經有些倦怠的若雲重新振作起了精神。

    待到能將文章背的滾瓜爛熟了，若雲終于悄然松了口氣，滿意的對自己點點頭。然後揚聲喊了香菱等人進來，準備梳洗睡覺。

    待洗過澡之後，若雲渾身都覺得舒坦了不少。長長的頭發濕漉漉的，得絞干了方能睡覺。采梅做起此事最是順手，用大大的干毛巾仔細的替若雲擦拭。蘭初在一邊幫忙。

    若雲慵懶的問道︰“香菱，替我把簫拿過來。”她的目光恰好落到了對面的櫃子上，那根簫引入眼簾，若雲心里頓時一動。忽的起了一種自己也說不清楚的沖動。

    香菱應了一聲，把長長的簫從櫃子上取了下來。送到了若雲手中。

    若雲默默的撫摸著那根簫，那種既陌生又有些熟悉又涌了上來。

    明明是從未接觸過的東西，可偏偏有種極熟悉的感覺。撫摸在手中的線條如此的自然舒暢，仿佛她已經撫摸過幾百次。仿佛是她最最珍愛最最喜歡的……

    這一刻，若雲終于相信，以前的四小姐一定很喜歡很喜歡吹簫。

    香菱密切留意的若雲的臉色變化，輕聲的問道︰“小姐，你真的記不得怎麼吹簫了麼？”

    若雲悄然嘆息，點了點頭。

    香菱也跟著黯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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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9:17 PM

第三十三章 月下吹簫

    沉默了半晌，若雲才問道︰“香菱，我……以前很喜愛吹簫麼？”

    香菱點點頭︰“非常喜歡。”

    若雲追問道︰“喜歡到什麼地步？”

    采梅聽了這話忍不住搶答道︰“誒呀，小姐，你可真的忘了一干二淨了。以前你可是最最喜歡吹簫了。每天一散學回來，就要擺弄半天，吹的可好聽呢！”

    蘭初也附和道︰“就是就是，小姐，你怎的把吹簫都忘了呢！以前一到沈府家宴的時候，少爺小姐們都要露一手才藝，小姐總是喜歡吹一曲。還得過老爺太太的稱贊呢！”

    也正因為靠著簫藝露過臉，所以四小姐更喜歡吹簫了。

    若雲心里暗暗苦笑。

    聽丫鬟們這麼七嘴八舌一說，她幾乎可以想見一個美麗女童捧著長簫悠悠吹奏的情景。

    簫聲本偏低沉，適合男子學習吹奏。女子大多學吹笛，因為笛聲更加清脆悠揚動聽。若是能把簫吹好，卻是一件更加難得的事情了。

    只可惜，她這個冒牌貨對吹簫確實是一竅不通啊！

    回想起傍晚時分萬夫子曾教過的簡單的入門知識，若雲心里怦然一動，不由得緩緩的將簫放到嘴邊，用手指輕按簫孔，吹出一縷悠悠的音調來。

    再然後，她的手指像有記憶一般，很自然的按另一個孔，口中繼續不停的吹奏著。

    那一刻，心靈深處似有一處被悄然打開了一個缺口，既陌生又熟悉的東西奔涌而來。

    不知不覺中，若雲半閉上眼楮，神態悠閑的吹起了手中的長簫。

    那簫聲如泣如訴，似山泉涌出山澗，又似微風拂過竹林，更似情人在夜晚的低語。幽幽的流淌進人心里。

    那悅耳的簫聲先是充盈了整個房間，接著便悄然的飄出窗外，緩緩的在整個院子里回響。

    香菱驚訝的瞪大了雙眼，采梅和蘭初也楞在當場。

    這、這不是小姐最最喜歡的一首曲子麼？

    剛才小姐還說都忘了，怎麼一轉眼又記起來了？還吹的這麼的動聽，簡直比以前更甚一籌。

    不知不覺中，一曲已畢。

    若雲茫然的睜開眼楮，不敢置信的瞪著自己的雙手。

    這……是怎麼回事？

    沒人比她更清楚，她壓根不可能“記起”任何以前的東西。那她剛才突如其來的吹出一首完整的曲子又是怎麼回事？

    香菱歡喜不已的抱住若雲的胳膊︰“小姐，太好了，你終于又記起怎麼吹簫了。”

    采梅連連點頭︰“小姐吹的真好聽，比以前吹的還好呢！”

    蘭初也是喜笑顏開︰“小姐，你還是好好的練習吹簫吧！琴藝不學也罷。”

    若雲嘴角浮起一絲苦笑，有些無力的說道︰“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剛才一拿起這根簫就吹了首曲子。其實，我腦子里空白一片，什麼都沒記起來。”

    三個丫鬟聽的一愣一愣的，一起長大了嘴巴。

    該怎麼說服她們相信？若雲自己都覺得此事荒謬的不可思議。不過，不解釋清楚又不行。萬一丫鬟們都認定她記起怎麼吹簫了，日後再傳到夫子耳朵里怎麼辦？

    所以，若雲只得硬著頭皮繼續問道︰“我說的話你們聽懂了沒有？”

    三個丫鬟一起搖頭，動作很一致。

    若雲咳了咳，一本正經的叮囑︰“聽不懂也沒關系，你們只要記得，我把怎麼吹簫忘得一干二淨，再也想不起來了就行。如果有人問起來，你們就這麼說，聽到了沒有？”

    這次三人倒是都聽懂了，一起點頭，動作依然很一致。

    若雲悄悄松了口氣。好在眼前這三個丫鬟都算是她的心腹，既聽話又忠心，應該不會隨意亂說的。

    若雲看了一眼手中的簫，吩咐香菱把簫放回原處。心想日後有空倒是可以多多練習，這副身子似乎殘存著一些對簫的記憶。若是她勤于練習，倒是很有可能學吹簫學的更快更好些。

    待到了第二天，若雲不敢再怠慢，早早的便起了床。收拾整齊吃了早飯之後，快速的往書房那邊走去。

    香菱生怕若雲顧忌著她會放慢速度，刻意的走的很快，以示自己走路毫無問題。至于背部腿部隱隱傳來的疼痛……暫且不管也罷。

    待到了書房那里一看，若雲居然是第一個。陳夫子和沈家的其他小姐都還沒到呢！

    若雲松了口氣，快速的走進屋子里，捧起書本，繼續背誦昨天晚上背的很熟的文章。

    沈宜蓮和沈宜芳一前一後到了書房，見若雲已經在埋頭苦讀了，不由得訝然的對視一眼。

    往日，四妹一見書本頭就痛，常常偷懶睡覺。是陳夫子眼中不可雕也的一塊朽木。

    現在的四妹可真是勤奮啊！居然這麼一大早便來書房讀書了，簡直像轉了個性子似的……

    若雲笑著起身和沈宜蓮沈宜芳打招呼︰“大姐，二姐，你們早！”

    沈宜蓮抿唇一笑，穩穩的落座。

    沈宜芳似笑非笑的說道︰“我們哪有你來的早。”

    往日沒人把年齡最小性子怯弱的晴姐兒放在眼底，除了在蕭藝上展露了一丁點天分之外，其他的幾乎一無是處。可現在嘛……

    若雲哪能聽不出這其中隱含的挑釁之意，心里也不知是個什麼滋味。

    若是她想低調做人，盡力藏拙就好，絕不會得罪任何人。

    可是一味的退縮和忍讓，又能換來什麼？難不成還要像上輩子一般窩窩囊囊的活一輩子麼？既然有重活一次的機會，她自然要好好的活一次。

    若雲微笑著應道︰“大姐二姐都聰明伶俐，學什麼都是一學就會。我天生腦子笨，再不多用點功夫，只怕無顏見夫子了。”

    這番話軟中帶硬，不卑不亢，自有力度。既沒正面惱了尊貴的二小姐，又表達出了自己的心聲。

    沈宜芳有些意外，眼里閃過一絲興味。四妹言辭可比以前犀利敏銳多了，嗯，有點意思。腦子里飛速的閃過這個念頭，沈宜芳的臉上並無怒容。

    沈宜蓮的眼中閃過一絲錯愕，開始重新打量起站在眼前的四妹來。

    還是那副嬌弱動人的長相，和葉姨娘容貌如出一轍。還是那副熟悉的穿著打扮，既不出挑也不寒酸，非常的中規中矩。

    可有些東西，似乎又在不經意中發生了變化。

    那紅潤的花瓣一般的嘴唇邊掛著微笑，那黑亮的雙眸里流露出聰慧，那白皙可人的臉蛋上浮現出堅定……

    在不知不覺中，四妹已然成了不容人小覷的小小少女了！

    想到這兒，沈宜蓮不動聲色的笑道︰“四妹自謙了，誰敢說你腦子笨，我第一個便饒不了她。”

    若雲謙遜的一笑︰“多謝大姐為我撐腰。”順便厚著臉皮來討沈宜芳的歡心︰“二姐，大姐都這麼說了，你怎的也不吭一聲呢！”

    初來乍到羽翼未豐，稍微表現一下卻是不能過火，早早的豎敵可是不智之舉。

    沈宜芳半真半假的開玩笑道︰“有大姐給你撐腰了，還用得著我麼？”

    若雲嘻嘻一笑︰“靠山多多益善來者不拒越多越好。”

    沈宜芳被逗的開懷一笑，沈宜蓮也掩嘴笑個不停，連連贊道︰“瞧這小丫頭片子，嘴巴像抹了油似的。”

    沈宜蓉來的時候見到的便是這副有說有笑和和美美的樣子，好奇的追問是怎麼回事。待聽完幾人之前的對話後，微不可見的撇了撇嘴。

    當然，沈宜蓉絕不會承認這種感覺就是嫉妒。

    她只是有一點點的不舒服罷了……

    她努力了這麼久，一直聽從生母王姨娘的吩咐，整日里跟在沈宜芳後面做應聲蟲。可傲氣的沈宜芳並不待見她，心情好的時候倒是有說有笑的，可要是沈二小姐脾氣上來了，那刻薄的言語就像刀子一般嗖嗖的割的人肉痛心也痛。

    可是，又能有什麼法子呢？

    誰讓她只是個庶出的三小姐，而早出生兩年的二小姐卻是嬌貴的嫡出小姐呢！

    很小很小的時候，王姨娘便教導她，要想在沈府里好好立足過上好日子，一定要巴好齊氏這棵大樹。王姨娘便是靠著齊氏這棵大樹，才有了協助掌管後院的好差事。也算手握一定的實權。

    而她，別無選擇，只能使勁的討好巴結沈宜芳。至少，也不能惹來沈宜芳的反感。

    也因此，她和沈宜蓮之間的距離總是遠一些，姐妹感情看似和睦，實則隔著大大的鴻溝。

    一向怯弱膽小的四妹如今左右逢迎誰也不得罪左右都討好，真讓她眼熱啊！

    正想著心事，若雲已經輕輕湊了過來，關切的問道︰“三姐，陳夫子昨天罰你抄的文章你抄好了沒有？”

    沈宜蓉沒好氣的說道︰“當然抄好了。昨天中午沒睡午覺，再加上晚上寫了一會兒，才算都抄好了。”哼，故意提起這個，是想看她的笑話吧！

    若雲並不介意她的惡聲惡氣，笑著說道︰“等夫子來了，二姐就主動些把抄好的文章拿給夫子看吧！夫子一定會高興的。”

    陳夫子生性古板嚴厲，最愛板著臉孔訓人。不過，倒是喜歡學生主動認錯。沈宜蓉若是這麼做了，陳夫子肯定很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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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9:22 PM

第三十四章 所謂女誡

    沈宜蓉聽了這話微微一愣，不由得點了點頭。

    若雲話語中的善意不容錯辨，她想挑刺也挑不出來。

    擺平了脾氣急躁的沈宜蓉之後，若雲微笑著繼續坐下背書。經過了昨晚和今早的努力，她現在已經能極為熟練流利的把文章背上了。

    由此可見，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啊！

    雖然原本的她不識多少字，不過，只要她用心學，相信一定能很快的追上來的。

    現在的她，可只是個八歲的女童呢！離長大還有好久好久。

    在長大之前，她還有大把的時間來學習充實自己。

    若雲暗暗給自己鼓氣，只覺得渾身都是勁頭。

    沈宜蓮本就認真刻苦，當下也不再多說，默默的低頭溫習昨日學過的文章。沈宜芳處處愛和沈宜蓮較勁，絲毫不肯認輸，也跟著一起溫習書本。

    在這樣的環境氛圍下，沈宜蓉也不得不打起渾身的精神來看書。正好昨天夫子布置的那篇文章背的還不算熟，還是趁著夫子來之前多背幾遍才好。也免得夫子挑刺，再罰她抄書可就頭痛了。

    陳夫子來的時候，見到的便是沈家四位小姐各自用功苦讀的情景。

    這在往日幾乎是前所未有，陳夫子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便露出了得意的微笑。嗯，孺子可教也！這些嬌滴滴的貴族小姐們總算被她調教的不錯了……

    陳夫子掩飾住自得的心情，依舊是板著面孔走了進去。

    沈宜蓮率先起身，領著幾位妹妹一起向夫子行禮問安。

    一天的學習又正式開始了！

    沈宜蓉昨天被陳夫子訓的灰頭土臉，今天誓要一雪前恥，精神抖擻的將抄好的文章恭恭敬敬的遞給了夫子。然後又流利的把昨天背的結結巴巴的文章重新背了一遍。

    陳夫子臉上浮起一絲微笑，雖然嘴角扯起的弧度不算大，但是對陳夫子來說，已經算是難得的溫和了。

    沈宜蓉心里很舒坦，得意的坐了回去，順便瞄了若雲一眼。

    若雲笑眯眯的沖她擠擠眼，以示祝賀之意。

    沈宜蓉心情很好，看若雲便分外的順眼，也回以燦爛的笑容。她的容貌本就偏艷麗，雖然只有十歲，可輪廓生的極為耀眼美麗。這麼一笑，更似夏日的驕陽一般炫目。

    若雲在心里暗暗嘆息。

    沈宜蓉雖然急躁沒耐性又心眼小，不過，卻像一潭泉水，清澈見底，不需要多琢磨便能猜出她的心思。

    沈宜芳冷漠又傲氣，言語刻薄，脾氣大架子也大，好勝心極強，最是難相處。

    看似最溫柔可親的沈宜蓮，其實也並不像表面那般好相處。若論心思細膩聰慧，沈宜蓮才是沈家姐妹中的佼佼者。別看她整日里溫溫柔柔的，可好勝心之心絲毫不比沈宜芳少。

    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啊！

    若雲不敢走神太久，陳夫子的眼楮可銳利的很，要是被她逮到了，又有一頓排頭吃了。

    陳夫子見若雲在看她，立刻走了過來，語氣還算溫和︰“四小姐，昨天的文章弄懂了沒有？”

    若雲微笑著站起身來︰“大概懂了，夫子，我現在就背一遍給你聽聽吧！”

    陳夫子顯然有些意外，點了點頭，凝神聽了起來。

    若雲嬌嫩溫軟的童音在偌大的書房里回響，從頭至尾都未曾停頓打結，語速不疾不徐卻又很流暢。一篇枯燥的文章被這麼一誦讀，簡直就像優美的詩篇一般有韻味。

    陳夫子眼楮亮了一亮，難得的贊了一句︰“好，背的真是不錯。”若是沈宜蓮或是沈宜芳能背的如此流利，陳夫子定然毫不驚訝。

    不過，對書本向來沒什麼興趣的沈四小姐能有這樣超常的發揮，卻讓陳夫子欣喜激動了。再度悄悄陶醉起來︰誒，本以為是塊不堪雕琢的朽木，沒想到認真起來居然也很伶俐。都是她調教有功啊！

    若雲坦然面對幾位姐姐投來的詫異的目光，穩穩的落座。

    一個半時辰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很快也就過去了。

    若雲又新學了一篇文章。陳夫子雖然為人古板一點都不可愛，但是確實有些才華。講解起知識來深入淺出，若雲聽著聽著便來了興致。

    《女誡》乃東漢女史學家班昭所作。共有七篇，分為卑弱、夫婦、敬順、婦行、專心、曲從和叔妹。女子所謂的“三從四德”便是從此中而來。

    說的簡單些，其實這本書就是對女子實施柔順之道的教材。被奉為女子識字必學的教材之一。

    若雲從來不是離經叛道的女子，更不敢和根深蒂固深入人心的信念對抗，所以，聽的倒是極為認真。

    這個社會從來都是如此，對男人百般放縱，對女子卻是百般苛刻。

    男人三妻四妾風流花心是理所當然的，女人只能從一而終不能對丈夫以外的男人有任何幻想。

    男人可以尋花問柳逛青樓包戲子，女人就得在家里相夫教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男人可以對著妻子拍桌子瞪眼破口大罵，女人就得忍氣吞聲生生的受著。稍微做些反抗，便成了潑婦。

    男人想納妾想納通房只需告訴家中的妻子一聲，妻子非但不能反對，甚至還要歡喜的操辦各種瑣事。不然就是犯了七出之條。

    此外，零零總總的不公平事情不知道有多少。

    這是社會現實，若雲早已見怪不怪，只是時常唏噓著自己生為女子，只能忍受種種不公平。

    事實上，身為丫鬟，她不僅要承受男女地位的天差地別，更要承受來自主子們的輕視和漠然。

    以前的她，從不敢質疑小姐的決定。哪怕……小姐提出了“借腹生子”的荒謬主意，她也只是猶豫了幾天便應了。

    誰讓她只是一個卑微的丫鬟呢？

    她壓根沒有為自己的人生做主的權利。只能像浮萍一般飄來飄去，最後落得那樣一個淒慘下場……

    一想到這兒，若雲的嘴角浮起一絲難以言喻的苦澀。

    這些回憶這些過去如同刻在她的骨子里靈魂里，永遠無法剝離。即使她反復的告誡自己要忘掉這一切，也只是自欺欺人罷了。

    事實上，她從未有一刻忘記過……

    她深呼吸一口氣，努力的恢復平靜。專注的繼續聽起來。

    無法改變的事情，多想無益，還是好好的應付眼前的生活要緊。上至貴族小姐當家主母下至平頭百姓市井村婦，都得接受男尊女卑的事實。她也不能例外。

    此刻的若雲並未想到這樣一個問題。

    以前的她從不會對這些產生疑惑，可是重生之後，她的性子便慢慢的發生了變化。以前視作理所當然的事情，漸漸的開始顛覆。她開始思考很多事情，對事情的看法也愈加的犀利。

    或許在不久的將來，她就會真正的脫變成另一個完全不同的蕭若雲了吧！

    來日方長，誰又能知道今後的自己是個什麼模樣呢？

    再說回眼下好了。

    讀書課程結束的時候，陳夫子給每人都布置了一些任務。留給若雲的是臨摹二十個毛筆字。

    若雲表面卻鎮靜自若的應了，心里卻開始發慌。

    她可只會寫自己的名字啊！別的什麼字都不會寫。夫子布置的這課余任務對她來說是真是天大的難事。

    只可惜她連愁眉苦臉嘆氣的時間都欠奉，因為季夫子很快便來了。她不敢再分心想別的事情。

    季夫子上的這一門課程看似不重要，其實是最最要緊的。

    一位貴族小姐若是在公共場合里不懂禮節鬧了笑話，那可是極為丟臉的一件事情。

    輕則被笑話一陣子，成為別人口中的笑柄。重則影響到自身的形象，甚至還會連累到家族形象。

    所以，但凡是望族世家，都不會小覷了對女兒們的教育。哪怕是庶出的女兒，也要有過得去的風度儀表。不然，豈不是被人笑話家教不嚴？

    今天的禮儀課程，學習的內容不再是靜坐，而是站姿。

    季夫子儀態萬方的站在那里，明明不言不語，卻隱隱透露出綽約的風姿。

    若雲仔細的留意觀察，終于發現了要訣。

    季夫子雖然身子未動，可是一雙眼楮卻極為靈動，站在那里似會說話一般。眸光流轉處，真是恁般動人。

    再看沈宜蓮，楚楚動人身姿如柳，臉上噙著溫柔的微笑，一派大家閨秀的風範，簡直無可挑剔。

    沈宜芳卻是另一番姿態，她比沈宜蓮還略高一些，腰桿挺的筆直，笑容淡然，眼中帶著一絲傲氣。有種渾然天成的高貴。和沈宜蓮並肩站在一起，各有各的風采，春蘭秋菊各擅勝場！

    沈宜蓉比起她們兩個，稍微差了一些。主要是因為沈宜蓉沒耐性久站，眉宇間總少了份淡然沉著。

    若雲不敢怠慢，連忙收斂心神，稍微調整一下姿勢，盡力使自己看起來悠閑高貴一些。

    季夫子吩咐各人站上一炷香的時間，然後便閑閑的站在一邊觀察各人的站姿。不時的提出一些需要改進的地方。

    然後，季夫子的目光便落到了若雲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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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9:23 PM

第三十五章 共進午飯

    若雲心里一凜，敏感的察覺到自己又有什麼地方出問題了。

    季夫子看似溫和，其實極為挑剔，對待儀表禮儀的標準高的嚇人。也不知道以前在皇宮里究竟做到了什麼樣的位置，居然如此的講究……

    果然，就見季夫子緩緩的走了過來，上下打量若雲兩眼，輕聲說道︰“四小姐悟性很高，昨天說過的問題已經改進了不少。”至少，眼神已經明亮有神多了。

    若雲立刻聽出了季夫子未說出口的意思︰問題已經改進了不少，也就是說還是有些問題沒有改進的。

    若雲恭敬的說道︰“還請夫子指點。”

    季夫子淡淡的說道︰“不管站在哪里，都需抬頭挺胸收腹。若是遇到男子了，再低頭斂容也不遲。四小姐，你的站姿大大的不對了。”

    過往的習慣不知不覺的在影響著若雲。做了這麼多年的丫鬟，一直都是低著頭跟在主子的後面，乍然讓她大大方方磊磊落落的站在人前，還真是沒法子適應。

    她的肩膀總不自覺的收縮，頭也微微的低著。

    若是單獨站在哪里，倒也不會覺得如何。可是和沈宜蓮沈宜芳沈宜蓉一比較，就有點不對勁了。

    季夫子溫和的批評道︰“四小姐，把頭抬一些，肩膀挺直了。你是高貴的小姐，不是伺候人的丫鬟。”

    季夫子無意的兩句話卻讓本就心虛的若雲瑟縮了一下。

    原來，她努力了好多天改變自己燻陶自己，卻還是不行麼？還是一看就像個卑微的丫鬟麼……

    若雲收拾起紛亂的心思，低低的應了一聲︰“多謝夫子指點。”

    然後，她抬起頭，平視遠方，肩膀挺的直直的。眼神清澈溫柔，嘴角浮起一朵小小的笑意。

    季夫子滿意了，點了點頭贊道︰“這麼看著順眼多了。”

    到了散學的時候，齊氏派了丫鬟過來請幾位小姐過去用午飯。

    那丫鬟年約十六，容貌姣好，未語先笑，口齒很是伶俐，一看就知道是齊氏身邊得用的大丫鬟。

    若雲沒經歷過這等陣仗，不由得楞了一下。一想到齊氏那張高高在上的冷凝面孔，若雲便有點發　。

    沈宜蓮和沈宜蓉倒是頗為習慣，各自笑著應了。

    最自然的，莫過于沈宜芳。她笑著問那個丫鬟︰“秋露，母親今日又準備了什麼好吃的了？”

    名喚秋露的大丫鬟笑吟吟的應道︰“自然都是小姐們愛吃的。”

    沈宜蓮輕笑一聲，應該都是較貴的沈二小姐愛吃的吧！其他的人都是附帶而已。這一點誰都是心知肚明。

    沈宜蓉拍手笑道︰“這可太好了，我好多日沒到母親那里去了呢！今日可有口福了。”那一聲“母親”喊的親熱極了，簡直比沈宜芳還要自然。

    沈宜芳淡淡的瞟了沈宜蓉一眼，總算沒有出言譏諷。

    沈宜蓮扭過頭來沖若雲一笑︰“四妹，我們一起走吧！”沈宜蓉本就愛跟在沈宜芳後面，看這情形，想必今日更是如此。她索性喊了若雲一起走。

    若雲欣然同意，和沈宜蓮並肩一起往前走。

    香菱忙跟了上來，和香菱走在一起的，正是沈宜蓮身邊的大丫鬟。

    這個丫鬟的名字很是雅致，叫做聽雨。長相也頗為出眾，在沈府里的大小丫鬟里也是數一數二的。長期伺候沈宜蓮受了主子影響，聽雨身上有種文縐縐的氣質，說話談吐都很斯文，惹人好感。

    秋露在前領路，沈宜芳身邊跟著滿面笑容的沈宜蓉，各自的丫鬟自然也跟在後面。

    沈宜芳身邊的丫鬟叫做秋寒，和秋露年齡相仿，本也是齊氏身邊最得用的丫鬟，後來被派到了沈宜芳身邊做貼身丫鬟。

    若是單從相貌看，秋寒比秋露還要稍強一籌。至于性子如何，暫時不得而知。不過，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丫鬟。秋寒的笑容里總有些淡不可察的傲氣。

    至于沈宜蓉的貼身丫鬟碧玉，就比聽雨和秋寒差了一籌了。論容貌，也只是中上之姿，和香菱大致相若。

    縱觀這幾個大丫鬟，若雲不由得心生感慨。從丫鬟的身上便能窺出其主子在府里的地位如何了。

    地位越高越受重視的，身邊的大丫鬟自然素質高一些。

    反之，不受寵愛的，丫鬟也很明顯的差了一籌。

    香菱的穩重仔細在若雲身邊算是頭一份，人品相貌也都過得去。不過，比起聽雨秋寒來差距還是很明顯的。就算比之碧玉，似乎也有所不及呢！

    沈宜蓮見若雲有些失神，便笑著問道︰“四妹，你在想什麼呢？”

    若雲當然不會說實話，隨口扯道︰“今日陳夫子講的東西我沒怎麼弄懂，正在這琢磨呢！”

    沈宜蓮興致勃勃的追問是哪一篇，然後笑著說道︰“左右無事，我便講解一遍給你聽。”然後，便不疾不徐的將那篇《婦行》從頭至尾講了一遍。

    沈宜蓮果然頗有才學，信手拈來，講解的極為細致生動。

    若雲本是隨口胡扯，此刻卻聽出了興味，不時的問些小問題。沈宜蓮倒是很有耐心，有問必答。

    待走到齊氏院子的時候，正好一篇文章講解完畢。

    若雲微笑著道謝，沈宜蓮溫柔一笑︰“自家姐妹，成天謝來謝去做什麼。有不懂的盡管來問我。”

    不說別的，單看這份氣度，就令若雲折服。

    哪怕明知道沈宜蓮說的是客套話，卻還是讓人有如沐春風之感。這也是沈宜蓮最大的魅力之一。

    這種似曾相似的感覺，讓若雲很自然的想起了昔日的主子來。

    簫婉君也有類似的特質，不管什麼場合里，都是雍容大度善解人意溫柔大方。當初的自己，一直為自己有這樣一個溫柔可親隨和的主子感到驕傲……

    若雲深呼吸一口氣，甩掉這些令人不快的回憶，笑著跟在幾位姐姐的後面進了齊氏的院子。

    秋露直接把幾人都帶到了飯廳里。大大的桌子上擺滿了各式美味佳肴，香味迎面撲來。忙碌了一個早上的若雲早就餓的饑腸轆轆，聞到這香氣真是覺得莫大的享受。

    當然，現在還不是吃飯的時候，先得去給齊氏行禮問安才行。

    齊氏端坐在那里，笑著招呼各人坐下︰“好了，不過是普通的家宴，不必如此多禮。你們先坐下稍等片刻，奕文他們幾個一會兒便到。”

    沈家少爺們的課程可比小姐們重多了。雖然學習的科目不盡相同，但是卻更為嚴格。每天的時間都排的滿滿的。

    沈宜芳瞄了飯桌一笑，抿唇笑了。果然有不少都是她愛吃的菜。

    若雲也跟著看了飯桌上的菜肴一眼。嗯，燒的炒的涼拌的大大小小總有十幾盤，天上飛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應有盡有，確實很豐盛。

    尤其是那一大碗燕窩，分量著實不少。足夠每人都分上一碗。別的菜不必細說，單單這一道菜的價格，便貴的令人咋舌。據若雲所知，至少也得三十兩銀子左右。足夠一個普通之家生活兩年了。

    沈家少爺們很快就來了，各自向齊氏問了安，便坐下開始用餐。

    沈家少爺小姐們的餐桌禮儀都很好。正所謂食不言寢不語，飯桌上只聞碗筷聲和輕微的咀嚼聲。就算有人說話，也一定是滿聲細語的。

    若雲不敢夾離自己太遠的菜，只吃了離自己比較近的幾盤菜肴。味道都極為精美，尤其是那盤清炒香菇白菜心，清淡爽口，就著香噴噴的米飯，再好吃不過。

    沈宜蓮見若雲一味的吃著素菜，便夾了一筷子糖醋排骨過來，放在若雲的碗中。

    對于沈宜蓮釋放的善意，若雲自然能感受的到，感激的沖沈宜蓮笑了笑，便吃了起來。

    齊氏的注意力當然放在自己的兒女身上，一會兒給沈奕文夾菜，一會兒又給沈奕軒夾菜，當然更不會忘了勸沈宜芳多吃一些。

    沈宜芳故意酸溜溜的來了一句︰“母親真是偏心，怎的也不見夾菜給我？”

    齊氏沒好氣的白了女兒一眼，連續夾了幾筷子菜肴放進沈宜芳碗中︰“就你事多。”語氣中卻不乏親昵。

    對這個唯一的寶貝女兒，齊氏一直愛寵有加。但凡有什麼好吃的好用的，第一個便先送到沈宜芳院子里去。這一點，卻是連沈奕文和沈奕軒也比不了的。

    至于為什麼大多數貴族婦女們都更寵愛女兒，這也是有原因的。

    女兒最多養到十五六歲，便得出嫁為人婦。為人妻之後，便意味著要收斂起所有的任性和驕縱，要應付一堆繁瑣的日常雜事。要伺候丈夫要伺候公婆要照顧兒女等等等等。

    一個女子最美好最悠閑的時光不過就是在家里的度過的這十幾年。自然應該被捧若掌上明珠！

    沈宜蓮看了春風得意的沈宜芳一眼，默默的低頭繼續吃飯。一切都無異樣，只是嘴角的笑容稍微淡了一些。

    同為沈家女兒，她這個庶出的長女在身份上永遠無法和嫡出的二小姐相提並論，怎能不讓外柔內剛最是好強的沈宜蓮暗暗覺得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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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9:23 PM

第三十六章 左右逢迎

    一個女子，最最要緊的不是容貌不是才華也不是聰慧與否。

    最最要緊的，是要投個好胎啊！

    像沈宜芳這樣的天子嬌女，一出生便理所當然的享受一切最好的待遇。長大之後自有人為她操心婚嫁事宜。不必擔心，一定會有一門好親事等著沈宜芳。

    而她們這些庶出的小姐，就不一定了。若是嫡母心善，說不準還能挑個不錯的人家。若是存心不讓她們有好日子過，只消在親事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沈宜蓮默默的想著心事，只覺得嘴里的飯菜如同嚼蠟索然無味。

    若雲和沈宜蓮坐的最近，自然能感覺到沈宜蓮的情緒有些異常，稍一琢磨，倒也能猜出一二來。

    撇開嫡出庶出的區別不談，沈宜蓮的相貌才華人品性情無一不出眾。沈宜芳比起她來，也要稍遜一籌。

    在這樣的情況下，沈宜蓮自然會對沈宜芳的備受寵愛感到忿忿不平……

    只可惜，身份的差距生來就存在。這輩子也無法改變了。

    若雲悄然嘆息，如今她也身在其中，又哪有心情看別人的熱鬧呢？說不準哪一天，這種苦惱便會落到她的身上呢……

    沈宜蓉至始至終倒是目標明確，要麼低聲和沈宜芳說話，要麼便是沖著齊氏微笑。所有人都能看出沈宜蓉急于討好嫡母和嫡出的二姐的心思。

    只可惜沈宜芳不大肯搭理她，齊氏對她的笑容也近乎視若無睹，

    連若雲都替沈宜蓉覺得難過起來。

    沈奕文和沈奕軒是親兄弟，感情自然非同一般，一直低聲說笑，互相夾菜，一副相親相愛哥倆好的架勢。

    沈奕風年齡最小，插不上話，也夠不著夾菜，偏偏還一本正經的做出小大人的架勢端坐在那里。身後的丫鬟一直伺候著他吃飯吃菜，倒也吃得飽飽的。

    一頓飯吃下來，究竟有誰是真的吃飽，就不得而知了。

    吃完飯之後，齊氏便領著一干兒女們進了客廳里稍事休息，順便讓丫鬟們端些時令的水果出來。氣氛比剛才融洽隨意多了，各人大可以邊吃東西邊聊天。

    沈奕風年齡雖小，倒是最能吃的一個，吃的滿手的荔枝汁液。

    沈宜蓉對自己的親弟弟還是頗為疼愛的，先是嗔怪的白了他一眼，然後拿起帕子替他細細的擦拭。那份細膩和溫柔在有些大大咧咧的沈宜蓉身上很是罕見。

    若雲看了，心里微微一動。

    這幾個姐姐里，最令人難以琢磨的是沈宜蓮，最難以親近的是沈宜芳，最膚淺直白胸無城府的便是沈宜蓉了。

    沈宜蓉的喜怒哀樂基本都掛在臉上，心事不難琢磨。哪怕她心眼小一些脾氣急一些，若雲依然覺得她是最好相處的那一個。

    沈宜蓮笑盈盈的看了若雲一眼，溫柔的說道︰“四妹，這荔枝是在冰水里泡過的，味道極好，你怎的不吃？”說著，便親自剝好一個遞了過來。

    若雲笑著道謝，接過那顆碩大圓潤的荔枝放入口中，頓時，一股涼意和甜意在口中蔓延。果然好味道！

    對于沈宜蓮今日的頻頻示好，若雲自然有些受寵若驚，不免悄悄琢磨起了沈宜蓮的心思來。

    姐妹四人當中，沈宜芳和沈宜蓮明里暗里爭斗不休。沈宜蓉是沈宜芳的忠實追隨者，沈宜蓮不免有孤立無援的感覺。所以，才會想拉攏自己吧……

    若雲這一番猜想，卻是八九不離十。

    沈宜蓮本沒把最小的四妹放在眼底。除了吹簫之外，四妹樣樣都平平無奇，性子又軟年齡又小，平日里總是被人忽視的那一個。

    不過，這兩日四妹似乎轉了性子，不但口齒伶俐能言善道，而且異常勤奮努力，總被夫子們稱贊。隱隱有異軍突起的趨勢。沈宜蓮詫異之余，便也動了結交的心思。

    多一個人站在自己這一邊，總該不是壞事吧！

    沈宜芳性子最是傲氣，從來都不屑于做這種拉攏人心的事情，所以，沈宜蓮也不必擔心沈宜芳會有什麼反應。

    齊氏終于有空來關心一下若雲了︰“晴姐兒，你這兩日去書房里上課，身子能吃得消麼？能不能應付的來？”

    若雲恭敬的答道︰“多謝母親關心，孩兒身子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去上課沒有大礙。只是腦子還有些迷糊，不少東西都忘了，得從頭學起呢！”

    沈宜芳似笑非笑的來了一句︰“四妹未免太過謙虛了。這兩日，陳夫子季夫子都誇過你用功好學，蘇夫子更是贊你天分好。在母親面前直言便是了，何必如此自謙？”

    知女莫若母，齊氏當然聽出了沈宜芳語氣里的那一絲不以為然和酸意。她上下打量若雲兩眼，微笑著問道︰“芳姐兒既然這麼說，我倒是起了好奇心了。不妨說一些聽聽給我解解悶兒。”

    沈宜芳在齊氏面前倒是活潑一些，笑著撿了幾個印象深刻的小事說了，尤其重點強調了昨日女紅課上若雲的精彩表現。

    齊氏邊聽邊點頭，頗有嫡母風範。

    沈宜蓉也跟著插嘴道︰“二姐，你說的也未免太誇張了。四妹畫的固然不錯，但是又沒真正動手繡。其實，我看你昨日繡的那幅牡丹圖才是真的好呢！”

    這馬屁正中沈宜芳下懷，臉色陡然好看多了，笑著應道︰“三妹可是越來越會說話了。”

    沈宜蓉見沈宜芳高興，心里也很舒坦︰“我哪里會說話，不過是說些實話罷了。二姐的手藝本來就好嘛！”

    這倒也不是亂誇，沈宜芳樣樣課程都不如沈宜蓮，惟獨女紅課程稍微強了那麼一丁點。這也是沈宜芳最得意的地方了。

    沈宜蓮城府頗深，一點看不出慍色，笑眯眯的附和︰“三妹說的是，二妹的女紅手藝在我們姐妹中可是最最出挑的。蘇夫子可是贊過不止一次了。”只不過，四妹的風頭很勁，大有超越沈宜芳的架勢。

    這一句話放在心里就好，自然是不能說出口的。

    若雲也笑著點頭︰“就是，明明二姐才是表現最好的那一個，偏偏還不停的來誇我，真讓我汗顏呢！好在大姐三姐的眼楮都是雪亮的，知道誰才是深藏不露的那一個。”

    馬屁誰不會拍，尤其是在寵愛沈宜芳的齊氏面前，各人都卯足了勁捧沈宜芳，若雲很機靈的也摻了一腳。就算沒什麼效果，至少也不會得罪了沈宜芳吧！

    好聽話人人愛聽。沈宜芳再怎麼傲氣也還是個十二歲的少女，被大家伙這麼一贊，又是得意又是歡喜，雖然勉力壓抑，可是嘴角邊自得的笑容卻是掩也掩不住的。

    齊氏哪里看不出各人的小心思，也不揭破，閑閑一笑，順勢哄了沈宜芳幾句︰“今日個個都贊芳姐兒好，想來定是芳姐兒用功有了效果。日後芳姐兒要再多用些心思，我還等著芳姐兒做雙鞋給我穿呢！”

    沈宜芳很干脆的應了︰“母親盡管放心，我定會好好跟著夫子們學習的。等母親過生辰的時候，我一定會親手做雙鞋子送給母親。”

    齊氏欣慰的笑了。

    沈宜蓉笑嘻嘻的插嘴︰“母親若是不嫌我手藝差，到時候我就做個香囊送給母親吧！”

    一提香囊，若雲便想起昨日女紅課上沈宜蓉畫的那副老虎圖案來，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三姐，你就把昨天的那副花樣子依樣繡出來，做成香囊，母親定會很歡喜的。”

    知情人士沈宜蓮沈宜芳都掩嘴笑了起來。

    沈宜蓉被姐妹取笑，絲毫沒覺得臉紅，大言不慚的吹噓︰“送給母親的香囊，自然不能那麼隨意，待我回去好好的畫一個大家從沒見過的花樣子，繡出來做成香囊，一定讓大家大吃一驚！”

    只是不知道，這個“驚”是驚喜還是驚嚇。

    若雲忍笑忍的很辛苦。從昨日沈宜蓉在女紅課上的表現就能看出她壓根不擅于女紅刺繡，偏偏還要學著沈宜芳親手準備禮物。

    所以說，做人一定要懂得藏拙。手藝差沒什麼，最怕是還要拿出來丟人現眼。

    齊氏當然知道沈宜蓉不是那塊料子，只是不好過分打擊她的積極性，笑著點頭應了。

    既然提到了齊氏生辰，沈宜蓮也不忘表態︰“母親，我女紅不精，不好意思獻丑。到時候，我為您抄一份經書可好？”沈宜蓮寫的一手好字，眾人皆知。

    齊氏欣然點頭。

    若雲聽的暈暈乎乎的。她壓根不知道齊氏的生日是哪一天，看剛才幾人說話的架勢，想必日子也快近了才是。一時也拿不定主意要準備什麼禮物才好，便沒吱聲。

    心里卻打定主意回去之後便好好問問香菱她們，看看往年都是準備什麼禮物。今年怎麼著也得好好準備一下……

    沈家少爺們的注意力也都被吸引了過來，紛紛討論起到時候要準備什麼禮物。

    禮物不在貴重，關鍵在于送禮人的誠心與否。齊氏身為沈府的當家主母，自然什麼也不缺。所以，各人挖空心思想的便是親手準備禮物，倒也沒在錢財上多做攀比。

    在這樣的氛圍當中，齊氏嘴角含笑，心情極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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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9:24 PM

第三十七章 燈下練字

    晚上散了學之後，若雲又是一臉疲乏的回了院子。

    許媽媽興沖沖的迎了上來，獻寶一般的把若雲拉著往里面走︰“小姐，老奴領你去看間屋子，看你喜歡不喜歡。”

    若雲被勾起了好奇心，溫順的跟著許媽媽一起走進了那間虛掩著門的屋子里。待看清楚房間里的布置，若雲立刻眼前一亮，歡喜的不得了。

    幾盞明亮的燭台將屋子里照的明晃晃的，那張厚實的書桌看來分外的招人喜歡。有桌子當然少不了椅子，另外，還有一個大大的書架，里面暫時只放了稀稀拉拉的幾本書應應景。這些書也不知道許媽媽從哪里找來的。

    真是想什麼就有什麼，她剛一動念頭要個書房，許媽媽就領著丫鬟們布置的妥妥當當，真是太好了！

    若雲因為這種無微不至的照顧而深深的感動了，緊緊摟住許媽媽不肯撒手。

    許媽媽沒料到若雲會如此激動，心里頗感安慰，頓時覺得今天的忙碌都是值得的。她笑著拍了拍若雲的肩膀︰“小姐，這書房里的東西都是今日去太太那里申請過了之後，又到庫房里搬過來的。只可惜桌椅都高了些，只怕讀書寫字不太方便……”

    若雲笑著打斷許媽媽︰“沒關系的。”然後便興致勃勃的上前繞著書桌轉了一圈，越看越是喜歡。

    桌子上放了一整套筆墨紙硯，沈家的庫房里拿出來的東西當然都是上好的。

    紙張潔白柔軟，墨錠粗細均勻，硯台光亮可鑒，最漂亮的當屬那幾支大小不一的毛筆，整齊的放置在筆架上，真是好看。

    最妙的是，桌子的正中央放了一本字帖。

    若雲大喜過望，翻開一看，從筆畫入門開始，正適合她這個什麼都不懂的初學者使用。

    許媽媽笑著說道︰“這字帖也是從庫房里翻騰出來的，小姐以前不愛練字，從不肯要著些東西。不過，老奴看小姐現在似乎對讀書寫字都很感興趣，便特地要了一本過來。也不知道合不合小姐的心意呢！”

    “合意，簡直是太合意了。許媽媽，你真是太厲害了太周到了，我心里想什麼你都知道呢！”若雲拼命點頭，精致美麗的小臉上喜氣洋洋。

    許媽媽心里像喝了蜜一般舒坦。

    若雲迫不及待的吃了晚飯，然後一頭鑽進了新布置好的書房里。

    陳夫子今日布置的寫字任務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對她這個連毛筆都不會拿的人來說，卻是大大的為難了。

    香菱累了一天，若雲便吩咐她不要在一邊伺候了，讓她早些回去休息。香菱點頭應了，心里又是感激又是唏噓。有哪個主子能如此的體恤身邊的丫鬟？能伺候四小姐，真是她的福氣啊！

    蘭初自告奮勇的過來伺候，小心翼翼的替若雲磨墨。

    若雲坐在高高的椅子上，兩只小腳在半空中晃悠，別有一番愜意舒適。蘭初看了，不由得發出會心的微笑。卻細心的沒有發出聲音，唯恐驚擾了小姐練字。

    若雲細細的翻開字帖，看的極為專注。

    這本字帖是專為入門者而設，從橫豎撇捺這些基本筆畫教起。若雲勉強還算看的懂，只是不知道動起手來是什麼樣子就是了。

    蘭初柔聲說道︰“小姐，奴婢已經磨好墨了，您看看還行麼？”

    若雲看了一眼，笑著點了點頭。

    蘭初殷先取了一個毛氈子鋪好，然後再取來一張潔白的宣紙放置在上面，鋪的極為平整。

    若雲在幾支毛筆之間猶豫了會兒，最後選中了一支小號的毛筆，蘸了些墨汁，然後就待落筆。

    蘭初頗感興趣的站在一邊觀望。

    若雲只覺得拿著筆的手微微有些發抖，有點不知如何下手的無措。好在她常見蕭婉君執筆，所以對握筆的姿勢不算陌生，不然，可就在蘭初的面前鬧了笑話了。

    若雲呆呆的看了宣紙半晌，然後咳了咳︰“蘭初，我有點口渴了，你去煮一壺蜂蜜茶來。”還是找個借口把蘭初先打發走吧！

    有人眼巴巴的這麼看著，還真是有點莫名的緊張和心虛。

    蘭初不疑有他，輕快的應了出了屋子。

    書房里只剩若雲一個人了。若雲總算放松了下來，試著在宣紙上落筆。

    她不會寫別的字，很自然的寫出了自己的名字。

    蕭——若——雲！

    那三個字不算端正，有些歪歪扭扭的。筆畫忽輕忽重，忽粗忽細，不成章法。

    若雲頗有些汗顏，卻又有種不為人知的竊喜，欣賞了一會兒，然後便動手又寫了一遍。嗯，這一遍倒是好多了。至少，手不再發抖了。

    若雲像找到了新玩具的孩子一般，呵呵笑著把自己的名字寫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那張大大的宣紙上都被寫的滿滿的。

    說句實話，真挑不出哪個字漂亮的，都有點丑丑的。

    不過，這是若雲生平第一次正大光明的坐在書房里拿著上好的毛筆在漂亮的宣紙上寫字，那種成就感真是無與倫比。

    待寫的過癮了，若雲才笑吟吟的把宣紙拿起來，仔細的欣賞起來。

    正在這時，蘭初端著煮好的茶進來了。

    若雲像做賊被逮到一般，反射性的把手里的宣紙揉成了一團，唯恐被蘭初看到紙上寫的名字。

    那是她苦苦維持的最大秘密，絕不能讓任何人發現。

    蘭初被若雲的動作嚇了一跳，訥訥的說道︰“小姐，你……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嫌我煮茶的速度太慢了？我這就給您倒一杯。”然後慌忙的把托盤放到一邊的茶幾上，倒了一杯端了過來。

    若雲這才察覺到自己的反應有些過度了，訕訕的把紙團放進抽屜中。她確實有些反應過度了，識字的丫鬟少之又少，蘭初應該是不識字的。就算認識幾個字，離的這麼遠，也未必看清楚上面寫了什麼。

    若雲故作無事的接過茶杯，喝了一口。那甜蜜濃郁的蜂蜜味充斥了整個口腔。

    在微涼的晚上喝上一杯這樣的茶，真是暖心又暖胃。

    “蘭初，你煮茶的手藝真是不錯。”若雲忍不住贊了句。

    蘭初的小臉頓時亮了起來，在燭光的印襯下，別有一番少女的清秀︰“多謝小姐誇贊，若是小姐喜歡，奴婢以後就經常煮各種口味的茶給小姐喝。”得到主子的肯定，對丫鬟們來說是一件極其榮耀的事情。

    若雲微笑著點點頭，然後故作不經意的隨口問道︰“蘭初，你識字麼？”

    蘭初楞了一愣，旋即笑了起來︰“小姐，你就別拿奴婢開心了。奴婢哪有那個福分。”做丫鬟的，識字的少之又少。一般來說，只有特別受寵愛的貼身丫鬟才有幸跟著主子學上一點。

    比如說香菱，便可以在書房外面偷偷聽一點學一點。聽雨秋寒碧玉，也都是這般識了一些字。

    這個院子里，也唯有香菱識些字了。

    若雲悄然松了口氣。蘭初不識字就好，那麼接下來不管她寫什麼蘭初也是不認識的。

    若雲咳了咳，吩咐道︰“你別站在這兒了，我寫字的時候不喜歡被人打擾。要麼，你就坐在那邊候著吧！”手一指，卻是離書桌比較遠的地方。

    蘭初應了，識趣的沒再過來打擾。

    若雲專心致志的練起字來。

    先練習幾個簡單的筆畫，只是這軟軟的毛筆實在是不好掌控，滿身的力氣卻沒法子使出來。寫出的筆畫都是歪歪斜斜的。

    若雲也不泄氣，很有耐心的一筆一筆的練著。

    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若雲只知道自己整整練習了三大張紙。手腕都寫的發麻了。

    蘭初早就困了，靠在椅子上打起了盹。

    許媽媽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小姐，該睡覺了。”

    若雲這次鎮定多了，抬起頭來淡淡的說道︰“夫子交代的功課我還沒做完，再等一等。”

    許媽媽也不通文墨，壓根分不出若雲寫字好壞。她隨意的瞄了寫的滿滿的紙張一眼，心里頗覺安慰︰小姐可真是用功呢！若是照著這個勁頭學下去，豈不是就像大小姐那樣成了女才子？

    這麼想著，許媽媽便沒再說什麼，跑到廚房里給若雲做宵夜去了。

    若雲練習了這麼久，終于鼓起勇氣開始臨摹陳夫子布置的二十個字。好在陳夫子沒具體布置寫哪些，所以，若雲便撿些最簡單的字來臨摹。

    大、小、中、上、下……

    都是幾筆就能寫成的字，非常簡單。

    饒是如此，為了盡量寫的工整美觀些，若雲寫的還是很費力氣，待寫完之後，出了一身汗。

    看著忙碌了一個晚上的成果，若雲不由得微微泛起了得意之感。

    以她看來，實在是進步不小呢！欣賞了一會兒之後，若雲心滿意足的把紙張折好。

    大功告成！明天帶過去給夫子檢查就行啦！

    許媽媽端來熱乎乎的宵夜︰“小姐，老奴做了你最愛吃的糯米元宵。來吃一點吧！”

    聞著香噴噴的味道，若雲還真覺得餓了，點頭應了。學習果然是件耗費體力的事情呢！

    許媽媽殷勤的伺候若雲吃了一碗，梳洗睡下暫且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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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9:25 PM

第三十八章 勤能補拙

    且說第二天，若雲興致勃勃的拿上寫好的字出發了。

    對于這張好不容易寫出的字，若雲寶貝的不得了，不肯讓香菱踫，一路上都自己拿著。

    香菱好奇的看了一眼，見若雲喜滋滋的模樣，覺得若雲很是可愛，不由得抿唇微笑。心里暗暗想著，聽說小姐昨晚練字練了許久睡的很遲，想來字一定寫的不錯吧！

    若雲的好心情沒有維持多久。

    待若雲喜滋滋的把辛辛苦苦寫了一個晚上的字打開給陳夫子看時，陳夫子的臉都快黑了。

    “四小姐！”陳夫子臉色難看的時候語氣也好不到哪兒去︰“你不要告訴我，落了一次水，你便連怎麼寫字也忘了吧！”

    若雲的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支支吾吾的說道︰“是、是忘了……”她寫的很差勁麼？應該不至于吧！她可是很用功很努力寫了一個晚上呢！

    陳夫子氣的一拍桌子，咬牙切齒的訓道︰“瞧瞧你寫的這是什麼？就連剛學寫字的三少爺也比你強的多。四小姐，你來書房讀書也有三年了。雖然一直不算出色，可寫字總還過得去。可看看你現在寫的這是什麼！”

    說到此處，陳夫子忍不住又拍了下桌子，以泄心中的怒氣。

    只恨沈家小姐個個嬌貴打罵不得，不然，陳夫子早就破口大罵了。

    沈宜蓉坐的最近，早就好奇的伸長了脖子。待看清楚若雲交給夫子那張紙上的字之後，不厚道的哈哈大笑起來。

    老天，這寫的都是什麼啊！大小不一，筆畫粗細不勻，歪歪扭扭橫七豎八的，只能用一個字來形容︰丑！兩個字︰難看！三個字︰太丑了！

    沈宜蓮和沈宜芳的好奇心也給勾了起來，一起轉過頭來，看清楚之後，和沈宜蓉的反應也是差不多，一起撲哧撲哧悶笑個不停。

    若雲可憐的自信被打擊的體無完膚。

    陳夫子還在繼續數落︰“橫平豎直，連最簡單的筆畫你都寫不好，更不用說起筆收筆了。而且，你竟全挑筆畫少的字寫……”

    說到這兒，陳夫子簡直是痛心疾首的看著若雲，眼神里都是責備和指控。

    若雲羞愧的頭都抬不起來了，之前那一點點的自得早就不翼而飛了。

    她也想寫的好看一點得到夫子的贊揚，奈何以前從未練過字，壓根什麼也不懂。只能照著字帖胡亂臨摹一通。

    在不通文墨的人眼中，能把字寫的一筆不錯已經是項了不得的成就了。

    可在要求嚴格的陳夫子眼中，卻是大大的不及格……

    沈宜蓮忍住笑，咳了咳︰“夫子，你別生氣了，四妹定是忘了該怎麼寫字，才會寫的這麼……”算了，就不找形容詞來打擊可憐的四妹了。

    沈宜芳也難得好心的幫著求情︰“大姐說的是，夫子，四妹經了一場意外，學的東西都忘的差不多了。就連吹簫都不會了呢！”

    陳夫子愕然︰“什麼？四小姐居然連吹簫都忘了？”那可是沈四小姐拿手好戲啊，也是唯一能拿出來見人的才藝了。

    若雲可憐兮兮的點點頭，眼淚盈盈欲墜。

    沈宜蓉也頗覺得四妹可憐，收斂了笑容說道︰“夫子，四妹既然把寫字都忘了，你也別怪她了。讓她重頭再練起便是了。”

    若雲大出風頭的時候，沈氏姐妹們都覺得心里不舒坦，難免酸溜溜的。不過，當若雲被夫子罵的頭都抬不起來了，幾位姐姐的同情心便冒了出來。居然一個個的爭相為若雲說情。

    若雲難堪之余，又有一絲絲的安慰和感動。

    陳夫子被各人這麼一勸，也頗有些後悔。心想四小姐這兩日頗為用功，應該不至于故意胡亂寫字交差才是。這麼說來，定是把怎麼寫字也忘的一干二淨了。

    為人師者，怎麼能用如此粗暴的態度對待自己的學生？不會寫字，再重新教起也就是了。

    陳夫子的臉色迅速的和緩起來，語氣也溫柔多了︰“倒是我錯怪四小姐了。算了，從今日起，你的讀書課程便停一停。每天到了這兒就練字吧！”等到練字有了些許成果再回復上課也不遲。

    若雲連連點頭。

    書桌里本就有現成的筆墨紙硯，拿出來即可使用。書房里不允許丫鬟隨意出入，研墨這等事情都得自己來做。

    待若雲把紙張鋪好墨研好之後，陳夫子翩然走了過來。拿起毛筆，細細的講解握筆姿勢。若雲聽的極為認真專注，很快握筆便有模有樣。

    接著，陳夫子便教若雲寫起了簡單的筆畫，在紙上寫了一橫和一豎。邊寫邊指點若雲注意其中的要訣︰“切忌握筆要穩，落筆要慎重，起筆時注意筆鋒……”

    陳夫子雖然嚴苛，倒是很有些真本事。筆畫寫的流暢勻稱，極為工整好看。

    這可比看著字帖瞎捉摸強的太多了。

    若雲打起精神來，一筆一筆認真的練著。一開始不免這樣那樣的毛病，不過，若雲勝在性子細膩沉穩不急不躁，又有一股子韌勁，竟然整整練了一個上午沒停手。

    陳夫子過來轉悠了兩趟，見若雲練的極為認真，便也不再多說。

    待散學之際，才淡淡的吩咐道︰“四小姐，今日回去之後把這兩個筆畫分別練寫兩張。”

    沈宜蓉咋舌不已，這也太多了吧！要寫整整四張紙呢！她連連沖若雲使眼色，暗示若雲哀求幾句，說不定夫子就會心軟了，作業能少一些呢！

    若雲卻二話不說點頭應了。

    待陳夫子走後，沈宜蓉才恨鐵不成鋼的白了若雲一眼︰“你真是傻乎乎的。夫子布置多少你就答應多少，就不會撒個嬌要求少寫點嗎？。”

    若雲淡淡的一笑︰“不礙事的，多多練習，才能早日的趕上來。”

    沈宜蓉聳聳肩，懶得理她了。自找苦吃的家伙，以後有的苦頭吃呢！

    沈宜蓮卻意味深長的看了若雲一眼，心里暗暗想道，日後要多多拉攏四妹才是。有這等韌勁和耐心，又如此的刻苦努力，想必在不久的將來，定能快速的趕超上來。三妹不過是個繡花枕頭，卻是比四妹差遠了。

    自此之後，若雲便開始了辛苦的練字。

    每天上午在陳夫子上課之際，由陳夫子親自指點練字。回院子之後，晚上再接著練。至于午睡，若雲也自覺的取消了。

    對于若雲的飛速進步，陳夫子顯然很滿意。而陳夫子滿意的方式就是，把課余的作業再布置的多一些。

    若雲一聲不吭的承受了下來，日日苦練。七八天之後，若雲已經能把所有的筆畫都寫的比較工整了。

    當若雲把工工整整的寫滿了筆畫的宣紙交給陳夫子時，陳夫子的臉上總算有了些許笑容。沖著若雲點點頭，算是嘉許。

    得到了夫子的認可，若雲懸了多日的心總算安然落回原位。

    勤能補拙，她一直堅信這一點。

    在前世，她便領悟到了這個道理。若論聰慧，她實則不及若虹。但是她勝在堅韌有毅力，肯花比別人多兩倍的時間鑽研學習各種技能。

    所以到了後來，她的女紅刺繡日益精湛，廚藝也遠勝他人。至于梳妝打扮這類瑣事，都是丫鬟中的佼佼者。

    一切無他，只因為她肯用心，從不怕吃苦受累。

    這副身子自然算不上聰明，比起原先的若雲似乎還有所不及。

    不過，這些都不要緊。重要的是，她會抓緊每一分每一秒的時間來充實自己。既然她不是最聰明最有天分的，就做最勤奮最努力的那一個。

    總有一天，她會傲然的超過所有的人。

    若雲不僅在練字上進步飛速，在其他的幾門課程上也都有收獲。

    在季夫子的嚴格訓練下，若雲的言行舉止有了顯著的進步，初顯小小淑女風範。暫時還不能和沈宜蓮相提並論，不過，卻是和沈宜芳大致相若了。

    至于沈宜蓉，早已被若雲比了下去。

    當然，這一點沈宜蓉從來都是不肯承認的。

    而在女紅課程上，若雲更是大放異彩。從做荷包，到做香囊，再到繡些簡單的圖案，雖然若雲已經盡力裝成初學者的生疏，可十幾年的女紅底子在，就算閉著眼做繡活也比沈家的其他幾位小姐強些。

    蘇夫子越來越喜歡若雲，大有把本事傾囊相授的架勢。

    沈宜蓉女紅最差，性子又懶，不提也罷。

    沈宜蓮和沈宜芳心里卻是暗暗不服氣，一反往日的輕松愜意，居然也都認真了起來。有心和若雲一較長短。

    對于這種你爭我趕的現象，蘇夫子自然是極其高興的。在齊氏來視察的時候，特地稟報給了齊氏知曉，把沈家的幾位小姐挨個誇了一遍。

    不過，音律課卻是讓若雲最為頭痛的。

    學琴沒多大進展，林夫子的得意門徒是沈家大少爺沈奕文，沈宜蓮和沈宜芳的琴藝也都堪稱過得去。相形之下，若雲這個初學者簡直不好意思在人前踫那具古琴。

    萬夫子每日下午額外撥出的教學時間里，若雲更加不敢懈怠。

    這個身子似乎對吹簫真的很有天分，很多東西她一聽就懂。回院子之後偶爾練習也很是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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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9:26 PM

第三十九章 紛紛獻策

    在這樣緊張忙碌的學習之中，日子過的真是快。

    每半個月沈家的少爺小姐們都休息一日不上課。轉眼間，美好的休息日便到了。

    這一天，若雲難得的有了機會睡懶覺。

    每天定時早起，早就成了若雲根深蒂固的習慣之一。做丫鬟的時候是如此，等做了沈四小姐之後，也未曾松懈過。

    若雲躺在軟軟的床上，眼楮眯縫著享受了一會兒難得的悠閑自在。

    不過，想到十日後的齊氏生辰，若雲便沒了睡覺的心情，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

    齊氏今年三十有二，正值女子盛年。生辰自然要好好的操辦，據說到時候遠在滄州的沈大老爺一家也會回來湊熱鬧，另有齊氏的哥哥嫂子出嫁的姐姐等等，親戚著實不少。

    沈家的二老爺去世的早，聽說尚未成全便得病去了。

    沈家還有兩位姑奶奶，一個遠嫁他鄉，一個則是堂堂的鎮遠王府的王妃。

    若雲幾日前在香菱口中聽到這個消息時，震驚的半天合不攏嘴。

    香菱卻誤解了，笑著說道︰“小姐該不是把這件事情也忘了吧！大姑奶奶可是沈家最最出挑的女子，當年提親的人都快把門檻踏破了呢！後來嫁到王府里做了王妃，不知多少人羨慕呢！”

    若雲的心怦怦亂跳，迅速的回想起見過不知多少次的王妃。

    原來，那個儀態萬方姿容無雙的高貴女子便是出自這個沈家……

    這麼說來，現在的她，豈不是就是王妃的娘家佷女？

    也就是說，世子也算是她的表哥……

    不，不對。

    若雲忽的想起當年在王府里聽過的閑言碎語來。

    王妃一直無所出，後來抬了身邊的丫鬟做了姨娘，生下了世子。那個姨娘還沒等享福便得病死了，剛滿一歲的世子便名正言順的養在了王妃的名下，算是王妃的嫡子。

    王妃待世子極好，世子的孝順也是遠近聞名的。母慈子孝，引為佳話。久而久之，無人再提起這段往事。

    若雲也是在一次極偶然的情況下聽府里伺候了多年的婆子提起了這段閑話，不過，再細問就不肯多說了。

    以前若雲的還不懂，為什麼人人不敢隨意提起這段往事。

    現在的她，卻是明白了。

    想必，當年的那位姨娘和她經歷了同樣的事情吧！

    區別只在于，王妃的耐心更好些。先許了貼身丫鬟姨娘之位，然後等世子出生之後隱忍了一年之久才動手。而蕭婉君，卻是用了瞞天過海的計策，迫不及待的置剛產子的她于死地……

    這幾天里，若雲想了很多很多。

    老天垂憐，讓她枉死後沒有奔赴黃泉，卻成了沈家四小姐。從卑微的丫鬟變成了貴族小姐，還和昔日高不可攀的主子們有了這等聯系……

    有了這樣的身份，日後接近王妃接近世子接近蕭婉君都有了機會。

    冥冥中自有天意，難道這就是老天在為她安排好的復仇之路麼？

    光是這麼想著，她便覺得血液沸騰不能自已，整晚整晚的做著復仇成功的美夢。若不是靠著過人的毅力和自制力將這股興奮的情緒壓制下來，只怕周圍的人早察覺出她的異樣來了。

    這幾日，她的心思一直在齊氏的生辰上打轉。

    齊氏生辰，于情于理，王妃都該派人送份賀禮過來。說不定，還會親自回來一趟……

    一想到這兒，若雲便下了決心，無論如何也要親手準備一份賀禮。到了那一日，便可以和沈家其他的小姐們一起送上賀禮。

    只是想來想去，也想不出該送什麼好。

    她若還是以前的若雲，只需小露一手精湛的女紅手藝，不肖兩日的功夫，便能趕制出一套合身的衣衫，或是做一雙精致的繡鞋之類的。

    不過，現在的她卻是不敢這麼做的。

    沈四小姐的女紅手藝雖然進步的很快，但是還沒到這一步。究竟該做什麼，她得掂量掂量才行。

    若雲打定主意，便喊來許媽媽細細詢問︰“許媽媽，再過些日子，母親的生辰便到了。不知去年的時候，我送的是什麼賀禮？”

    許媽媽笑道︰“去年的時候，小姐在太太的生辰宴上吹了一曲簫，當時可得了老爺太太的齊聲稱贊呢！”

    七歲的女娃兒便能吹奏出完整悠揚的曲目，可想而知是多麼的令人震撼。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府里人人皆知沈四小姐簫藝出眾！

    若雲汗顏了，這個她今年可做不到了。她那半吊子水平還是別拿出丟人現眼比較好。

    許媽媽幫著出主意︰“反正還有些日子，要不，老奴動手繡個團扇，到時候小姐添補兩針如何？”十天的時間也差不多能繡個漂亮的扇面了。

    若雲頭搖的像撥浪鼓︰“不好，我想親手準備一份賀禮。”

    所謂親手準備，便是不假手旁人，全部自己動手的意思。若是依著許媽媽的意思做了，齊氏一看便知是下人幫著準備的。顯得太沒有誠意了。

    許媽媽連續提了幾個建議，若雲一直在搖頭。

    香菱過來湊趣︰“小姐，要不，就到外面的珍寶齋里買一份賀禮吧！”

    珍寶齋可是京城最最有名的賣珠寶玉器的地方，東西自然是一等一的好，隨便買一個也不會失禮。只不過……

    “盡是亂出主意。”許媽媽白了香菱一眼︰“太太的庫房里隨便搜羅搜羅，只怕也有百八十件，哪里會稀罕這些東西。”

    再說了，珍寶齋里的東西得多貴啊！四小姐每個月就那幾十兩銀子的花用，去掉一些基本開支，便所剩無幾了。哪里夠買貴重東西的嘛！

    香菱吐了吐舌頭，不敢再隨便出餿主意了。

    采梅忍不住插言道︰“依著奴婢看，還是像去年那樣，小姐在太太面前吹奏一曲，豈不是大大出了風頭？”又不花錢又不耗時間又出彩，多好啊！

    若雲咳了咳︰“這本是個好主意，不過，我把怎麼吹簫都快忘光了。依著現在的程度，只怕不是出彩，而是出丑了。好了，這個話題告一段落，我自己慢慢想。”

    正在此刻，就見蘭初捧著一盤點心笑嘻嘻的走了過來︰“小姐，奴婢在廚房里給您做了一盤杏仁酥，又新鮮又熱乎，您嘗一嘗吧！”

    若雲不忍拂蘭初的好意，笑著拈起一塊，送進口中嘗了嘗。嗯，又香又甜，還有股子特殊的杏仁甜香，味道著實不錯。

    要是酥脆一些，就更好了。還有，杏仁酥的外形還不夠好看。真正的好點心，講究的是色香味意形俱全。

    不過，蘭初才十二歲，便有這等手藝，實在是前途大有可為。值得表揚！

    若雲深諳表揚和鼓勵對一個丫鬟成長的重要，所以，毫不吝嗇口中的贊美之詞。順便將盤子上的杏仁酥分給在場的許媽媽香菱采梅都嘗了嘗。

    蘭初樂顛顛的，笑的合不攏嘴︰“小姐，奴婢什麼也不會，只會在廚房里做些吃的。只要小姐不嫌棄就成。”

    若雲笑道︰“哪里會嫌棄，做的這麼好吃，我誇你還來不及呢……”

    等等，好吃的……

    若雲腦中靈光一閃，興奮的說道︰“我想到主意啦！”

    香菱一愣，滿嘴的杏仁酥還沒咽下肚里去，話語有些含糊不清︰“什麼主意？”小姐忽然冒出這麼一句來，真是讓人沒頭沒腦的。

    采梅和蘭初也是滿臉好奇。

    若雲咧嘴一笑，故作神秘的搖了搖頭︰“不告訴你們，到時候你們就知道啦！”說完，便笑嘻嘻的哼著小曲兒去練字了。

    陳夫子對她可真夠嚴格的，放了一天假，整整布置了四大張紙的課余練字任務，她得抓緊時間練習才是。

    香菱沒時間多想，連忙跟了上去伺候筆墨。

    采梅撓撓頭︰“許媽媽，小姐這是想到什麼好主意了？”

    許媽媽倒是猜出了一些，笑著說道︰“看來，小姐是想到要送什麼禮物給太太慶賀生辰了。行了，小姐不肯說就別多問了。反正再過幾日就知道了。該做什麼事情就做什麼去，一大早的別在這兒偷懶。”

    小姐自律甚嚴，連休息日不肯多睡會兒，一大早便去練字了。真是讓人歡喜又欣慰啊！

    采梅和蘭初不敢再多問，齊齊應了一聲，便各自忙活去了。

    若雲端端正正的坐在書桌前，認真又專注的練習“永”字。

    這個字，是陳夫子親手寫在紙上，讓她拿回來照著練習。

    初學者，若是能將“永”字練好，便算是初步掌握了各種筆畫的寫法以及簡單的間架結構的分布。

    陳夫子雖是女子，可是在書法上卻不遜色于任何一個有學問的男子。這個“永”字，寫的四平八穩很有力道。尤其是那一捺，長長的很有力度。

    若雲練了一個早上，也只是學了個形似，離神似還是差的頗遠。若雲端詳兩眼，悄然嘆了口氣。差距還是好明顯啊！

    香菱也是識貨的，看了一眼笑著安撫道︰“小姐這些日子進步真大，已經寫的很好了。”

    若雲笑而不語，繼續低頭努力了起來。

    很好麼？不，還不夠好。她需要繼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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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9:27 PM

第四十章 沈家長房

    自從親眼見過沈宜蓮寫字之後，若雲便暗暗下了決心，至少也要練到沈宜蓮寫字的水平才行。

    沈宜蓮文采出眾，書法也是一流。一手清麗端正的小楷，讓人眼前一亮。

    昨日陳夫子故意吩咐沈宜蓮寫上一篇，然後拿給若雲看了一眼，卻是什麼也沒說。

    若雲心里卻亮堂的很，這是陳夫子在告誡她︰學無止境，她現在還差的遠呢！不能因為被稱贊幾次便洋洋得意止步不前。

    好在她有的是毅力和耐力，有的是吃苦耐勞的心理準備。哪怕現在的她還遠遠不及沈家的其他小姐們，不過，她一定會慢慢的追趕上去。

    想及此，若雲便更加專心的練習起來。

    香菱忙著研墨，忙著換紙張，忙著打扇子，主僕兩個都是忙碌的很。

    吃罷午飯，小睡片刻，若雲便精神抖擻的起了床，正打算繼續去書房練字。就聽守門的小丫鬟冬兒跑來稟報︰“小姐，太太派人過來叫你呢！說是讓你收拾收拾去那邊，動作要快一些。”

    這是出了什麼事情了？

    若雲一愣，忙不迭問道︰“有沒有說是去做什麼？”

    冬兒一愣，說不出來了。

    若雲放棄追問，連忙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來報信的正是秋露。

    秋露笑吟吟的給若雲行禮問安，雖然禮數也周全，但是和對沈宜蓉的恭敬卻有些微的不同。

    若雲自然不會去計較這些無聊的細節問題。她做過這麼多年的丫鬟，對這種捧高踩低的心理清楚的很。說句良心話，換了自己在這個位置，對待受寵和不受寵的小姐也會有些區別的。

    若雲微笑著問道︰“不知道母親這麼急著招了我們過去，是有什麼急事？”對待嫡母身邊的得力丫鬟，態度自然要客氣些。

    秋露笑著說道︰“大老爺和大太太到了，讓各位少爺小姐都過去呢！”

    若雲裝著欣喜的樣子應了，心里卻是咯　一下。她最是害怕這種見親友的場合。身為冒牌貨，那種心虛和緊張是別人無法了解的。

    秋露又施了一禮︰“還請四小姐快些過去，莫要耽擱。奴婢還要去給葉姨娘報信，這就告退了。”

    若雲點了點頭應了，扭頭吩咐香菱︰“香菱，去我屋子里取些碎銀子過來。”

    香菱一愣，忙不迭應了，然後匆忙的去了屋子里，取了約莫兩錢銀子過來塞到秋露手中。

    秋露拿到賞錢，態度比原來熱情多了，笑盈盈的叮囑道︰“太太不喜歡人遲到，四小姐還是立刻過去吧！”這院子離齊氏的院子著實不近呢！

    待秋露走後，香菱才嘀咕了一句︰“小姐，這可不大像你平日的風格。”四小姐年齡小，不太懂得人情世故這一套。兼之私房不多，因此極少如此闊綽的打賞下人。

    若雲微微一笑︰“人總會慢慢變的。”秋露是齊氏身邊的大丫鬟，常替齊氏跑腿做事，消息最是靈通。稍微透露些齊氏身邊的消息，也比她辛辛苦苦胡亂揣摩要強的多。

    這等人物還是拉攏為上策。至少也不能輕易得罪了。

    正所謂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小人物的力量也不可小覷啊！

    這些道理，冬兒在一邊懵懵懂懂壓根聽不懂。不過，香菱卻是一點即透，笑著點頭︰“小姐考慮的周到，奴婢領教了。”

    閑話不敢多說，若雲稍微整理一下儀容，便速速的出發了。

    香菱邊走邊提點︰“小姐，大老爺在滄州做知府，在滄州待了近六年，平日里極少回來。不知怎的這次居然撥出空回京城來了。大太太姓方……”

    方氏育有一子兩女，長子叫沈奕鳴，今年十五歲。長女沈宜華，今年十四歲。次女沈宜敏也是十歲，和沈宜蓉同齡。

    大老爺有一個小妾姓李，育有一女，叫做沈宜馨。今年十一歲。

    雖然大老爺是沈家的長子，不過，卻是庶出的。死去的二老爺也是庶出。沈老爺才是真正的沈家嫡子。

    香菱見若雲聽的專注認真，便知道自己說到了點子上，心里又是欣喜又是心酸。可憐的小姐，連這些也忘的一干二淨了。

    若雲迅速的記住這些基本情況，然後抬腳進了齊氏的院子。

    平日里忙的不見人影的沈老爺居然也在，滿面紅光的和大老爺寒暄說話。弟兄兩個久未見面，倒是有說不完的話。

    若雲快速的打量一眼，發現只有沈宜蓮到了場，沈宜芳和沈宜蓉都還沒來，心下稍安。老老實實的上前行禮問安。

    大老爺沈楠隨意的點了點頭，便扭過頭去和三弟沈霖繼續說話。

    若雲悄悄打量沈楠一眼，沈楠年齡自然大一些，相貌堂堂五官端正，和沈霖的長相頗為相似。只是眼珠太過靈動，比起沈霖來少了份氣度。

    和齊氏坐在一起聊天的中年貴婦自然是方氏了。

    方氏比齊氏年長幾歲，但是在氣質上卻是遠遠不及。並排坐在一起，一眼便能看出方氏比齊氏差了一籌。

    方氏一身亮閃閃的裝扮，頭上至少插了四五支金釵，耳邊戴著碩大的珍珠耳環。手上佩戴著厚實的金鐲子。至于長相，若雲真的沒大看清楚。實在是方氏身上金光閃閃太過刺目了。

    若雲乖巧的上前打招呼︰“佷女給伯母請安。”

    方氏卻生的一張甜嘴，笑眯眯的招呼若雲起身︰“喲，這是晴姐兒吧！大半年沒見，倒是越發長的標致了呢！”

    沈宜蓮抿唇偷笑，若是記得沒錯的話，剛才方氏和她說的也是這一句。大伯母連客套話都懶的換一句，真是……不說也罷！

    若雲很自然的站到沈宜蓮身邊，微笑著沖那幾個陌生的少女點頭打招呼。

    年齡最長個子最高的那一個綠衣少女，自然就是沈宜華。若論起來，沈宜華才是沈家這一輩的長女。不過，大老爺那一房是庶出，沈宜華在身份上不能和沈宜芳相提並論。

    細細看去，沈宜華容貌肖似其父，柳眉長長，眼眸沉靜，甚為端莊。讓人頗有好感。

    沈宜馨長的甚為美麗出眾，彎彎的柳眉，漂亮的杏核眼，小巧的嘴唇，怎麼看都是個美人胚子。

    只是她不夠磊落大方，舉手投足總有些局促不安的瑟縮。身上穿的衣服明顯是新的，倒像是匆匆趕制出來的。

    若雲試著向她微笑，沈宜馨匆匆的回了個笑容，便低下了頭。

    庶出的小姐們在氣度應對上大都比較遜色，一來底氣不足，二來也是缺少調教之故。嫡母們不苛待庶女已經算是寬厚，哪里肯下功夫調教。

    齊氏在這一點上比方氏要強一些。至少明面上對庶女們還都說的過去。

    若雲收斂起那一絲淡淡的同情，又將目光放到對面的少年身上。

    要說起來，沈家的少爺小姐們真是得天獨厚，男的俊女的美，個個一副好皮相。站在沈奕文旁邊的俊朗少年定是沈奕鳴了。

    比起沈奕文的文弱，沈奕鳴顯得英姿勃勃很有風采。端的是一個英姿颯爽的好兒郎。

    沈宜敏長的不算丑，至少五官端正尚稱清秀。只是顴骨稍稍高一些，嘴唇偏厚，皮膚不算白皙。和其他的沈家小姐比起來，就很明顯的遜了一籌。

    很顯然，沈宜敏自己也很清楚這一點。因此不遺余力的在穿著打扮上下功夫。那一身衣服穿的極為光鮮亮麗，頭上戴了亮閃閃的晶瑩頭飾。臉上又是敷粉又是涂胭脂。

    對十歲的女孩子來說，這般的打扮未免稍稍過了一點……

    沈宜芳和沈宜蓉幾乎是一起到場的，都被沈宜敏的打扮震到了，頻頻向沈宜敏看去。

    沈宜敏見各人都在悄悄的打量她，心里很是自得。頓有揚眉吐氣之感，下巴抬的更高了。

    沈宜蓉忍住笑，低聲在若雲耳邊說道︰“要是被我們季夫子看見她這身打扮，非氣的吐血不可！”

    季夫子最重高雅得體，若是見沈家幾位小姐穿著打扮過于出格了，便會不客氣的數落幾句。要是沈宜敏打扮成這樣去上季夫子的課，還不知會被季夫子說成什麼樣子呢！

    想到那情景，沈宜蓉和若雲一起偷偷笑了。

    這種悄悄話很能拉近女孩子之間的距離，沈宜蓉又在若雲耳邊悄悄說道︰“你瞧瞧馨姐兒，整日里低著頭，連大氣都不敢喘。”

    明明沈宜馨比她大，沈宜蓉卻直呼其名，顯然沒把沈宜馨放在眼里。

    若雲細細的品味著沈宜蓉語氣中的輕蔑，沉默了起來。

    往日的晴姐兒是不是也像沈宜馨一般沉默寡言不被人放在眼中？

    不受寵的庶出小姐，要想嶄露頭角，自然要付出加倍的努力。不然，就會像沈宜馨一般，空有美麗的容貌，卻畏畏縮縮的見不得大場面……

    這一刻，若雲心里五味雜陳，一時也說不清是個什麼感受。

    有一點卻是很清楚的。她無論如何也不要變成沈宜馨那個樣子。重活一次，就算不能轟轟烈烈，也絕不能畏畏縮縮平平淡淡的活一輩子。

    不然，如何對得起老天讓她重活一次的恩賜和美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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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9:28 PM

第四十一章 沈府家宴

    當晚，在沈老太太的院子里舉行了家宴。整整擺了三桌。

    沈楠和沈霖分別坐在沈老太太的身邊，一副母慈子孝言笑晏晏的和樂情景。齊氏和方氏分別伴在一邊。

    另一桌人就多了一些，沈家長房和三房所有的少爺小姐們都坐在一起。都是半大不小的少年男女，一個個或明媚或俊朗或溫柔或率性，讓人看了目不暇接。倒是別有幾分熱鬧。

    最後一桌擺在偌大的飯廳的拐角處，卻是幾位姨娘結伴坐在一起。

    除了岳姨娘王姨娘和葉姨娘之外，還有一張新面孔。那個二十多歲的婦人一直垂著頭，偶爾抬頭看一眼，卻是遮不住的姿容秀麗。

    若雲只看了一眼，便知道她的身份了。

    有資格出席沈府家宴，又坐在那一桌的女子，自然是沈宜馨的生母李姨娘了。

    端看沈宜馨的性子，也能看出其生母的個性如何。李姨娘和葉姨娘坐在一起，應該頗有共同語言。一樣的妾室身份，一樣的美麗不凡，一樣的性子懦弱。

    區別在于，李姨娘還算受沈楠寵愛。葉姨娘卻早已失沈霖的歡心了。

    若雲看了坐在身邊垂頭不語的沈宜馨一眼，忽的起了一種微妙的同情和憐憫。

    沈宜敏正巴著沈宜芳說話，興奮之余，聲音未免大了一些，已經驚擾到了別人卻不自知。兀自口沫橫飛的說著一路上的見聞︰“……芳姐姐，我天天坐在馬車上，無聊死了，屁股都坐痛了……”

    哪有貴族小姐張口閉口就把“屁股”這兩個字掛在口頭上的？未免粗俗了一些……

    沈宜芳不動聲色的挪開了一點，微笑著繼續傾聽。

    雖然不耐煩應付沈宜敏，但是沈宜芳卻不好意思表露在臉上。畢竟是堂姐妹，又半年多沒見了。若是甩臉色給沈宜敏看，會顯得她這個做姐姐的太不近人情了。

    再忍一會兒吧！

    沈宜蓉見沈宜敏完全霸佔住了沈宜芳的注意力，心里有些不快。故意打斷沈宜敏的說話，笑著插嘴道︰“今日晚上這鱸魚做的真是好，二姐，你不是最愛吃鱸魚的嗎？多嘗幾口吧！”

    從稱呼就能看出親疏有別了。

    長房的三位小姐和三房的四位小姐在一起，彼此根據年齡以姐姐妹妹互相稱謂。比如說，沈宜敏喊沈宜芳“芳姐姐”，喊沈宜蓮“蓮姐姐”，而不是大姐二姐。不然，便會和自家的兩位姐姐混淆了。

    沈宜敏和沈宜蓉同齡，更巧的是，又是同一個月里出生。若計較起具體日子來，沈宜敏大上五天。

    沈宜敏和沈宜蓉自小就不和睦，見沈宜蓉在自己說話的時候故意搗亂。心里自然不快，眼珠一轉，笑嘻嘻的喊道︰“蓉妹妹，我夠不著鱸魚，你夾一塊給我吧！”

    沈宜蓉最不喜她這麼叫自己，不過早出生了幾天罷了，處處擺出姐姐的款兒，一口一個“蓉妹妹”，哼，真是懶得理她。

    只是今晚這等場合，長輩們都在，又不能像在私底下那般唇槍舌劍……沈宜蓉皮笑肉不笑的應了，然後忿忿的夾了一筷子鱸魚放進沈宜敏碗里。

    只這麼一小會兒功夫，沈宜敏又開始拉著沈宜芳竊竊私語去了。順利的把另一側的沈宜蓉再一次晾在了一邊。

    沈宜蓉心里憋悶，輕哼了一聲。

    沈宜華年齡最大，最是穩重端莊，和優雅溫柔的沈宜蓮正竊竊私語。也不知道沈宜蓮說了什麼，沈宜華羞紅了臉，少女的嬌媚風情一覽無遺。

    若雲試著和身邊的沈宜馨搭話︰“馨姐姐，你怎的不吃菜？這些菜都不合你的胃口麼？”從頭至尾，沈宜馨基本就沒怎麼抬頭，吃的菜也極少。

    沈宜馨怯生生的抬頭，低聲說道︰“多謝晴妹妹關心，我不怎麼餓。”

    事實是，人一多她就有點發慌，總擔心說錯話做錯事丟人。這滿桌子的兄弟姐妹個個健談，她豎起耳朵聽來聽去，也不知道該怎麼插嘴，索性便一言不發。

    若雲心里了然，並未揭穿她的謊言。反而笑著夾起了一個肥肥的雞腿放入她的碗中︰“馨姐姐，就算你不怎麼餓，也給妹妹一個顏面，把妹妹辛辛苦苦夾給你的雞腿吃了好不好？”

    沈宜馨一愣，心里升起一股暖意，唇邊綻放一朵小小的笑容，瞬間點亮了她的臉龐︰“多謝妹妹。”

    這份善意和好意，讓沈宜馨感受到了一陣溫暖。不由得悄悄打量起久未見面的晴姐兒來。

    晴姐兒本就生的一副好相貌，論起五官的精致美麗，沈家姐妹無人能及。只是往日的晴姐兒年齡最小，又性子懦弱，似乎少了點屬于自己的個性。因此，不算惹人注目。

    此刻，飯廳里燈火輝煌，晴姐兒眉眼含笑，竟是說不出的靈秀動人。尤其是那雙黑亮深邃的雙眸，美的不可思議。

    沈宜馨悄悄贊嘆，若是再過幾年，晴姐兒說不定能蓋過沈宜蓮的風頭，成為沈家姐妹里最最出色美麗耀眼的那一個呢！

    沈宜馨投桃報李，夾了一筷子菜放入若雲的碗中︰“晴妹妹，你也吃。”

    兩人對視一笑，邊吃菜邊低聲的閑聊了起來。

    小姐們這邊小動作頻頻，分作了三撥小聲說話。少爺們那邊卻熱鬧多了。

    沈奕鳴年齡最大，已是個英姿勃勃的少年模樣。在滄州最愛騎馬射箭，比起整日關在府苦讀的沈奕文等人卻是多了不少見識和閱歷。此刻正在給弟弟們談論起馴馬養馬之道，一臉的驕傲自得。

    但凡是男孩子，沒有不愛馬的。沈府里也豢養著十幾匹好馬，不過，沈奕文年齡尚小，平日里出府只能坐馬車，騎馬卻是不會的。沈奕軒和沈奕風兩人自然也是一樣的情況。

    三人一起把脖子伸長了聽沈奕鳴說起這些趣事，羨慕的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聽到激動處，沈奕文一臉向往渴望之色︰“若是我也能像大哥一樣會騎馬就好了。”沈奕軒和沈奕風也連連點頭。

    沈奕鳴爽朗的一笑︰“這有何難事，待明日有空我教你們好了。”

    沈奕文先是一喜，接著便苦著臉嘆氣︰“我們今天休息，明天開始得去上課。”每天這麼多的課程要學，時間排的緊緊的。哪里有時間嘛！

    沈奕軒插嘴道︰“中午倒是有些時間，只不過短了一些。”

    沈奕鳴眨眨眼，笑嘻嘻的說道︰“時間短一點也無所謂，就中午好了。”

    沈奕文大喜，高興的一把摟住沈奕鳴︰“多謝大哥！”

    幾位少爺有說有笑分外親熱的模樣落在了另一桌的沈楠和沈霖眼中，各自都覺得安慰。

    沈楠捋著胡須微笑，說道︰“鳴哥兒在滄州待了幾年，我不知請了多少西席先生，可他就是讀不進去。倒是對騎馬射箭之術頗感興趣。誒，都是我慣壞了他！”口中雖然是責怪，可神色分明是滿滿的驕傲。

    沈霖哪里能看不出沈楠的心思，笑著贊道︰“鳴哥兒這樣也挺好，日後走武舉之路也是可行的。”

    當今聖上注重人才的選舉，不僅設立了科舉，還特別設立了武舉。

    相較繁雜的科舉制度而言，武舉制度要簡單一些。每年十月開考，設立騎馬射箭舉重武術表演等項目。若是能考中，就能被選進御林軍。

    若是表現優異出色，進了武舉三甲，則有機會面見聖上，說不定就能被欽點為武狀元呢！

    朝廷里本就文官武官平分秋色，文官安邦治國，武官守衛疆土。若不是讀書那塊料，走武舉這條路也是很好的選擇。

    沈楠聽了此話，心里自然高興，和沈霖頻頻舉杯。

    這一邊，沈老太太也在親切的和方氏說話︰“這次回來可要多住些日子才是。”

    方氏笑著說道︰“老太太說的是，兒媳這次回來，正打算多住些日子呢！”不然，也不會大老遠的跑回來，還帶上所有的兒女。

    齊氏聽出了點意味來，微笑著問道︰“大嫂，鳴哥兒和華姐兒的年齡都不算小了。也該操心操心了。”若不是因為這個，方氏也不至于為了她過個生辰就舉家回來這麼隆重。

    方氏被說中了心思，點了點頭︰“滄州那地方，天高地遠，又冷的要命。我可舍不得讓鳴哥兒華姐兒在那邊說親。這次回來住些日子，倒是想探聽探聽有沒有合適的。得麻煩弟妹幫著操心呢！”

    齊氏身為沈家當家主母，平日里社交廣闊，認識的貴族婦女極多。若是有齊氏幫著出面操持，這事情可就容易多了。

    沈老太太雖然並不把方氏放在心上，可沈奕鳴和沈宜華都是沈家的兒女，這親事可馬虎不得。聞言向齊氏看了過去。

    當著沈老太太的面，齊氏不好不答應，還得笑的愉快開心︰“大嫂說這話可就見外了。鳴哥兒華姐兒是我的親佷兒親佷女，我不關心誰關心。說句不客氣的話，我在心里可是拿當自己的兒女看待的。有什麼需要我做的，說一聲就是了。”

    方氏歡喜的道謝，齊氏連忙謙讓幾句。一副妯娌和睦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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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9:29 PM

第四十二章 出盡洋相（一）

    第二天，書房里便多了三個人。自然是沈宜華沈宜馨沈宜敏三姐妹。

    這也是方氏的提議。既然這次回來打算多住一陣子，女兒們日日無事可干也不太好，索性一起送到書房里來學習。

    齊氏自然無所謂的點了頭。反正教習們都是花了重金請來的，多幾個少幾個花費都一樣。

    于是，書房里便臨時加了三張桌子。

    好在屋子寬敞，倒也不嫌擁擠。

    陳夫子慣性的板著一張臉孔，一一的發問。

    沈宜華對答如流︰“我學過《女誡》，還學過《女論語》，四書五經也讀過一些，只是程度遠不及蓮妹妹和芳妹妹。”

    沈宜蓮抿唇一笑︰“華姐姐可真是謙虛，夫子可別聽了她的自謙之詞。”

    陳夫子難得的露出一絲微笑，頗為欣賞沈宜華的內斂矜持，吩咐沈宜華坐在沈宜蓮身邊的桌子上。

    然後，便輪到沈宜馨。

    同樣的問題，沈宜馨便有些結結巴巴︰“我、我平日里跟著大姐一起讀書，只是學的不太好。”聲音越說越小。

    陳夫子微微皺眉，不動聲色的吩咐她坐在沈宜蓉身邊的桌子上。顯然是把她和沈宜蓉的學習進程放在一起了。

    若雲坐在位置上，不由得看向沈宜敏。

    沈宜敏今日穿著一身大紅的衫子，下面配著蔥綠的裙子，臉上照例敷了些脂粉。頭上戴著兩朵大大的大紅絹花。

    很……惹眼……

    若雲很厚道的用個中庸的詞語形容沈宜敏這一身打扮。其實，沈宜敏長的還過得去，若是穿的得體一些，看起來倒也不失清秀。偏偏她打扮成這個樣子……

    看了看周圍的姐妹，不用懷疑，都在偷樂呢！

    真期待待會兒上禮儀課，不知道季夫子會怎麼數落沈宜敏呢！

    記得有一次，沈宜蓉特地插了一支垂著長長流蘇的金釵，那支金釵做工精美，瓖嵌著碩大的珍珠，走路時流蘇不時的晃動，著實美麗耀目。她美滋滋了一個早上。季夫子留意到了，微笑著說道︰“三小姐，不知你今年貴庚？”

    沈宜蓉也沒察覺出什麼不對勁來，很自然的應道︰“十歲，夫子，你怎麼連這個都忘了？”

    季夫子似笑非笑的說道︰“本來倒是記得的，只是被三小姐這金釵一晃，便有些頭暈，記得不大清楚了。”

    若雲拼命忍住笑意，再一看沈宜蓮和沈宜芳，早樂的掩嘴偷笑了。

    陳夫子愛板著臉孔訓人，人人都怕她。可若論起言辭厲害，還是要數季夫子。更厲害的是，季夫子在數落人的時候，還是那副溫柔淡然的模樣。乍聽那話語也沒什麼，細細一品味，卻讓人羞臊的沒地方待。

    沈宜蓉當時就紅了臉，恨不得立刻把那根金釵從頭上拔下來。

    季夫子微笑著繼續說道︰“打扮得體，穿著合宜，什麼樣的年齡便該有什麼樣的裝扮。這些，相信三小姐也應該知道的。”

    這種華貴的金釵並不適合年齡太小的女孩子，十六歲以上的少女最佳。就算沈宜蓮戴了，也由點為時過早。更何況只有十歲的沈宜蓉？不但沒顯出華貴美麗的效果，反而有點小孩子偷戴大人飾物的可笑。

    季夫子句句溫和，卻比責罵更讓人無地自容。

    沈宜蓉期期艾艾的應了。從此之後，再不敢隨意亂穿戴了。

    想起這一段趣事，若雲有些壞心眼的偷樂了。嘿，今天肯定有樂子瞧了。

    陳夫子目光落到沈宜敏身上，眉頭開始皺了起來。想說什麼，終于又忍住了。改而發問︰“不知敏小姐曾讀過哪些……”

    還沒等陳夫子問完，沈宜敏便挺起了胸膛，大聲的應道︰“回夫子，我和大姐二姐一起讀書，認識很多字了，還會寫字。還有，能背出許多詩句。”

    中氣十足的回答在書房里回響，把窗子外樹枝上打盹的小鳥都驚的抬起了頭。

    陳夫子向來不喜學生打斷她的問話，更不喜學生誇誇其談。今日，沈宜敏算是兩條並犯。

    陳夫子不悅了，板著臉孔“哦”了一聲。

    若是換了知曉她脾氣的，定然早就收斂一些，以免死的太過難看。奈何沈宜敏不會看臉色行事，兀自興致勃勃的說道︰“夫子，我可沒騙你，我真的會背很多很多的詩句。要不，你隨便考考我吧！”

    沈宜華微微皺眉，這個三妹在家里最得寵，被母親慣出了一堆毛病。這好說大話就是其中一個。別人不清楚，她卻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沈宜敏最多也就能背幾首簡單的唐詩罷了。偏偏在這兒大放厥詞……

    陳夫子笑了︰“真的麼？那我可要考一考敏小姐了。”

    若雲一看到陳夫子這笑容，不由得瑟縮了一下肩膀。

    陳夫子啊陳夫子，你還是別笑了。一看你這笑容，我怎麼覺得心里那麼寒磣呢！

    沈宜敏信心滿滿的昂首答道︰“夫子盡管問吧！”

    陳夫子當然不會客氣，張口即來︰“詩經里最有名的詩篇是《關雎》，就請三小姐把這篇背一背吧！”

    關……關雎？

    沈宜敏的笑容有些僵硬︰“這個，太長了一點。夫子還是問個簡單一點的吧！”

    陳夫子俾睨了她一眼，淡淡的說道︰“那就背一首《琵琶行》吧！”

    沈宜敏笑不出來了，結結巴巴的說道︰“這個，也太長了……”

    陳夫子沒生氣，只是又列舉了其他幾個名字。

    沈宜敏的臉色越來越尷尬，不停的搖頭。

    沈宜馨心地最軟，不忍心見沈宜敏這等慘狀，悄悄的扭過了頭去。沈宜華也是差不多反應。

    沈宜蓉卻是看的眉開眼笑，若不是時機不恰當，早捧腹大笑了。

    若雲咬著嘴唇，忍住笑意，反復告誡自己︰嘲笑別人是不對的行為，有禮貌有涵養的小姐是不可以這樣的。

    陳夫子收拾了沈宜敏一通之後，總算好心放過了沈宜敏一馬︰“敏小姐，你就坐在四小姐旁邊這張桌子上吧！”

    沈宜敏兀自嘴硬︰“夫子，還是讓我和二姐她們坐一起吧！”她可比若雲足足大了兩歲呢，若是和若雲學一樣的東西豈不是讓人笑掉了大牙？

    尤其是擠眉弄眼在看熱鬧的沈宜蓉面前，她絕不能丟這個臉。

    陳夫子沉下了臉，不快的說道︰“請敏小姐速速坐下，別耽誤了我上課的時間。”竟是一點商量的余地都沒有。

    沈宜敏下不來台，磨磨蹭蹭的坐到了若雲身邊的那張桌子上。

    陳夫子目光一掃，沒人再敢多看沈宜敏一眼，各自低頭看起書來。

    若雲乖巧的把昨日練習的字奉上，陳夫子一一翻看，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四小姐天資不算最好，可是非常的勤奮用功，進展倒是很快。這些日子四小姐每天努力的練字，她也都看在了眼底。

    陳夫子欣賞的方式便是，再加重一些課余任務。

    玉不琢不成器，這道理誰都懂。陳夫子在執行上向來不遺余力。

    讓陳夫子驚訝的是，四小姐從未叫苦，更未偷過懶。每次布置的任務都是超額完成。

    嗯，褥子可教也！

    陳夫子提起筆，無情的在紙上圈出幾個字來，然後數落道︰“四小姐，字好不好，關鍵在于下筆者有沒有力道有沒有用心在寫，其次才是筆畫和間架結構。你看看這幾個字，落筆輕飄飄的，毫無力道……”

    若雲低著頭乖乖挨訓，不敢辯駁。

    作為初學初練字者，她能寫成這樣子其實已經很不容易。不知道費了多少心思。只是，陳夫子的要求也太嚴格了些。

    沈家小姐們看似認真讀書，其實一個個耳朵都豎的老長在聽著呢！

    沈宜蓮回頭悄悄拋了一個同情的眼神過來。沈宜馨也是滿臉不忍。

    沈宜敏剛才大大丟了人，正在郁悶窩火當中。現在見最小的四妹被夫子訓的抬不起頭來，心里倒是頗為暢快。

    陳夫子的訓話終于在一炷香之後告一段落︰“……好了，我也不再多說了。還請四小姐繼續練習‘永’這個字。”

    卻不說要寫幾張。

    若雲卻是一聽就懂，毅然點頭︰“知道了，夫子。”

    一直練到讓陳夫子滿意為止，就是這個意思了。

    待見到若雲低頭認真的提筆練字，陳夫子總算滿意了，開始轉悠到其他小姐身邊。

    今天新來了三位小姐讀書，陳夫子似乎打定主意要來個下馬威一般。居然一個個的檢查學習進度，然後，無一例外的，人人都被訓斥了幾句。就連一向最得陳夫子歡心的沈宜蓮也無可避免被數落了幾句。

    沈宜蓮心里覺得憋屈，臉上卻絲毫不敢表露。陳夫子訓人的時候，乖乖聽著就好，若是敢辯駁頂嘴，那才是後果堪憂呢！

    沈宜馨膽子最小，被數落了幾句，眼淚都落了下來。

    嚴厲的陳夫子沒有多少憐惜之心，淡淡的說了一句︰“馨小姐若是覺得委屈了，不學也罷！”

    板起面孔的陳夫子真是讓人打心底里害怕。

    沈宜馨不敢再哭，胡亂的抹了兩把眼淚，就低頭繼續看起書來。

    沈宜敏不敢再怠慢，也跟著埋頭苦讀。一時之間，書房里書聲朗朗。

    陳夫子掃視一眼，終於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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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9:29 PM

第四十三章 出盡洋相（二）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課，待陳夫子的身影一消失，沈家小姐們立刻都松了口氣。

    沈宜華扭過頭問沈宜蓮︰“陳夫子每日都是如此麼？”若是天天都這等脾氣，可真是夠受的。

    沈宜蓮輕笑出聲︰“倒也不是，今日特別的嚴厲一些。”

    這就好，沈宜華稍稍放了心。

    沈宜芳撅起了嘴，有些不滿︰“我的文章已經背的夠流利的了，陳夫子還是不滿意。真不知道要做到什麼地步才行。”本以為能得到夫子的表揚，沒料到還是被挑刺，沈二小姐的心情很不爽。

    沈宜蓮安撫道︰“你也別放在心上了，我們一個個誰也沒躲的過，不都被夫子訓了嘛！”也就是說，陳夫子想挑毛病的時候，總能找到理由的。

    這倒也是，沈宜芳不由得點了點頭。

    要論今日誰被整治的最慘，自然莫過于新來的沈宜敏，另外，就是最小的四妹了。這麼比較，沈宜芳的心情好了許多。

    沈宜敏忿忿的起身，牢騷滿腹︰“這個陳夫子脾氣真是差勁，居然敢板著臉孔來訓斥我們。哼，也不看看她自己是什麼身份，不就是花錢聘來的西席麼？改日稟報三嬸一聲，攆她走人。重請一個脾氣溫和的夫子來。”

    這口氣……

    沈宜蓮和沈宜芳面面相覷，很有默契的住了嘴。

    沈宜蓉可沒這麼好的涵養，不客氣的嘲笑道︰“敏姐姐好大的口氣，你大概不知道吧！陳夫子可是京城里最最出名的女夫子，學問高的很。母親花了重金，又請了和她相熟的人說情，她才肯來的。”

    但凡才氣高的人，總有三分傲氣。陳夫子雖然是一介女子，可讀書人的清高自傲一樣不缺。沈家幾位小姐都被陳夫子治的服服帖帖，就連齊氏見了陳夫子也很是客氣。

    沈宜敏被噎住了，有些下不來台，半晌，才不滿的嘟噥︰“沒見過這麼大脾氣的，凶的要命。”

    沈家四姐妹一起偷笑。

    沈宜敏很快就會知道她錯了。和季夫子比起來，陳夫子只不過愛板著臉孔罷了。真正厲害的，是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季夫子啊！

    沈宜敏自然不知道大家都在偷笑什麼，只以為各人還在笑她剛才出丑的事情，不悅的扭過了頭去生悶氣。

    方氏育有一子兩女，對小女兒沈宜敏最是疼愛。在滄州，人人都讓著沈宜敏一頭，再加上方氏的溺愛，造成了沈宜敏自高自大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沈宜華過來，柔聲安慰了沈宜敏幾句。沈宜馨也湊了過去附和。

    一個哄一個捧，總算是把沈宜敏哄的轉嗔為喜……

    若雲在一邊看著，倒是對沈宜敏生出了幾分羨慕之情來。沈宜敏的姐姐們對她倒是真的不錯呢！

    季夫子進來的時候，帶著一陣淡淡的香氣。

    若雲鼻子很靈，一聞便知這是茉莉花瓣的香氣。女子身上帶著香味自然是很高雅很有品位的事情。有的是因為擦了上好的香粉，也有的是因為慣愛用花露泡澡。更普遍的，則是佩戴香囊。

    香囊大多精致小巧，里面塞些曬干的花瓣即可。佩戴在腰間，隨著走路的節奏輕微的搖曳，還能增添幾分風情，是女子最喜歡佩戴的飾物之一。

    季夫子今日便是佩戴了一個淺紫色繡著素色花紋的香囊，淡淡的茉莉香氣便是從香囊里面散發出來的。

    沈家小姐們一起起身給季夫子問安。

    沈宜華端正自持，目光不輕易亂瞟。沈宜馨畏畏縮縮，不敢四處亂看。唯有沈宜敏膽子最大，滴溜溜的眼珠在季夫子身上轉來轉去。眼里絲毫不掩飾驚艷之色。

    初見季夫子，難免都會有這種眼前一亮的感覺。若雲很能體會沈宜敏的心情。也在悄悄為沈宜敏哀嘆，

    瞧瞧，一開始便犯了季夫子的忌諱。可以想見，今天沈宜敏會過的很“刻骨銘心”……

    季夫子一早得了消息，知道多了三個學生，並不驚訝。只是目光在新來的三位小姐身上打了個轉，然後，嘴角浮起了笑意。

    熟知季夫子脾氣的沈家四姐妹一起為沈宜敏哀悼起來。

    果然，季夫子緩緩的走到了沈宜敏身邊，也不出聲，只是上下打量了幾眼。

    沈宜敏挺起了胸膛，沾沾自喜的得意著。看看，還是這位夫子好啊，長的又美脾氣又好，笑容溫柔的很呢！

    還沒等沈宜敏自我陶醉完，就聽一個動聽的聲音響了起來︰“敢問一聲，這位小姑娘是誰？”

    沈宜敏朗聲答道︰“我叫沈宜敏，排行第三。”

    “哦？”季夫子還是那副溫柔的笑容︰“原來是敏小姐啊！我還以為是哪個不知進退的丫頭跑了進來呢！”

    沈宜敏有些發懵，這話怎麼聽著這麼別扭呢？

    她不確定的看了季夫子一眼，說道︰“夫子，我可是正經的沈家小姐。”

    季夫子又是嫣然一笑︰“都怪我眼拙，竟然沒看出來。”分明是在譏諷沈宜敏沒有小姐的氣質和風範。

    沈宜敏再遲鈍也聽出不對勁了，一時愣在當場。

    若雲忍住笑意，再看沈宜蓮等人，也都在看熱鬧。想想也是，只要這把火別燒到自己身上來，看季夫子損人其實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沈宜華和沈宜馨既不敢幫腔，又不忍心跟著一起看熱鬧，對視一眼，各自扭過了頭去。

    沈宜敏若是識趣，此刻便該老實安分些，也免得自取其辱。偏偏她還要打破砂鍋問到底︰“夫子，你為什麼沒看出來？”

    季夫子溫和的說道︰“沈家小姐們穿著打扮都很得體，氣質風度都很出眾，一看便知。敏小姐反其道而行之，這份勇氣，讓我好生佩服。”

    大紅配蔥綠，臉上抹脂粉，頭上還戴大紅的絹花，更可怕的是一邊一朵自以為對稱。這樣穿戴簡直毫無品味可言。

    季夫子覺得自己很厚道，沒說沈宜敏像小媒婆已經算是很留顏面了。

    忍不住了，實在忍不住了。沈宜蓉第一個破功，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她這一笑，連帶著沈宜蓮和沈宜芳也輕笑出聲。

    若雲還算厚道，扭過了頭去偷笑，總算沒笑出聲來。

    沈宜敏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然後再變紅再變白。讓人嘆為觀止。

    什麼叫言詞如刀，她總算領教了。

    季夫子不理難堪的沈宜敏，親切的走到沈宜華身邊，詢問了幾句。沈宜華應對倒是頗為得體，一副大家閨秀的風範。季夫子顯然很滿意，微笑著點了點頭。然後便看向沈宜馨。

    沈宜馨身子不自覺的瑟縮了一下，然後低下了頭。

    季夫子不動聲色的說道︰“在公共場合與人相處，若是連正眼看別人的勇氣都沒有，那何必出來？還不如天天待在屋子里。”

    雖然沒有指名道姓，可人人都知道這是數落沈宜馨的。

    沈宜馨臉色一白，不敢再低著頭，顫巍巍的抬起頭來。可那眼神卻閃閃躲躲，毫無自信和氣度可言。

    季夫子沒有動怒，只是繼續淡淡的說道︰“沈家的小姐，走出去都是落落大方氣度出眾。希望馨小姐好好努力，不要給沈家丟人才是。”這副模樣，讓外人見了，豈不是讓人暗地嘲笑沈家教女無方？

    這話說的可有點重了。

    沈宜馨的眼淚在眼眶里直打轉。

    若雲同情的看了沈宜馨一眼。幾個夫子中，就數季夫子要求最高標準最嚴苛，偏偏數落人的時候還是那副笑語盈盈的樣子。讓人分外感受到話語的犀利和無情。

    若雲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決定暫時明哲保身。

    季夫子妙目在眾人臉上一掃，淡淡的吩咐︰“今日練習走路，請各位小姐隨我到花園里來。”

    花園里有個假山，假山旁邊有塊空地。自然少不了大塊石頭雕琢成的石幾和石凳。

    季夫子盈盈落座，笑著說道︰“請各位小姐一一從這邊走到那顆樹下，然後再回來即可。”

    沈宜華年紀最大，自然領頭先行。再然後便是沈宜蓮沈宜芳等人。

    正所謂笑不露齒行不露足，走路的時候，也要分外注意姿態。不可太快，也不能太慢，最好是不疾不徐翩然前行。

    季夫子笑吟吟的看著，不時的出聲指點︰“……二小姐，走路時切忌動作過大，腳動裙擺不動才最好看。”沈宜芳立刻慢了下來。

    “馨小姐，抬頭挺胸收腹，正視前方。”沈宜馨一一照做，不敢怠慢。

    “三小姐，你的繡鞋倒是很好看。你走上一圈，誰都看的清清楚楚。”沈宜蓉紅著臉將步子邁的小一點。

    “敏小姐，你的手打算捉什麼？”沈宜敏尷尬的將無意中握起的手放平，垂在身側。

    輪到若雲了。

    若雲吸取各位姐姐的慘痛經驗，抬頭挺胸收腹，正視前方，將手垂于身體兩側，不疾不徐的往前走。步子邁的不大也不小，裙擺微動而已。

    一陣微風吹過，拂起若雲臉頰邊的兩縷發絲。

    遠望去，翩然而來的少女笑意瑩然，雙眸漆黑明亮，美的如畫中人。

    季夫子微笑贊道︰“四小姐果然很有悟性。”

    完美過關！若雲心里一陣雀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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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9:30 PM

第四十四章 姐妹齊心

    若雲的精彩表現得到了季夫子的稱贊，這下可不得了，其余幾位沈家小姐一起唰的看了過來。

    那目光里，有嫉妒的，有不屑的，有不服氣的，就是沒有真心替她歡喜的。只有沈宜馨微笑著沖她點了點頭。

    若雲早有心理準備，很是坦然的走了過去。

    若是連這點小小的陣仗都害怕，日後又如何能坦然面對昔日的故人？

    從下定決心要好好磨練自己的那一天開始，若雲便拋開了心底那一絲膽怯和退縮。

    經歷過了生死的慘痛經驗之後，人會爆發出自己都想象不到的潛力。此刻的若雲，早已悄然的脫胎換骨，慢慢的變得自信堅強，變得勇敢堅定。

    昔日的毛毛蟲，遲早有一日破繭而出，變成最最美麗的蝴蝶。

    散學之後，齊氏派了秋露過來請沈家小姐們一起去共進午飯。

    到了那里一看，方氏赫然也在場。

    方氏憐愛的看了自己的兩個女兒一眼，慈愛的問道︰“今天上課感覺如何？能不能聽的懂？”卻是看都沒看沈宜馨一眼。

    沈宜馨早已習慣這等差別待遇，靜靜的站在一邊。她的懦弱和膽怯還有那一絲小家子氣，便是被這樣長期的忽視和無視培養出來的。

    方氏並不打她罵她，只是從來不正眼看她而已。

    沈宜華微笑著應道︰“勉強能聽的懂，不過，比起蓮妹妹和芳妹妹，我這個做姐姐的，真是差的太遠了。”

    沈宜芳到了齊氏面前，話便多了起來，聞言笑道︰“華姐姐最是謙虛客氣了，明明被夫子稱贊了好幾次，偏要這麼說，豈不是讓我臊的頭都抬不起來麼？”

    齊氏欣賞的看了沈宜華一眼，心里暗暗點頭。

    端莊有禮，溫柔賢淑，謙虛自持，果然是個好姑娘。日後若是有機會，倒是要在她的親事上稍微盡份心意呢！

    沈宜敏不滿的扁著嘴，撒嬌道︰“母親，今天上午的兩位夫子都好凶哦！也不知怎麼的，總是針對我。我被罵的可慘了。”

    方氏最最疼愛沈宜敏，近乎溺愛的地步，聞言當然有些心疼。卻又礙于齊氏在一邊，只得柔聲安撫︰“你好好用功表現，夫子自然就不會罵你了。”心里卻很是不以為然。

    這些夫子膽子未免也太大了，居然連堂堂的沈家小姐也敢罵。

    在滄州的時候，方氏也請了夫子上門教導女兒。只是，稍有個不如意，便重請一個。哪里有夫子敢罵寶貝女兒這等事情發生？

    齊氏不動聲色的看了方氏一眼，對著沈宜敏笑道︰“敏姐兒，是哪個夫子給你氣受了？你盡管告訴三嬸，我日後一定數落她們幾句。”

    這當然是客套話。

    不過，沈宜敏可聽不出來。她的眼楮頓時亮了，喋喋不休的告起狀來︰“陳夫子處處為難我，非要我背那種又長又難的詩篇。見我背不上來，便故意再指一個更長更難背的，成心讓我難堪。”對自己吹噓在前一事卻是只字不提。

    齊氏維持得體的微笑，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沈宜敏越發說的起勁︰“還有那個季夫子，一上來便對我冷嘲熱諷，還取笑我穿衣打扮沒有品位。三嬸，我今天被訓的可慘了。你可要替我主持公道。”

    齊氏略一打量沈宜敏今日的穿著，忍住笑意，一本正經的繼續點頭。

    這一番話，惹得沈家姐妹幾個一起掩嘴偷笑。早上那一幕幕有趣的情景又都浮現在了眼前。

    沈宜蓉促狹的咳了一聲︰“是啊，季夫子說話真的太過刻薄了。”接著，故意繪聲繪色的把季夫子如何奚落沈宜敏的橋段學了一遍。

    齊氏臉上的笑意逐漸加深。

    方氏越聽越不是滋味，又不好表現出來，心里隱隱的有些窩火。

    沈宜敏聽不出沈宜蓉的不懷好意，還以為沈宜蓉在為自己打抱不平，連連跟著點頭附和。

    若雲忍笑忍的很痛苦，快內傷了。只好扭過頭去偷樂。這一扭頭不要緊，居然看到沈宜蓮和沈宜芳也在拼命忍住笑意。感情大家都樂不可支呢！

    沈宜馨也是想笑不敢笑，唯恐惹惱了刁蠻的沈宜敏，一直低著頭。只是嘴角隱隱有笑渦。

    沈宜華早聽出不對勁來了，眉頭微蹙，又不好意思打斷沈宜蓉說話。

    待沈宜蓉話音一落，沈宜華連忙扯開話題︰“好了，三妹，別再說這些了。夫子要求嚴厲點，也是件好事，總歸都是為了我們好。”再說下去，簡直就是丟人現眼到家了。

    沈宜敏雖然任性，倒是一向肯聽這個大姐的話，聞言不情願的閉上了嘴。

    閑話結束，各人紛紛落座。

    沈家少爺們來的總是遲一些。由此也能看出，幾位少爺的功課比起小姐們來更要繁重的多。

    沈奕文幾人的心思完全不在吃飯上，興致勃勃的討論起飯後去騎馬的事宜。

    齊氏聽了，微微皺眉︰“你們幾個，下午還有課要上。中午消停會兒，回院子睡覺休息去。”騎馬本就耗費體力，又比較危險，還是少踫為好。

    沈奕文立刻露出大大的笑容不停的哀求︰“母親，我們只是看大哥騎馬，不會怎麼累的。你就讓我們去吧！”

    沈奕軒也是一臉可憐兮兮的樣子，頭點的像小雞啄米一般︰“就是就是，我們保證，只是看看而已。”能不能做到是另一回事，總之先把齊氏哄好了再說。

    沈奕鳴也跟著幫腔︰“三嬸，你就放心吧！我在滄州有專門的師傅教我騎馬射箭，馬術雖然還比不上成年男子，但是在同齡人當中，能超過我的可沒幾個。我今日就是讓弟弟們開開眼界，不會讓他們胡亂試著騎馬的。”

    方氏不無自豪的接口︰“鳴哥兒的馬術確實一流，弟妹盡管放心。”

    齊氏猶豫了片刻，終于點頭應了。

    沈奕文等弟兄三個一起歡呼起來。

    沈宜芳在一邊看著心癢癢的，忽然提議道︰“母親，女兒也想跟著去看一看。”

    齊氏被嚇了一跳，嗔怪的看了她一眼︰“盡是胡扯！女孩子家湊什麼熱鬧。”

    沈宜芳扯著齊氏的袖子撒嬌︰“我們幾個站的遠遠的看幾眼，不會有任何危險的。母親，你就答應了嘛！”然後連連沖沈宜蓮使眼色。

    關鍵時候，姐妹還是很齊心的。

    沈宜蓮微笑著說道︰“母親請放心，我一定看著二妹，片刻不離。絕不讓二妹亂跑。”

    沈宜蓉機靈的接道︰“就是，我也跟在二姐的身邊，保證不讓二姐少了一根頭發絲。”

    若雲不用發話，只是連連點頭，順便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楮看著齊氏。

    齊氏敗下陣來，嘆氣搖頭︰“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飯廳里頓時響起了歡呼聲！沈家小姐們難得的拋開了季夫子諄諄教導的禮儀風範，開心的笑作一團。

    沈家所有的少爺小姐們一起奔赴沈家的馬廄，這陣仗委實太過壯觀。一路上引來了丫鬟婆子們的紛紛注目。

    若雲走在最後面，臉上滿是笑意。

    真是意料不到的福利呢！

    身為女子，總是被一大堆的規矩束縛著，這也不能做，那也不可以做。每日生活的地方便是這個大宅院，難得有出門的機會。

    就算偶爾有了出門的機會，也要坐在馬車里或是轎子里被關的嚴嚴實實的，簡直是從一個大籠子到一個小籠子里。

    身為一個丫鬟，若雲也沒有多少自由。

    往日里，蕭婉君到哪里她便跟著到哪里，基本上沒有見世面的機會。到後來，蕭婉君嫁到了王府之後，情況稍有改善。

    每次蕭婉君乘著轎子，若雲便站在轎子外。雖然只能走馬看花過過眼癮，可對若雲來說，已經是件很開心的事情了。

    每次遇到出府的時候，都是若雲最最雀躍欣喜的時刻。哪怕是看著街道兩邊來來往往川流不息的人群，哪怕是看看進進出出忙碌不停的鋪子酒樓，也覺得愉快。

    屈指算來，她做了沈家四小姐也有一個多月了。在這一個多月里，她只見到沈府這一方天地，從未有過出門的機會呢！

    沒想到今日居然可以欣賞沈家幾位少爺騎馬的英姿，嗯，不容錯過啊！

    若雲笑盈盈的，腳步輕快。

    沈宜敏正在大肆吹噓著︰“……你們可沒見過，我大哥騎馬的時候最是瀟灑好看了。滄州城里的大姑娘小媳婦只要見了，誰不是兩眼看的發直？要不是我母親想給大哥在京城這邊找個媳婦兒，上門提親的早就踏破門檻兒了。”

    這一席話把沈家姐們都逗樂了。

    沈家姐妹們大都正值微妙的年齡，對“媳婦”“提親”這些字眼敏感的很。誰也不好意思大咧咧的像沈宜敏這般輕易說出口。

    沈宜華面頰微紅，瞪了沈宜敏一眼︰“說話注意些，看看你，哪里還像個姑娘家。”

    沈宜敏笑嘻嘻的扮了個鬼臉。

    沈宜蓉雖然和沈宜敏不對頭，但是對這個話題著實感興趣，好奇的追問道︰“你說的都是真的麼？”

    沈宜敏不無驕傲的挺起了胸膛︰“當然是真的，我沈宜敏什麼時候吹過牛。”

    呃，這句話就是不折不扣的吹牛皮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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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9:31 PM

第四十五章 馬上英姿

    說說笑笑中，沈家的馬廄近在眼前。

    沈家的馬廄佔地極廣，蓋的高高長長的一排，簡直比普通的房子還要氣派。前面有一大塊空地，供平時遛馬用。

    馬廄里養著約有十幾匹馬，自然都是好馬。一匹匹養的膘肥體壯皮毛光滑精神之極。平日里，沈府的主子們出行，只需說一聲，馬夫自然會套好馬車。

    沈奕鳴一一打量過去，口中嘖嘖稱贊︰“都是上好的馬，日日養在馬廄里，只能拉車，也太過憋屈了。”說著，已是興致勃勃的一匹一匹看了起來。

    沈奕文等人緊緊跟在後面，一起跟著看熱鬧。

    若雲跟在沈家小姐們的後面，離的遠遠的看著，倒是沒有湊過去。

    沈奕鳴眼光極佳，一眼便挑中了一匹棗紅色的馬，笑著對馬夫說道︰“把這匹牽出來。”

    馬夫殷勤的奉承道︰“少爺真是好眼光，這匹馬是今年剛買進府里來的。要論起腳力，可比這些養了幾年的馬強多了。不過，這馬訓練時間不久，還有些野性……”

    沈奕鳴哈哈一笑︰“本少爺就喜歡有野性的馬，快點牽出來，我就挑它了。”

    沈奕鳴本就長的俊朗，騎在馬上更是顯得英姿勃勃，那種翩翩少年的風采如同夏日驕陽般耀眼。

    沈奕文幾人看的連連鼓掌倒好不停的拍手，沈家的小姐們也難得的拋卻了端正守禮那一套，隨著馬上少年的精彩騎術紛紛尖叫吶喊。

    若雲悄悄打量身邊的姐妹，不由得會心一笑。

    沈宜芳興奮的俏臉通紅，和沈宜蓉一起大聲叫好，哪里還有平日的淑女風範。就連沈宜蓮也是笑語瑩然的在和身側的沈宜華竊竊私語。

    沈宜敏最是誇張，又蹦又跳，像個野猴子一般上躥下跳沒個安分的時候。

    丫鬟們一個個眼里閃出亮光，紛紛看向那個英姿颯爽的馬上少年。

    若雲總算有幾分自制力，笑著看了會兒，便收回了目光。

    沈奕鳴的騎術確實很好，不過，比起世子來，還是差了很多……

    想起生命中唯一的男人，若雲的心隱隱的抽痛起來。

    當年的她，不知多少次痴痴的仰望著那個俊美不凡的男人騎著駿馬沖出王府的大門。那個馬背上的英姿留下的印象太過深刻，深刻的似乎刻在心上，永遠也無法忘懷……

    只是對世子而言，她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通房丫鬟。只有在蕭婉君不方便的時候，才會派她伺候一晚半晚。

    不知是否是她太過幸運，在一個月只侍寢過一兩次的情況下，居然那麼湊巧的有了身孕。然後，蕭婉君便果斷的依著原來的計劃，對外宣傳她生了病。將她送到了莊子上“養病”。然後，不到一年她便“重病身亡”……

    沒人會懷疑蕭婉君說假話。

    更沒人會來關心她這樣一個身份低微的丫鬟。

    她的死，便像個微不足道的水花一般，激不起任何的波浪。

    只怕，世子也不會對少她這樣一個暖床的丫鬟有什麼感覺吧……

    一只手怯生生的拉了拉她的胳膊︰“晴姐兒，你的臉色好難看。怎麼了？不舒服麼？”卻是身邊的沈宜馨留意到了若雲異樣的沉默。

    若雲掩飾的一笑︰“沒有，我好的很呢！”然後佯裝無事的繼續看著場中的少年們騎馬。

    想的再多也無濟于事，徒惹傷感罷了。不想也罷！

    沈奕文終于按捺不住了，躍躍欲試的要試試騎馬的感覺。早把答應了齊氏“絕不騎馬”的事情拋到了腦後。

    沈奕鳴坐在馬上爽朗的一笑︰“文弟，你讓馬夫為你另挑一匹溫馴一些的馬吧！這一匹性子比較烈，野性未消，不大適合初學者。”

    沈奕文知道自己的斤兩，聞言也不反駁，笑著點了點頭。

    沈奕軒也躍躍欲試的跟著一起進了馬廄，興致勃勃的挑起馬來。

    沈奕風年齡最小，個頭還沒馬高，只得眼巴巴的看著哥哥們一個個的挑了合意的馬牽了出來。

    沈宜蓉笑著喊了沈奕風過來︰“你這點個頭，還是老實點，和我們一起站在這兒看看熱鬧吧！”沈奕風扁扁嘴，委屈的點頭應了。

    場上分外的熱鬧，沈奕文個頭稍微高一些，在沈奕鳴的幫助下順利的爬到了馬背上。沈奕軒試了幾次也沒能成功，又是著急又是羞惱。

    這麼多雙眼楮在看著呢，堂堂沈家二少爺可丟不起這個人。

    沈奕軒賭氣似的揪緊了韁繩往馬上爬，熟料那匹溫馴的不能再溫馴的馬被勒痛了之後居然發起了小脾氣，屁股一甩，便將沈奕軒甩落了下馬。

    只聽“誒喲”一聲，沈奕軒被摔到了地上，屁股重重的落了地。疼的沈奕軒毫不猶豫的流下了男兒淚。

    這個突變讓在場的眾人都是一驚，紛紛圍上前去查看。

    沈宜芳最是焦急，一路跑到了沈奕軒身邊蹲下，急急的查看沈奕軒摔的怎麼樣了。一干姐妹一起湊了過去以示關心。

    沈奕鳴也被嚇了一跳，連忙下馬過來。唯有沈奕文還在馬背上，沒有人幫忙壓根下不來。

    “軒哥兒，你摔的重不重？要不要請李大夫過來看看？”

    “摔到哪兒了，快給我們看看。”

    “就是就是……”

    七嘴八舌的聲音在沈奕軒的耳邊響個不停，沈奕軒不過是個九歲的男孩子，摔了一跤本就委屈，又兼之屁股痛的厲害，當下哭的一個稀里嘩啦。

    沈奕文在馬背上急的團團轉，在馬夫的幫助下，總算安然下了馬。迅速的跑了過來，見沈奕軒哭的淒慘，誤以為摔的很重，眼圈都紅了。

    見這等亂哄哄的情景，沈奕鳴當機立斷的喊道︰“好了，大家都安靜些。先各自回去吧，我來帶著二弟先回去休息。文弟，你去請李大夫過來。”

    年齡最大的沈奕鳴赫然成了主心骨，沈家小姐們留著也幫不了什麼忙，只得無奈的一一散去。唯有沈宜芳堅持要跟著一起照看沈奕軒，跟在後面一起去了。

    若雲悄然感慨，到底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弟，到了關鍵時候，便能看出不同了。像其他的沈家小姐，雖也為沈奕軒擔憂，可沒一個像沈宜芳一般焦慮的。

    香菱湊過來問道︰“小姐，我們回院子待會兒，還是直接去書房？”

    若雲稍一思忖，便果斷的決定︰“還是直接去書房吧！”離上課也沒多少時間了，與其來回的折騰，還不如直接去書房休息會兒呢！

    沈宜馨小聲的說道︰“我也跟你們一起去好不好？”

    若雲微笑著點頭︰“當然好，我們正好有時間親近親近。”

    對于沈宜馨，若雲總只有種淡淡的憐惜和同病相憐。原本的沈四小姐，和沈宜馨基本屬于同一個類型的人物。處境相同，性格類似，就連那份內向懦弱也如出一轍。因此，她對沈宜馨，有著莫名的親切感。

    沈宜馨最是縴細敏感，自然能察覺到若雲對她散發的善意。

    兩個少女一左一右，緩步前行，邊走邊閑聊。倒是熟絡了不少。

    “四妹，我很是羨慕你。”沈宜馨忽的冒出了這麼一句。

    若雲一愣，旋即笑道︰“這話又是從何說起？馨姐姐長的貌美，性子溫柔，樣樣都比我強。何須如此自謙。”

    沈宜馨苦笑一聲，嘆了口氣︰“你不必哄我高興，我什麼德行難道我自己還不清楚麼？”可惜的是，清楚歸清楚，長年養成的性格卻是定了型，沒法子改變了。

    沈宜馨語氣里透著濃濃的自卑，聽的若雲一陣心疼。

    同樣是花朵般的少女，沈宜華和沈宜敏便活的自信昂揚。可沈宜馨呢，明明該是三姐妹中最最出色耀眼的那一個，卻因為那份膽怯和小家子失了風采，顯得畏畏縮縮見不得大場面。

    嫡出和庶出就是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更像一道深深的烙印烙在庶女們的心頭。甚至不用嫡母和姐妹們說什麼，她們自己便覺得低人一等……

    “馨姐姐，”若雲溫柔清甜的聲音響起︰“一個人活成什麼樣子，都是由自己決定的。你若是小看了自己，那麼，還有誰會高看你一眼？”

    這兩句話，擲地有聲，直直的撞擊到人的心靈深處。

    沈宜馨從未聽過這樣的話語，怔怔的停住了腳步，目光落在若雲白皙秀麗的小臉上。

    那張再熟悉不過的小臉上浮現出堅強和樂觀，那雙烏黑深邃的眼眸里閃爍著堅定和勇敢。燦爛的陽光下，若雲的微笑無比美麗。

    明明差不多的身份處境，四妹和她卻是截然不同……

    沈宜馨的心似是被觸動了，默然了許久，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若雲知道沈宜馨已經把自己的勸慰聽了進去，索性說的更直白︰“只要努力，任何人都會找到屬于自己的閃光點。馨姐姐又聰明又美麗，樣樣都不比人差。缺少的，只是自信罷了。”

    沈宜馨感動的看著若雲︰“多謝四妹鼓勵安慰我。我……我會努力的。”

    是啊，四妹年齡這麼小，卻懂得努力的學習充實自己。從不自卑怯弱，處處綻放出屬于自己的獨特風姿。

    她真該跟著四妹好好學一學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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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9:32 PM

第四十六章 理直氣壯

    路上一席掏心窩子的話之後，沈宜馨徹底將若雲視為貼心的姐妹。對若雲的態度親熱了許多，話也漸漸多了起來。

    若雲重生之後，第一次交到了朋友，心情也很好。

    對著高傲的沈宜芳和小心眼的沈宜蓉，若雲生不出親近之意來。沈宜蓮脾氣看似溫柔，卻隔著一層紗一般，看不清真實的面貌。

    沈宜馨就不同了，性子單純溫軟，又不善于作偽，脾氣極好，相處起來很是融洽愉快。

    下午的女紅課上，沈宜馨主動的坐到了若雲身邊。兩人時常低聲說話，很是親熱。

    沈宜蓉看著兩人熱絡的模樣，撇了撇嘴，便扭過了頭去和沈宜芳竊竊私語起來。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沈宜敏也很愛往沈宜芳身邊湊合。

    面對兩個爭相討好自己的妹妹，沈宜芳自得之余，又被兩人的嘰嘰喳喳吵的頭痛不已。

    另一邊，沈宜華和沈宜蓮倒是很合拍，不時的淺笑低語。

    沈家小姐們前幾日的勤奮專心宛如曇花一現，今天又恢復了老樣子。

    蘇夫子早已習慣了沈家小姐們在女紅課上的漫不經心。見狀絲毫不動氣，索性教了些簡單的刺繡技巧之後便放牛吃草，任由小姐們有一搭沒一搭的閑磕牙。

    若雲卻不是其中的一個，她從不放過一點一滴的練習機會，低著頭認真的學起了針法。

    這些針法當然難不倒她，只是，平日里總要裝模作樣的認真練習。這樣，到了日後也就不會有人會懷疑她的好手藝從何而來了。

    沈宜馨有學有樣，也低頭認真的繡起了水紋圖案。

    若雲無意中瞄一眼，不由得贊道︰“馨姐姐手藝真是好呢！”對一個十一歲的少女來說，沈宜馨的刺繡手藝居然很是不賴。至少比沈宜蓮和沈宜芳都強一些。

    沈宜馨羞澀的一笑︰“我平日里不喜讀書，倒是對女紅感些興趣。”

    閑來無事繡個帕子荷包什麼的打發時間，是內向的沈宜馨最大愛好。對這一點，方氏向來很贊成。

    反正，只要沈宜馨乖乖不給她惹麻煩就好。

    沈宜敏笑嘻嘻的湊過來說道︰“二姐成天就愛悶在屋子里繡這些東西，依我看，真是無趣極了。”不用懷疑，沈宜敏連拿個針線都拿不穩，甭指望她能繡出像樣的圖案來。

    沈宜馨淺笑著說道︰“我生性木訥，頭腦又笨，只會做些無趣的事情。”

    沈宜敏拌了個鬼臉︰“算了，不和你說話了。說什麼你都是是是的，一點勁兒都沒有。”對這個懦弱的二姐，沈宜敏一點恭敬也無，說話甚是隨意。

    沈宜馨顯然早已習慣沈宜敏不客氣的說話方式，渾然不介意。

    若雲暗暗唏噓，長年養成的習慣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改掉的。不說沈宜馨，單看她自己，其實也還未能擺脫昔日做丫鬟的種種習性心理。要想完全逆轉過來，還真不是簡單的事情呢！

    女紅課散後，沈家小姐們便移駕花園，開始上樂器課程。

    沈奕鳴對彈琴吹簫什麼的，完全不感興趣。倒是覺得敲鼓頗有些意思，便興致勃勃的跟著顧老夫子後面去了。他力氣大，悟性也高，不一會兒便敲的有模有樣。顧老夫子高興之余，講課的興致比往日高的多。

    沈宜敏對敲鼓興致缺缺，又嫌學琴的人太多，索性和沈宜蓉一起圍在萬夫子的身邊。

    沈宜蓉見沈宜敏一竅不通什麼也不會，頓時抖擻起來，故意捧著自己的簫嗚嗚的吹了起來，擺明了是在顯擺。

    果然，沈宜敏立刻眼熱了，湊在沈宜蓉的身邊問東問西。沈宜蓉難得的揚眉吐氣，很是神氣。

    萬夫子聽兩個女孩子胡扯八道，臉都快黑了。強自忍耐罷了。心里暗暗唏噓︰還是沈四小姐好啊，又安分又老實，又踏實又勤奮。只可惜這麼好的弟子卻被可惡的林夫子搶了過去。

    想到這兒，萬夫子忍不住狠狠的瞪了林夫子這邊一眼。順便對昔日的得意弟子琵琶另抱表示一下傷心幽怨……

    若雲遠遠的接收到萬夫子哀怨的眼神，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不動聲色的將身子轉了過去，嗯，很好，這下可不用再看萬夫子哀戚的眼神了。

    林夫子今日的興致也頗高，一一的喊了身邊的弟子們彈一曲，順便指點一番。

    沈奕文自然大大受了表揚，沈宜芳近日一直苦練不休，也得到了林夫子的稱贊。

    沈宜華被點了名，也並不怯場，落落大方的走了過去，低頭撫了一曲。那琴聲悠揚婉轉，動聽之極。

    若雲學了這一陣子，雖然彈奏的水平不怎麼樣，可是見識遠勝以往。頓時動容了。

    沈宜華這一手操琴之技，居然比沈奕文還要稍勝一籌呢！

    林夫子眼楮一亮，連連叫好。笑著問道︰“不知大小姐是跟誰學的琴藝？”

    沈宜華笑盈盈的說了個名字。這位琴師在滄州大大的有名，一直住在京城里的林夫子自然是不知道的。不過，端看沈宜華的琴藝，也能稍稍窺出這位琴師的風範來。

    林夫子心向往之，唏噓感慨了一番之後，便笑著將目光轉向了沈宜馨︰“想來二小姐一定也跟著學過琴藝，還請二小姐來撫上一曲。”

    沈宜馨一見眾人的目光刷刷的投到自己身上，便有些發慌，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自信立刻飛的無影無蹤︰“我、我彈的不好……”

    沈宜華微笑著接道︰“啟稟夫子，母親雖然為我們三姐妹請了夫子，不過，都是任由著我們的性子，並未強求我們都學會。所以，這琴藝只有我一個人在學。二妹平日里極少來聽課的。”

    林夫子的眼里掠過一絲失望之色，嘆了口氣，也不再勉強沈宜馨。

    沈宜馨見各人的目光都從自己身上收了回去，既松了口氣又有點隱隱的失落。這就是她想要的日子嗎？總是躲躲閃閃，從不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表現自己。誰也不知道，其實，她的琴彈的不比沈宜華遜色……

    “四小姐，你學了這麼多日子，也不知道學的怎麼樣了。今日也來試試吧！”林夫子微笑著看向若雲。

    若雲學琴大概也有半個多月了，每天只是靜靜的旁聽，林夫子也不多言，任由若雲默默的學習。今天卻是來了興致，想聽一聽若雲究竟學會了些什麼。

    若雲不慌不忙的起身，淺笑著說道︰“林夫子，我連最簡單的指法還沒學會呢！”態度坦然，絲毫不見慌亂和緊張。

    林夫子真當她是天才了麼？每天光是看和聽，從來沒有上手演練的時間和機會。她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會彈琴了嘛！

    林夫子微微蹙眉，接著嘆了口氣︰“樂器一道，首重領悟，其次便是要勤奮練習。四小姐院子里只怕連琴還沒有呢吧！”

    若雲的臉頰微微一熱，點了點頭。

    林夫子淡淡的說道︰“四小姐若是有心學習，還請準備一把琴放在院子里。每天閑暇的時候，把學過的東西稍微練習一會兒。不然，再有天分也是學不好的。”

    若雲恭敬的應了，心里暗暗責怪自己粗心。

    院子里有根簫，那是原來的晴姐兒留下來的。現在的她改學琴藝，怎麼著也該準備一把琴才是。這些日子忙于練字讀書，倒是把這個忽略住了……

    散學後，萬夫子又特地多留了一會兒，給若雲單獨的下小灶。

    沈宜敏頗覺得奇怪，邊走邊悄聲問道︰“萬夫子留了四妹在那兒做什麼？”

    沈宜蓉撇撇嘴，將事情的始末一一道來︰“……你可不知道，萬夫子對四妹可好了。每天下午都特地留下來給四妹單獨的指點一會兒呢！”語氣里不乏酸溜溜的味道。

    沈宜敏眼珠一轉，停住了腳步︰“萬夫子怎的這麼偏心，單單給四妹上課，偏把我們倆給撇開。這可不成！走，我們一起回去跟著聽會兒。”

    這話說的沈宜蓉很是心動。說實話，她早就對萬夫子的偏心頗有微詞了。

    哼，四妹不肯學吹簫了，萬夫子還巴巴的留四妹下來單獨指點。對她這個真正的弟子還沒這等熱心呢！

    沈宜敏興致勃勃的拉著半推半就的沈宜蓉，笑眯眯的回轉。

    萬夫子正在指點若雲吹簫技巧，見沈宜敏和沈宜蓉兩人又回來了，很是詫異。不由得微微皺起了眉頭︰“兩位小姐，敢問還有什麼事情麼？”

    沈宜蓉對著萬夫子頗有些心虛，不敢吱聲。

    沈宜敏可沒這麼多顧忌，大剌剌的說道︰“夫子，你既然有空多上一會兒課，我和蓉妹妹一起跟著聽聽也無妨。反正回去也沒什麼事情。”

    若雲聽了，忍俊不禁的輕笑出聲。

    沈宜敏最大本事就是不管做什麼事情都是那麼的理直氣壯。

    萬夫子顯然也被噎到了，想攆人又不好意思張口。

    畢竟都是自己的弟子，厚此薄彼也就罷了。眼下人家巴巴的趕過來也要跟著旁聽，他怎麼好意思張口攆人？

    於是，沈宜敏和沈宜蓉一起留了下來聽萬夫子上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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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9:33 PM



第四十七章 犀利反擊

   萬夫子暗嘆口氣，罷了罷了，就只當她們兩個不在好了。

    這麼一想，萬夫子的心情好多了。他繼續剛才講了一半的知識，細細的指點起若雲指法來。

    沈宜蓉對這些基礎知識早就掌握了，聽的很是無趣。不由得暗暗後悔，早知道就不跟著沈宜敏過來湊熱鬧了。

    沈宜敏卻像故意搗亂一般，不時的插嘴發問。

    “夫子，你剛才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我沒聽懂，能不能再講一遍給我聽聽？”

    ……

    大有喧賓奪主的駕駛。幾次下來，萬夫子的臉都黑了一半。本就不多的耐心很快的消失殆盡。

    若雲對沈宜敏的那點上不了台面的小心思一目了然。不就是看不慣萬夫子對自己的偏愛想把夫子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麼？

    果然還是小孩子脾氣……

    若雲不動聲色，並不惱怒。雖然外表上沈宜敏比她大了一歲，不過，在她的眼中，沈宜敏不過是個任性的女孩子罷了。跟這樣的小姑娘計較，太過沒有風度了，她不屑為之。

    在沈宜敏第十次用同樣的話語打斷萬夫子講課時，萬夫子終于爆發了︰“三小姐，這麼簡單的東西我已經足足說了三次，你還是聽不懂麼？”萬夫子臉色很難看，語氣很不耐煩，就差沒直接罵“笨蛋”了。

    沈宜敏沒料到萬夫子會當場給她難堪，一時間有些措手不及︰“我……”

    萬夫子冷哼一聲︰“今日的課到此為止，請各位小姐都散了吧！”說完，一臉慍色的拂袖而去。

    若雲也從未見過萬夫子發脾氣。看來，萬夫子今日著實被惹惱了。

    沈宜蓉不滿的看了沈宜敏一眼，責怪道︰“都怪你，這麼簡單的東西怎麼聽都聽不懂，偏偏問上這麼多遍。這下倒好，惹的萬夫子生氣了。”

    沈宜敏強詞奪理︰“這怎麼能怪我，明明就是萬夫子脾氣不好。哼，沒加過架子這麼大的。我多問幾遍怎麼了，他是夫子，就該多有些耐心才是。”

    沈宜蓉哼了一聲︰“我可告訴你，萬夫子是京城最最出名的樂師。若是被你氣走不肯再來了，母親定會生氣的。到時候，你就等著挨罵吧！”

    “我才不怕呢！”嘴上說的倔強，可沈宜敏分明已經心虛害怕了。眼珠骨碌碌轉個不停，故意將事情又扯到了最小的四妹身上︰“說到底，還是怪四妹。樂器課都散學了，偏偏還要請萬夫子留下來給她下小灶。要不然，我也不會跟著過來旁聽，也就不會惹得夫子發脾氣了。”

    今天總算見識到什麼叫胡攪蠻纏不講理的了。

    若雲涵養好，不代表就懦弱到任人欺負的地步。聞言，她淡淡的一笑︰“敏姐姐，有件事情只怕你弄錯了。萬夫子是主動留下來指點我學習吹簫，並不是我請的。另外，這旁聽一事也是你主動，聽課時不老實不安分不認真的也是你。怎的到了最後，將原因都怪到我頭上來了？”

    沈宜敏沒料到若雲如此能言善辯，愣了一愣，有些惱羞成怒︰“哼，就是你的錯，你還敢狡辯？”

    狡辯的到底是誰？

    若雲懶得理她，扔了一句︰“母親若是追究起來，我們一起前去對質。”然後便領著香菱走了。

    看著若雲干脆利落的身影，沈宜敏更加羞惱了，恨恨的說道︰“這個晴姐兒，半年多不見，脾氣倒是見長了。”

    原本的晴姐兒，就跟沈宜馨的脾氣差不多。不管怎麼欺負都不會吭聲的。現在倒好，言辭犀利像刀子一般。偏偏句句在理，自己居然說不過她。真是氣死人了！

    沈宜蓉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幸災樂禍的說道︰“四妹可不比從前那般好欺負了，某些人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沈宜敏在家里仗著自己是嫡出的身份，又受方氏寵愛，因此從不把庶出的姐妹放在眼里。在滄州就以欺壓沈宜馨為樂事。到了京城來，又總想著欺壓沈宜蓉和沈宜晴。

    沈宜蓉早就看沈宜敏不順眼了。哼，有什麼了不起的。若真正論起來，大老爺沈楠是庶子，沈家長房一脈都算是庶出。身份也沒見得高貴到哪里去。

    沈宜敏眼睜睜的看著沈宜蓉笑哈哈的走遠，心里的窩火就別提了。頓時把帳都算到了沈宜晴的頭上。

    等著吧，四妹，我總要找個機會讓你領教領教我的厲害不可。

    沈宜敏冷哼一聲，氣呼呼的離開了花園。

    這一廂，香菱忐忑不安的跟在若雲的身後，欲言又止。

    若雲沒回頭也似看見了香菱的臉色一般，淡淡的說道︰“香菱，你不用為我擔心。沈宜敏欺人太甚，我總不能任人欺負。”

    平日里受些沈宜芳沈宜蓉的閑氣倒也罷了，畢竟是這個身子的親姐姐，朝夕相處在一起，顧忌頗多。可沈宜敏算哪根蔥？憑什麼無端的要受她的閑氣？

    香菱嘆了口氣︰“小姐，話不能這麼說。若是她去太太面前告你一狀……”那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若雲冷冷的說道︰“她若是敢去告狀，我正好趁著機會到母親面前說道說道。”她不愛惹事，但也並不怕事。

    香菱啞然，小姐的脾氣真是變了許多呢！若是放在往日，多半是道歉了事，不管是不是她的錯，總之一律低頭認錯息事寧人。哪里像現在這般硬氣……

    若雲慢下腳步，回頭看了香菱一眼，微笑著說道︰“香菱，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不過，做人若是太過軟弱了，別人便會欺負頭上來。我……以前年紀小，不懂這些。不過，現在可不同了。我不會任由人欺辱的。”

    夾著尾巴做人也得有個限度，若雲給自己設定的底限是︰不輕易得罪任何人，盡量和沈家的兄弟姐妹們搞好關系。但是，該堅持的原則一定要堅持。

    是別人的錯，休想推到她頭上來。

    女子當自強，若是自己都看低了自己，別人又怎麼會來尊重你？所以，萬萬不能將自己置于人人都能欺負的最低點。

    這些道理，也是若雲重生之後慢慢領悟出來的。

    她不要再做那個善良軟弱沒有原則的若雲了。

    今生的她，已經站到了一個比昔日高了許多倍的起點上。所以，她要好好的磨練自己，做一個完全不同的蕭若雲。

    不然，她又有何資格站在昔日的主子蕭婉君的面前？她又有資格輕言復仇？

    這些復雜的心思，香菱自然理解不了。不過，若雲的堅定執著的剛毅她卻是看的一清二楚。

    香菱思忖了一會兒，笑著說道︰“小姐，奴婢懂你的意思了。是奴婢太過小心翼翼了。”

    小姐這樣的轉變總是件好事，就算日子沒有往日那麼平靜，可仔細想想，利益遠遠大于弊端。

    主子變的強硬有主見了，丫鬟們的日子說不準也能跟著好過點呢！

    若雲微微一笑，香菱果然是個聰明人。又對她忠心耿耿，這樣的人才，身邊再多幾個才好。

    回了院子之後，若雲便交代了許媽媽一聲︰“許媽媽，明天記得替我去庫房里領一架琴來。”從明天起，若雲要做的事情又多了一樣。每天回來要多多練習彈琴。

    許媽媽忙不迭應了。

    吃了晚飯，慣例先是練字。待練習了整整四張之後，若雲才停了筆。再然後，便拿起了簫嗚嗚的吹起來。

    大概是這副身子確實對吹簫一道有天分，不過短短數日的功夫，若雲已經能掌握簡單的吹簫技巧。像那晚吹奏一首完整的曲目還有點困難，不過，吹出來的簡單曲調倒是有模有樣。

    練了約莫小半個時辰，若雲才停了手。

    蘭初笑吟吟的端了熱水過來才伺候若雲梳洗，口中稱贊不迭︰“小姐，照這樣練下去，一定能很快學會吹簫呢！”

    若雲微笑著點點頭。

    是啊，現在的她是堂堂的沈家四小姐。和以前那個伺候人的卑微丫鬟身份不一樣了。

    以前的她，最要緊的是學會各種伺候主子的技巧，梳妝打扮漱洗更衣女紅廚藝等等，她都曾下過苦功。務必讓自己在丫鬟中做到最好。

    還要學著察言觀色，揣摩主子的心意。說話做事都得迎合主子的喜好。

    更重要的是，要收斂所有的脾氣和性子，最好是像一團面，主子說什麼就是什麼，主子讓怎麼做便怎麼做。簡而言之一句話，萬萬不能有自己的個性。

    現在，卻不一樣了。

    她要慢慢培養自己的自信和勇氣，要試著學習怎麼做一個優秀出色的貴族小姐。要學會詩詞歌賦四書五經，要寫一手漂亮的字為自己添彩。要在各種場合里表現得體，說話做事落落大方不能丟了沈家的顏面。最好再精通一兩樣樂器，顯得多才多藝。

    至於女紅和廚藝這類女子必備的技能，反而不是最主要的。

    堂堂的沈家小姐，沒有必要整日低頭做針線或是埋頭于廚房做吃的。這些都有丫鬟婆子去忙活。

    她的主要任務，是要迅速的成長為合格的名門閨秀。

    想及此，若雲渾身的鬥志昂揚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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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9:34 PM

第四十八章 針鋒相對（一）

    到了第二天見面，沈宜敏連看都不肯看若雲一眼，偶爾瞄到了，也是輕哼一聲將頭扭了過去。

    若雲不動聲色，只當做沒看見，笑著和一眾姐妹都打了招呼。唯獨漏過了沈宜敏。

    沈宜敏陰陽怪氣的挑毛病︰“喲，四妹現在架子真是越來越大了，見了我這個三姐連理都不理。”

    若雲微笑著應道︰“敏姐姐今日一直不肯正眼看我，我真是不敢隨意跟敏姐姐打招呼呢！萬一要是敏姐姐不肯理我，我豈不是要傷心一整天？”她可沒有用熱臉貼人冷屁股的嗜好。

    沈宜敏在口舌上絲毫佔不到便宜，忿忿的扭過了頭去。

    這麼一來，在場的所有人都留意到了她們兩個之間的異常。

    沈宜華微笑著看了若雲一眼，然後嗔怪的對沈宜敏說道︰“三妹，你這壞脾氣也收斂些。跟四妹說話怎麼這般沒禮貌？”

    接著，又歉意的沖若雲一笑︰“四妹莫要生氣，在滄州時，一家子兄妹屬三妹最小，人人都讓她三分。倒把她慣出了一身的臭脾氣。”

    沈宜華說話分外的客氣有禮，讓人面子里子都有了。只是，若雲稍微一琢磨，便能察覺出這軟綿綿的話語中對沈宜敏的維護來。

    這也是難免的，沈宜華和沈宜敏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妹，不護著沈宜敏難不成還能向著她這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堂妹？

    若雲彬彬有禮的應了回去︰“大姐可千萬不能這麼說，真是折煞我了。敏姐姐比我大，即便是說我幾句，也是怕我人前失了禮數，都是為了我好。我心里清楚著呢！”

    季夫子教過的，就算你不喜歡那個人，也一定要笑著用最最禮貌的語氣委婉的表達出來。惡言相向，可是交際應酬場合里的一大忌諱。

    若雲向來是個用功努力的好學生，活學活用最是擅長。

    沈宜華的眼中閃過一絲錯愕，旋即恢復如常，微笑著點了點頭。

    這一席話軟中帶硬，仔細琢磨，別有一番意味。這個四妹，倒是不能小覷了……

    沈宜蓮意味深長的看了若雲一眼，目光里似有什麼一閃而過。沈宜芳不置一詞。沈宜蓉卻樂呵呵的沖若雲擠擠眼楮。

    看來，在對待沈宜敏的問題上，沈宜蓉還是很樂意和若雲站在同一陣線的。

    沈宜馨卻是滿臉擔憂，心里焦慮不已。沒人比她更清楚沈宜敏的脾氣了，心眼又小又愛記仇，最是斤斤計較。不去欺負別人已經算是好事，哪里受得了別人的言語擠兌？

    若雲逞一時口舌之快，卻是徹底的把沈宜敏給得罪了……

    若雲鎮靜淡然的面對眾人的神色各異，然後徑自的坐下溫習起課本來。

    沈家小姐們一一落座，各自看起了書本。這一小小的插曲正式告一段落。

    真的告一段落了嗎？當然不是。

    沈宜敏拉著臉坐到了若雲旁邊的桌子上，一肚子窩火，書上的字一個也看不進去。再看若雲一臉專注的看著書本心無旁騖絲毫沒受影響的樣子，那火氣騰騰的再次涌了上來。

    沈宜敏忍不住出擊了︰“四妹，你讀書這麼用功，難不成以後想和蓮姐姐一樣做個才女？”心里卻在唾棄，哼，裝模作樣！

    這等幼稚的言辭挑釁實在不堪一擊。

    若雲閑閑一笑︰“我哪里能和大姐相提並論。只不過希望能多學些東西，不要做個繡花枕頭罷了。敏姐姐，你也快些看書吧！若是陳夫子來了之後再對你提問，也不至于張口結舌一題都答不上來。”明里暗里譏諷沈宜敏就是那個一肚子草包的“繡花枕頭”。

    哦，不對，這個比喻真的不大恰當。

    繡花枕頭是中看不中用，沈宜敏則是連中看都省了。內外如一啊！

    想到這兒，若雲不由得抿嘴微笑。

    沈宜敏被戳到痛處，偏又一時想不到合適的話語來反駁，一張臉憋的通紅。

    沈宜蓉笑嘻嘻的湊過頭來︰“敏姐姐，昨天夫子布置你背的那篇文章你背的怎麼樣了？”落井下石可是沈宜蓉的最愛。不趁著沈宜敏吃癟的時候來上兩句簡直對不起自己。

    沈宜敏黑著臉哼了一聲，也不理睬，扭過頭去背書去了。

    雖然嘴硬，可沈宜敏對昨天被陳夫子不留情面狠批一通的情景實在是心有余悸，心里想著，今天無論如何不能再丟這個人了。

    只可惜，陳夫子從來都不懂什麼叫溫柔包容。

    在聽到沈宜敏讀書讀的結結巴巴還讀錯了三個字的時候，陳夫子的臉立刻多雲轉陰︰“若是我記得沒錯的話，昨天我布置敏小姐要把這篇文章背上來的吧！”

    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表情。

    沈宜敏支支吾吾的辯解︰“昨天上了一整天的課，沒有時間背……”中午看騎馬，晚上在方氏那里好吃好喝早早的睡覺休息，哪里來的時間看書背書嘛！

    很好，還敢狡辯！

    陳夫子怒極反笑︰“照你這麼說來，我每日布置的課余任務，人人都沒時間完成了？”

    事實上是，別人都背的很熟稔。尤其是沈宜華和沈宜蓮兩人，已經能將夫子昨日教的內容完整的復述一遍，足可見背地里下了不少功夫。

    沈宜敏被訓的冷汗直冒，卻又不甘心挨訓的只有自己一人。目光瞟到若雲身上，迅速的決定拉一個做墊背︰“夫子，你還沒檢查四妹背誦呢！”

    說不定若雲還不如她呢！

    沈宜敏的言下之意大家都聽出來了。

    沈宜蓉第一個掩嘴偷笑，沈宜敏啊沈宜敏，你大概還不知道吧！如今的四妹可是沈家姐妹里最最勤奮刻苦的那一個，深得夫子歡心。你想拖人下水實在是找錯了對象。

    沈宜馨卻是不知道底細的，記憶中的四妹一直文弱內向不善于表現，書念的也不怎麼樣。這樣的四妹，怎麼可能完整熟練的把昨天剛學的內容背誦上來嘛！

    沈宜馨擔憂的看向若雲，眼中滿是關切。

    若雲盈盈起身，先向夫子行了一禮，然後抬起頭來，不疾不徐的背起了昨天剛學的文章來。

    吐字清晰，抑揚頓挫，流暢自然，從頭至尾也沒背錯一個字。再配上那清甜溫軟的女童聲音，簡直是一種莫大的享受。

    沈宜馨一臉驚嘆折服，沈宜蓉難得的沒有冒酸水，笑眯眯的旁聽。沈宜華沈宜蓮和沈宜芳的注意力也都被吸引了過來。

    沈宜敏瞠目結舌，聽呆了。

    陳夫子滿意了，難得的出言稱贊︰“四小姐果然刻苦用功，昨天剛學的文章便能背的這麼好，真是難能可貴！”

    若雲並沒露出驕傲之色，恭敬的謝過夫子誇贊，便重新落座。

    陳夫子瞟了沈宜敏一眼，不客氣的說道︰“敏小姐，昨日你和四小姐同時學了這一篇文章，你現在連讀都費力氣，可四小姐卻是倒背如流。敢問敏小姐，這又是何原因？”

    沈宜敏被臊的頭都抬不起來了。心里把若雲恨了個半死。

    陳夫子輕哼了一聲，重重的說道︰“敏小姐，請坐下好好讀書。今天散學之前，若是還背不出來，回去就把這篇文章抄上十遍！”

    什、什麼？

    沈宜敏渾然不知道陳夫子的忌諱，立刻嚷了起來︰“十遍？我可抄不了。夫子，你怎的處處針對我……”

    一只手捂住了沈宜敏到處闖禍的嘴巴。

    沈宜華見陳夫子臉黑了一片，心里暗叫不妙，快步走了過來捂住了沈宜敏的嘴，不由分說的訓了沈宜敏幾句︰“三妹，你越來越放肆了。跟夫子說話怎的一點規矩都沒有。明明就是你自己偷懶不用功，看看四妹，比你還小兩歲，可比你勤奮踏實多了。你趕快閉嘴，老老實實的背書，若是再背不上來，別說夫子生氣。就連我這個做姐姐的，也饒不了你。”

    沈宜敏被　里啪啦的數落了一通，有點懵住了。

    別看沈宜華平日里溫溫柔柔的，可發起火來還是還有幾分威嚴的。沈宜敏不過是個吃軟怕硬的主兒，一見沈宜華發火，壓根不敢頂嘴。

    沈宜華又轉過身來向陳夫子陪笑道歉︰“真是對不住了，夫子。我這個妹妹一向驕縱任性，在家里年紀最小，個個都讓她三分。倒把她慣出了幾分野性。還請夫子不要和她計較。夫子請放心，今天散學之前，三妹一定能把這篇文章背出來。若是背不好，就讓她抄上十遍。我親自看著她抄，保準一個字都不少。”

    陳夫子的臉色還是難看的緊，可對著溫柔有禮的沈宜華卻也不好再發火，只得將渾身的火氣都按捺了下來，淡淡的點了點頭。

    沈宜敏心里不服氣，怎麼說來說去這十遍文章還是要抄呢？想提出抗議，卻在沈宜華警告的目光下自動自發的咽了回去。

    算了，她還是好好把文章背出來再說吧……

    一場風波就此被沈宜華巧妙的化解開來。

    陳夫子故作淡然的踱步，順勢平復一下心情。沈宜華也回了位置。

    若雲在一邊看的嘆服不已。沈宜華果然厲害，處理起突發事情來很有應對手腕，這點真是值得她好好學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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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9:35 PM

第四十九章 針鋒相對（二）

    散學之前，沈宜敏總算結結巴巴的將文章背誦了出來。其間，不免漏了幾個字添了幾個字外加背錯幾個字。

    陳夫子聽著聽著皺起了眉頭。同是沈家小姐，可沈宜敏比起沈宜華比起來實在差的遠。就算比起同齡的沈宜蓉來，也有所不及。

    若是換個溫和一些的夫子來，一定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沈宜敏過關了事。可陳夫子的字典從沒有將就這兩個字。

    所以，陳夫子板著臉孔說道︰“回去抄五遍，明天來再背。”要不是看在是沈宜敏比之前背的有進步，這十遍怎麼也不可能少成五遍。陳夫子自認已經很寬厚了。

    沈宜敏的刁蠻脾氣又要發作，陳夫子卻冷冷的丟了一句過來︰“敏小姐若是不服氣，大可以去太太那里告我一狀。請太太將我辭退也可。不過，只要我在這兒授課一日，只要你還在這兒上課做我的學生一日，就必須聽我的。”

    這一刻，夫子的氣場太過強大。將沈家一眾小姐們都震住了。

    若雲崇拜的看著陳夫子。夫子果然有個性，絲毫不買沈宜敏的賬。

    做人就當如此痛快淋灕。

    沈宜敏困難的咽了口口水，權衡一番，咬著牙點頭應了︰“夫子，我回去抄五遍就是了。”她雖然驕縱，也不至于一點常識都沒有。陳夫子這等彪悍脾氣和作風，一定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沒看見沈宜蓮等人都習以為常的架勢麼？想來，陳夫子就是這等不好相與的脾氣。

    當家主母齊氏不可能不知道，她即使去告狀，估計也不起什麼作用。反而是自取其辱……

    萬一被陳夫子攆出書房，可就丟臉丟大了。

    沈宜華悄然松了口氣。剛才她可一直提心吊膽的，唯恐三妹再和夫子嗆聲。

    此時社會風氣便是如此，尤重尊師重道。陳夫子脾氣剛硬，還是順著一點比較好。

    陳夫子佔了上風，眉毛微挑，追加了一句︰“明天早上再背，總該能背上來吧！”

    沈宜敏硬著頭皮點頭︰“是。”

    很好！陳夫子大獲全勝，施施然的繼續布置其他人的課余作業。

    沈宜敏耳朵豎的老長，仔細的聽別人的課余作業是什麼。哼，要是陳夫子給別人布置的少了，她就要抗議。

    這種心理就是典型的“我難過別人也休想好過”了。

    只可惜，陳夫子倒是真的一視同仁一般。從頭至尾板著一張臉孔，給每人布置的課余任務都不輕松。

    尤其是若雲的︰“四小姐，今天把學的幾個字各寫二十個。還有，明天要把這篇文章的意思從頭至尾說過我聽。另外，新學的這一篇，能背上來最好。”

    若雲處變不驚很是淡定，什麼也沒多說，夫子說一句她便應一句。

    沈宜馨聽的咋舌不已。若雲今天至少也學寫了十個字，每個二十遍，就是整整二百個字啊！還有溫習學過的文章，外加背誦新學的文章……

    陳夫子，你對四妹也太嚴苛了一點吧！

    沈宜敏想挑刺都沒的挑，只得苦中作樂的想道，嗯，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大家寫字的寫字抄書的抄書，別有一番“樂趣”啊！

    陳夫子走後，沈宜敏像被霜打了的茄子，懨懨的沒有精神。

    沈宜蓉有心取笑幾句，在見到沈宜華過來之後，自動自發的閉了嘴。

    沈宜華年齡最大，性子最穩，不笑的時候別有幾分威嚴。沈宜蓉也不敢隨意造次。

    沈宜華溫和的安撫道︰“三妹，以後可不能這麼任性了。夫子也是為了你好，不能隨意和夫子頂嘴知道麼？”

    眼神里卻在說︰這可不是在滄州，闖了禍可沒法子輕易遮掩過去。方氏也不可能在眾人面前隨意的袒護她的。

    沈宜敏哪能不懂，委屈的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接下來的幾天里，沈宜敏果然老實低調多了。雖然偶有抽風的舉動，有沈宜華看著，總算沒出大礙。

    只是，萬夫子每天留下來給若雲單獨指點吹簫的時候，沈宜敏卻是很堅持的跟著旁聽。

    沈宜蓉不幸的被“牽連”，天天多留半個時辰，叫苦不迭。

    被迫聽這些她就聽過了很多次的基本的樂理知識，真是痛苦啊！只可惜沈宜敏總是硬拉上她一起過來，她躲都躲不掉。怎一個慘字了得。

    若雲心里透亮，沈宜敏這是故意在跟她較勁呢！

    哼，誰怕誰？

    這種幼稚的把戲她還真的不放在心上，不管沈宜敏怎麼橫眉毛豎眼楮的挑釁，若雲一律不為所動。照樣專心的聽萬夫子講解。

    萬夫子不動聲色的瞄了明顯在分神的沈宜敏一眼，說不出的厭煩。若不是礙于對方的身份，只怕他早就出聲攆人了。

    既然對吹簫不敢興趣，又沒半點天分，非要巴巴的天天跟著旁聽做什麼？白白的浪費了他的時間精力，還有耽誤了他的好心情……

    眼不看為淨，萬夫子索性扭過了臉，不再看沈宜敏一眼。

    這種忽視，很快的就被沈宜敏察覺了。

    沈宜敏理所當然的不高興了。在她看來，萬夫子偏心的太過明顯了。憑什麼對晴姐兒就這麼溫柔有耐心，看她就鼻子不是鼻子眼楮不是眼楮的？現在倒好，連看都懶的看自己一眼了。

    當然，沈宜敏是從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的。

    好不容易熬到了散學，沈宜敏氣呼呼的攔住了若雲︰“四妹，你真是好本事啊！陳夫子經常稱贊你，季夫子常常表揚你，蘇夫子最是喜歡你，就連萬夫子對你也是處處照應。”

    語氣里的酸味實在太過明顯，若雲想裝作沒聽出都不行。

    若雲故作天真的一笑︰“敏姐姐，你是不是怪我表現太出眾了壓了你的風頭？”

    沈宜敏被噎的差點一口氣上不來。

    這……也太直接了吧！

    雖然，若雲說的是實話，可她才不會承認呢！

    “沒有的事！”沈宜敏矢口否認︰“我才沒有眼紅。”睜著眼楮說瞎話的本事倒是不小。

    沈宜蓉這幾日經常看到這個戲碼，不由得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口是心非的沈宜敏啊！你說這話的時候，能不能表情誠懇那麼一點點？

    說句良心話，沈宜蓉對若雲的日漸出挑也是很有感覺的。只是，不會表現的像沈宜敏這般明顯罷了。

    現在也好，反正是沈宜敏處處針對四妹處處和四妹較勁，她只要閑閑的看熱鬧就好。反正，誰贏誰輸都跟她沒什麼關系。

    打定主意看熱鬧的沈宜蓉，含笑立在一邊，一言不發。

    若雲對沈宜蓉的那點見不得的小心思一目了然，卻也並不揭破。只要不撕破臉皮，便還是好姐妹。

    總體說來，沈宜蓉已經算不錯了。至少，沒有明刀明槍的針對她。

    若雲繼續維持著天真的表情，故作歡喜︰“敏姐姐果然大度，這樣最好不過了。既然如此，我便先告退了。”

    沈宜敏眼睜睜的看著若雲歡快的走了，一如既往的憋了一股子窩囊氣。

    沈宜蓉假惺惺的關切道︰“敏姐姐，要不要請李大夫看一看？”

    沈宜敏愣愣的接口︰“請李大夫做什麼？”

    “讓他給你開幾副去火的藥方，敗敗火氣。我看這些日子，敏姐姐常是虛火旺盛，這對身體可是大大的不好啊！”沈宜蓉的表情誠懇極了，一點也看不出譏諷的意思。

    沈宜敏稍一琢磨，便瞪圓了眼楮︰“你……”居然這般嘲弄我？

    沈宜蓉早哈哈一笑，蹦跳著走遠了。

    沈宜敏恨恨的摘下一朵花來，蹂躪的體無完膚之後，才稍稍解了心中這口惡氣。

    當晚，沈宜敏一狀告到了方氏那里。

    看著沈宜敏哭哭啼啼的可憐模樣，方氏的心立刻就軟了，哄道︰“好了，乖敏兒，別哭了。明日就是你三嬸的生辰，到時候一定會很熱鬧。還會請戲班子來唱戲呢！”對付女孩子的無理取鬧，轉移注意力是最佳的一招。

    果然，沈宜敏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過來︰“真的？”

    方氏最是了解自己女兒的性子，深諳懷柔之道︰“自然是真的。明天你們都不用上學了，高高興興的玩一天。我給你準備了那身漂亮的新衣服，你明早記得穿上。還有，我再從首飾盒子里找幾個漂亮的釵給你戴上。保準你明天大出風頭，比所有的女孩子都漂亮。”

    這一席話，聽的沈宜敏眉開眼笑，連連點頭︰“嗯，一定要把四妹比下去。”居然到了此刻還念念不忘和若雲較勁。

    方氏寵溺的看了女兒一眼，一連串的應了︰“好好好，都依你就是了。”

    一邊的沈宜華看著這一幕，不由得搖頭嘆息。沈宜敏這一身壞毛病，都是方氏這麼慣出來的。

    沈宜敏笑眯眯的盤算起明天該如何穿戴如何打扮。

    這一廂，若雲也在屋子里思考起了這個問題。

    明天的客人估計不會少，至少也得擺上好幾桌。她初次亮相在眾人面前，自然希望出彩一些。至不濟，也不能黯然無光。

    說不定，王妃也會回來……

    一想到這兒，若雲的心頓時怦怦的亂跳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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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9:36 PM

第五十章 齊氏生辰（一）

   第二天，天氣晴好，暖而不燥。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齊氏一大早便起來拾掇了一番。上身穿著如意雲紋衫，下面一襲緞地繡花百蝶裙，頓時顯出了十分的貴氣。

    巧手的秋露替齊氏梳了個流蘇發髻，攢了支華貴無比的如金瓖玉步搖。再畫了個精致的妝容。

    齊氏看著鏡子中雍容美麗的婦人，很是滿意。

    不一會兒，幾個姨娘便一一的過來請安了。

    岳姨娘最是擅長穿戴，穿的衣衫淡雅中不失高貴，妝容很淡，愈發顯得五官秀麗。站在那兒微微一笑，便有了滿身的風情。

    齊氏平日最最忌憚的便是這位氣質出眾才華過人的岳姨娘。

    岳姨娘自家道敗落之後，于十歲那年便來投靠了她的姑姑也就是現在的沈老太太。她和沈霖一起長大，青梅竹馬的情分自然是有的。只因為家世配不上沈霖，只得做了妾。

    不過，沈霖堅持讓給了岳姨娘貴妾的身份。若不是礙于齊氏娘家背景雄厚，說不定就會讓岳姨娘做了平妻。

    這麼多年來，沈霖只多了兩個小妾，分別是王姨娘和葉姨娘。至于其他沒有名分的女人，來來去去不知有多少，不值得一提。唯有岳姨娘長盛不衰，雖然只有一個女兒連個兒子都沒有，可這絲毫沒有影響到岳姨娘在沈霖心中的地位。

    齊氏心里迅速的閃過了一連串的念頭，臉上卻微微笑著，仿佛和岳姨娘感情甚佳。

    王姨娘最擅長察言觀色，嘴皮子很是麻溜，未語先笑，一大串諂媚的賀詞源源不斷的從口中冒了出來。

    好聽話人人愛聽，齊氏也不例外，不一會兒便被拍的心花怒放滿臉笑容。

    葉姨娘在幾位姨娘中，卻是最低調最內斂，一直靜靜的站在一邊聽著別人說話。極少插嘴。

    今日齊氏生辰，沈家的少爺小姐都早早的過來了。

    若雲來的不算早，一進廳子里便聽到熱熱鬧鬧的說話聲。

    她乖巧的給齊氏請安，然後向哥哥姐姐們一一問好。然後安靜的立在一邊。這等熱鬧的場合，自然輪不到她出風頭。

    沈宜芳正得意的捧了雙鞋子在齊氏面前獻寶︰“母親，這雙鞋可是女兒親自做的。整整花了半個多月的功夫，你看看喜不喜歡？”

    齊氏笑的合不攏嘴，憐愛的看著寶貝女兒︰“喜歡，芳姐兒親手做的鞋子，我怎麼可能不喜歡。”

    眾人的目光自然都被吸引了過去。

    沈家二小姐的女紅手藝還算能見人，那雙鞋子做的很不錯，尤其是鞋面上繡的牡丹花栩栩如生，顯然頗下了一番功夫。

    眾人都是有眼力勁的，因此一個接一個的誇贊個不停，直把沈宜芳誇的天上有地上無。

    沈宜芳到底是個稚嫩的少女，雖然極力克制，眼角眉梢卻滿是得意和欣喜。

    沈宜蓮知道搶不過沈宜芳的風頭，很低調的呈上了自己親手準備的賀禮。

    那一本薄薄的經書，是由沈宜蓮親手抄寫的，字體清雋秀麗，從頭至尾都很工整。足可見抄經書的人是何等的認真。

    齊氏自然是識貨的，笑著翻看了幾頁，贊個不停。

    沈宜蓮微微一笑︰“母親生辰，這是女兒的小小心意，母親不嫌棄女兒字丑就好。”

    這自然是謙虛之語，在座的眾人誰不知沈大小姐寫的一手好字？

    齊氏雖然不待見這個庶出的女兒，可見沈宜蓮進退有度彬彬有禮，心里不由得暗嘆一聲︰要是芳姐兒有蓮姐兒這般城府就好了。

    沈宜芳自然不是笨人，只是比起沈宜蓮來便相形見拙了一些。齊氏雖然偏向自己的親生女兒，可心里明鏡一般，沈宜蓮在容貌氣質才華各方面都稍勝一籌。這是無可辯駁的事實。

    想及此，齊氏不免多看了沈宜蓮兩眼。

    沈宜蓮和岳姨娘站在一起，任誰也不會懷疑她們是母女。肖似的臉龐，神似的氣質

    齊氏頓時覺得心里似被什麼堵住了一般，不著痕跡的移開了視線。

    沈宜蓉早在一邊躍躍欲試著要送賀禮了，此時終于等到了機會，連忙笑著走上前去︰“母親”

    還沒等她說完，就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喧鬧的腳步聲。

    卻是方氏領著一干兒女們過來了。

    齊氏笑著起身迎了上去。

    方氏雖然是庶出的長房媳婦，但是齊氏卻不好在她面前拿架子。畢竟，長幼有序，方氏是長嫂這是不爭的事實。又兼之長年遠在滄州，極少回京城。因此，難得長途跋涉回來一次，齊氏待方氏總是多了幾分客氣。

    若雲跟在姐妹們的後面，這等場合她沒有說話的機會，一個勁兒的微笑就能應付過去。

    方氏笑盈盈的送了賀禮，齊氏笑著命丫鬟打開盒子，讓在場的人也跟著見識見識。

    里面赫然是一對翡翠鐲子，那翡翠鐲子的顏色呈淡綠色，仔細一看，似有綠意在里面流動一般。就算再不識貨的人，也能一眼看出這對翡翠鐲子是難得一見的珍品。

    若雲看了一眼，心里暗暗詫異。

    齊氏過個生辰而已，方氏送的賀禮也未免太過貴重了。莫非，方氏有求于人才舍得如此重手筆？

    再看看跟在方氏身後的沈奕鳴和沈宜華，若雲若有所悟了

    沈宜敏趁著大人說話的空隙，笑眯眯的走了過來，熱情的和沈家各姐妹寒暄打招呼。“順便”展示一下身上的新衣和首飾。

    沈宜芳看了沈宜敏一眼，嘴角浮起一絲笑意，口中卻連連贊道︰“敏妹妹今日打扮的真是漂亮呢”

    沈宜蓮忍著笑意，也跟著附和了幾句。

    沈宜敏心里得意，臉上便流露出了三分得色來︰“多謝蓮姐姐芳姐姐誇贊。”

    沈宜蓉上下打量沈宜敏幾眼，想笑又不好意思笑，表情頗有些怪異︰“敏姐姐，你頭上的釵真是漂亮。”

    就連若雲都聽出了沈宜蓉的言不由衷了。更何況是沈宜蓮和沈宜芳？就見兩姐妹各自扭過了頭去偷笑，然後各自轉過身來佯裝無事。

    若雲不動聲色的打量花枝招展的沈宜敏，很厚道的沒有爆笑出聲。

    沈宜敏穿的衣服倒沒什麼問題，頂多就是花哨了一點點。不過，頭上插的滿滿的金釵是怎麼回事？

    就算每一支都很精致好看，可不由分說的都插在一起，也太惹眼了一點點吧

    毫無品味和氣質可言啊

    沈宜敏渾然不知自己成了別人眼中的笑話，兀自得意的瞄了若雲一眼︰“四妹，你今日穿的也太樸素了吧頭上怎麼連朵絹花也沒戴？”

    若雲今日特地穿了件淺粉色的衫子，配了條淡綠的長裙。身上別無修飾，只在腰間掛了個小巧精致的香囊。

    一張素淨的小臉，發式也很簡單，只在頭發上零星的攢了幾朵極小的珠花，看來雅致又秀氣。猶如初春枝頭含苞待放的花朵，說不出的清新脫俗。

    當然，在沈宜敏的眼中，若雲的穿戴簡直可以用寒酸兩個字形容。

    聽出沈宜敏語氣中淡淡的鄙夷和輕視，若雲絲毫不動怒，微微一笑︰“我哪有敏姐姐懂得穿戴。”語氣中的揶揄不知沈宜敏能不能聽懂就是了。

    沈宜敏大喇喇的點頭︰“這倒也是。”

    沈宜蓉終于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正在此刻，就聽丫鬟跑了過來稟報︰“太太，齊府來人了。”

    齊氏歡喜的起身迎了出去。齊氏這麼一出動，其他人也不好在原地不動，只得也跟著往外迎。

    若雲跟在最後面，倒是免去了行禮問安這些繁瑣的事情。

    來的卻是齊氏的大哥齊禮和嫂子袁氏。

    齊氏見了娘家人，分外的親熱和客氣。拉著袁氏的手寒暄個不停。

    若雲隨意的看了一眼，在掃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時不由得一愣。站在袁氏身邊的俊俏男孩不是齊簫是誰？

    齊簫的目光也在人群里四處搜尋著，當目光和若雲遇上的那一剎那，齊簫的眼楮頓時亮了起來。

    若雲卻不肯繼續看他，很隨意的將目光又轉移開了。

    齊簫扯了扯袁氏的衣袖，低聲說道︰“母親，我想和表姐她們說會兒話。”

    自從出了那次意外之後，袁氏看齊簫看的很緊。總擔心齊簫再出什麼意外，每日都帶在身邊。這次來齊府，本不打算將齊簫帶來，奈何齊簫鬧著要跟著來，袁氏磨不過他，只得將他帶了來。

    不過，來之前卻是叮囑了不下數十次“不能四處亂跑尤其不能再去池子邊玩耍一定要緊緊跟在我身邊”之類的。

    齊簫自然不假思索的全部答應了。不過，在見到若雲的那一刻，這些話迅速的被他拋到了腦後。

    袁氏自然不允，奈何齊簫脾氣很是執拗，大有不讓我去今天沒完的架勢。

    齊氏很快的察覺到了齊簫的異樣，笑著問道︰“簫哥兒這是怎麼了？”

    齊簫趁機撒嬌︰“姑姑，我好久不見表哥表姐他們了，想和他們說說話呢”說完之後，自己都被這肉麻強調給雷到了，身上的雞皮疙瘩爭先恐後的往外冒。

    齊氏笑著為齊簫求情︰“大嫂，你就允了簫哥兒吧今日我一定讓丫鬟牢牢的看住他們，不會再出意外的。”

    袁氏不好駁齊氏的面子，勉強的點頭應了。

    齊簫立刻眉開眼笑的歡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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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9:36 PM

第五十一章 齊氏生辰（二）

    這麼多的少女，各有各的特色和美麗，可齊簫一眼見到的仍然是若雲。

    遠遠看去，若雲一身淺色衣衫，眉目如畫，清新脫俗。只靜靜的站在那里，卻讓一干精心裝扮的沈家小姐們相形失色。

    齊簫只看上一眼，便覺得莫名的激動起來。胸膛里有一股陌生的情緒在飛快的流竄。

    他沒時間去想這是什麼，三步並作兩步跑到了若雲面前。笑嘻嘻的喊了聲︰“晴妹妹，好久不見了。”可想死我了。

    這一句潛台詞卻是不便在眾人面前說的，不過，在齊簫的目光中表露無疑。

    身旁眾人的目光齊刷刷的落到了若雲的身上。

    表少爺齊簫第一個打招呼的居然不是嫡親的表姐沈宜芳，也不是表哥沈奕文，居然是最小的四妹呢還有，這一聲“晴妹妹”也太親熱了吧……

    若雲在竊笑和異樣的目光中顯得異常的鎮定，微笑著應道︰“表哥，好久不見。”

    討厭的家伙，不是讓他不要這麼稱呼自己了麼？

    若雲心里暗暗腹誹著，臉上卻絲毫不露，那份客套和熱情表現的恰到好處。既不特別的殷勤熱絡，也不冷淡疏遠。

    若是讓季夫子見了，定會好好的表揚若雲一番，贊一句“孺子可教”。

    齊簫的笑意未減，心里卻有些失望。

    誒，這個反應也太冷淡了一點點吧分別了兩個多月沒見，她一點都不想他麼？他可是天天在想她，死纏爛打著要在今天跟過來，不過是想來見見她罷了。

    沈宜芳揶揄的喊了聲︰“表弟，你的眼里只有四妹，就見不到我們了麼？”

    齊簫打起精神來，笑著應道︰“表姐別拿我開玩笑了，明知道我落水過後什麼都記不得了，現在看著一大堆人，還是覺得眼花繚亂的。也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各人才是。這才找了最熟悉的晴妹妹先打了招呼。還請諸位表姐表妹們勿怪。”

    說著，裝模作樣的給眾人作揖，頓時把表姐表妹們都逗樂了。再無人計較剛才齊簫的失禮了。

    若雲心里悄悄“咦”了一聲。

    齊簫比起兩個多月前來，可是大有進步啊

    看來，這些日子里，齊簫也在努力的適應新的身份和生活呢想起齊簫之前的沖動魯莽和直言無忌，若雲不由得綻開微笑。

    齊簫見到若雲唇邊的那朵小小的笑容，卻是精神一振。心底的那絲失落不翼而飛︰“晴妹妹，這麼多日子不見了，你身子休養的怎麼樣了？”

    若雲笑盈盈的應道︰“多謝表哥關心，已經完全好了。不知表哥現在怎麼樣了？”

    這麼多雙耳朵在旁聽，齊簫也不好說的太過直接，含糊的應道︰“還好，家中的親人總算都‘記’起來了。”

    從一開始的跌跌撞撞茫然失措，再到後來的積極努力的適應新的身份，這其中的滋味真是難以言喻。

    別的不說，單是應付陌生的父親母親兄弟姐妹，便夠受的。更遑論府里上上下下這麼多的丫鬟婆子？

    最怕的便是親朋好友來探望自己，聽不懂也得裝懂，還得裝著笑臉一一應付。

    誒不是過來人，真難體會這種感覺。

    他的一語雙關若雲當然一聽就懂。這種感覺，她體會的再深刻不過了。

    從一個人變成完全陌生的另一個人，其中的難度絕非外人所能想象的出來。從生活習慣到說話做事的方式，都得慢慢的摸索。既不能表現的太過突兀引起別人的懷疑，又得悄悄的融入自己的真正的性子。

    畢竟，誰也不可能一輩子都裝成別人活下去。總得慢慢的讓眾人接受新的自己。

    這一刻，若雲的心中泛起了“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慨。對齊簫的態度倒是溫和多了︰“只要能記起來便好，時間久了，總能把所有事情都想起來的。”

    語氣暗藏的關懷齊簫當然能聽的出來，他咧嘴笑道︰“嗯，多謝晴妹妹關心。我會盡快把忘記的事情都‘記’起來的。”

    我會好好的在這里生活下去。你說的對，上蒼恩賜的新生命，我該好好的珍惜絕不會辜負了老天爺的美意。

    看著齊簫適應良好，若雲頗覺安慰。不過，她也察覺到了自己和齊簫說話太多了，不知不覺的將別人都晾在一邊。

    沈宜蓮幾人倒還好，並沒有說什麼。可沈宜敏卻好奇的頻頻看過來，那眼神里充滿了訝異和探究，耳朵豎的老長在留意著這邊的動靜。

    若雲悄悄退後一步，借著和沈宜蓉說話的機會避開了齊簫。

    齊簫雖然很想把若雲拉到一邊“敘舊”，不過，在這里生活了兩個多月，他也能稍稍了解所謂的男女之妨。就算表哥表妹，也是不方便單獨待在一起說話的。所以，總算把這個沖動忍了下來。

    若雲的眼角余光瞄到齊簫加入了沈奕文幾人的閑聊，總算稍稍放了心。

    跟著袁氏一起前來的，還有兩個娉婷少女。自然是齊簫的兩位姐姐。年長的叫做齊悅，今年十四歲。年齡小一些的，叫做齊欣，今年十一歲。

    一堆少女在一起，自然免不了互相攀比衣著打扮穿戴。嘻嘻哈哈的別有一番熱鬧。

    若雲和她們不熟悉，也不敢隨意插言，便微笑著傾聽。

    過了一會兒，又來了新的客人。

    這次前來的，卻是齊氏的姐姐齊芸娘。

    齊氏的姐姐嫁到了馮家，說起這個馮家，來頭自然也不小。從開國皇帝那一輩起，馮家便是名門望族，歷經多年風雨，依然屹立不倒。只不過，這些年馮家沒出什麼杰出的子孫，隱隱有了式微的跡象。

    齊芸娘和妹妹齊蕙娘容貌頗為相似，只是少了一份形于外的精明利落。身邊跟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叫做馮天睿。還有一個十歲左右的少女，叫做馮茵茵，長的頗為清秀，嘴角邊有兩個小小的笑渦。

    若雲一邊和表哥表姐打招呼，一邊在心里感慨不已。

    今日沈府真是熱鬧，光是同齡的少男少女也有十幾個呢

    之後，又陸續來了一些客人。大多是些女眷攜著少爺小姐們來做客。和齊氏交好的，自然都不是普通之輩。大多是京城里的世家貴婦，個個氣度不凡。

    方氏立刻來了精神，一直笑吟吟的站在齊氏身邊，眼楮像雷達一般迅速的掃過適齡的少男少女，順便評估一下對方的家世人品相貌等等之類的基本情況，看看有無適合沈奕鳴和沈宜華的。

    齊氏既然答應了要出一份力，倒也不好什麼都不做，便故意把沈家的小姐們一起喊了過來給女客們請安問好。

    沈宜華心里有數，自然要卯足了勁兒表現。一派落落大方的端莊，進退合宜。

    沈宜蓮和沈宜芳也不甘示弱，各自展現出了最佳的風度和儀表。這樣的場合看似隨意，其實很重要。來來往往的女客都是熟識的，若是一個不小心表現不好，便會落入有心人眼中。再口耳相傳，便會影響到一個少女的閨譽了。

    若雲年齡最小，站在最後面，倒沒什麼可緊張的。

    沈老太太來了之後，氣氛便更加的熱鬧。

    沈宜蓉有心在這樣的場合里出風頭，故意擠到了前面，笑嘻嘻的呈上自己準備好的生辰賀禮︰“母親，女兒特意親手為您準備了一份賀禮，希望母親喜歡。”

    那聲音不高也不低，正好能讓廳子里坐的各位貴婦們聽見罷了。

    齊氏的眼中閃過一絲錯愕，卻很好的掩飾住了，微笑著點了點頭，示意身邊的丫鬟把東西接過來。

    然後，順理成章的，各人的目光都好奇的看了過來。

    沈宜蓉頓時成了眾人眼中的焦點人物。在眾目睽睽之下，沈宜蓉顯然有些飄飄然，卻強自按捺住心里的雀躍和欣喜，故作沉穩。

    沈宜芳撇撇嘴，對沈宜蓉這等搶風頭的行為很是看不上眼。簡直是嘩眾取寵嘛心里卻在暗暗懊惱，早知如此，自己也該等一等再送禮物了……

    沈宜敏更是眼熱的不得了，暗暗惱恨自己忘了準備禮物。要不然也跟著一起站出去，該多風光嘛

    王姨娘倒是頗為欣賞沈宜蓉的這番舉動，在她看來，這等表現的機會本就該自己爭取。最好是大放光彩給眾人留下好印象，若是有了孝順的好名聲，日後說不定也攀一門好親事……

    若雲興致勃勃的打量起沈宜蓉精心準備的禮物。

    之前沈宜蓉就曾透過口風，說是要做一個香囊送給齊氏做生辰禮物。果然送的便是香囊。

    那個香囊精致小巧不必細說，繡活也做的極好。尤其上面繡著的花開富貴的圖案，簡直堪稱精品。

    好看是真的好看，不過，沈宜蓉有這等手藝麼？

    知情人士一起用意味深長的目光看向沈宜蓉。

    沈宜蓉臉都沒紅一下。她可沒說假話，這個香囊確實是她“親自”吩咐身邊的擅于女紅的丫鬟做的，最後“親手”拿了過來。

    齊氏當然知道沈宜蓉的手藝究竟如何，這麼精致漂亮的香囊定是精于女紅的人才能做的出來。沈宜蓉就算再練個三五年也不可能有這等好手藝……

    不過，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她並沒揭穿這個事實，只是笑笑贊了沈宜蓉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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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9:37 PM

第五十二章 大出風頭

  沈宜蓉倒是絲毫不心虛，笑眯眯的接受齊氏的誇贊。

    袁氏湊過頭來看兩眼，笑著說道︰“蓉姐兒手藝真是不錯，這麼精致的香囊想必花了不少功夫呢”

    沈宜蓉哪里知道到底碧玉到底花了多少功夫，含糊的一笑︰“是啊，整整熬了好幾晚。”

    此言一出，沈宜芳再也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越吹越離譜，誰不知道沈宜蓉最是貪睡，晚上可是從來不熬夜的。

    沈宜蓮有默契的和沈宜芳一起抿唇偷笑，倒是無人揭穿沈宜蓉的謊言。不管怎麼說，也是自家姐妹。總不好在外人面前讓她難堪。

    不過，兩人不約而同的決定，等事情結束後，一定要拿此事好好的嘲笑沈宜蓉一番才行。

    若雲沒有笑，她此刻正在猶豫躊躇。她自然也精心準備了禮物，可這個時候拿出來，未免有搶風頭的嫌疑。沈宜蓉的心眼頂多比芝麻大了那麼一點點，還是別惹惱她得了……

    就在此時，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四妹，你準備了禮物沒有？”

    抬頭一看，語出挑釁的不是沈宜敏是誰？

    沈宜敏嗓門本就大，現在又刻意的引起別人的注意力，自然音量更大。結果，一堆人的目光都飄了過來。

    其中，又數沈宜蓉的目光最是不善。定是以為若雲成心想搶她的風頭了。

    感情沈宜敏也不算笨，居然還懂得挑撥離間這一招。

    若雲心里惱怒，臉上卻是不動聲色︰“母親生辰，我自然也準備了禮物。只是遠遠不及姐姐們手藝好，實在不好意思拿出來呢還是等到了晚上，我悄悄送給母親好了。到時候，要笑也只是母親一個人笑。”

    這一番話既謙虛又順耳，又帶了些小女兒的俏皮活潑，輕而易舉的將窘境應付了過去。應付的實在是無可挑剔。

    在座的都是老于世故的貴族婦女，聽了這番得體有禮不失風趣的話俱是微微一笑。沈家四小姐年齡雖然不大，可這份伶俐卻是罕見呢

    齊氏不由得微微點頭，袁氏也頗驚訝的看了若雲一眼，心想這丫頭口齒倒是麻溜的很。

    齊簫贊嘆的看著若雲，這個外表柔弱秀氣的少女，常常會爆發出一種莫名的力量，讓人為之折服。

    嗯，這就是傳說中的氣場了吧

    沈家各姐妹反應不一，但是有一點都不例外，目光都有些酸溜溜的成分。

    不知不覺中，若雲已然成了眾人目光的焦點。

    沈宜敏不甘心見若雲大出風頭，故意又追加了一句︰“四妹準備了什麼好東西，就拿出來給我們大家都看看嘛我們不會笑話你的。”

    方氏再慣著女兒也知道沈宜敏今日的表現有些過火，甚至有些咄咄逼人了。她連連沖沈宜敏使眼色，暗示她別胡鬧了。

    沈宜敏故意當做沒看見一般。

    誰讓之前她一直受憋屈來著？四妹看似溫和好說話，其實外柔內剛，是個不好欺負的主兒。口舌交鋒的時候，倒是她常常屈居下風。這口窩囊氣，沈宜敏可是憋了好久了。趁著今天這機會，一並發作了出來。

    反正，她今天就是要看四妹出丑才能出了心頭這口惡氣。

    若雲淡淡的看了洋洋得意的沈宜敏一眼，微笑著對齊氏說道︰“母親，請恕女兒放肆。”這個沈宜敏，真當她是好欺負的軟柿子麼？

    之前吃了這麼多回悶虧還沒學乖巧，偏偏又來招惹她。也罷，就讓沈宜敏親眼看著她出一番風頭好了。相信這是沈宜敏最不樂見的事情了……

    沈宜蓉有些悻悻的後退幾步，自己還未出夠風頭便被這一出打斷。她自然覺得窩火。

    若雲淺笑著從香菱手中取過那個扁扁的包裹上前兩步，打開之後，卻是一個食盒。

    “母親，女兒別無長處，論寫字遠遠不及大姐，論女紅手藝比二姐差的遠，論刺繡又及不上三姐。所以便親手做了些糕點送給母親嘗一嘗。還望母親不要嫌棄。”

    這一番話極為圓滑周到，既顯得謙遜有禮，又不著痕跡的拍了三個姐姐一通馬屁。

    齊芸娘忍不住贊了句︰“晴姐兒小小年紀，倒是很會說話。”

    齊氏也覺得頗有顏面，笑著附和︰“大姐說的是，晴姐兒平日本就乖巧的很呢”

    秋露捧著了食盒過來，笑盈盈的打開食盒。待看清楚里面的點心之後，不由得“咦”了一聲。

    齊氏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待看清楚食盒里放的整整齊齊的點心之後，不由得驚訝的瞪大了眼楮。

    沈府里不乏做擅長做點心的廚娘，齊氏的院子里甚至還有一個用重金聘請來的糕點師傅。什麼樣精致繁復的糕點齊氏未曾吃過？

    只是，眼前的這一種還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干淨的食盒里，整整齊齊的放了兩排糕點。那糕點個頭極其小巧玲瓏，最稀奇的，便是每一個的造型都不同。

    細細看去，居然每一個糕點都被做成了“壽”字。“壽”這個字寫法極多，而這個食盒里的所有糕點基本匯聚了所有的“壽”字寫法。

    一眼看去，實在太過別致。

    就連一向冷靜自持的齊氏也忍不住就驚嘆出聲︰“晴姐兒真是費了不少心思呢”

    袁氏和齊芸娘也各自探過頭去看了幾眼，待看清楚里面的糕點之後，紛紛嘖嘖稱贊不已。

    沈老太太端坐在那里，忍不住也探頭看了一眼。

    這麼一來，廳子里各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來。

    齊氏見人人都好奇張望，笑著吩咐秋露捧著食盒走上一圈，讓在座的女客們都欣賞一番。

    秋露笑吟吟的捧著食盒在眾人面前繞了一圈。各種贊美之詞紛至沓來︰

    “呀，真是好生別致。”

    “是啊，我從沒見過這麼精致可愛的糕點呢”

    “晴姐兒真是費了不少心思，果然是個孝順的孩子。”

    ……

    若雲依舊是謙虛的微笑著，可再沒人敢小覷她。

    沈宜敏面如土色，滿頭搖晃的金釵也沒能給她增添半分風采。心里堵的發慌，偏偏這個時候若雲若有所指的沖她笑了一笑。沈宜敏暗暗咬牙，一口氣差點上不來。

    沈宜蓮和沈宜芳神情復雜，羨慕嫉妒皆有之。沈宜蓉臉色不定，既覺得若雲為沈家掙得了顏面，又不忿自己的風頭被搶的一干二淨。百般滋味，不提也罷。

    沈宜馨愣愣的看著若雲，心里只回蕩著一句話︰同是不得寵愛的庶女，人與人之間的差距真的太大太大了……

    齊簫一直在看著若雲，若不是礙于周圍的人太多說話不方便，此刻的他只怕早就忍不住湊了過來。

    晴妹妹，你究竟還會給我多少驚喜？

    沈老太太笑著喊道︰“晴姐兒，過來。”

    若雲連忙走了過去，沈老太太上下打量她幾眼，笑著問道︰“這個糕點真是別致，我今日可算是開了眼界了。你倒是怎麼想出這等好主意來的？”

    若雲抿唇一笑︰“回稟祖母，我也是那一日在書房里練字的時候，突然想到的主意。”

    事實上，那一日蘭初捧著杏仁酥給她吃的時候，她的腦海里靈光一閃，便生出了這個主意來了。

    要想做出這麼精致漂亮的糕點，她自然下了不少功夫。先是臨摹出各種字體的“壽”字，然後對照著字體慢慢的捏出糕點的雛形，其中不免要用到許多專制糕點的器具進行加工。

    之前整整練習了好幾日，今天一大早天還沒亮就起來忙活。這其中花費的心思，可著實不少。

    好在效果斐然，也算不枉忙碌一場了。

    齊氏容光煥發，笑著贊道︰“晴姐兒這雙手可真是越發靈巧了。”這種糕點壓根沒法用模子做出來，只得一個一個親自動手。能做出這樣精致繁復的糕點，足可見晴姐兒心靈手巧。

    若雲俏皮的一笑︰“母親，你可不能再誇我了。不怕大家伙兒笑話，這個糕點看著倒是不錯，味道怎麼樣我可不敢擔保。”

    此言一出，把齊氏等人都給逗樂了。

    沈家姐妹們也各自神色一動，是啊，四妹再聰慧也不過是八歲的女童，做出的糕點中看不中吃也是理所當然的嘛

    這麼一想，各人心里的妒火倒是散開了不少。

    若雲初次在眾人面前亮相，果然大出風頭大獲成功

    看著各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多了欣賞和贊嘆，若雲心里自然雀躍欣喜。卻強自按捺著，穩穩的走了回來。

    這些日子季夫子耳提面命的訓練果然有了成果，若雲的步伐走的很穩，絲毫不見輕佻和得意。

    這落在有心人眼中，自然又要生出一番感嘆來。

    瞧瞧沈家的四小姐，就是有涵養啊

    剛才出盡了風頭，不知惹來多少眼熱的目光。現下若雲很識趣的站到了沈家小姐們的後面，不再多言。

    沈宜馨低低的說道︰“四妹，你真是厲害，怎的想出了這樣的好主意來？”

    若雲笑而不答。每一日都絞盡腦汁的想著如何做的更好，主意自然會源源不斷的冒出來。

    齊氏起身，準備領著眾人赴宴。

    正在此刻，又有貴客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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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9:38 PM



第五十三章 驚見故人

    這貴客，卻是出嫁的大姑奶奶派了身邊的得力的管事婆子回來了。

    大姑奶奶，閨名沈湘，是沈老太太的大女兒，也是沈霖一母同胞的姐姐。如今貴為王妃，身份顯赫。

    齊氏過生辰，王妃雖然沒有親自來，卻派了管事婆子于媽媽送了份貴重的賀禮回來。

    當若雲見到那個于媽媽時，頓時全身的血液都往腦部沖去。

    轟隆一聲，魂飛天外，再也不知道身處何方何地……

    于媽媽，年約四十，姿色中上，精明能干，是王妃身邊最得力的管事媽媽。

    在王府的那幾年生活里，若雲不知見過這位于媽媽多少次。她甚至清楚的記得于媽媽的眼角邊有一顆黑痣……

    昔日的故人就這麼硬生生的闖進了她的眼簾，讓若雲恍惚了心神，動也沒動的呆立在原地，久久沒有說話。

    耳邊的喧鬧聲似乎離她很遙遠很遙遠，她甚至連沈宜蓉在耳邊說了什麼也沒聽清楚。

    透過于媽媽那張熟悉的臉，若雲似乎又看到了那一個個熟悉之極的身影。

    冷艷貴氣的王妃……俊美倜儻的世子……

    還有，外表溫柔婉約實則心腸狠毒的蕭婉君……

    往日的回憶鋪天蓋地的侵襲而來。

    若雲身體僵硬，面無表情，細細看去，還會發現她的眼神一片茫然沒有焦距。

    沈宜蓉興奮的在若雲的耳邊不停的念叨著︰“姑姑沒回來，真是太可惜了。不過，姑姑總算記得母親的生日，還特地派了于媽媽回來送賀禮呢……”

    自有沈老太太和齊氏等人接見于媽媽，輪不到她們這些小姐們往前湊。百無聊賴的沈宜蓉便興致勃勃的和若雲說起了閑話。

    說著說著，沈宜蓉發現不對勁了。

    奇怪，剛才四妹還好好的，怎麼一轉眼就變成了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跟她說什麼也聽不進去，連個笑容也沒有。

    再看若雲蒼白的臉色，沈宜蓉有些擔憂了。她試探著扯了扯若雲的袖子︰“喂，四妹四妹你這是怎麼了？”

    連喊了好幾聲，若雲卻恍然未聞。

    沈宜蓉忐忑不安的又扯了扯身邊的沈宜芳︰“二姐，你快些看看四妹，忽然就像中了邪似的。站在這兒像個木頭人一般，和她說話也不理。真是好生奇怪”

    沈宜芳將目光從前方收了回來，扭過頭來細細看若雲，這一看不要緊，立刻就察覺出不對勁來了。

    沈宜芳拉起若雲的手，暗暗心驚。四妹的手怎的如此冰涼，簡直沒有一點溫度。她急急的低聲喊道︰“四妹，你怎麼了？”

    若雲依舊維持著那副怪怪的模樣。不言不動也不笑，身子冰涼僵硬。

    沈宜蓮也被驚動了，和沈宜芳一起低聲喊著“四妹”。若不是顧忌今日來客眾多，只怕早就忍不住跑到齊氏面前告訴齊氏了。

    沈宜蓉六神無主沒了主意︰“要不，我們去告訴母親一聲吧”四妹這個樣子，真是好嚇人呢

    沈宜蓮果斷的搖頭︰“不行，若是驚擾到客人，可就不好了。”四妹落水失憶的事情，本就沒有大肆宣揚。若是被外人知道了，不定怎麼說閑話呢

    “大姐說的對，要不，我們悄悄把四妹送到客房里歇一會兒。等母親問起來了，再悄悄告訴母親好了。”沈宜芳不假思索的出了主意。

    姐妹之間口和心不和無所謂，明爭暗斗也實屬正常。可是，對外總得顧忌沈家的顏面和名聲。關鍵時候，姐妹之情便冒了出來。

    沈宜蓉一想也是，便點頭應了。

    沈宜蓮沖不遠處的香菱使了個眼色，香菱連忙走了過來，待看清楚若雲此刻的模樣，也被嚇了一跳。正待問什麼，就見沈宜蓮沖她搖搖頭，連忙閉了嘴。

    沈宜蓮故作無事的吩咐道︰“香菱，四妹有些累了，你先扶她到客房里休息一會兒。待吃午飯的時候，再出來好了。”姐妹幾個一起退場未免太過惹眼，只得讓香菱纏著四妹離場。

    香菱乖覺的應了，攙扶著若雲悄悄的退出了熱鬧的廳子。

    若雲如同幽魂一般，木然的任由香菱攙扶著走了出去。從頭至尾，她的眼神都一片迷茫。

    好在各人的注意力都被于媽媽送回來的那份貴重賀禮吸引了過去，倒也沒人留意若雲的悄然退場。

    哦，不，有一個人至始至終在留意著若雲的一舉一動，見若雲被丫鬟攙扶出去，微微皺眉，也悄然跟著退了出來。

    香菱驚覺到手下的胳膊冰涼的嚇人，急的不得了，待到了人少的走廊里，急促的喊道︰“小姐，小姐，你這是怎麼了？不要嚇唬奴婢啊”

    齊簫的聲音響了起來︰“你家小姐這是怎麼了？”

    香菱六神無主，見了齊簫倒是頗覺得親切，哽咽著說道︰“小姐剛才還好好的，不知怎麼的，忽然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齊簫上下打量若雲兩眼，沉聲說道︰“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還是快些扶到客房里再說。”萬一被來來往往的客人見到了，對若雲的名聲不利，還是小心為好。

    客房很近，拐了一個彎便到。

    齊簫也沒顧忌男女之防，和香菱一左一右的攙扶著若雲進了客房，小心翼翼的扶著若雲坐下。

    若雲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終于稍稍回過神來︰“我怎麼在這兒？”明明在廳子里，怎麼會突然到了這個屋子里。

    還有，香菱在也就罷了，齊簫又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見她這副迷糊不解的樣子，齊簫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三言兩語的把剛才的事情道來︰“……你剛才究竟是怎麼了？”

    若雲避而不答，徑自對香菱說道︰“這麼多客人在，我一個人躲在屋子里不見人可不妥當。還是出去吧”

    說完，便要起身。

    一只手果斷的制止了她的舉動。

    若雲瞪著那只逾矩的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齊簫也太不拘男女小節了吧也不知他原來生活在什麼樣的環境里……

    齊簫在若雲的不悅下訕訕的收回了手︰“你還是休息會兒再出去吧”

    香菱也忙不迭的點頭︰“就是就是，小姐，你剛才那副樣子可真是嚇壞奴婢了。還是多休息一會兒，待有精神了，再出去也不遲。”

    剛才……

    若雲自嘲的一笑︰“也不知怎麼的，剛才忽然覺得腦子里空空一片，居然說什麼做什麼都不知道了。”

    雖然之前聽聞過王妃便是沈家的姑奶奶一事，可知道歸知道，當親眼看見昔日的故人時，那種沖擊真沒法用言語來形容。

    偽裝了許久的面具，忽然被這麼撕開，提醒著她過往的一切，提醒著她根本是個冒牌貨……

    香菱絮絮叨叨的表示著關切，齊簫卻異樣的沉默著，然後突然冒出了一句來︰“香菱，你先出去，我和四小姐有些話要私下里說。”

    什、什麼？

    話題轉的如此快速，香菱很明顯的反應不過來，愣愣的張著嘴。

    齊簫耐心的又說了一次︰“你先出去待會兒，在門口守著……不對，要站的稍微遠一些。我和四小姐有些悄悄話要說。”

    香菱沒資格反對，只得應了。心里卻在不停的嘀咕著︰表少爺的脾氣倒是比原來好多了，和丫鬟們說話也是和顏悅色的。只是，好端端的，有什麼悄悄話要和小姐說呢真是好奇怪……

    待屋子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齊簫才坐到了若雲身邊的椅子上，關切的問道︰“現在只有你我兩人，有什麼話直說便是。剛才你究竟是怎麼了？是不是突然想起什麼來了？”

    過往的回憶往往會在不恰當的時間地點突如其來的冒出來，讓人頓生不知身處何方何地之感。那種茫然無措和漂浮不定的感覺非常難受。

    這種經歷齊簫自然也有過不止一次，深知其中的痛苦。

    若雲左顧言他︰“沒什麼，就是忽然覺得頭有點疼。現在已經好多了。”對齊簫提的問題卻是只字不答。

    聽到這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答案，齊簫有些沮喪的搭拉著肩膀，悶悶的說道︰“你總是百般隱瞞，這點我可以諒解。可是，我們都是一樣的人，有什麼非要瞞著我的呢？”

    他對她從不隱瞞，一五一十的將自己的來歷告知。可她倒好，躲躲閃閃，從不肯承認那個顯而易見的事實。

    這個世上，她和他本該是最要好最交心的朋友才對。

    可是她，卻一直在不著痕跡的抗拒他排斥他。這種感覺真是糟糕透頂。

    見齊簫這副失落的模樣，若雲也覺得有些歉然。只是，有些事情她永遠不會說出來。

    哪怕齊簫知道她也是一縷幽魂入駐了這個身體，哪怕齊簫和她算是同病相憐，她也依然沒有分享自己過往的打算。

    那些往昔的回憶，只屬于她一個人。沒必要告訴任何人

    若雲溫婉的一笑︰“表哥，我知道你是真心關心我。在此謝過你的好意。不過，我真的沒想到什麼，你不用為我擔心了。”

    所以，她還是打算什麼都不對他說嗎？

    齊簫沉默了片刻，忽的扯開了話題︰“你可知道我每天最怕做的一件事情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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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9:39 PM

第五十四章 反應不一

    最怕做的事情……

    若雲心里一動，嘴唇動了動，卻終於什麼也沒說。

    照鏡子若雲心里默默的想道。

    “照鏡子每天做怕做的事情就是這一件了。”齊簫惆悵的嘆息，那聲音里含著說不盡的迷惘和失落。那一刻，齊簫的臉上哪里還有九歲男孩的稚嫩，分明有著成年男子的滄桑和茫然。

    每天早晨起來，必然要梳洗更衣梳發。

    照鏡子，基本上是每日都要做的事情，想躲也躲不了。

    有沒有試過從鏡子中看到一張陌生面孔？那分明不是你，可又偏偏就是現在的你。這種荒謬的感覺讓人莫名的難受，簡直想大喊大叫這個人不是我。

    兩個多月了，齊簫仍然在慢慢適應中。適應這張縮水了很多的俊俏男孩面孔，適應齊府二少爺的身份，適應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奢靡生活，適應時時刻刻都有丫鬟小廝在身邊伺候，適應口不對心的說話方式……

    “我原本已經二十四了。”齊簫的聲音有些飄渺︰“已經大四了，剛剛畢業，打算來個畢業旅行。所以特地報了一個旅行團，想坐飛機到西藏去看一看。”

    沒想到，飛機失事墜毀，他居然到了幾百年前的陌生朝代里，成了一個九歲的小男孩。

    若雲靜靜的聆聽著，什麼也沒說，目光卻很溫柔。

    他說的很多話，其實她都聽不懂。不過，從他苦悶懊惱中帶著無限懷念的模樣看來，他一定很懷念以前的生活吧以前的他，一定是個意氣風發的男孩子吧

    還有，他口中時不時的冒出稀奇古怪的話語，若雲模模糊糊的猜測到他的來歷一定不簡單。似乎是從另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來的……

    齊簫本就不是個能憋的住話的性子，這麼多日子來，強迫自己收斂起思鄉情結投入新的身份和生活，真是苦不堪言。而且是有苦不能言。

    如今，在若雲的面前，他忽然輕松了起來，有了傾訴的沖動︰“一睜眼的時候，看到周圍都是陌生的環境和人，還有那麼多人不斷的叫我另一個名字，我真是被嚇壞了。”

    從未想過靈魂穿越的事情會落在自己的頭上。原本一直認為那不過是些小說里才會有的狗血橋段……

    若雲默然，是啊，這等詭異的事情以前真是聞所未聞，現在卻活生生的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每天不斷的自我催眠，反復告訴自己，鏡子里那個陌生的面孔就是你。快快把原先的長相忘掉。更要時刻注意不要被身邊的人發現自己是個冒牌貨，言行舉止通通要改……

    這樣的日子，過的很累很辛苦。

    好在她本就是生活在這樣的環境里，只不過換了個身份和面孔，倒是能很快的融入現在的環境。

    只是，從遙遠國度來的齊簫是怎麼適應下來的？

    只怕，更辛苦吧……

    “……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人跟著我，連方便也不例外。”齊簫打開了話匣子，一肚子苦水往外倒︰“每頓飯都講究的不得了，不過是一個人吃飯，也要端上來七八樣菜。要是和母親一起吃，就更離譜誇張了。還有，居然請了幾個夫子來替我上課。那些古文繞來繞去的讓人頭疼，偏還要我學習寫文章，說是日後還讓我參加科舉考試。老天爺，我上了十幾年的學校，早就待夠了。居然還要重新做個孩子從頭學起，真是苦不堪言……”

    若雲啞然失笑，試著安撫齊簫︰“你該慶幸才是，若是讓你變成一個窮苦人家的男孩子，吃不飽穿不暖的，想識字學習都沒可能。說不定還要被賣去做小廝賺錢養家。那樣的日子，豈不是更辛苦？”

    不管怎麼說，現在的生活還是非常優渥的。衣食住行樣樣都好，煩惱不過是如何讓自己變的更優秀出色一些。

    齊簫撓撓頭，晴妹妹說的好像很有道理呢

    他不由得嘆了口氣︰“我是不是太沒用了？看看你，比我適應的可好多了。對了，你原來多大了？”從她說話的涵養和氣度看來，至少也該成年了才是。

    又來試探她了

    若雲微微一笑︰“表哥又開始說胡話了，我今年八歲，這你也記不得了麼？”

    齊簫翻了個白眼，得了，這位倒是防備的滴水不漏，不管怎麼試探都絲毫不露口風。再換個話題好了︰“你每天都做些什麼。”

    若雲淡淡的說道︰“也沒做什麼，每天跟著姐姐們一起去書房上課。上午讀書認字學禮儀課程，下午學些女紅和樂器。中午和晚上便練練字，或是練習樂器。偶爾也會做些簡單的繡活。”

    齊簫咋舌不已，這還叫沒做什麼，簡直就是從早忙到晚嘛

    看著若雲淡然的模樣，齊簫開始反省了。

    人家一個女孩子適應的如此之好，而且不叫苦不叫累。相形之下，他是不是太銼了？

    若雲似是看出他心中在想什麼，溫和的說道︰“表哥，你已經做的很好了，不必自責。”分別不過兩個月，可現在的齊簫已經有模有樣，渾然是一個貴氣的小少爺。言行舉止不再突兀，可以想見齊簫花了不少的心思去適應新身份。

    齊簫被贊的飄飄然︰“你真的這麼認為嗎？。”

    若雲嫣然一笑︰“自然是真心話，比金子還真。”本就秀美的容顏因著笑容更加美麗奪目。

    齊簫只覺得呼吸有些困難。漂亮的姑娘他也不是沒見過，齊府里美貌的丫鬟一抓一大把，家里的幾個姐姐妹妹也都相貌不俗。可每次見若雲，都有種心怦怦亂跳的感覺。

    不管外表多大，他的內心還是那個二十四歲的成年男子，自然懂這種莫名的感覺是從何而來……

    打住打住，現在的晴妹妹可是個美麗的小蘿莉，離長大還有很久很久，不可以胡思亂想。

    齊簫收斂心神，佯裝鎮定︰“多謝晴妹妹鼓勵，我會好好適應新生活的。還請日後多多指教。”唱戲一般的起身作揖道謝。

    若雲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很配合的還了一禮︰“這都是小妹應該做的，表哥不用如此客氣。”

    正在笑鬧之際，就聽敲門聲響了起來。

    香菱在門外說道︰“小姐，午宴快要開始了。大小姐派了聽雨過來傳話，問小姐現在有沒有力氣過去？”

    若雲應了聲︰“有，我現在就過去。”

    齊簫跟在若雲的身後一起走了出去，心里卻是說不出的惋惜。

    誒，只單獨相處了這麼短短的一點時間……

    待去了飯廳，齊簫也不便和若雲過分親近，低聲說了句“保重身體”便去了沈家少爺們那一桌。

    若雲則去了沈宜蓮等人的桌席。

    今日的午宴本是家宴規格，一個桌子約莫坐六個到八個人左右。這一桌子上，坐的都是沈家的小姐們，恰好七人。

    沈宜蓮關切的低聲問道︰“四妹，身子好些了沒有？”沈宜芳和沈宜蓉也一起看了過來。無一例外的都是滿眼的關心。

    若雲心里有些感動，點了點頭︰“剛才忽然覺得頭痛，現在已經好多了。謝謝姐姐們關心。”

    平日里你爭我斗，可到了關鍵時刻，姐妹之情顯露無疑。一個個雖然對若雲的大出風頭感到不自在，可還是關心第一。

    這種溫情讓若雲的心里暖暖的。

    沈宜華目光微微閃動，看向若雲︰“四妹，好端端的，你怎的頭痛了？要不，去跟三嬸說一聲，早些回去休息吧”

    沈宜馨也附和道︰“是啊，一轉眼便找不到你，可把我給嚇壞了。問了蓮姐姐才知道你剛才身子不適去休息了。現在可好些了麼？要不，就聽大姐的。等吃罷午飯你就回院子休息吧待會兒戲班子唱戲你就別去看了。”

    一向寡言的沈宜馨居然一連串說了這麼多，真是罕見的事情。由此可見沈宜馨對若雲很是關心。

    若雲想了想，還是搖搖頭︰“大家伙兒都在，我一個人回院子休息可不好。還是跟在姐姐們的後邊一起湊熱鬧吧”

    沈宜馨還待再勸，就聽沈宜芳插嘴道︰“也好，到時候你別亂跑，就跟我們待在一起，總有人照應你。”

    若雲笑著點頭。

    一直沒有出聲的沈宜敏酸溜溜的來了一句︰“四妹真是好福氣，姐姐們都這麼關心你呢”

    若雲不屑和她一般見識，溫柔的應了句︰“多謝敏姐姐關心。”

    沈宜敏哼了聲，扭過了頭去。她巴不得四妹頭痛的厲害些，不要再過來才好。有四妹在的場合，人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四妹身上。哪里還有人注意她嘛

    更可惡的是，之前她的挑釁白白成了笑話，反而成全了若雲的風光得意。一想到這個，沈宜敏就覺得氣短胸悶。

    沈宜華悄悄的在桌子下面捏了捏沈宜敏的胳膊，暗示沈宜敏收斂些。

    沈宜敏不太情願的將頭扭了回來，卻還是不肯多看若雲一眼。

    這副鬧別扭的樣子自然落在了沈家諸姐妹的眼中。

    若雲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她沒記錯的話，從頭到尾找麻煩的人都是沈宜敏吧怎的她現在倒表現出這副被欺負的模樣來了？

    真是個不討人喜歡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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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9:40 PM

第五十五章 熱鬧酒宴（一）

    各種美味佳肴流水似的端了上來。

    小姐們的一言一行都要講究風度，吃飯也不例外。

    沈宜華最是端莊，每吃一口必要用袖子遮掩口鼻。沈宜蓮倒沒有如此講究，但是吃飯的姿勢很是優雅好看。

    沈宜芳和沈宜馨也都是小口小口的吃著，絕不能發出咀嚼的聲音來。

    以這樣的速度，一頓飯吃上一個時辰實在是太正常了。

    沈宜蓉卻狡猾的多，在袖子的遮掩下，吃的很快。她愛吃肉類，丫鬟碧玉自然知道她的嗜好，頻頻替她夾肉。不一會兒，小碗里便堆的滿滿的。也不見她如何動作，就見小碗里的肉類迅速的消失不見。

    沈宜敏眼尖的很，見沈宜蓉吃的歡快，不由得出言嘲弄︰“蓉妹妹，慢慢吃，別著急。小心吃噎著。”

    沈宜蓉可不是讓人的主兒，輕哼了一聲，不客氣的回擊︰“敏姐姐，多謝你關心。你放心，我就算是吃噎著了也不會麻煩你幫我拍背。”

    沈宜敏撇撇嘴，沒趣的低頭吃東西。

    當然，她們說話的聲音都比較小，不會鬧出太大的動靜來。

    若雲一大早便起來忙碌著做點心，只胡亂吃了幾口早飯，所以肚子早就餓了。看著滿桌子的菜肴卻不能大快朵頤，那種滋味也很痛苦。

    這個時候，若雲倒是懷念起做丫鬟的時光來。

    雖然累些辛苦些，可也有過歡樂的時刻。

    主子有吃剩的好菜，都會賞給她和若虹兩人。每到那個時候，她便會和若虹兩個人坐在小桌子邊，你一口我一口吃的歡快。互相夾菜添菜更是常事。邊吃邊聊，絲毫不用顧忌吃相的問題。

    可現在呢，雖然滿桌子好吃的，她卻得維持風度儀表，小口小口裝模作樣的細嚼慢咽。肚子早就餓的咕咕叫，也不能狼吞虎咽。

    誒有得必有失啊

    若雲的腦子里不停的在胡思亂想，可面上卻絲毫不露，坐姿端正，吃飯優雅，怎麼看也挑不出毛病來。

    隔著不遠處的另一桌卻是笑聲頻頻，不知齊簫說了什麼，沈奕文和沈奕鳴等人都樂的捧腹大笑。

    那笑聲實在太過響亮，惹得別桌的人都頻頻看過去。

    奈何少爺們臉皮都厚的多，又正值興頭上，壓根沒人介意，兀自說笑個不停。

    齊氏笑著瞄了一眼，贊道︰“簫哥兒倒是比原來還要活潑些。”

    齊簫本就是個跳脫的性子，往日里調皮搗蛋沒個安靜的時候。人人見了都頭痛。現在卻是能言善道言語風趣，居然迅速的和一干表兄弟們打成了一片，倒是個好的轉變。

    袁氏笑著抱怨︰“誰說不是呢，自打落水之後，簫哥兒就像變了個人似的。你可不知道，派兩個丫鬟天天跟著他，他都不樂意。說是什麼不自由。你看這孩子，真是不體諒我這個做母親的心意。”

    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可憐天下慈母心啊

    齊氏頗有同感的點點頭︰“文哥兒和軒哥兒也差不多呢”都還是半大的孩子，哪里懂得長輩的拳拳之心。

    兩人找到了共同話題，倒是說的投機。

    袁氏一直念叨著齊簫的事情，不由得想起了一起落水的晴姐兒來，順口問道︰“晴姐兒的身子養好了麼？”

    齊氏笑著點頭︰“這丫頭倒是聽話乖巧，從沒聽見過她抱怨什麼，每天老實安分的很。倒是越來越聰慧伶俐。這一落水，倒像是開了竅一般。”

    她們倆並未刻意壓低聲音，這番話同桌的人都聽的清楚。

    齊芸娘好奇的問道︰“你們倆在討論些什麼，怎的我一句都聽不懂？”

    齊氏嘆口氣把之前發生的事情一一道來︰“……說起來，這兩個孩子都是福大命大。撿回了小命不說，就算有些改變，也都是往好處變化。”

    齊芸娘聽的嘖嘖稱奇，不由得往若雲看去。

    此時，恰巧若雲扭頭和身側的沈宜蓮說話，小巧的臉蛋上浮著溫婉的笑容。看了便讓人覺得舒心順眼。

    再想起之前晴姐兒做的那盒子糕點，齊芸娘忍不住贊道︰“妹妹，你倒是會調教，女兒一個比一個聽話乖巧。”

    方氏連忙跟著附和︰“就是就是，比起弟妹來，我可差的遠了。三個女兒平日里看著也不錯，可和蓮姐兒幾個一比，就大大失色了。今後可得好好跟弟妹學一學。”有求于人，姿態當然要放的低一點。

    袁氏也笑吟吟的跟著誇了幾句。

    齊氏笑道︰“你們可別再誇我了，再誇我都飄天上去了。”

    這一桌說說笑笑，聲音卻是壓不過另外那一桌。

    沈奕鳴半帶挑釁的沖齊簫端起酒杯︰“表弟，你可敢喝上一杯？”

    齊簫渾然忘卻了自己現在不過是個九歲的男童，豪氣干雲的應道︰“用這種小酒杯喝酒哪有什麼勁，是男人就用碗來喝。”

    屁大的毛孩子也敢自稱男人，沈奕鳴哈哈大笑起來，卻是不忘點頭。

    馮天睿見兩人真的倒了滿滿一碗酒打算一口氣喝掉，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低聲的提醒齊簫︰“表弟，你會喝酒嗎？。”

    齊簫不在乎的擺擺手︰“表哥你不用擔心，這區區一碗不成問題。”說完，瀟灑的舉起酒碗一飲而盡。

    習慣了白酒的勁辣，這碗中的酒香則香矣，卻是綿軟悠長，入口甘醇，簡直毫無挑戰。

    齊簫在男孩子們的拍手叫好中得意洋洋的放下了酒碗。小菜一碟啊小菜一碟

    當然，齊簫沒想過這酒後勁很足的問題。就算想到了，現在也顧不上了。喝了再說

    沈奕鳴自然不能認輸，也跟著一口飲盡碗中的酒。

    一桌子都是半大不小的男孩子，平日里在家中都是受寵的少爺們，哪里有機會這般大碗口酒。齊簫和沈奕鳴的行為，迅速的挑起了各人的酒興。

    除了年齡最小的沈奕風，就連儒雅斯文的沈奕文也忍不住加入了喝酒的陣營。

    沈宜芳看著那廂的熱鬧情景不由得瞠目結舌︰“老天，他們在做什麼啊”

    若雲早就留意到了他們拼酒的行徑，聞言笑道︰“二姐，他們都在用碗喝酒呢”

    正在說話的功夫，齊簫已經嚷嚷著逮住沈奕文拼了一碗。沈奕文在喝光碗中的酒之後，臉迅速的紅了，卻興致高昂的喊著“再來一碗”。

    沈宜芳忍不住了，就待起身過去制止。

    沈宜蓮笑著拉住沈宜芳︰“好了，二妹，難得高興一次，你就別多嘴了。母親也看見了，不是也沒吱聲麼？”

    這麼大的動靜齊氏自然早就留意了，卻沒派人去阻止。說明齊氏也是默許的。

    沈宜芳一想，果然如此，也就坐了回來。

    沈宜敏看著那一桌，一眼便瞄到沈奕文醉醺醺的樣子，不由得撲哧一聲笑了起來。眉飛色舞的宣稱︰“大哥八九歲的時候就會喝酒，喝個半斤都沒問題。那一桌子定然沒人是大哥的對手。”

    就算是實話也不要說的這麼直接吧好歹顧忌一下別人的感受好不好。

    沈宜芳淡淡的瞄了沈宜敏一眼，一聲沒吭。

    沈宜華嗔怪的白了沈宜敏一眼︰“三妹，都是自家兄弟，說什麼對手不對手的，多難聽”還是沈宜華會做人，迅速的圓回了場子。

    奈何沈宜敏天生不識趣，哪句不好聽愛說哪一句︰“我說的可沒錯，你們快些看看文哥哥，都快站不穩了還嚷著要酒喝，真是笑死人了。”說完，咯咯的笑了起來。

    沈奕文以前沒喝過酒，果然被灌的兩腿發軟不知東南西北，那副醉態可掬的模樣真是好笑。

    沈宜芳越聽越不是滋味，忍不住板著臉回了句︰“是是是，就你大哥有能耐，別人都不堪一擊。”

    哼，沈宜敏也太過分了，居然敢當著自己的面恥笑沈奕文。雖然沈奕文不會喝酒是事實，在酒桌上出丑也是事實，但是也不該這麼嘲笑他吧

    沈二小姐生氣了，後果很嚴重

    沈宜敏沒料到撞了個硬釘子，愣愣的說不出話來。

    要論起小姐脾氣來，沈宜芳要論第二，沒人敢稱第一。平日里只因為處處忍讓，才對沈宜敏跳梁小丑般的行徑三緘其口。此刻終于爆發了出來，果然很可觀

    飯桌上一時陷入冷場。

    沈宜敏雖然刁蠻任性，可也是看對象的。眼見著沈家最最嬌貴的嫡出二小姐發了火，壓根不敢回嘴。

    沈宜蓮和沈宜蓉可沒心思圓場子，俱都收斂了笑容。

    剛才沈宜敏說的話太過分了，她們也都窩了一肚子火氣呢要知道，沈奕文可是家中的嫡長子，平日里性子溫和敦厚，人人都喜歡他。哪里有人舍得如此奚落沈奕文？

    若雲更是置身事外。閑閑的在一旁看熱鬧。

    她和沈宜敏之間從來談不上和睦，她不跟著落井下石就算很厚道了。

    沈宜華陪著笑臉︰“芳妹妹別生氣，三妹一向口無遮攔，她本沒有取笑文弟弟的意思。”說著，便連連沖沈宜敏使眼色。

    沈宜敏不甘不願的低頭道歉︰“對不起，芳姐姐，我剛才不是有心這麼說的。你別生氣了。”

    沈宜芳輕哼了一聲，起身向那一桌子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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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9:40 PM

第五十六章 熱鬧酒宴（二）

    不用多問，沈宜芳定是去阻止沈奕文再喝下去了。

    沈奕文卻是醉意燻燻，渾身輕飄飄的。心想酒可真是好喝，難怪男子都愛喝酒呢只可惜自己以前居然從未喝過……

    沈宜芳皺著眉頭走了過去，低聲叮囑沈奕文不要再喝了。

    沈奕文壓根不理睬，兀自嚷嚷著︰“簫哥兒，來，我們倆再來喝一碗。”

    沈宜芳凜然的目光飄了過去。

    齊簫可沒喝醉，見了沈宜芳的臉色，非常識趣的沒理會沈奕文的提議。

    沈奕鳴也有了些許醉意，哈哈一笑︰“二妹，你擔心什麼，文弟愛喝，你就別多嘴了。來，文弟，簫哥兒不陪你喝，我來陪你喝。”舉碗示意，一口喝干。

    沈奕文高興的舉起了酒碗，迅速的一飲而盡。

    然後……徹底醉倒了，碗一放，便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來。

    沈奕鳴又是錯愕又是好笑，扯了扯沈奕文的袖子，沈奕文自然一點反應都沒有。沈奕鳴笑嘻嘻的沖著臉色難看的沈宜芳說道︰“二妹，你別擔心，睡一覺就好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沈宜芳環顧桌子一眼，發現只有齊簫目光還算清亮，很明顯，齊簫的酒量不錯……

    想及此，沈宜芳頓時有了主意，笑著沖齊簫說道︰“表弟，你今兒個得好好陪大哥喝酒才是。若是大哥沒喝‘好’，我可為你是問。”居然慫恿齊簫把沈奕鳴也灌醉。

    齊簫當然聽出了沈宜芳的言外之意，笑嘻嘻的點頭︰“謹遵表姐教誨。”然後，便拖著沈奕鳴喝起酒來。

    沈宜芳滿意了，吩咐小廝扶著沈奕文回院子休息，然後施施然回了桌子上來。

    沈宜敏剛吃過一頓排頭，不敢再拿沈奕文喝醉的事情打趣。倒是沈宜蓮頗有些擔憂的問了句︰“文哥兒沒大礙吧”

    沈宜芳嘆了口氣︰“喝醉了，至少也得睡上半天。”

    若雲一字不漏的聽進耳中，想笑又及時忍住。

    今日，她算是領教了沈宜芳的護短了。居然把一腔怒氣都牽扯到沈奕鳴身上去了。還暗示齊簫把沈奕鳴灌醉……

    話說回來，齊簫的酒量很好麼？

    若雲認真的打量不遠處的齊簫幾眼，暗自琢磨了起來。

    齊簫容貌本就俊俏，在一桌子的少男中最是惹眼。再加上小小年紀卻酒量甚好，更是惹人注目。

    不僅是若雲在看他，事實上，齊氏等人的目光都落在齊簫身上。

    袁氏更是莫名的驚詫︰“簫哥兒什麼時候開始會喝酒了？”看他飲酒的樣子，居然很有幾分瀟灑。手勢異常熟稔，哪里像個九歲的孩子。

    齊氏聞言笑道︰“男孩子會喝酒也不是什麼壞事，隨他去好了。文哥兒比簫哥兒還大兩歲，酒量可比簫哥兒差遠了。”

    沈奕文喝的醉醺醺的被小廝扶了回屋休息，早就落在齊氏的眼中。

    齊氏雖然有些心疼，但也不好在這等場合說什麼，只得寬慰自己︰難得一次，索性讓男孩子們放開喝一回。大不了下午都在屋子里睡覺休息。

    齊簫明明察覺到許多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卻絲毫沒有介意，依舊興致勃勃的拉著沈奕鳴喝酒。不一會兒，沈奕鳴便被灌的醉醺醺的不知東南西北。

    齊簫嘴角浮起一絲自得狡黠的微笑，抬頭向若雲看來。見若雲正目不轉楮的盯著他看，心里不知怎麼的十分愉快，調皮的眨了眨眼。

    若雲啞然失笑，看來，齊簫酒量果然很好。一桌子大大小小的男孩子都雙眼迷離，唯有他倒是還保持著三分清醒。倒也不必為他擔心了。

    沈宜芳一直留意著那桌的動靜，此刻見沈奕鳴只會端著酒碗嘿嘿傻笑，心里頗為痛快舒坦。看齊簫也覺得順眼的很，故意嘆道︰“誒，簫表弟年紀不大，酒量倒是真好呢”

    沈奕鳴比齊簫大了整整六歲，可酒量卻是大大不如啊

    話里話外的意思誰能聽不出來？

    沈宜華涵養甚好，並不動氣。沈宜敏卻差的遠了，忍不住為自己的兄長辯護︰“大哥酒量才是真的好呢”

    “哦？”沈宜芳故作興致勃勃的追問︰“那怎的今日居然還不如簫表弟？”

    沈宜蓉笑眯眯的點頭附和︰“就是，大哥可比簫表弟足足大了六歲呢”沈奕鳴已是英姿勃勃的少年，齊簫卻只是個汗毛都沒長齊的毛孩子罷了。從這方面來說，根本不該拿這兩個人在一起做比較。

    偏偏年齡大的沈奕鳴被小了六歲的齊簫給灌的醉醺醺的，真是丟人丟到家了

    沈宜敏有些惱羞成怒，口不擇言︰“誰知道齊簫是個什麼樣的怪胎，哪有這麼小年紀就這麼能喝酒的。”

    聽到此話，沈家姐妹的臉色都是為之一變。

    “敏姐姐，說話請注意些分寸。”第一個出言維護齊簫的，居然是一直悶不吭聲的若雲，倒讓各人都頗感意外。

    事實上，若雲也有些詫異。聽到沈宜敏說齊簫的不是，她的第一反應便是出言維護。那句話壓根沒經過大腦直接就沖口而出。

    若雲無視沈宜敏難看的臉色，緩緩的繼續說道︰“這話若是讓母親和舅母聽見了，可不太好。”

    袁氏視齊簫為命根子，齊氏也最是疼愛這個佷兒。若是聽到沈宜敏如此編排齊簫，肯定不高興。

    沈宜芳迅速的接口︰“四妹說的有理，敏妹妹，你也十歲了。怎的說話如此口無遮攔？”居然罵齊簫是怪胎，太過分了。

    沈宜蓮和沈宜蓉雖然沒出聲，可眼神顯然都不友善。

    沈宜敏沒料到一句話便招來這麼多的反擊，又是無措又是委屈，眼圈都紅了。

    沈宜華暗暗嘆氣，硬著頭皮出面為沈宜敏解圍︰“對不起，諸位妹妹不要生氣。三妹有口無心，絕不是有心要說簫表弟的壞話。”

    沈宜芳輕輕哼了一聲，不輕不重的來了一句︰“總這麼有口無心，只怕也不妥當吧”今日，沈宜敏算是把沈家四姐妹都給得罪光了。尤其是高傲的沈宜芳，小姐脾氣開始發作了出來。若不是礙于場合不對，說不準早甩臉子走人了。

    沈宜華笑容有些僵硬，妹妹到處惹禍，她這個做姐姐的也跟著處境難堪啊被沈宜芳這麼一譏諷，她也不知道該怎麼應付了。

    沈宜華連連沖沈宜馨使眼色，暗示沈宜馨幫著打圓場。

    沈宜馨不善言辭，哪里敢在這個時候插嘴。再說了，她也覺得從頭至尾都是沈宜敏不好。仗著大家都讓著她，越發的任性囂張。說話百無禁忌，得罪人而不自知。受個教訓也不是壞事……

    所以，沈宜馨秉持著能不抬頭絕不抬頭的原則，低頭把玩著衣襟，假裝沒領會沈宜華的暗示。

    飯桌上的氣氛沉悶的不得了，沈家長房的三姐妹和三房的四姐妹無言對峙。不管是數量還是氣場上，沈宜敏這一邊都是屈居下風。

    沈宜蓮輕輕咳了一聲︰“算了，都是好姐妹，不要再計較這些許小事了。二妹三妹四妹，你們吃飽了沒有？我們出去轉轉吧”

    坐在一起如此尷尬別扭，還不如早早的散席。再說下去，可就真的撕破臉皮了。

    畢竟還要在一起相處一段日子，鬧的太僵了可不太合適。

    沈宜芳稍微一想，便明白了沈宜蓮的意思，笑著點頭︰“大姐這主意甚好。”說著，便起了身。

    若雲和沈宜蓉也不多話，跟在沈宜芳的後面一起出了飯廳，向外面的花園里走去。

    從頭至尾，幾人也未曾邀請沈宜華沈宜敏沈宜馨一聲。

    這種擺明的冷落讓沈宜敏分外不是滋味，撅著嘴巴說道︰“她們幾個也太欺負人了，都是沈家的姐妹，憑什麼就這麼對我們？豈不是拿我當外人了麼？”

    她們也是正經的沈家子孫，為什麼到了老宅里來卻像低人一等似的？

    沈宜華臉色很是難看︰“你不說話便會憋死麼？這話也是能隨便說的麼？若是被三嬸和母親聽見了，非剝了你的皮不可。”

    沈宜敏以前和沈宜蓉鬧別扭，後來就和四妹處處較勁。現在倒好，居然把沈宜芳也給得罪了。真是個不省心的。要不是她的親妹妹，她也巴不得現在就起身走人。

    沈宜華嫌少如此嚴厲的斥責她，沈宜敏立刻蔫了。

    沈宜華壓住心底的火氣，吩咐道︰“待會兒看戲的時候，你記得別說話了。莫要再惹惱她們幾個了。”

    沈宜敏想反駁，卻在沈宜華凌厲的眼神中自動的偃旗息鼓，弱弱的應了聲︰“知道了。”

    沈宜華余怒未消，又低聲說道︰“之前便提醒過你多次，你總是不聽。別人倒也罷了，可芳妹妹卻是萬萬不能得罪的。你倒好，偏偏將她也惹惱了。若是她到三嬸面前告你一狀，母親也不會護著你的。”

    方氏還想依仗著齊氏替自己的兒女操心親事，處處捧著齊氏。齊氏最最疼愛的，便是沈宜芳。

    論起身份的嬌貴來，這一屋子的姐妹，又有誰能越的過正經的嫡出小姐沈宜芳？

    沈宜敏惹誰不好，偏偏去惹沈宜芳？這豈不是自找苦吃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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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9:41 PM

第五十七章 對抗心魔

    那一廂，沈宜華耳提面命訓斥沈宜敏。

    這一邊，沈家四姐妹卻是有說有笑的逛著花園。

    沈宜蓉笑嘻嘻的拍馬屁︰“二姐，你今日可為我們都出了一口心頭惡氣。”她早就看沈宜敏不順眼了，沈宜芳今天的舉動真是大快人心。

    沈宜蓮卻有些擔憂︰“二妹，她不會去母親面前告你的狀吧”以沈宜敏平日的脾氣來看，這事情發生的可能性著實不小。

    沈宜芳略帶傲然的一笑︰“隨她去，我可不怕她。”以前不過是讓著沈宜敏罷了，真正斗起來，堂堂的沈二小姐怕過誰？

    沈宜蓉連連點頭附和。

    若雲沒有出聲，心里卻在暗暗想道。今日沈宜敏千不該萬不該拿沈奕文取笑，不然，沈宜芳也不至于真正動怒。可見人人都有逆鱗，不容別人侵犯。

    做人萬萬不能像沈宜敏那樣，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別人的底限。

    現在可好，沈宜敏算是把沈家四姐妹都得罪光了。日後在沈府里的日子，只怕不好過了……

    酒席散後，一干少爺們無一例外的都回屋呼呼大睡去了。齊氏則招呼著所有來客和府里的女眷去搭好的戲台子那兒看戲。

    沈老太太最是喜歡聽京戲，點了一出五女拜壽看的津津有味。

    齊氏坐在沈老太太身邊，左邊則是齊芸娘袁氏等人，邊看戲邊閑聊邊吃瓜果零食，不亦樂乎。

    沈家四姐妹自動自發的坐在一起，自成一個小團體。沈宜華攜著沈宜敏沈宜馨坐在另一邊，沒有湊過來，以免自討沒趣。

    女孩子之間的這些小貓膩大人們渾然不覺，兀自說笑的愉快。

    齊簫雖然也覺得酒意上涌，可實在舍不得就此休息。難得來沈府一次，可以正大光明的和若雲同處一起，哪怕說不了幾句話，就這麼遠遠的看幾眼心里也是愉快的。

    袁氏放心不下，時不時的回頭看一眼，第十五次的追問︰“簫哥兒，你的頭暈不暈？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齊簫第十五次笑著敷衍︰“母親不用擔心，我頭不暈，也沒哪里不舒服。你就放心的看戲吧，不用管我。”

    袁氏拿他沒法子，只得隨他。

    若雲看著戲台子上的戲子依依呀呀熱熱鬧鬧的唱著聽不懂的戲曲，心神早已飛遠。

    于媽媽送了賀禮之後，留下吃了午飯，本想離開。卻被齊氏挽留了下來，此刻也坐在後排看戲。

    一個管事婆子能得齊氏如此另眼相看，自然是看王妃沈湘的顏面。

    若雲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緒，強忍著看向于媽**沖動。眼楮極為專注的看著戲台。可是，她控制得了自己的眼楮，卻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緒。

    頭腦里浮現的，依舊是往日的片段……

    蕭婉君為了討王妃的歡心，常常“親手”做些點心送給王妃——自然，兩手不沾陽春的蕭婉君是從不下廚的。這些點心，都是巧手的若雲花費心思做出來的。每次都得換著花樣，逼得若雲絞盡腦汁在點心上下功夫，廚藝倒是越來越好了。

    還有，那些熬了一個個夜晚做出的荷包汗巾香囊繡鞋衣裳……

    無一例外的都被蕭婉君正大光明的拿走，然後笑盈盈的送到王妃面前去表孝心。

    若雲常常默默的站在一邊，靜靜的看著蕭婉君笑語盈盈的說著︰“還請母親不要嫌棄我手藝笨拙……”

    王妃自然會贊上幾句，在一邊的于媽媽也時不時的笑著奉承蕭婉君幾句。那些贊美之詞，常常令蕭婉君幾天之內心情愉悅舒暢。

    丫鬟為主子做這些，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以前的若雲，只覺得主子如此器重自己，是自己的榮幸和驕傲。為了做好蕭婉君布置的事情，她不知花了多少心思耗費了多少精神。只要蕭婉君微笑著贊她一句，她便覺得所有的辛苦和努力都是值得的。

    可現在想起這些往事，若雲只為當年的自己心痛。

    所謂的忠心究竟給她帶來了什麼？

    不過是兔死狗烹卸磨殺驢過河拆橋罷了。到了最後，蕭婉君連她的命也容不下……

    心口狠狠的抽痛起來，那種痛苦來的劇烈又突然，似要把心扯成碎片一般。痛徹心扉疼痛入骨……

    沈宜蓉無意中瞄了若雲一眼，頓時驚呼出聲︰“四妹，你的臉色怎的這麼蒼白？”

    若雲細致嬌美的小臉蒼白的不可思議，額上全是涔涔的冷汗。目光茫然無焦距，怎麼看都覺得不對勁。就像上午一樣……

    沈宜蓮和沈宜芳一起看了過來，都被若雲的異常嚇了一跳︰“四妹，你是怎麼了？”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同時問道。

    好在這次若雲很快的清醒了過來。

    她壓抑住心里沸騰不休的激烈情緒，勉強的擠出了幾個字︰“剛才頭有些痛”

    沈宜蓮憂心不已︰“和上午一樣麼？若是實在不舒服，還是回去休息吧”

    沈宜芳也點頭贊成︰“記得叫李大夫過去看看，總這麼頭痛可不行。”時不時的來這麼一遭，莫說四妹單薄的身子禁受不住。她們的心髒也受不了啊

    若雲擠出一個微笑︰“我現在好多了。”卻是任憑姐姐們怎麼勸也不肯早早離場。

    往昔的回憶如夢魘一般纏著她，平時倒也罷了，克制著自己不想就是。可真正見到了熟悉的故人，哪里能平靜的了。

    只是，這些心魔需要她自己面對，若是對著一個小小的于媽媽便落魄而逃。那麼，有朝一日親眼見到了王妃世子或是簫婉君她該怎麼辦？

    不，她不走。

    對她的異常固執，沈宜蓮等人無可奈何的漸漸適應。

    說來也奇怪，往日里四妹最是懦弱內向，毫無主見。可現在卻陡然變了個人似的，固執起來任誰也勸不動。

    香菱在一邊早急的團團轉了，恨不得拖著若雲回去休息。只恨她身份卑微，在小姐們說話的時候沒有資格插嘴。所能做的，不過是倒杯熱茶給若雲。

    若雲接過茶杯時，沒有錯過香菱眼中的焦慮和擔憂。

    若雲無聲的笑了笑，用眼神安撫香菱。

    幾口熱茶下肚，焦躁不安的情緒緩緩平復。再看向不遠處的于媽媽，若雲忽然發現自己居然平靜多了。

    從此刻開始，便當做以前從不認識于媽媽好了。

    于媽媽正專心的看戲，時不時的和身邊的人低聲說笑。隱隱感覺到有兩道灼熱的視線一直在盯著自己，不由得抬頭四處張望。

    正巧和若雲的視線對個正著。

    那個小小的美麗女童應該是沈家四小姐吧，好端端的，為什麼一直盯著她看？那眼神竟然復雜的無以名狀，就像看著一個熟悉之極的人一般……

    于媽媽正想仔細的打量沈四小姐幾眼，卻見沈四小姐若無其事的收回了目光，專注的看戲去了。

    剛才那一剎那的眼神交匯便像沒發生過一般。

    于媽媽微感詫異，卻也沒有深究，迅速的將注意力放在了新出場的花旦身上。

    無人知道若雲掙扎著和過去的回憶對抗了半天。

    待唱戲告一段落，客人終于開始一一散去。

    齊氏領著兒女們給客人送行。只有沈奕文和沈奕鳴兩個一直在屋子里酣睡，目前為止尚未醒來，因此缺了席。

    若雲慣例的跟在幾個姐姐的後邊，不停的微笑行禮。

    于媽媽走的時候，齊氏分外的熱情客氣︰“于媽媽，還請帶句話給王妃。就說老太太成天惦記她呢若是有空，不妨回來走動走動。”

    又悄悄的塞了個荷包給于媽媽。看那荷包鼓鼓囊囊的樣子，應該很有“內涵”。

    于媽媽連連道謝︰“多謝三太太，老奴回去之後，一定將老太太的心意傳達給王妃。”

    齊氏滿意的點了點頭。

    若雲看著于媽媽領著兩個丫鬟出了沈府大門，心里居然隱隱的有些悵然。

    最後走的客人，便是齊禮和袁氏夫婦兩個。齊氏和哥哥感情甚篤，依依不舍的說了好久都舍不得放人。

    齊簫尋了個空閑湊到若雲身邊，低聲的說道︰“晴妹妹，我要走了。”

    若雲含笑點頭︰“表哥保重”

    齊簫念念不舍，若雲卻是一派淡然，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你也好好保重，不要太過逞強逼迫自己。”齊簫目光犀利，短短半日相處，便看出若雲活的辛苦。心里又是心疼又是嘆服。真不知這麼小小的一個身子里怎麼會有這等堅忍不拔的性子。

    同時，心里悄然的冒出了一個念頭來。

    她一個弱女子都能如此努力不懈的認真生活，他堂堂一個男子漢，怎麼能落于人後？待此次回去之後，定要振作起來，有所作為才有臉再來見她。

    若雲沒料到齊簫會說出這麼一句話來，一股暖意涌上心頭︰“嗯，我會量力而行。”強弓易折，這個道理她也是懂的。

    過分的逞強，只會變的自負淺薄。

    只說了這兩句，便沒了說悄悄話的機會。

    齊簫依依不舍的跟著父母離開沈府，倒沒像上次那般誇張的回首道別。

    入鄉隨俗，他得適應現在的身份，做出合乎身份的舉動來。不能讓大家覺得他輕浮可笑。

    此次一別，不知下次見面是何時。

    齊簫悄悄嘆了口氣，臉上浮起一絲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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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9:42 PM

第五十八章 備受冷落

    齊氏生辰過後，沈楠領著李姨娘便回了滄州。

    方氏卻領著一干兒女們在沈府住了下來。看那架勢，頗有長住不走的打算。

    齊氏自然知道她的心思，三不五時的便邀一些世家貴婦來做客。當然，這些女客們大多都有適齡的女兒待嫁，要麼就是有尚未婚配的兒子。

    此時的婚嫁極為講究，光是相看挑門第也得花個幾個月，待親事真正定下來，再三媒六聘行過一系列俗禮。等到真正嫁娶的時候，至少也過了一年半載。

    沈奕鳴今年十五，到了說親的年齡了。沈宜華今年十四，尋找合適的人家也不算早。

    方氏為了一雙兒女，可謂費盡心思。頻頻帶著兒女在貴族婦女們面前亮相。眾人都是眼楮透亮，哪有不明白她心思的。

    不過，親事首重門當戶對，其次才是人品才學。沈家長房的庶出身份擺在那兒，好的攀不上，條件差一些的方氏又看不上，一時之間頗有些尷尬。

    齊氏旁敲側擊的試探過幾次，見方氏目光頗高，便想勸幾句。可轉念一想，這種事情她若開了口，豈不是讓方氏多心了麼？還是不說為妙。

    這些事情沈家四姐妹也都有所耳聞，彼此私下里不免拿來做為笑談。不過，這些話也只能私底下說著解悶。見了沈宜華，卻是只字不提。

    齊氏生辰過去一個多月了。宴席上鬧的那點子不愉快早被各人拋之腦後，表面看來很是融洽。

    當然，這些只是表面現象。

    事實上是，沈家四姐妹不約而同的孤立了沈宜敏。連帶著和沈宜華沈宜馨的關系也疏遠了不少。

    這一個月來，在書房上課也罷，在繡房學女紅也好，基本沒人肯搭理沈宜敏。

    就連在花園里上樂器課程的時候也是如此。沈宜蓉專心致志的學**，散學便走人，再也不肯陪著沈宜敏厚顏留下來旁聽了。沈宜敏一個人也沒了旁聽的興致，怏怏的跟著沈宜華回去。

    沈宜敏再遲鈍也感覺出自己的不受歡迎了，很是懊惱不快。偏偏又找不出由頭來發作，畢竟，人家都客客氣氣的很有禮貌，既不曾打她也不曾罵她。

    最多，就是不拿正眼看她而已。

    比如說，沈宜蓉和若雲有說有笑的，一旦沈宜敏湊了過去，人家就閉口不言了。沈宜敏干瞪眼也沒法子。

    再比如說，沈宜芳本就不愛說話，以前倒還能搭理沈宜敏幾句。現在卻是不論沈宜敏說什麼，她也只笑笑而已，既不說好，也不說不好。沈宜敏受了無形的冷落，委屈的不得了。

    再再比如說，沈宜蓮溫柔可人，對著誰都是笑意盈盈。對著沈宜華和沈宜馨並不冷淡，可一見到沈宜敏，笑容就淡了不少。總算還肯搭理沈宜敏幾句，不至于全然不理她。

    沈家四姐妹從不曾私下商量過要如何整治沈宜敏，卻不約而同的采取了同一個法子。果然很有默契。

    事實證明，這個法子極為有效。

    沈宜敏從原來的趾高氣昂任性刁蠻口無遮攔，漸漸變的垂頭喪氣悶悶不樂，甚至連說話的興致欠佳。便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老實安分了不少。

    若雲每天過的忙忙碌碌極為充實，壓根沒時間去同情可憐沈宜敏。事實上，就算是有時間，她也沒那濫好心到那個地步。

    沈宜敏之前處處針對她，就差沒直接欺負她了。現在她沒趁這個機會奚落回去已經算是善良的很了。

    沈宜華看在眼底，心里也頗不是個滋味。

    沈宜敏雖然有諸多小毛病，可畢竟是她的親妹妹。平日里，她也是很疼愛沈宜敏的。處處讓著她處處護著她，可以說，沈宜敏的壞脾氣是由方氏和沈宜華一起慣出來的。

    看著往日里神氣活現的沈宜敏變的沒精打采，沈宜華又是心疼又是懊惱，隱隱的還有一絲不快。

    沈宜芳等人未免太過小氣了，些許小事，記恨這麼久。還合力排擠沈宜敏，未免有些過分了。

    沈宜華頗有城府，雖然心里不悅，可臉上卻絲毫不露。還常常在沈宜芳等人面前數落沈宜敏，一副痛心疾首的好姐姐模樣。

    沈宜芳雖然不喜歡沈宜敏，可總得禮貌性的安撫幾句︰“華姐姐，敏妹妹年紀還小，說話難免有缺失。我們都是好姐妹，不會和她斤斤計較的。”

    沈宜蓮也跟著勸慰道︰“就是就是，我們一直都把敏妹妹當親妹妹一般看待呢”

    要演戲誰不會，端看誰演技更高一籌了。

    若雲沒有插嘴，靜靜的旁觀。沈宜華分明是在想法設法打破僵局，就不知道手段是否高明了。

    沈宜華嘆了口氣︰“你們能這麼想，我就放心了。這幾日三妹悶悶不樂，整天連句話也不肯說。問她為什麼，她只說……”欲言又止，看著沈宜蓮和沈宜芳不出聲。

    沈家四姐妹里，她們兩個是核心人物，只要把她們兩人哄好了，自然冰雪消融。其余的兩個嘛，分量要輕的多，暫不考慮。

    因此，沈宜華這次的重點目標便是沈宜蓮和沈宜芳兩人。

    沈宜芳敏感的察覺到沈宜華說這番話的真正目的，不肯接話茬。

    沈宜蓮卻不忍冷場，自然的接了一句︰“她說了什麼？”

    沈宜華心道等的就是你這一句，故意蹙眉說道︰“她說你們還在生她的氣，不肯理她。所以，她心情不好，每天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

    沈宜蓮和沈宜芳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反應才好。

    沈宜敏今日異常老實，一直坐在沈宜華身後不曾出聲。看來定事前定是被沈宜華叮囑過了。

    不過，在聽到沈宜華說最後兩句的身後，沈宜敏忍不住撇了撇嘴。

    若雲留意到了沈宜敏的表情，不由得啞然失笑。

    有些人，就算是再裝的老實安分，也只是一層表象罷了。沈宜敏就是如此。

    不過，沈宜敏雖然有眾多缺點，卻有一個別人不及的優點。那就是有一個疼愛她的好姐姐。

    瞧瞧，沈宜華還在為沈宜敏說情呢︰“……諸位妹妹，三妹小孩子脾氣，若是有得罪之處，還請你們多多包涵。只是，不要再這麼僵持著不理她了好不好？她愛熱鬧又愛說話，大家伙兒都不理她，可比什麼處罰都要厲害呢”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再裝聾作啞的就太過明顯了。

    也罷，這一個月的日子也夠沈宜敏受的了。就此打住吧

    沈宜蓮率先打破沉默，笑著說道︰“華姐姐說這話可真是讓我們姐妹臉紅了，我們都是沈家的女兒，彼此之間還這麼見外做什麼。”

    沈宜芳見沈宜蓮搶了自己的台詞，心里微微不悅。卻也擠出個笑容︰“大姐說的有理，我也是這麼想的呢”

    沈宜蓉最善見風轉舵，連忙跟著附和︰“二姐說的對。”

    沈宜華看向若雲。

    若雲就算有什麼想法也不可能在此刻說出來，微笑著點點頭。

    沈宜華松了口氣，連忙將身後的沈宜敏拉了出來，一本正經的說道︰“三妹，你且過來向諸位姐妹道個歉。日後可不能口無遮攔的亂說話了，聽見了沒有？”

    沈宜敏不敢露出絲毫不情願，心里雖然覺得窩囊憋屈，可還是聽從沈宜華的吩咐老老實實的說了句“對不起”。

    這種被人當做透明空氣的日子實在難熬，她實在是忍受不了。想恢復往日的有說有笑，也只能如此了。

    沈宜蓮和沈宜芳不約而同的張口︰“這可使不得。”

    沈宜芳搶著說道︰“好了，此事就此過去，以後休要再提。”然後，親熱的拉起沈宜敏的手︰“敏妹妹，你不是最喜歡吃核桃露麼？我院子里的廚子做的可好了。明天我便讓人做一些帶過來給你吃。”

    虛情假意這一套其實人人都會，不見得她做的就比沈宜蓮差了。

    沈宜敏最是貪吃，聞言眼楮一亮，連連點頭。

    沈宜華嗔怪不已︰“你這饞貓，一提到吃兩眼都快放綠光了。”此言一出，在場的少女都被逗的開懷一笑。

    若雲邊笑邊感嘆，沈宜華到底大一些，心計口才比在座的少女都強的多。短短幾句話，便打開了沉滯一個月的僵局，果然厲害。

    這等玲瓏手腕，值得好好學習啊

    氣氛融洽了起來，諸位小姐又恢復了往日的說笑氛圍。沈宜敏表現的分外乖巧，果然一句也不敢亂說。

    沈宜華趁熱打鐵，笑著邀請各人中午散學後到她的住處吃午飯。

    眼見沈宜華言詞客氣態度陳懇熱情，各人倒也不好推辭，便紛紛應了下來。

    輪到若雲這兒，若雲遲疑了一下︰“我……”中午還要回去練字呢

    沈宜華掩嘴一笑，打斷若雲的話頭︰“好了，四妹，我知道你每日中午回去都練字。今日就歇息一回嘛若是夫子布置的作業你沒時間寫，我替你寫總成了吧”

    這當然是在說笑，陳夫子布置的作業都得親自完成，哪有人敢找人代筆。豈不是自找不痛快麼？

    若雲不好推辭，笑著點頭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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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9:43 PM

第五十九章 和好如初

    沈府地方極大，空置的屋子也不知有多少。隨時來十個八個客人，也可以住上一年半載沒問題。

    府里自然也有長房的住處，院子極為寬敞，只比沈老太太和齊氏的住處稍微小了一些而已。

    方氏在沈府里住了不到五年，便隨著丈夫沈楠到滄州赴任。每年只在逢年過節回來住上一陣子。

    不過，齊氏常年派了丫鬟守著院子，每天都定時打掃。隨時回來都是干淨整潔。在這方面，齊氏做的極為周到，無可挑剔。

    沈宜華三姐妹跟著方氏住在一起，每天通吃同住，倒是頗為熱鬧。

    沈奕鳴一個人不大願意和女眷們住在一起，索性跑到了沈奕文那里，天天和沈奕文吃住在一起。

    沈宜華笑吟吟的領著眾人走進飯廳里。

    方氏見沈家四姐妹齊齊都來了，異常的高興，連忙吩咐丫鬟去廚房說一聲，把飯菜準備的豐富些。

    沈宜敏精神抖擻的恢復了往日的歡快活潑，一直纏在沈宜芳身邊親熱的說話。

    若雲本就寡言，在這樣熱鬧的場合里更是不喜多說，一直維持著淡淡的微笑旁聽。

    方氏無意間看了若雲一眼，忽的心里一動。

    在一屋子嘰嘰喳喳的少女中，若雲的微笑和沉默並不算惹眼。可細細看去，卻有種別樣的感覺。

    那淡定沉穩的目光溫柔如水，卻又蘊含著一些深邃的東西。居然有些滄桑和堅韌……

    方氏腦中浮現的這兩個形容詞嚇了一跳，暗暗笑自己胡思亂想。晴姐兒不過是個八歲的小女孩子罷了，整日在沈府里生活，連出府的機會都很少，單純的像張白紙一樣。怎麼可能有什麼特別的生活閱歷嘛

    “晴姐兒，”方氏笑眯眯的說道︰“上次你母親生辰，你做的那個糕點真是精致的很。我後來也嘗了一塊，味道真是好的很呢”

    賣相已經夠特別，兼之若雲曾自謙“中看不中吃”。所以，齊氏對糕點的味道本沒有什麼期待。沒料到隨意吃一口，居然味道極佳。倒是意外的驚喜，自然要分一些送給沈老太太和方氏嘗一嘗。

    自那一日過後，若雲的地位有了微妙的提升。至少，齊氏見了她比原來多了些許笑容。開始正眼看她了。

    若雲連忙道謝︰“多謝嬸娘誇贊，我真是愧不敢當呢”

    一提到這個話題，各人都興致勃勃的插嘴。

    沈宜華好奇的問道︰“四妹，怎麼從來沒聽說過你會做糕點？”這麼好的廚藝，按理來說不可能籍籍無名的。

    沈宜蓮笑著接道︰“別說你不知道，就連我們也不知道呢”朝夕相處的四妹屢屢讓人驚艷，真是讓人越來越琢磨不透了。

    沈宜芳意味深長的看了若雲一眼，似笑非笑的說道︰“四妹這叫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聽著這些別有用意的話，再看看沈宜蓉和沈宜敏眼中的嫉火若隱若現。若雲不由得暗暗苦笑。不招人嫉是庸才，果然如此啊也只得打起精神來應付了。

    若雲謙遜的笑了笑︰“姐姐們這麼誇贊我，我真是愧不敢當。其實，我琢磨了好久，又跟著廚房的莫大娘學了整整幾天才學會那一樣糕點。嬸娘她們心地仁厚稱贊好吃，都是在鼓勵我呢”

    此言一出，各人的臉色稍稍和緩。

    沈宜敏忍不住嘟噥了一句︰“裝模作樣”她最討厭若雲的謙虛和淡然了，被誇獎的人得意就得意好了。干嘛要這麼虛偽嘛

    前些日子吃了苦頭，現在和沈家四姐妹的關系剛有緩和，沈宜敏的聲音倒也不敢太大。只是小聲嘟噥罷了，恰好能讓若雲聽見。

    若雲眉毛都沒動一下，只當做沒聽見。

    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有方氏在，還是讓讓沈宜敏好了。

    希望沈宜敏識趣一點，別再來招惹她。

    方氏自然也聽見了沈宜敏說的話，卻故作沒在意，笑著說道︰“晴姐兒心靈手巧，敏姐兒要有你一半我就知足了。”

    沈宜敏撅著嘴巴抗議︰“母親，你嫌棄我”

    方氏哈哈一笑，伸出手摸了摸沈宜敏的頭，眼神里滿是寵溺。

    看著這一幕，若雲唏噓不已。沈宜敏雖然缺點多多不討人喜歡，可是卻有個疼愛她的姐姐，還有個全心全意愛她的母親。

    這種親情，是若雲最最渴望卻又從沒有真正得到過的……

    前世的她，不過是個低微卑賤的丫鬟。自被爹娘賣掉的那天起，就和所謂的家人決絕沒了聯系。幾乎沒有感受過什麼溫情。丫鬟之間明爭暗斗，沒有誰會無緣無故的對她好。

    所以，小姐蕭婉君只需朝她溫柔的笑一笑，她便覺得為蕭婉君做什麼都心甘情願……

    若雲自嘲的一笑，瞧，又想起蕭婉君了。

    之前的十年，她的人生重心只有一個。那就是好好的伺候小姐，要對小姐忠心。蕭婉君便是她頭頂上的天，她心無旁騖只想一輩子都跟隨在蕭婉君身邊。

    哪怕如今的她恨蕭婉君入骨，可這麼多年形成的習慣哪里是這麼輕易就能忘掉的？

    所以，她隨時都會想起蕭婉君。無時無刻無地不想起……

    若雲的笑容淡了下來，沉默不語。

    好在丫鬟們正端著飯菜上來，方氏正招呼著各人落座。倒也無人留意到若雲的異樣。

    飯菜很豐盛，不過，比齊氏院子里的飯菜比起來，卻少了一份精致。不過，這也難怪。齊氏才是沈府的當家主母，方氏雖然是沈家長媳，卻常年不在府中居住。最好的廚娘都在老太太和齊氏的院子里，到了方氏這兒，自然稍微差了一籌。

    方氏在飯桌上的規矩不像齊氏那麼緊，所以各人都比較輕松，時不時的低聲說笑。

    若雲吃的大半飽便擱了筷子。這也是所謂的餐桌禮儀之一。季夫子曾經說過，女子不可過分貪吃，吃飯有個八成飽即可。不可給人留下狼吞虎咽好吃貪嘴的壞印象。

    沈宜蓉卻不管這些，吃的極為開懷。沈宜敏和沈宜蓉差不多，都是吃貨。一筷子一筷子的夾著肉往嘴里送。

    若雲看了只覺得好笑，這兩人居然連吃飯都要攀比。瞧瞧，沈宜蓉吃一口，沈宜敏必然要吃上兩口才甘心。而看見沈宜敏的舉動之後，沈宜蓉不甘示弱的也跟著埋頭苦吃。這一桌子倒屬她們兩個吃的最歡快。

    待到後來，各人都吃飽擱了筷子閑談，她們兩個還在較勁。硬是沒人肯先停下來。

    沈宜蓉夾了一個肉丸子，沈宜敏便夾一個雞腿。沈宜蓉喝一口甜湯，沈宜敏便盛一碗肉糜。總之，就是要把對方比下去不可。

    若雲忍不住抿唇偷笑。照這麼吃下去，兩人非鬧肚子不可。

    真是小孩子脾氣，什麼都要強。居然連吃個午飯也不肯消停……

    沈宜華發覺不對勁，連忙說道︰“你們兩個還沒吃飽麼？”

    沈宜蓉挑釁的看了沈宜敏一眼，笑嘻嘻的說道︰“敏姐姐吃飽了麼？”

    沈宜敏哪里肯示弱，馬上回答︰“當然沒有。”然後扭頭紛紛身邊的丫鬟再給她盛一碗米飯來。

    沈宜蓉狡黠的一笑，裝模作樣擱下筷子嘆道︰“我倒是吃飽了呢，敏姐姐，你真是好飯量。小妹佩服佩服”

    吃吧吃吧，撐死你得了

    沈宜敏沒料到沈宜蓉會來這麼一招，一時措手不及，端著那一碗吃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若雲忍俊不禁的輕笑，沈宜蓉真是古靈精怪，這等捉弄人的法子也想的出來。

    沈宜蓮和沈宜芳也都掩嘴偷笑。

    沈宜華輕輕咳了一聲︰“三妹，下午還要上課，你不要吃撐壞了肚子。”又出面替沈宜敏解圍。

    沈宜敏趁勢擱下碗筷，心里卻有些懊惱。趁著別人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沖沈宜蓉拌了個鬼臉。

    沈宜蓉佔了上風，心情正好，得意洋洋的不和她計較。

    不過，這麼一鬧，氣氛倒是比原來更融洽。互相捉弄也是增進感情的一種方式嘛

    沈家姐妹正式和好如初啦

    吃完午飯，沈宜華邀了各人去她的閨房里稍事休息。

    若雲第一次來，不由得細細打量起屋里的陳設來。

    沈家各位小姐們的閨房都大致相若，大的家具基本差不多。不過，各人的喜好不同，因此閨房的擺放的小物件也大多有別。

    若雲的閨房里，最是整潔利索，只在床邊的櫃子上擺了一個做針線活的小籮筐。實在是習慣用做繡活打發時間，至今也舍不得完全丟棄。

    沈宜蓮的房間里，掛了不少的字畫。沈宜芳的閨房，最是豪華貴氣。沈宜蓉的房間，到處都擺放著彩色玻璃珠子這類小玩意兒。

    而沈宜華的房間，卻布置的雅致舒適。細節之處別有情趣。端看桌子上那瓶插了鮮花的花瓶就能看出其主人的性格愛好來。

    沈宜華捧出一盒子絹花，笑盈盈的說道︰“這盒子絹花是母親特地從滄州那邊帶過來的，和京城這邊的風格不大一樣。偶爾戴著玩也頗有趣。妹妹們若不嫌棄，每人都挑一朵如何？”

    若雲看了一眼，立刻來了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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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9:43 PM

第六十章 人比花嬌

    時下流行的絹花，大多花色繁復精致，多用上等的綢緞或錦緞制成，綴以各式寶石。戴在頭上，很是惹眼好看。是女子最喜愛的頭飾。

    而沈宜華捧出的這一盒子絹花，卻風格迥異。不知是用什麼樣的材料制成，乍看之下，居然與真花無異。

    各種深深淺淺的顏色，就像開放在枝頭的花朵一般別致。

    沈宜蓉忍不住“哇”的一聲驚嘆出聲。

    沈宜蓮和沈宜芳也來了興致，一朵一朵翻看起來。

    女孩子沒有不愛美的，若雲也不例外。看著栩栩如生如鮮花一般的絹花，真是手癢的很。恨不得立刻就戴一朵看看效果如何。

    只是沈宜蓮等人圍在沈宜華的身邊，若雲人小力微，也不好意思往前擠，便靜靜的立在一邊，笑著看她們試戴。

    沈宜蓮挑了一朵淺粉色絹花，對著鏡子戴在右側，越看越喜歡，不由得笑吟吟的轉身問道︰“我戴這一朵怎麼樣？”

    若雲只覺得眼前一亮，由衷的贊道︰“大姐戴這朵絹花真是好看。”

    沈宜蓮本就長的婉約美麗，氣質極佳，這絹花映襯的她笑顏如花，真是美極了。

    沈宜華更是連聲稱贊，只把沈宜蓮誇成了天仙一般，直道這朵絹花簡直就是為沈宜蓮量身定做一般合適。

    沈宜蓮心里很是受用，美滋滋的決定就將絹花戴在頭上，不取下來了。

    沈宜芳最是爭強好勝，見狀也專心致志的挑起絹花來。說來也巧，這滿盒子的絹花里居然有一朵紅色的牡丹。

    沈宜芳最喜歡牡丹，歡喜的挑出了這一朵，拿在手里看來看去愛不釋手。

    沈宜華笑著說道︰“芳妹妹眼光真好，這一朵牡丹顏色響亮做工精致，也就只有妹妹適合戴了。”說著，便從沈宜芳手里拿過牡丹，替她攢在頭上。

    看著鏡子里的明艷少女，沈宜芳抿唇一笑。

    沈宜敏大拍馬屁︰“芳姐姐，你戴這朵牡丹真是好看極了。別拿下來了，就這麼戴著吧讓我多看幾眼好不好？”

    雖然沈宜敏的拍馬屁功力不夠高深說話稍嫌肉麻，可聽在沈宜芳的耳中卻是說不出的順耳妥帖。沈宜芳笑罵了沈宜敏一句“馬屁精”。卻是眼角眉梢都帶笑，顯然很是高興。

    沈宜蓉見被沈宜敏搶了先，微微有些懊惱，卯足了勁頭湊過去稱贊沈宜芳。只可惜讀書不用功，到了關鍵時候便看出肚中墨水不多。說來說去不過就是那幾句。

    沈宜蓮言不由衷的跟著贊了幾句，眼里卻掠過一絲不以為然。

    一個個的奉承沈宜芳，不過是看在沈宜芳身後的齊氏面子上。無論容貌還是才學，沈宜芳哪里是她的對手？

    沈宜蓮和沈宜芳暗中較勁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若雲自然能看得出兩人之間的波濤暗涌。

    不過，人人都贊口不迭的時候，若雲也不好免俗，也跟著附和幾句了事。

    沈宜敏躍躍欲試的笑道︰“大姐，你也讓我挑一朵吧”

    沈宜華啞然失笑︰“你那兒不是有很多了麼？”

    沈宜敏嘿嘿一笑，再多也不嫌多是不是？反正大姐一向寵著她讓著她，她也就不客氣的探頭過去翻找了起來。

    沈宜蓉也跟著湊熱鬧，兩個頭顱踫在一起，互相不肯讓半分。

    咦？這朵黃色的絹花怎的如此漂亮？

    沈宜蓉眼楮一亮，伸出手去……

    巧的很，另一只手也伸了過來。

    沈宜蓉一愣，旋即喊道︰“這朵是我看中的。”

    沈宜敏絲毫不讓，緊緊的抓住絹花的另一半不撒手︰“明明是我先伸手的。”

    沈宜華大為頭痛，誒，不過是選朵絹花罷了，怎的也能鬧出這麼多波瀾來？真是片刻都不讓人省心。

    沈宜華試著和沈宜敏商議︰“三妹，這個讓給蓉妹妹吧”

    沈宜敏撅著嘴巴連連搖頭，表示堅決不同意。

    沈宜芳扯了扯沈宜蓉的衣袖︰“要不，你就另挑一朵好不好？”為了一朵絹花鬧將起來，真是讓人笑掉了大牙。

    沈宜蓉的倔勁也冒出來了，硬邦邦的說道︰“不，我就喜歡這一朵。”憑什麼她要讓著沈宜敏？才不讓呢

    沈宜華只得繼續游說沈宜敏︰“你比蓉妹妹大，姐姐就要讓著妹妹，是不是？”邊說邊不停的沖沈宜敏使眼色。

    這才和好沒多久，可別再隨意的鬧崩了。

    沈宜敏看出沈宜華的意思，忍痛松了手。

    沈宜蓉頓時得意洋洋的將絹花也戴到了頭上。黃色本就明亮，愈發映襯的沈宜蓉嬌艷動人。

    沈宜敏嫉妒的眼珠子都快瞪下來了。

    若雲看了這一幕好笑不已，不過是區區一朵絹花罷了，至于鬧到這樣的地步麼？

    女孩子在一起，總為了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鬧騰。這也要比，那也要斗，整天活在攀比當中，真是累。

    剛想到這兒，沈宜華已經笑眯眯的喊了︰“晴姐兒，你快些過來，看看喜歡哪一朵。”說完，才想起一直將沈宜馨晾在了一邊，便拉了沈宜馨一起過來。

    沒有女孩子不愛美的，沈宜馨和若雲笑著翻看起來。

    沈宜蓉不時的在一邊出餿主意︰“四妹，那一朵大紅的挺好。”

    拜托，那種紅很俗氣好不好。若雲也不辯駁，只是笑著搖搖頭。

    沈宜敏卻是一眼看中了那朵大紅色的芍藥，興沖沖的拿起來戴在耳邊，攬鏡自照，美的不行︰“大姐，這個好看麼？”

    沈宜華很厚道，微笑點頭。

    若雲看了一眼，差點沒笑出聲來。沈宜敏皮膚微黑，五官又不算精致，戴著這種顏色的絹花實在不算好看。

    沈宜芳皮膚白皙，兼之冷艷動人，戴著紅色的絹花只顯得貴氣。可沈宜敏嘛，只余下好笑二字了。

    不過，既然人家不介意顏面問題，她也沒必要多這個嘴。

    這麼多人在，可沒一個去提醒沈宜敏這一點的。足可見沈宜敏人緣“好”到何等地步。

    沈宜馨挑了朵淺紫色的海棠花戴在頭上，更顯得清麗。怯生生的看著若雲，唯恐自己眼光太差丟人。

    若雲絲毫不吝嗇贊美︰“馨姐姐，你戴著這朵絹花，真是好看的很。”

    沈宜馨嫣然一笑，眼波流轉，無限嬌媚。

    一屋子的姐妹都看的一愣，沈宜馨容貌極佳，比沈宜華沈宜敏都出眾。只可惜平日里畏首畏尾少了份氣度，並不惹人注目。

    現在這麼一笑，倒真是讓人驚艷呢

    沈宜華目光一閃，不知心里在想些什麼，口中卻笑著贊道︰“二妹眼光真是不錯。”

    這一朵絹花她自己也很喜歡，本是想留著自己戴的，沒想到居然被沈宜馨看中了。沈宜華雖然不小氣，也覺得心里有些微的不自在。

    沈宜馨不知其中的緣故，只以為沈宜華在贊她，羞澀的低了頭。

    只剩下若雲一個人面對著大半盒子的絹花了。

    若雲的目光在盒子里掃視一眼，隨手拿起了一朵粉紅色的茉莉絹花。笑著說道︰“我就挑這一朵好了。”

    漂亮別致的絹花都被選的差不多了，余下的都是比較普通的。也沒什麼可挑的了。這朵茉莉絹花比較小巧精致，倒是適合她。

    沈宜蓮自告奮勇，要替若雲戴上絹花。待把絹花拿到手中，才開始犯難。

    若雲今日圖省事，依舊梳的包包頭。這一朵絹花，到底戴在哪一邊更合適呢？左邊還是右邊？

    沈宜敏在一邊出主意︰“再找一朵差不多的，一邊戴一朵就是了。”

    若雲差點被口水嗆到，連連擺手︰“不用了，我就這一朵足夠了。”老天，她可不要像沈宜敏那樣一邊戴一朵大大的絹花去嚇人。

    沈宜芳閑閑的出主意︰“還是戴在右側吧”

    也好，沈宜蓮聽話照做。

    然後，若雲看向鏡子中的自己。

    一張精致秀氣的臉蛋，眼楮大有明亮，嘴唇紅潤可人，粉紅色的***似在發際迎風開放。

    真是奇怪，不過是多戴了一朵絹花，整個人卻都明亮了起來。

    若雲轉身微笑，不用各人多說，她也知道此刻的自己是美麗的。

    沈宜華看的一愣，然後嘆道︰“再過幾年，只怕無人能及四妹風姿。”沈家從不缺美人，上至主母小妾，下到丫鬟婆子，姿色出眾的不知多少。

    沈家的小姐更是個個出眾，名聲極佳。沈宜蓮的淡雅出塵，沈宜芳的冷艷貴氣，沈宜蓉的嬌艷明媚，無一不是小美人。

    可四妹展顏一笑，別人立刻都失了三分顏色一般。

    沈宜蓮略有些不自在，雖然附和，眼里卻閃過一絲莫名的妒火。沈宜芳和沈宜蓉也沒好在哪里去，笑容都有些勉強。

    沈宜敏更是羨慕嫉妒交加，眼里都快噴出火星子來了。

    若雲面上笑容如常的自謙幾句，心里卻在悄然嘆息。

    沈宜華平平淡淡一句話，卻在本就不牢固的姐妹情誼上狠狠的劃了一道印跡。只怕，沈宜蓮等人都在暗暗憋屈呢

    長的漂亮的少女，最不快的，自然就是有人當著自己的面贊另一個少女更美。這一點，幾乎所有女孩子都懂。

    那麼，沈宜華究竟是有心還是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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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9:44 PM

第六十一章 展露天資

    下午女紅課，蘇夫子剛進屋子里便是一愣。

    這一個個都戴著漂亮別致的絹花，簡直像進了花園里一般。看的人眼花繚亂啊

    蘇夫子忍不住打趣道︰“今日諸位小姐莫不是走錯了地方？”個個打扮的漂亮，簡直像去參加貴重的宴會一般，哪里像是來學女紅刺繡的。

    眾人都掩嘴笑了。

    沈宜芳膽子最大，笑著說道︰“我們沒走錯地方，說不定是夫子走錯地方了。”

    蘇夫子脾氣和藹，為人隨和，平日里小姐們最樂意和她閑扯。開上幾句玩笑也無妨。或是換了陳夫子或是季夫子，沈宜芳哪里敢如此說話。

    果然，蘇夫子呵呵一笑，並不介懷。

    見狀，各人的談興都高昂起來。嘻嘻哈哈說的不亦樂乎。你一言我一語，差點沒把屋頂給吵翻了。

    一天之中，也唯有女紅課上可以稍微放縱一會兒。

    蘇夫子對小姐們很是縱容，微笑著傾聽，一點也沒不耐煩，更沒生氣。

    若雲看著蘇夫子好脾氣的聽著小姐們嘰嘰喳喳，對溫柔的蘇夫子不禁生出了十二分好感來。

    從蘇夫子溫柔包容的眼神中，不難看出她是真的寬容敦厚。相比起陳夫子的板著臉孔的嚴厲和季夫子含而不露的嚴苛，蘇夫子的溫柔便像春風化雨般輕柔的迎面吹來，讓人身心愉悅放松。

    蘇夫子和若雲的眼神在空中相遇。

    蘇夫子細細打量若雲幾眼，微笑稽首，無言的稱贊若雲。

    若雲在女紅方面表現出的勤奮和天分，早令得蘇夫子刮目相看。如今說是蘇夫子的得意門生也不為過。

    若雲回以感激的笑容。

    沈宜馨在若雲耳邊低聲問道︰“四妹，昨日蘇夫子教的針法你會了沒有？”

    若雲點點頭︰“會倒是會了，不過，還不算熟練。”

    蘇夫子擅長蘇繡。蘇繡本以繡工細致見長，針法繁復，不下數十種。繡出的圖案形象逼真，細致雅潔。最常見的便是齊針、套針、搶針等針法。

    若雲雖也是女紅高手，可是學的卻是京繡。和蘇繡慣用的針法技巧都不盡相同。如今跟著蘇夫子從頭學起，慢慢的學習蘇繡的針法技巧，別有一番樂趣和滋味。

    沈宜馨笑道︰“我也不太熟練呢”然後便和若雲低聲討論起細節來。說到興頭上，沈宜馨眼中閃出了難得一見的神采。習慣低頭沉默的沈宜馨，頓時亮眼起來。

    自信果然比漂亮的衣物發飾更能讓女子美麗，季夫子說的句句都是真理。

    若雲由衷的嘆道︰“馨姐姐，你真該多笑多說話。”這樣看起來，真是順眼舒服多了。

    沈宜馨領受到若雲的好意，難為情的笑了笑。這不是若雲第一次勸她了，她自然也想改變自己懦弱無用的個性。

    只是，性格養成多年，又豈是一時半會能改的了的？

    沈宜馨不自覺的看了沉穩矜持的沈宜華一眼，再看了誇誇其談神采飛揚的沈宜敏一眼，然後，再次沉默了。

    礙于眾人都在，若雲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將話題重新扯回刺繡上來。

    今日，蘇夫子沒教新的針法，只是將昨日教的東西又溫習講解了一遍。然後，便放任各人自由練習。

    每到這個時候，便能看出各人勤奮程度來了。

    最懶怠的，莫過于沈宜敏，拿著繡花針在固定好的布上胡亂的繡幾針，便開始偷懶。要麼纏著沈宜華，要麼就是湊到沈宜芳身邊說話。

    沈宜蓉倒是想用些功夫好好學一番。

    上一次齊氏生辰，送的那個精美香囊一針一線都出自身邊的大丫鬟碧玉之手。眾人心里有數，時不時的拿此事出來打趣。

    要麼就是︰“三妹，你做的香囊如此好看，不如也做一個送給我？”或者就換成︰“呀，三妹這等好手藝，蘇夫子知道定然高興。三妹說不定就要成為蘇夫子的得意門生了呢”

    偶爾，若雲也會開幾句玩笑︰“三姐，改日也教教我如何做香囊吧”

    沈宜蓉臉皮再厚，也禁不住姐妹如此打趣，暗下決心要好好學習女紅手藝。

    一開始倒也認真了幾日，不過，沈宜蓉哪里能耐得住性子坐在那兒一個時辰動也不動。很快就沒了興致。

    今日也是如此，在被繡花針戳了第五次之後，終于忍無可忍的丟下了繡活，和沈宜敏一起閑扯斗嘴去了。她們兩個在一起，針尖對麥芒，誰也不肯退讓半句。說不到幾句話便會爭吵起來。

    大家都看慣了，也沒人去勸。任由她們兩人一個撅嘴一個跺腳的爭吵。

    若雲看著這一幕，不由得啞然失笑。這也算增進姐妹情意的一種方式了。

    沈宜華性子沉穩，坐上再長時間都不會亂動。只可惜對女紅實在不感興趣，不過是敷衍罷了。

    沈宜蓮和沈宜華差不多，兩人時不時的停下手中的針線說笑幾句。

    沈宜芳反而用功的多，她本是沈家姐妹中女紅學的最好的那一個。現在卻有被若雲迎頭趕上的趨勢，她口中不說，心里卻極為不服氣。心想我比四妹大了四歲多學了幾年，難不成倒不如四妹學的好？

    所以，沈二小姐低頭練習針法，很是認真。

    蘇夫子轉了過去，大加贊賞︰“二小姐真是有悟性，對這種針法掌握的極好。”

    誰不愛被表揚？誰不喜歡被稱贊？

    沈宜芳不自覺的挺起了胸膛，容光煥發。

    蘇夫子含笑的目光瞄到沈宜馨和若雲身上，心里更是高興。

    沈宜馨女紅底子好，又認真勤奮，學的極快，是個好苗子。又難得的從來沒有小姐脾氣，蘇夫子自然喜歡她。

    再看沈宜馨身邊的若雲，蘇夫子的心情就更好了。

    四小姐年齡最小，卻是天資最好的那一個。一聽就懂，又認真努力。難得的是不驕不躁，性子極穩，坐上半天依然極有耐心。

    蘇夫子看著若雲專注的低頭飛針走線，滿意極了。

    蘇夫子微笑著走到若雲身邊，看了幾眼，便細細指點起來。

    女紅課散後，照例是音律課。

    林夫子是眾位夫子中脾氣最淡然的那一個，總掛著淡淡的笑容。可那笑容和蘇夫子的溫柔親切又不同，總和眾人隔著一段距離一般。

    季夫子優雅溫和的笑容下，是對沈家小姐們嚴苛要求。

    而林夫子溫柔淡然的笑容背後，卻是對學生們的疏離和淡漠。

    肯用功苦學的，很好。不肯用功總是偷懶的，隨便

    在這樣的教學之下，各人卻沒有懈怠，大多學的認真。從這也能看出，沈家少爺小姐們還是自覺自律的。

    慣例是林夫子彈奏一段之前教過的曲子，然後各人一一上前去彈奏，由林夫子品評指點一番。

    往日，這基本上都是沈宜華沈宜蓮等人的表演時間。沈宜馨只是聽，從不肯彈奏。若雲也總是推脫不會。

    林夫子在聽完各人彈琴之後，很隨意的問了句︰“馨小姐來試試如何？”

    本以為聽到的必然還是聲若蚊蟻的婉言拒絕，沒想到沈宜馨居然鼓起勇氣起身走了過來。

    林夫子的眼里略過一絲訝然，旋即笑著點了點頭。

    沈宜華很是錯愕，沈宜馨的性子是何等的怯弱膽小，她再清楚不過了。說的好聽些，叫害羞靦腆。說的不好聽，就是小家子氣見不得場面。沒料到今日居然有這等膽量走到眾人面前彈琴……

    若雲真心為沈宜馨高興，眼神中滿是鼓勵和贊賞。

    沈宜馨坐在古琴前，心里說不出的忐忑。一個多月來，這是她第一次鼓起勇氣要在眾人面前展露自己的才華。

    不可以害怕，不可以發抖。她不是早就期待著這一刻了嗎？想讓大家知道其實她也很喜歡彈琴，想讓大家知道她彈琴絲毫不若于沈宜華，想讓林夫子對她刮目相看……

    若雲這麼小都可以，她也一定也可以的。

    沈宜馨在心底反復告誡自己，然後深呼吸。她的目光和若雲鼓勵的眼神在空中相遇，沈宜馨忽的平靜了許多，微微一笑，雙手按上古琴。

    悠揚動聽的琴聲在亭子里回響，歡快活潑中帶著絲絲悵然，仿佛是一位少女在訴說著自己的心事。

    居然絲毫不弱于沈宜華。

    林夫子的眼楮漸漸亮了起來，開始重新打量起往日里總是躲在眾人身後的沈宜馨。

    沈宜蓮在沈宜華耳邊低語︰“沒想到馨妹妹琴藝如此出色呢”真是讓人驚嘆啊

    沈宜華的笑容有一絲勉強︰“是啊，我也從未留意過呢”

    事實上，她是知道的。

    她一直都知道，沈宜馨在三姐妹中，容貌最佳，又天資聰慧。足以將她和沈宜敏的風頭全部蓋過去。

    方氏故意明里暗里的壓制沈宜馨，有意將沈宜馨培養成這副上不了台面的德行，也是怕庶女太過出挑，搶了自己女兒的風采。

    方氏做的很成功，沈宜馨一日比一日懦弱膽小，甚至連大聲說話都不敢。見了人總是畏畏縮縮的，久而久之，幾乎沒人正眼看沈宜馨。

    可這短短的一個多月來，沈宜馨卻有了微妙的變化。開始正眼看別人，開始怯生生的和人交談，甚至，還敢在眾人面前彈琴了……

    這些變化，是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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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9:45 PM



第六十二章 小露一手

   一曲已畢，若雲帶頭鼓掌。沈宜馨終于踏出了這勇敢的一步，真是太棒了

    沈宜蓮和沈宜芳沈奕文都笑著湊熱鬧，一起鼓掌。一時之間，亭子里分外的熱鬧。

    沈宜華竭力維持著平靜的笑容，也跟著一起鼓掌。可細細看去，她的眼底卻閃爍著莫名的冷然。

    沈宜馨的臉頰微紅，顯然還有些緊張局促，滿是期待的看著林夫子。

    林夫子在關鍵時候絲毫不吝嗇贊美之詞︰“沒想到馨小姐琴的如此好，指法熟練優美，琴聲更是委婉動聽。日後多加練習，必然能大放光彩。”

    沈宜馨從未受過如此贊揚，激動不已，連連道謝。輕飄飄的走了回來坐下。

    若雲笑盈盈的沖沈宜馨豎了個大拇指，笑容俏皮而溫暖。

    沈宜馨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無聲的向若雲表示謝意。要不是若雲一直鼓勵她，給她信心，她哪里能鼓起勇氣在眾人面前展露琴藝。

    等真正跨出這一步，她才發現，其實真的不算難。

    沈宜華冷眼旁觀著沈宜馨若雲之間的互動，心里陡然生出一個念頭來︰難道，沈宜馨的改變跟若雲有關？

    四妹原本的性子和沈宜馨差不多，毫無主見，又懦弱內向，在沈家姐妹里幾乎是無足輕重的存在。

    可這次回來，沈宜華很敏感的察覺到了四妹的改變。曾幾何時，那個嬌弱文靜的四妹變的自信，綻放出令人無法忽視的光芒。甚至漸漸影響到了身邊的人。

    沈宜馨今天敢這麼做……會是受到了若雲的鼓舞嗎？

    正想著，忽的又聽到林夫子說道︰“四小姐，不知你今日是否要試一試？”

    若雲改學琴藝也有一段時日了，卻從未在人前真正踫觸過這架古琴。林夫子今日聽了沈宜馨出乎意料的琴聲之後，忽的有了興致想聽一聽若雲的琴藝進展如何。

    若雲一愣，剛想推辭，就聽沈宜馨在耳邊低語︰“四妹，你去試試吧我從沒聽過你彈琴呢”還有潛台詞沒說出口，那就是︰我都敢上去了，你為什麼不敢？

    若雲的好勝心被激了起來，笑著起身︰“夫子，我學的時日短，彈的不好，夫子莫怪。”

    林夫子笑著稽首。

    不遠處的亭子里，正在練習吹簫的沈宜蓉不知怎的留意到了這一幕，連連探頭張望。

    萬夫子見沈宜蓉走神，很是不悅︰“敢問三小姐在看什麼？”竟然敢在上課的時候魂游四方，真是過分。

    沈宜蓉笑嘻嘻的用手往那邊指了過去︰“萬夫子快看，四妹在彈琴呢”真是稀奇啊，在琴藝課上從不彈琴的四妹今天居然露了一手呢

    沈宜敏興致勃勃的探頭張望。

    萬夫子沒有斥責兩人，反而跟著一起看了過去，耳朵豎的老長，想聽一聽亭子里傳來的琴聲。

    叮叮咚咚的悅耳琴聲傳進各人的耳中。那琴聲比起沈宜華等人，自然有段距離。畢竟是初學者，還有些生疏的地方。

    不過，從頭至尾卻是一個音符都未出錯。足可見若雲在背後下了不少功夫練習。

    沈宜敏撇撇嘴︰“比大姐彈琴差的遠了。”

    沈宜蓉懶得和她吵，沈宜華練琴多年，四妹卻是剛起步。這也能拿來比麼？

    萬夫子莫名的嘆了口氣，四小姐簫藝出眾，沒想到學起琴來也極有天分。照這種情形發展下去，最多兩三年功夫，四小姐便能在琴藝上小有所成。

    同樣驚喜的，還有林夫子。

    雖然若雲的手法還有些生疏，指法也不夠熟練，可是作為初學者能彈出完整無誤的曲目已經相當了不起了。這樣的天分，再加上十二分的努力，還愁成不了琴藝高手麼？

    待若雲停手，林夫子便笑盈盈的指點道︰“四小姐進步神速，可喜可賀。不過，有些指法還要注意一些……”

    若雲聽的極為專心，連連點頭。

    沈宜華不動聲色的看了若雲一眼，淺笑著對沈宜蓮和沈宜芳說道︰“四妹天資聰穎，日後定成大器。我們這些做姐姐的，只怕都不及她呢”隨意的兩句話，卻隱隱的透出挑撥之意。

    沈宜蓮的笑容有些勉強︰“四妹有出息，我們也都替她高興的。”明顯的口不對心。

    沈宜芳撇撇嘴，一言未發。

    待指點完若雲之後，散學的時間也到了。

    沈宜馨笑著拉起若雲的手，贊道︰“四妹，聽說你只學了兩三個月，居然就能完整的彈出曲子來。真是厲害呢我當時初學琴藝的時候，可是整整花了半年之久才有你這樣的水平。”

    若雲微微一笑︰“馨姐姐可別再誇我了，再誇，我就要飄到天上去了。”

    沈宜蓮淺笑著嘆道︰“四妹如此聰慧，我們這些姐姐可都汗顏的緊呢”

    不用咂摸，也能聽出她語氣里淡淡的酸味。

    若雲謙虛的解釋道︰“我哪里當得姐姐們如此稱贊。這些日子天天看姐姐們彈琴，回去之後便照著練習。總算能勉強彈奏出來，可指法技巧都還差的遠。和姐姐們比起來，真是天上地下。”

    外人只看到她安穩的坐在那里彈琴，可有誰知道她為了此刻付出了多少的努力？

    每天晚上練完字之後，她便忙著練彈琴練吹簫，時間總是緊張而忙碌，恨不得多長兩只手才好。

    練琴練的久了，手指便隱隱的疼痛。每天晚上臨睡前，都要用熱水捂一捂才行。有時還要抹一些止痛的藥膏。

    許媽媽和香菱等人看了不知多心疼，屢次勸她不要如此辛苦。她口中答應的好好地，卻依然故我。到後來，身邊的人也沒了辦法，只得隨她。

    這一些，葉姨娘也知道一二。心疼之余，三不五時的往若雲的院子里跑。有時什麼也不做，只是靜靜的陪著若雲。

    破繭成蝶，是一個痛苦而漫長的過程。別人只知道蝴蝶的美麗，卻不知道毛毛蟲曾付出的艱辛和汗水。

    沈宜芳似笑非笑的來了一句︰“四妹何須如此自謙。”

    看吧，姐妹感情是多麼的脆弱和禁不起考驗啊不過是略微出點風頭，不過是稍稍得了林夫子的青睞，沈大小姐沈二小姐便都酸氣沖天了。

    若雲心里唏噓，臉上卻愈發笑的坦然︰“我哪里是自謙。大姐二姐都勝我良多，我的琴藝哪里能見得人。起步又遲，只好晚上多花些功夫練習。”

    “四小姐苦練琴藝，大概把簫藝都拋到腦後了。”萬夫子不知什麼時候走過來了，語氣中不乏酸意和落寞。

    誒，昔日的得意弟子改學琴藝，真是做夫子的一大失敗啊

    和萬夫子相處了這麼久，若雲也能稍稍猜測出萬夫子此刻的心思，連忙陪著笑臉說道︰“萬夫子，我哪里舍得把簫藝都扔了，每天你教我的東西，我回去都練的呢”

    萬夫子雖然是成年男子，某方面卻像個孩子一般。有些稚氣，不乏可愛之處。若雲和他相處久了，倒是很喜歡這位偏執可愛的夫子。

    果然，聽了若雲的話之後，萬夫子立刻多雲轉晴，笑著連連點頭︰“這就好，這就好。我就知道，四小姐還是喜歡吹蕭的。”

    沈宜敏看慣了萬夫子的偏心，雖然心里不忿，卻也無可奈何，索性耳不聽為淨。拉著沈宜華就走。

    沈宜華忙中不忘禮數，笑著和萬夫子道別，才施施然走了。

    沈宜馨連忙抬腳跟了上去。

    沈宜華漫不經心的說道︰“二妹，以前在滄州，你跟著學琴的時日也不算少，不過，我從來不知道你彈的這麼好呢”

    那是因為，沈宜馨知道自己一旦搶了沈宜華的風頭，便會被方氏暗地里整治一番。有些手段不需要展現在明面上，只要稍微克扣伙食用度便夠沈宜馨難受的。

    沈宜馨沒有像往日一般低頭不語，居然鼓起勇氣應了句︰“比起大姐還差的遠呢”

    沈宜華微笑著看了沈宜馨一眼，溫和的說道︰“我們之間說話還需要如此客套做什麼，都是自家姐妹。贊你肯定是真心的。”

    沈宜馨沒笨到把這樣的話當真，笑著點了點頭。

    沈宜敏見一向懦弱的二姐似乎變了個性子一般，倒是頗為好奇。想問出口，卻見沈宜華沖她使了個眼色，迅速的閉了嘴。

    嗯，還是等回院子以後到大姐的屋子里問個清楚好了。

    看著前面並肩而行有說有笑的姐妹倆，沈宜馨覺得說不出的孤獨和落寞。總是這樣的，她們兩個親親熱熱的說話，然後順理成章的將她晾在一邊……

    此刻的若雲，卻在專注的聽著萬夫子講解吹蕭技巧。

    萬夫子上課倒是很有耐心，唯恐講的不夠仔細，還時不時的停下問若雲聽懂了沒有。

    若雲記性甚好，又很是用心，基本上是一聽就懂。一個教，一個學，時間不知不覺的溜走了。

    眼看著天色將晚，香菱忙笑著上前暗示︰“夫子，真是辛苦您了。”天色不早了，也該放人了吧

    萬夫子這才醒悟過來，呵呵一笑，宣布散學。

    待萬夫子走後，香菱才低聲抱怨道︰“夫子上課的時間未免太長了，小姐一天學到晚，身子哪裡能吃得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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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9:46 PM



第六十三章 卑微往昔

    香菱每天跟在若雲身邊，也只有她知道若雲是如何的忙碌。

    小姐每日早晨卯時起床，梳洗更衣後，背誦夫子教過的文章。然後便去書房上課。到了中午，吃了午飯之後便開始練字，從來舍不得睡午覺休息。

    到了下午散學之後，時間似乎更是緊張。吃罷晚飯之後，便是小姐練琴練簫的時間。具體練多長時間也不一定，不過，大多不少于一個時辰。

    待到臨睡前，小姐還喜歡做些簡單的繡活。有時繡個帕子，有時繡個荷包什麼的。在許媽媽的強烈要求之下，總算時間短一些。

    外人只知道小姐一日比一日出挑，誰能知道小姐為此付出了多少的心血和汗水？

    若雲知道香菱是心疼自己，笑著安撫道︰“好香菱，萬夫子不計報酬和時間，主動留下來指點我。我得感恩才是，哪里能抱怨學習時間的長短。再說了，我整日好吃好穿好睡。什麼也不做，只需要學習罷了。哪里能談得上辛苦。”

    真正的辛苦不是這樣子的。

    若雲永遠記得年幼的自己在廚房里被指使的團團轉的勞碌辛苦的生活。

    人小力微，本來做不了重活。可廚房里的管事婆子卻不管這些，兀自不停的指派她做事。

    挑水挑不動？那就半桶半桶的慢慢拎水。直到把一大缸灌滿為止。半天下來，手掌心火辣辣的痛，磨破皮紅腫是常有的事。

    劈柴劈不動？那搬柴總會吧把劈好的柴從空地上搬到廚房里，然後一根根的碼好。稍有不慎，就會被尖銳的木刺戳中手指，疼的鑽心。

    刷碗是每天必然要做的事情。蹲在偌大的盆邊，用抹布一點點的擦洗，至少要用干淨的水洗上三遍以上才行。夏天還好些，每到冬天，那冰涼的水便毫不留情的凍傷她的手指。熱水當然有，不過，總得央求婆子好多次才會給一些。大多時候，都得用冷水洗碗。

    相比較而言，理菜洗菜倒算是輕松一些的。

    這些還不算什麼，最怕就是吃不飽。廚房本是做食物的地方，按理來說最不缺的就是飯菜。可她很少吃的上熱飯熱菜。

    常常是眼巴巴的看著幾個婆子坐在一起好吃好喝的，而她，只能和其他的小丫鬟一起吃些殘羹冷炙。

    年幼的她，漸漸懂得了什麼是卑賤。像她這樣的小丫鬟，不過是蕭府花了銀子買來的。在廚房里打雜做粗活，連主子們的面都沒資格見。每天接觸的都是凶巴巴的低等管事婆子。吃飽穿暖已經是最大的願望。

    那樣的生活，她整整過了三年。

    直到八歲那一年，她被蕭府的大小姐選中，做了大小姐院子里的三等丫鬟，日子才算好了一些。

    不過，這所謂的“好”，也只是相對在廚房的日子而言。吃飽穿暖沒問題了，不過，依舊是從早到晚的忙碌著做些粗活瑣事。

    直到後來，她憑著不懈的努力漸漸嶄露頭角博得了蕭婉君的歡心，又升做二等丫鬟之後，才算真正有所好轉……

    香菱沒有留意到若雲異樣的沉默，口中兀自在說個不停︰“話可不是這麼說，小姐天生嬌貴，本就不該吃這樣的苦頭。依奴婢看，日後還是請萬夫子不要額外再留下來教小姐吹蕭了吧……”

    天生嬌貴？聽到這樣的形容，若雲譏諷的一笑。

    做小姐的便是天生嬌貴，可以隨意發落下人。做丫鬟的便是天生卑賤，活該被主子糟踐麼？

    經歷了背叛和死亡的她，絕不願苟同這樣的想法。

    若雲忽的打斷香菱的問話︰“香菱，你在齊府里待了多少年了？”隨便說點什麼都行，只要不繼續剛才的那個話題就好。

    這話題轉的太快，香菱一時半會兒反應不過來，訥訥的說道︰“我爹娘都是齊府的下人，所以，自打一出生起我就在齊府里生活。”也就是家生子了。

    若雲緩緩的向前走，邊問道︰“你到我院子里有幾年了？之前是在哪里做事？”

    香菱見若雲談興甚佳，笑著答道︰“小姐連這個也記不得了麼？奴婢是在十二歲那年到了小姐的身邊，屈指算來，也有三年了。之前是在老太太院子里做事的。”

    見若雲聽的興致勃勃，香菱也有了談興。笑盈盈的說起自己在沈老太太院子里做事時的細微瑣事。

    若雲對丫鬟的生活再熟悉不過，聽香菱這麼一一說來，倒是頗覺得親切。

    說說笑笑中，香菱很自然的把對萬夫子的抱怨拋到了腦後。

    這自然也是若雲有意為之。萬夫子對她另眼相看，她心里其實極為感激。而且，萬夫子不計較報酬不計較辛苦，真心為她好，她更該感恩才是。

    所以，就算辛苦些，她也不忍心婉拒萬夫子的好意。

    待回到院子之後，天色已晚。許媽媽在院門前張望，見到若雲的身影立刻高興的迎了上來︰“小姐，今日怎的回來這麼遲？”

    還沒等若雲說話，香菱便嘟噥著答道︰“還不是怪萬夫子……”若不是萬夫子耽擱的時間太長，小姐早該回來了。

    若雲看了過去，香菱不情願的把剩余的話都咽了回去。

    許媽媽哪有不明白的，嘆了口氣說道︰“誒，萬夫子一片好心是沒錯，卻也沒體諒體諒小姐。”說到底，不過是個八歲的女娃兒，哪里能負擔的了這麼繁重的學習。

    若雲微微一笑，再次重申︰“你們不用為我擔心，我沒問題的。”

    不擔心才怪

    許媽媽和香菱很有默契的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憐惜和無可奈何。四小姐再隨和也是主子，做下人的在主子面前說話總不能太過放肆了。哪怕心里對萬夫子的意見再多，也不好過分的訴之于口。

    莫大娘早把晚飯熱好端到了桌子上。

    若雲漸漸習慣了一個人坐在桌子前細嚼慢咽的用完晚飯。

    做丫鬟的時候，吃飯的時間都是擠出來的，總不可能慢慢悠悠的吃上半個時辰。因此，若雲早就練就了快速吃飯的本事。

    不過，現在的她得時刻注意儀表風度。總沒見過做小姐的吃飯也狼吞虎咽毫無美感的吧

    這些細節，若雲考慮的十分周到。務必讓自己融入全新的貴族小姐身份。當然，這也是為了將來的生活考慮。

    人的性格不太可能有大的改變，不過，生活習慣卻是可以慢慢更改的。所以，她要蛻變成嶄新的沈家四小姐，就得摒棄過往的一些生活習性。

    吃罷晚飯之後，稍事休息，若雲便去了書房。

    身邊的丫鬟已經熟知她的習慣，早已將書房里的四盞燭台點亮了，屋子里很是亮堂。除了書桌書櫃之外，書房里還多了一架琴。這是一個月前許媽媽從庫房里領來的。若雲每天晚上都要練上半個時辰左右。

    蘭初笑吟吟的說道︰“小姐，奴婢今日把琴擦了一遍。”

    若雲微笑著點了點頭，走到了琴邊坐了下來，專注的撫起琴來。

    這副身子果然對樂器很有天分，聽林夫子上課基本上一聽就懂。再勤加練習，自然進步極大。

    彈琴的雙手，白皙無暇，縴細修長，整潔美麗。所謂的十指不沾陽春便是如此了吧

    若雲恍惚的想起前世的自己來。

    她的容貌標致毋庸置疑，不然也不會被蕭婉君挑中伺候。只是，就算穿上蕭婉君賞賜的華貴衣裳再精心裝扮的美麗，那雙不算柔嫩的手便將她丫鬟的身份便顯露無疑。

    也只有從不做事的小姐們才會擁有這般細致柔嫩的手了。

    胡思亂想心不在焉的結果便是，一連彈錯好幾個音節。

    蘭初雖然不熟悉音律，可這幾日晚上天天聽若雲彈奏此曲，倒也聽出些許不對勁來︰“小姐……”

    若雲回過神來，暗暗責怪自己。怎麼在這個時候還想東想西的。這樣漫不經心的習慣可要不得。

    想及此，若雲立刻收斂心神，將全部心思都用到了琴上。果然流暢動聽的多了。

    待練過琴之後，采梅又捧了簫過來。

    對于這根簫，若雲總有種莫名的熟悉和親切感。拿到手中，一個個音符在腦海里自動的浮現，自然而然的吹出了一首曲子。

    如泣如訴的簫聲在院子里回響，讓人心曠神怡。

    在院子里守著的小丫鬟們聽的如痴如醉。

    冬兒用雙手托著下巴，兩眼里滿是驚嘆︰“小姐吹蕭真是好聽。”

    翠兒笑嘻嘻的說道︰“小姐以前吹的更好聽呢只可惜落了書之後居然都忘了。”大有惋惜之色。

    雙雁笑道︰“忘記了也不打緊，我們小姐這麼聰明，很快就能重新學會的。”

    幾個小丫鬟你一言我一語，言詞里滿是對若雲的崇拜。

    現在的小姐又聰明又勤奮，又認真又努力，又溫柔又可愛，對院子里的丫鬟更是隨和。小丫鬟們當然都喜歡的很。

    本以為這是個和平常一般普通的夜晚，丫鬟們都等著若雲梳洗休息後便能結束一天的忙碌生活。

    咚咚的敲門聲打破了院子裡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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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9:46 PM

第六十四章 母女交心（一）

    那敲門聲很是急促，驟然響起，倒是把小丫鬟們都嚇了一跳。

    翠兒反應最快，迅速的起身去開門。

    站在門外的，卻是葉姨娘的貼身丫鬟春竹。春竹年約十六，容貌只算的中上。不過，皮膚細白，頗有風姿。

    翠兒見了春竹，不由得愣了一愣︰“春竹姐姐，這麼晚了，你來我們院子里做什麼？”

    春竹一臉愁容，無心多說，只問道︰“請通報四小姐一聲。”

    看這架勢，春竹定然是有什麼要緊事來找小姐。翠兒也不敢耽擱，忙匆匆的應了聲，便去了書房稟報。

    若雲聽了春竹來的消息，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簫︰“快些讓她進來。”心里卻在暗暗奇怪，這麼晚了，春竹跑來做什麼？難不成是葉姨娘出了什麼事情？

    春竹進來之後匆匆的行了一禮，不等若雲細問便急急的說道︰“四小姐，葉姨娘頭痛的厲害。”

    若雲一驚，霍然起身︰“怎的不去找李大夫來看看？”

    春竹嘆道︰“奴婢倒是想去，可葉姨娘卻硬是不準。說是這麼晚了再去驚擾李大夫不太好。”

    李大夫常住沈府里，方便主子們隨時召喚。不過，主子和主子也是分三六九等的。若是沈老太太或是齊氏身子不適了，莫說是晚上，就算到了夜里，也大可以派丫鬟去喊李大夫起床。

    葉姨娘不過是個不受寵愛的姨娘，自然沒這等待遇。也沒勇氣信心試探自己在府里的地位。所以，頭痛也不肯讓春竹去喊李大夫。春竹著急也沒法子，只得悄悄的溜過來找四小姐。

    若雲稍一思索，便能想出其中的原因。心里唏噓，臉上卻絲毫不露，利落的吩咐道︰“我現在便過去看看。蘭初，和采梅隨我一起去。”香菱白天里陪了她一整天，到了晚上便稍事休息好了。

    蘭初和采梅齊聲應了。

    春竹見若雲不假思索的就去探望葉姨娘，心里也頗感安慰。到底是母女連心，這一趟算是來對了。

    剛到院子里，就見翠兒拎了一個燈籠過來了︰“小姐，奴婢給您打燈籠吧”這丫頭倒是乖巧，居然猜到要出院子。連燈籠也準備好了。

    若雲點了點頭，贊了句︰“你倒是有心。”三個三等丫鬟里，就屬翠兒最是機靈伶俐。若不是時常偷懶，倒是個可用之才。

    翠兒得了稱贊，喜滋滋的打著燈籠走在前面。

    春竹邊走邊說道︰“四小姐，葉姨娘這頭痛也有一段日子了。不過，往日里都不算厲害。痛一會兒便好了。沒想到今天晚上會痛的厲害，連床都起不來了。奴婢勸過葉姨娘多次，可她卻不肯喊李大夫過來，這次您可要好好勸勸她……”

    若雲嘆了口氣，問道︰“這等事情你怎的不早些告訴我？”隔上幾日，葉姨娘便會到她院子里來坐坐，卻從未透露過只字片語。

    春竹羞愧的應道︰“葉姨娘不準奴婢說。”

    若雲默然。葉姨娘定是囑咐過春竹不要將此事告訴她，以免她擔心。

    溫柔沉靜的葉姨娘，在齊府里幾乎是影子一般的存在。也就只有若雲時不時的惦記著了。

    翠兒在前面打著燈籠，走路很是利索，口中還時不時的提醒道︰“小姐，您走路時小心些。這兒有塊大石頭……”

    話猶未完，春竹已經誒呀一聲叫了起來。卻是走路太過匆忙踫到了小徑旁邊的石頭。春竹疼的直吸氣，小腿處火辣辣的痛，只怕早磨破了一層皮。

    眾人都是一驚，連忙了停下來。翠兒忙把燈籠提了過來，方便探看。

    若雲關切的問道︰“春竹，你踫到了哪里？”

    春竹勉強一笑︰“都怪奴婢不小心，倒讓四小姐擔心了。奴婢沒什麼大礙，還是別耽擱時間了，快些去看看葉姨娘吧”

    見春竹堅持，若雲也只得隨她。接下來的路程，走的時候卻是小心的多了。

    葉姨娘的住處離的遠，若雲一共也只來過兩次。算上這次，便是第三次。

    進了葉姨娘的屋子，就見葉姨娘閉著眼楮躺在床上，臉色蒼白。

    那一剎那，若雲只覺得心里隱隱的疼痛起來。

    這個全心全意愛著自己的婦人，怎的變的如此憔悴？臉色竟然連一點血色都沒有……

    “葉姨娘”若雲走近床邊，輕聲的喚道。

    葉姨娘正疼的厲害，額上直冒汗珠。一時竟然沒聽出這是若雲的聲音。模糊的“嗯”了一聲，眼楮依舊閉著沒有睜開。

    春竹走到床邊，輕聲說道︰“葉姨娘，四小姐來看你了。”

    四小姐？

    葉姨娘終于反應了過來，睜開眼楮一看，站在床邊滿臉憂色的不正是她的女兒麼？

    生病的人比平日要脆弱的多。葉姨娘也不例外。見了若雲，第一反應居然是潸然淚下。楚楚可憐的模樣讓人心憐。

    若雲心里酸酸的，臉上卻擠出安撫的笑容來︰“我聽春竹說你頭痛不舒服，便過來看看你。還痛的厲害麼？”邊說邊小心的坐到床邊，拉起葉姨娘的手。

    手好涼，涼的讓人心驚。

    葉姨娘含淚說道︰“好多了。”就算再痛，看見若雲眼中的關心，也覺得立刻減輕了許多。

    若雲小心翼翼的伸出手，細細的為葉姨娘擦去眼淚。頭也不轉的吩咐道︰“去擰條熱毛巾來。”

    待丫鬟擰了毛巾送過來，若雲便將毛巾放在葉姨娘的額頭上。

    那種溫熱的安撫，果然使葉姨娘舒適了許多。緊蹙的眉頭漸漸松了下來。

    若雲看著葉姨娘，輕輕的說道︰“頭痛為什麼不早些告訴我？至少也該請李大夫來看看。”

    就這麼聽之任之，未免太過消極懦弱。不管怎麼說，葉姨娘也是沈府的主子，是堂堂沈家老爺的小妾。總不至于生了病連喊大夫的權利也沒有吧

    葉姨娘苦笑著嘆息︰“前些日子偶爾隱隱作痛，我便沒放在心上，沒料到今晚會突然痛的厲害。”

    若雲抿唇，果斷的決定︰“我現在就派人去喊李大夫過來。”她沒法子眼睜睜的看著葉姨娘受這等苦。

    “不要。”葉姨娘反手握住若雲的小手，聲量不大，卻異常的堅持︰“不用了，休息一會兒就不痛了。不要用這些小事去驚擾李大夫。”

    若雲很是無奈，葉姨娘平日最是溫柔好說話，可固執起來卻也很是厲害。不管怎麼說就是不肯讓人去喊大夫。

    春竹也傻了眼，本以為把四小姐喊來便能說動葉姨娘改變主意，沒曾想葉姨娘絲毫不改初衷。誒

    若雲想了想，低聲吩咐道︰“你們都出去，我和葉姨娘單獨待會兒。”

    丫鬟們齊聲應了，一個個退出了屋子。轉眼間，屋子里便只剩下若雲和葉姨娘兩人。

    燭光掩映下，葉姨娘臉上的痛苦之色毫無遮掩，顯然頭痛的厲害。

    若雲又是著急又是心痛，問道︰“現在這屋子里只剩下我們母女兩人，有什麼直說無妨。你究竟為什麼不肯讓丫鬟去請大夫過來給你看病？”

    聽到“母女”這兩個字，葉姨娘不由得愣了一下，旋即心里泛起濃濃的歡喜︰“晴姐兒，你不嫌棄我是個不受寵愛的小妾麼？”

    若雲溫柔的說道︰“我是你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下的，雖然得叫太太母親，可在我心里，母親只有一個，那就是你。”

    葉姨娘哪里經得起如此煽情，眼淚奪眶而出。那頭痛似乎也跟著消失不見一般。緊緊的抓住若雲的手不肯松開，口中喃喃的念道︰“有你這一句話，我現在便是閉了眼也快活的很。”

    若雲聽的臉色一變。

    葉姨娘思想太過消極，動不動就聯想到了生死上頭。明明生了病，卻又不肯喊大夫來看。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若雲按捺住心底翻騰的思緒，佯裝無事的笑道︰“這話可胡說不得。不過是些許小毛病罷了，怎麼就扯到睜眼閉眼了？只要找大夫來看一看，喝上幾服藥便能好了。”

    葉姨娘苦笑一聲，長長的嘆了口氣︰“我這副模樣，還要找大夫做什麼。”

    她每天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院子里待著，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最多便是每隔幾日去女兒的院子里坐一會兒。沈霖已經快兩個月沒來過她這兒過夜了。

    這樣寂寞的日子讓人熬的心慌。活著又有什麼意思？

    若雲自然知道葉姨娘的處境是何等的尷尬。

    岳姨娘和沈霖有一份特殊的情意在，兼之有沈老太太給岳姨娘撐腰。所以，岳姨娘在小妾中的地位穩如磐石無可動搖。就算府里有再多的新面孔，沈霖每月也至少去岳姨娘的院子三四次。

    王姨娘卻是緊緊的抱牢了齊氏這棵大樹，處處以齊氏為馬首是瞻。所以，日子過的也不算差。

    而葉姨娘，論容貌雖然是小妾中的翹楚，卻因為不擅爭寵而備受冷落。後院里的女人們，若是沒了丈夫的寵愛，自然是淒涼又孤獨的。

    葉姨娘生了病卻不肯喊大夫來醫治，想來也是對現在的生活太過失望，所以才任由病痛折磨自己……

    想到這兒，若雲的心不由得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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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9:47 PM

第六十五章 母女交心（二）

    若雲輕輕的喊了一聲︰“娘”

    葉姨娘身子微微一震，臉上滿是狂喜︰“你……你叫我什麼？”那一聲輕輕的呼喚，是她在睡夢中奢望過幾百次幾千次的美夢。乍然聽入耳中，卻像夢一般不真實。

    若雲溫柔的再喊了一聲︰“娘，你不喜歡我這麼喊你麼？”

    “喜歡喜歡。”葉姨娘連連點頭，拼命忍住到了眼角邊的淚水。可顫抖的雙手卻出賣了她心里的激動和歡喜。

    若雲忍住心里的酸楚，笑著說道︰“娘，以後只有我們兩個單獨說話的時候，我就這麼喊你好不好？”

    好，當然好葉姨娘高興的只知道點頭。

    做沈府的四姨娘，看似風光，其實有很多不足為外人道的艱辛和酸楚。別的不必細說，單說生育兒女吧懷胎十月辛苦生下的孩子卻得喊別的女人“母親”，卻喊自己姨娘。這種滋味不是過來人絕無法體會。

    葉姨娘曾無數次的幻想著晴姐兒能親親熱熱的喊自己一聲“娘”。沒料到今晚卻夢想成真，一時之間激動不能自已。精神陡然好了許多，和之前的落寞頹廢判若兩人。

    若雲見葉姨娘滿臉興奮神采飛揚，心里也很是安慰。她之前所料果然沒錯，葉姨娘心情郁結，生病也不願意醫治。

    只要能讓葉姨娘的心情好起來，重新振作起來肯好好治病。這一聲娘又算什麼？

    事實上，她也一個人寂寞了好久好久。

    前世的爹娘狠心的將年幼的她賣掉，她早就忘記了家人的模樣。後來，她將蕭婉君視為自己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人，暗暗發誓要盡心盡力的伺候蕭婉君一輩子。只是，那也是她一個人的痴心妄想罷了。

    有親人的感覺真好，可以依賴可以撒嬌可以關懷。

    若雲微微笑了，心里想著，以後葉姨娘就是她真正的親人了。

    “娘，你的頭痛究竟是怎麼回事？說給我聽一聽好不好？”

    若雲近乎撒嬌的語氣，讓葉姨娘又是歡喜又是溫暖，渾身的母愛都被激發了出來。自然而然的說起了事情的原委︰“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從一個月前開始，時不時的就會覺得頭痛，不過，之前痛的時間很短，片刻就過去了。我便沒放在心上。可近來頭痛的頻率似乎比較高。尤其是今晚，疼的最是厲害。春竹想去喊大夫過來，我沒讓她去。沒想到這個丫頭居然偷偷去告訴你……”

    若雲適時的撅起嘴巴假裝生氣︰“這麼說，要是春竹不告訴我，你便打算一直瞞著我麼？”

    葉姨娘感受到被關懷的溫暖和欣喜，溫柔的笑道︰“你日日忙的很，不需為這點小事操心。”

    說來也奇怪，這麼聊著天，頭痛似乎緩解了不少。

    若雲心里有些酸楚，眼前這個可憐的婦人，明明還是花容玉貌的美麗年華，卻過著寂寞淒清的生活。唯一的女兒卻又是沈家四小姐，每天都忙著上課學習，哪里有空陪她聊天說話呀？

    葉姨娘的病，大半倒像是心病呢

    “娘，你就讓春竹去喊李大夫來給你看病好不好？”若雲水靈靈的大眼里滿是哀求︰“你這副樣子，我哪里能放心得下？你若是不肯，我明天便不去上課了，就在這兒陪你好了。”

    葉姨娘被此言嚇了一跳，連連擺手︰“萬萬不可，此事萬萬不可。”她怎麼能如此拖累女兒？若是被太太知道了，定會對四小姐心生成見的。

    若雲心頭偷樂，臉上卻還是那副倔強的樣子︰“你一日不肯治病，我便一日不去上課。”

    葉姨娘沒法子，只得一連串的應道︰“好好好，我答應總成了吧不過，今天實在是太晚了，明天一大早我便派春竹去稟報太太一聲，然後去請李大夫過來。你還是按時去上課，切莫耽擱，聽見了沒有。”

    若雲滿意的點了點頭。馬到成功啦

    她陪著葉姨娘閑聊了一會兒，也不敢耽擱的太久，便告辭回了自己的院子。明日還得早起，睡的太晚了可不好。

    葉姨娘吩咐春竹送若雲回院子。

    若雲叮囑春竹︰“你且記著，一定要問清楚病因。記得明天中午到我院子里稟報一聲，讓我心里有個數。”

    春竹笑著點頭應了。還是小姐厲害，三言兩語便勸的葉姨娘乖乖聽話了。

    心里記掛著葉姨娘的病情，第二天上午上課時，若雲便微微有些走神，不如往日專注認真。

    陳夫子目光銳利，很快察覺出若雲的心不在焉，頗為不悅的訓斥了若雲幾句︰“四小姐，你上課的時候卻在走神，這一段文章教了你三次也沒能讀上來。心思究竟飛到哪里去了？”

    若雲有些羞愧，沒敢辯解。

    沈宜敏最喜歡看到別人挨訓，幸災樂禍的看熱鬧。

    陳夫子又狠狠的訓了若雲幾句，罰若雲站在位置上把文章讀上來為止。

    這等懲罰在陳夫子的課上乃是司空見慣，往日里最常挨罰的是沈宜敏和沈宜蓉。其次便是沈宜馨。若雲被這麼懲罰卻是第一次。

    那種被眾人看笑話的感覺，果然不太好……

    若雲暗暗嘆息，同時告誡自己。以後可不能在陳夫子的課上隨意走神。要不然，可沒好果子吃啊

    若雲收斂心神，低頭讀書。反復讀了不下于十遍之後，總算能將那一段文章流利的讀上來了。

    陳夫子又轉了過來，淡淡的看了若雲一眼。

    若雲深呼吸一口氣，平心靜氣，然後流利的把文章讀了一遍。

    陳夫子臉色稍好，點了點頭︰“四小姐請坐下吧，切記日後上課不得走神。”

    若雲低聲應了一聲，將全部心思都收了回來，再不敢胡思亂想。

    到了下課之際，沈宜馨第一個過來了︰“四妹。你今日是怎麼了？好端端的，怎的上課走神了？”這種事情發生在別人身上倒是很正常，不過，若雲一向是個用功專注的好學生。這等事情，還是第一遭呢

    若雲苦笑一聲，倒也沒隱瞞，坦白的說道︰“葉姨娘身子不適，我心里焦急，便有些失神了。”

    原來是這樣，沈家小姐們紛紛露出同情之色。

    沈宜蓮忍不住問道︰“葉姨娘究竟生了什麼病？沒喊大夫去看看麼？”

    若雲嘆口氣︰“總說頭痛，昨天晚上痛的實在厲害，春竹才偷偷跑來告訴我。之前，我卻是一點都不知情的。”

    沈宜芳眉頭微蹙︰“既然頭痛，就該喊李大夫去看看才是。我們府里花了重金聘請來的大夫，不用可是白不用。”

    “二姐說的是，”附和沈宜芳說的所有話早成了沈宜蓉的習慣︰“只要不是什麼疑難雜癥，李大夫都能治好的。”

    這個烏鴉嘴

    若雲有些不悅的看了沈宜蓉一眼，可沈宜蓉恍然不覺自己說錯了什麼。兀自絮叨個不停︰“四妹，你還是快些勸葉姨娘請大夫治病才是。千萬不能小看這頭痛，女子無緣無故的頭痛可不是什麼好事……”

    越說越離譜了簡直就像詛咒葉姨娘生場大病似的。

    沈宜芳咳了一咳，打斷了沈宜蓉的滔滔不絕︰“好了，三妹，你就別再多說了。”連連沖沈宜蓉使眼色，沒見四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麼？還不趕快閉嘴？

    沈宜蓉總算會意過來剛才自己究竟說了什麼，訕訕的住了嘴。

    真沒想到，平日里脾氣最好的四妹一旦冷起臉來，居然比二姐沈宜芳還要嚇人。雖然不想承認，可沈宜蓉確實覺得心虛了。

    沈宜馨聽了半天，終于有了機會說話︰“四妹，你不用擔心。頭痛也不算什麼大毛病，受涼了或是感冒了，都有可能覺得頭痛。最多喝上兩服藥就會好的。”

    這話說的倒是入耳。若雲淺笑著點點頭。

    沈宜敏冷不丁的來了一句︰“怪不得一向用功刻苦的四妹今日在陳夫子上課的時候會走神呢感情是葉姨娘生病了。沒想到四妹和葉姨娘的感情這麼好呢”

    那話語乍聽沒什麼，可細細一咂摸，便會察覺出不對勁來了。

    沈宜敏分明是在暗指若雲和生母感情太好了。

    小妾生的子女名義上都是齊氏的子女，反而和生母不能太過親近，一方面是規矩如此，另一方面也是怕嫡母心里不快。

    所以，哪怕庶出的小姐們心里再惦記自己的生母，面上也要表現的淡然不在乎。以免被齊氏知道了不快。

    若雲今天表現的如此明顯，卻是被沈宜敏抓住了馬腳。

    沈宜敏自以為見若雲不吱聲，便有些洋洋自得起來。說話便沒了分寸︰“四妹，我奉勸你幾句，你心里就算著急，也不該表現的如此明顯。若是被三嬸知道了，心里定然會不高興的。還是和葉姨娘保持點距離比較好……”

    話語里的輕視遮也遮不住。

    在場的庶女們臉色都為之一變。

    庶出的身份是她們心底永遠的痛，和嫡出的沈宜芳比起來，沈宜蓮沈宜蓉和若雲的身份地位都明顯的低了一等。從平日里的衣食住行各種待遇都能窺出一斑。

    只是，表面上沈家姐妹們一團和氣，誰也不會輕易提起嫡出庶出的區別罷了。

    可沈宜敏說話口無遮攔，赤裸裸的將各人的痛處硬生生的揭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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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9:48 PM

第六十六章 病如山倒

    所有人中，自然是若雲的體會最是深刻。

    被沈宜敏如此不留情面的說上一通，心情能好才是怪事。

    若雲再也沒法子維持淡定了，冷冷的說道︰“多謝敏姐姐關心，不過。我本就是葉姨娘肚子里生出來的，就算保持距離，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葉姨娘生病了，我不可能視若無睹。我想，母親一向寬厚，絕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生我的氣。”

    相處多日，若雲一向都是微笑有禮，連大聲說話都很少。就算偶爾和沈宜敏有了爭執，若雲也是柔中帶刺的應對回去。像這般冷硬的言詞卻是第一次。

    沈宜敏的臉色很難看。

    哼，自取其辱

    沈宜蓉一點都不同情她。說話也太難聽了，一副瞧不起庶女的模樣。也不想想，長房一脈都是庶出呢有什麼資格瞧不起她們？

    沈宜芳咳了一聲，溫和的勸道︰“四妹，你關心葉姨娘的病情是理所應當，母親肯定不會怪你的。你且放心好了。”

    若雲也察覺到自己適才太過激動言辭有些激烈，趁機下台︰“二姐說的是。”

    沈宜敏白白枉做小人，悻悻的閉了嘴。

    待散學之後，若雲急忙回了院子。昨天她吩咐過春竹中午來稟報一聲葉姨娘的病情，估摸著此刻春竹也該來了。

    只是一直到吃罷午飯，也沒見春竹的人影。

    若雲心神不寧，練字也沒心情。起身打算去葉姨娘的院子里看看去。

    香菱躊躇片刻，婉言勸道︰“小姐，要不，奴婢去跑一趟吧”四小姐對葉姨娘如此上心，被齊氏知道了可不太妙。

    若雲何嘗不知道香菱的好意，權衡半晌，也只得點頭應了。香菱做事細心穩重，有她去也總可以放心了。

    待香菱走後，若雲強迫自己定下心來練字。只是不知怎麼的，心里總有著隱隱約約的不妙預感。

    果然，香菱回來的時候臉色不大好看。

    若雲心里一驚︰“香菱，葉姨娘那邊請了李大夫過來沒有？”該不會還沒喊大夫過去吧

    香菱嘆了口氣︰“葉姨娘一大早去給太太請安的時候，便和太太說了頭痛的事情。太太二話沒說，便派了李大夫給葉姨娘診病。只是……”香菱欲言又止滿臉為難。

    “只是什麼？”若雲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香菱咬咬牙，把從春竹那里聽來的話一五一十的學給若雲聽了一遍︰“李大夫說了，葉姨娘無緣無故總覺的頭痛，不是什麼好征兆。需要慢慢調養。日後最好不要隨意的出來走動。”

    雖然沒說清楚究竟是何病因，可這麼聽來，很明顯的不是好事。

    沈宜蓉一語中的

    若雲的臉白了白，二話不說抬腳便走。

    香菱一愣，旋即跟了上去︰“小姐，你這是去做什麼？”

    若雲沉聲說道︰“我現在便去葉姨娘那里看一看。”

    “可是，一來一回花費的時間不少，肯定會耽誤上課時辰的。”香菱自然清楚若雲對課業是如何的看重。平日里莫說是缺席，就連遲到一會兒都不肯。

    若雲想了想，吩咐道︰“這樣吧，你替我去書房那邊向蘇夫子告個假。讓蘭初采梅跟著我過去就行了。”

    香菱只得點頭應了。

    若雲心急如焚，再也顧不得姿勢儀態，一路匆匆忙忙的走了過去。

    采梅蘭初跟在後面，什麼也不敢多說，低著頭迅速的往前走。

    “四小姐”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旁邊響了起來。

    若雲扭頭一看，居然是季夫子。季夫子身後還跟著一個十歲左右的清秀少女，容貌和季夫子有三分相似，看來，定然是季夫子的女兒了。

    季夫子本就住在沈府，平日里若雲很少出來閑轉，因此很少在路上踫面。沒想到今日居然踫見了。

    雖然若雲貴為沈家四小姐，可見了夫子總是要行禮問好的。

    季夫子悠然走了過來，笑著和若雲打了招呼︰“四小姐匆匆忙忙的是要到哪里去？”

    走路太過專注，近乎小跑，毫無儀態可言。卻又被季夫子逮了個正著，若雲想到這兒，小臉微紅，簡單的解釋道︰“葉姨娘身子不適，我現在去看看她。大概下午的課也沒時間去上了。”

    本來準備了一肚子訓話的季夫子一愣，將到了嘴邊的話全部咽了回去。改而問道︰“那我不耽誤四小姐的時間了，快些去吧”心里卻在暗暗點頭，四小姐不避諱出身，對生母頗有情義，果然是個品行上佳的好孩子。

    若雲也無心多說，辭別季夫子，便繼續往前走。

    到了葉姨娘院子里，若雲立刻覺得不大對勁。院子里本就寂靜，現在更是悄無聲息，連守門的小丫鬟都無精打采的。

    “見過四小姐”小丫鬟連忙上來行禮問安。

    若雲隨口問道︰“葉姨娘在屋子里麼？”

    小丫鬟連連點頭稱是，飛快的跑去稟報去了。

    若雲無心等待，快步的走了過去。

    葉姨娘一聽說四小姐來了，在床上再也躺不住，掙扎著要下床。春竹被嚇了一跳，連忙阻止︰“葉姨娘，你還是在床上歇著吧，李大夫交代過，讓你不要操勞……”

    話音未落，若雲便走了進來。

    葉姨娘見了女兒，鼻子一酸，彷徨無助的心里似乎多了根主心骨似的，倒是比原來鎮靜了一些。

    若雲溫柔的說道︰“葉姨娘，既然李大夫讓你靜心修養，你便好生歇著。”

    若雲說一句，卻是比春竹說一百句都管用。就見葉姨娘很聽話的又躺回了床上，口中兀自說道︰“四小姐，你下午還得去上課，怎的跑我這里來了。我沒什麼大礙，你不用待在這里陪我，還是快些回去上課吧”

    若雲卻看向春竹︰“春竹，今日李大夫是怎麼說的？你仔細的給我說上一遍。”雖然心里擔憂，可若雲的態度卻異常的沉著穩定。

    春竹被若雲的態度感染，倒是也平靜了不少，一五一十的將李大夫的原話道來︰“李大夫看過之後說了，葉姨娘這病因蹊蹺，頭痛的又厲害，最好不要受涼，每天在院子里靜心養病。不要多想，少用腦最好。說是每天都會過來替葉姨娘進行針灸，還開了一副藥方，讓葉姨娘每日三頓按時喝藥。”

    若雲聽的一顆心直往下沉。

    什麼叫病因蹊蹺？

    也就是說，李大夫壓根查不出病因來。

    能得齊氏另眼相看，李大夫自然有幾分真本事。放眼京城名醫，李大夫絕對算的上是其中的實力派人物。傷風感冒這些小毛病自然不在話下，李大夫最擅長便是針灸之術。能治許多疑難雜癥。幾針下去，基本上是針到病除。

    現在，李大夫居然也查探不出病因來……這豈不是說明葉姨娘這頭痛之癥很不妙？

    若雲的心里沉甸甸的，臉上卻露出笑容︰“李大夫既然這麼說，說明也沒什麼大礙，估摸著最多針灸幾日喝些藥就能好。葉姨娘安心養病就是了。”

    這明顯的安慰之詞從若雲的口中說出來，效果斐然。葉姨娘略顯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輕輕的點了點頭。

    春竹很機靈，順勢說道︰“四小姐說的是，奴婢也是這麼想的呢奴婢這就去看看藥熬的怎麼樣了，就不打擾四小姐和葉姨娘說話了。”

    丫鬟們都是知情識趣的，見狀一一的退出了屋子。

    屋子里只剩下若雲和葉姨娘兩人，若雲笑著喊了聲“娘”然後親熱的坐到了床邊。

    葉姨娘兩眼閃著淚花，低低的“嗯”了一聲。

    眼前的女孩子明明就是她的血脈骨肉，可平日里卻得稱呼另一個女人為母親。這一聲普普通通的“娘”，也只能趁著私下里偷偷的喊兩聲罷了。

    即使如此，她也覺得無比的滿足了。

    若雲似是看出了葉姨娘此刻心中的唏噓和感慨，嘆了口氣說道︰“只可惜生活在這樣講究身份地位的環境里，我想喊聲娘都不敢正大光明的在別人面前喊，只能私底下悄悄喊一聲。若我生在普通的百姓人家，哪里會有這樣的困擾。”

    衣食無憂的同時，葉姨娘和她也失去了一些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

    這世上，從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得到一些，總會失去一些。

    葉姨娘溫柔的一笑︰“好孩子，你能這麼想，為娘的心里真是高興。總算沒有辜負了我十月懷胎生你一場。不過，我倒是很慶幸你是沈家的女兒。”

    沈府乃京城最有名望的世家之一，家風嚴謹，名下的產業足夠兒孫衣食無憂。沈家小姐們能夠接受最好的教育，成為優秀出色的女子。

    每個沈家的小姐出嫁時都會有一份厚厚的嫁妝。有這樣背景雄厚的娘家，足以讓沈家每一個小姐都抬頭挺胸的做人。就算日後嫁了人，也無人敢輕易欺辱。

    在這樣一個講究門第的社會里，能身為沈家的女兒，是一件多麼幸運的事情啊

    就算只能遠遠的看著女兒，就算永遠不能正大光明的聽女兒叫一聲娘，就算在名義上女兒是別的女人的女兒。葉姨娘也覺得無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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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9:49 PM

第六十七章 卻話當年

    葉姨娘的眼里滿是關愛和憐惜，若雲哪里能不懂得葉姨娘的心思？

    那分明是一個母親對女兒最大的愛惜和呵護。寧願自己受苦也要讓孩子過上好的生活，這就是母親的心啊

    那一剎那，若雲陡然想起了那個未曾謀面的嬰兒。

    懷胎十月，每一日都在憧憬和喜悅中度過。想著腹中的嬰兒究竟是男是女長相如何日後會是什麼性子脾氣。光是這麼胡思亂想，她便會心情愉悅上一整天。

    待到後來，她整整痛了一天一夜，費盡了力氣終于生下了他。

    那個時候的她，得知生了兒子，是多麼的喜悅啊終于夢想成真了。

    只恨蕭婉君太過絕情，到了最後一刻都沒讓她見孩子一面。她便這麼死了……

    午夜夢回，她常常夢到那個孩子。

    在夢里，他的面容模糊，只是張著小嘴不停的哭泣。她急急的走上前去，可卻怎麼也找不到他。

    那種揪心的痛苦即使在睡夢中也清晰的可怕。

    她不知多少次滿臉淚水的從夢中醒來，卻不敢放任自己去想他。感情一旦宣泄出來，只怕她再也沒有力氣撐下去。

    如今，看著葉姨娘溫柔憐愛的眼神，若雲只覺得心里一陣陣痛楚。

    她好想念他，可是，她連他長什麼樣子叫什麼都不知道……

    葉姨娘察覺到若雲的異樣，不由得緊張的追問道︰“晴姐兒，你怎麼了？怎的臉色這麼慘白？”

    若雲的額上還冒出了冷汗，眼神壓抑又痛苦，怎麼看都覺得不對勁。

    那種表情怎麼可能是一個八歲的女孩子所擁有的？

    若雲深呼吸一口氣，將腦中的思緒全都趕出去，竭力恢復平靜︰“沒什麼，我就是擔心娘的身體。”

    葉姨娘不疑有他，苦笑著嘆氣︰“李大夫已經來替我看過了，不用擔心。”彼此都心知肚明這病絕不容易醫治，卻又假裝若無其事的安慰對方。這種情形想來真讓人心酸。

    若雲不想再繼續這個沉重的話題，隨意的扯了開去︰“娘，你每天待在屋子里都做些什麼打發時間？”

    葉姨娘樂得配合，淺笑著答道︰“我識字少，看書很吃力。所以，每日都是做些繡活打發時間。”

    若雲頓時來了興致︰“哦？不知道娘的手藝如何呢？”女紅乃女子必備技能，基本上人人都會一些，不過，水平的高低就差的遠了。不知道葉姨娘的女紅手藝如何。

    葉姨娘的語氣中不無驕傲︰“我還未出閣時，刺繡技藝遠近聞名。”接著，便絮絮叨叨的回憶起了當年。

    葉姨娘本是清白人家的女兒，家境中等，算是小家碧玉。不過，美麗的容貌卻極有名氣。擅長刺繡，尤其擅長大幅的繡品。

    自從嫁給沈霖做小妾之後，葉姨娘也有過兩年受寵的光景。自然不用再整日里做繡活。待到後來失了寵愛，才漸漸的拾起了往日的喜好，每天在屋子里飛針走線打發漫長的時光。

    “教你們女紅課的蘇夫子，技藝極好。不過，若比起來，為娘也不比她差。”葉姨娘淡淡的說道，眼里閃過一絲自信。

    若雲聽的興致勃勃，蘇夫子的女紅手藝她很清楚，絕對算的上一流高手。葉姨娘居然擁有不下于蘇夫子的技藝，那說明葉姨娘也很厲害才是。

    果然深藏不露啊

    看著若雲崇拜的目光，葉姨娘只覺得渾身舒暢。笑著允諾︰“你若是對女紅感興趣，有不懂的盡管來問我。”

    若雲連連點頭，這可再好不過了。她本就有精湛的女紅手藝，再有蘇夫子和葉姨娘細心指點，日後定會愈發出色呢

    說到這個話題，葉姨娘顯然頗有興致，居然下了床去櫃子里取出了一副繡品來。

    若雲打開一看，頓時贊不絕口。

    那幅繡品長約一米，寬約六十公分，上面繡著鴛鴦戲水的圖案。那鴛鴦的羽毛逼真生動，看上去便像真的一般。配色更是綺麗，讓人目眩神迷。

    葉姨娘已然把頭痛這回事拋到了腦後，笑吟吟的說道︰“再過一個多月，你父親的生辰便到了。我想著把這幅繡品裝裱好，送給你父親做禮物。你看如何？”

    若雲連聲贊好，心里卻在暗想︰這樣的繡品至少也得花上三四個月的功夫，葉姨娘花了這麼多的心思只為了沈霖的生辰禮物。看來，葉姨娘對沈霖頗有情意呢

    葉姨娘見若雲誇個不停，心情好了許多，小心翼翼的將繡品疊好，重新收進了櫃子里。然後重新躺到了床上去。

    “娘，你當年是怎麼嫁給父親的？”若雲好奇的追問。

    按理來說，葉姨娘生活的環境和沈霖差的太遠，應該沒有交集才是。沈霖怎麼會娶了她做小妾的呢？其中，也該有段故事才對吧

    葉姨娘一愣，神情有些恍惚。半晌，才緩緩的開口說道︰“這都是好多年前的往事了……”

    當年的葉姨娘，還是個十五六歲的美麗少女。家中的爹娘其實已經為她選好了親事，只是沒有正式的下定。

    那一日，她跟幾個閨中姐妹一起去上香。沒曾想，在寺廟里遇到了一個英俊倜儻的男子。那個男子衣著華貴氣度不凡，看著她的眼神充滿驚艷。試圖上前來搭話，她被嚇的扭頭便跑了。

    不知怎麼的，在跑出一段距離之後，卻鬼使神差的回頭看了一眼。

    這一眼，卻成就了一段姻緣。

    那個男子風姿卓然，炙熱的眼神牢牢的盯著她，眨也不眨。即使隔得很遠，她也能感受他眼中的灼熱和痴迷。

    而她，也覺得心里怦怦亂跳不能自已。

    那個男子，自然就是沈霖。

    沈霖心里惦記著偶爾遇見的美麗少女，派了人四處打聽她是誰家的女兒。然後便上門提親。

    沈家的少爺，娶妻固然慎重，娶妾卻也並不隨意。妾室不能上族譜，但是同樣是沈家的主子，要為沈家開枝散葉傳宗接代。可以說，做沈家少爺的小妾，比起嫁一個普通男子做正妻要風光的多。

    不過，葉家當時卻沒有同意這門親事。

    沈家再好，嫁過去也只能做妾。性子溫軟單純的女兒在那樣的環境里，怎麼可能爭的過別的女人？再說了，葉家已經為女兒挑了一門不錯的親事。對方家境也算不錯，嫁過去並沒有委屈了女兒。

    “那後來，為什麼又改了主意同意了呢？”若雲忍不住問道，心神都被這個故事給迷住了。

    葉姨娘的臉上浮起一個莫名的微笑︰“因為，我堅持要嫁到沈家。爹娘拗不過我，只得同意。”

    初相見，陷入愛河的何止是沈霖？她的一顆芳心也在那瞬間淪陷。

    就算為妾，她也在所不惜。

    當年的她，真的是這麼想的。可到後來，她才漸漸明白，愛情，不過是她一個人的事。

    沈霖于她，是全部。

    而她于沈霖，不過是嬌妻美妾中的一個。新鮮勁頭一過，他便開始漸漸的冷淡疏遠了她。

    從一開始的寵愛，到後來的一個月也不來一次，不過只有兩年的時光。

    那兩年的時光，是她一生中最最美好的回憶。在日復一日的寂寞孤獨中，她便靠著往昔的美好回憶慢慢熬了過來。

    若雲看著葉姨娘，心里唏噓不已。

    葉姨娘不過才二十多歲，容顏正盛，正值一個女子最最美麗的年華。只可惜良人無情冷漠，任憑她一日一日的守著空房虛度。

    “娘，你生病不舒服，我去求父親來看看你可好？”不知哪里來的沖動，若雲忽的冒出這句話來。

    葉姨娘被若雲的話嚇了一跳，連連擺手︰“不要，千萬不要。你父親日日忙碌，哪里有空閑來探望我。”

    話說這麼說，可葉姨娘的眼里分明閃爍著期冀。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見到沈霖了。思念已經成了一種習慣，她每一天都在盼望著他的到來。卻總是失望。如今，她生了病，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好。真希望他來她的院子里看一看，哪怕，只是坐上一會兒也好……

    事實上，沈霖再忙碌也基本上每天都回府。只不過極少踏足這個冷清的院子罷了。

    若雲的心狠狠的糾痛了。葉姨娘的落寞和郁郁寡歡，只因為沈霖的忽視和冷漠。若是沈霖肯來看看她，估摸著葉姨娘的心情也會好一些。說不定對病情也有幫助……

    剛才不過是隨口一提，可此刻，若雲卻下了決心，一定要求沈霖來看看葉姨娘。

    不過，這些話她沒打算訴之于口。若是早早的給了葉姨娘希望，到時候偏偏做不到，豈不是白白讓葉姨娘期待了一場？

    還不如悄悄的一個人行動，給葉姨娘一個驚喜不是更好麼？

    打定了主意之後，若雲笑著扯起了別的話題。

    葉姨娘催促若雲去上課，若雲俏皮的一笑︰“娘，你別攆我走了，少去一個下午也不打緊的。我讓香菱去跟夫子告假了，你盡管放心好了。今天下午，我哪里也不去，就在這兒陪你說話。”

    葉姨娘見她如此堅持，也只得隨她。口中雖然抱怨，心里卻是極為歡喜。

    有這樣孝順體貼的乖巧女兒，真是她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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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9:50 PM

第六十八章 事在人為（一）

    葉姨娘雖然興致高昂，可頭部隱隱的疼痛卻時不時的冒出來。

    喝了藥之後，葉姨娘便沉沉睡去，臨睡前，還緊緊攥著若雲的手。

    若雲任由她這麼握著自己的手，靜靜的坐在床邊，看著葉姨娘溫柔寧靜的睡容。

    葉姨娘容貌極美，楚楚動人惹人憐愛。可以想見當年是何等的風姿，才會迷倒了見慣美人兒的沈霖。

    而如今，葉姨娘容貌未改，卻已失去了沈霖的歡心。

    到底該感嘆男人的薄情寡義，還是該嘆息葉姨娘的不擅爭寵？

    女子的命運大多坎坷，只因為她們的喜怒哀樂只維系在一個男人身上。更可悲的是，她們甘之如飴。

    她不止一次的想過要為葉姨娘爭取更多的寵愛和關注，卻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好法子。趁著這一次葉姨娘生病的契機，她要好好的努力一回。

    若雲下定了決心，臉上滿是堅定。

    春竹進來探望，見葉姨娘已然入睡，便輕聲的勸道︰“四小姐，葉姨娘已經睡下了，您不妨到外面坐坐。”也免得驚擾了葉姨娘睡眠。

    若雲點點頭，起身出了屋子，到了外面廳子里坐下休息。

    采梅和蘭初兩個一直在外面候著，見若雲出來了，一起走上前來。

    “小姐，您是不是該去書房里上課了？”采梅殷勤的問道︰“這個時辰過去，應該能趕上音律課才是。”

    若雲想了想，搖搖頭︰“算了，今日我就不過去了。”少一個下午的課也沒什麼，如今葉姨娘病情不明，她實在放心不下。

    再說了，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

    “春竹，你且過來，我有話問你。”

    若雲的話音剛一落，春竹便快速的走了過來。這等機靈乖巧不由得讓若雲刮目相看，不由得上下打量了春竹幾眼。

    春竹容貌最多堪稱清秀，不過，一雙眼楮倒是頗為靈動，別有幾分神采。更難能可貴的是，春竹對葉姨娘忠心耿耿，一心向著葉姨娘。從這幾次的接觸便能看的出來了。

    若雲不由得對春竹多了幾分好感，溫和的問道︰“春竹，你伺候葉姨娘多久了？”

    春竹恭敬的答道︰“回稟小姐，奴婢從十歲便到了葉姨娘的院子里，如今整整有六年了。”六年前，葉姨娘還算受寵，身邊的丫鬟們也跟著過了不少好日子。只可惜好景不長，葉姨娘早已不能和當年相比了。

    若雲繼續問道︰“父親上一次來葉姨娘這里是什麼時候？”

    春竹迅速的應道︰“四小姐落水被救醒之後，老爺曾來過一次。之後，便再也沒來過了。”記得如此清楚，只因為沈霖來的次數實在太少了。

    沈霖有一妻三妾，去的最多的，並不是齊氏那里，反而是岳姨娘的寵愛更多些。一個月至少也去上五六回。齊氏那里，約莫去個三四次。至于王姨娘那里，一個月怎麼著也能去個兩回。

    唯有葉姨娘這里來的最稀少，有時一個月也不來一回。

    下人們最擅長見風使舵看主子們的臉色行事，因著葉姨娘不受寵愛，連帶著身邊的丫鬟都被小瞧了一眼。春竹身為一等大丫鬟，卻連岳姨娘院子里的二等丫鬟的風光也不如。

    若雲對這些也略知一二，心里暗暗嘆息。臉上卻絲毫沒有顯露︰“葉姨娘平日里都做繡活打發時間麼？”

    春竹苦笑一聲︰“是啊，整日整日的悶在屋子里做繡活，奴婢勸她出去走動走動，她也不肯。”想爭寵，至少也得見到沈霖的面才行吧沈霖不肯來，也可以主動出擊的嘛

    法子簡單的很，大可以多去齊氏或是岳姨娘她們的院子里待著，說不準就有踫到沈霖的機會。到時候拋個媚眼送個秋波什麼的，也能勾起沈霖的憐愛不是？

    奈何葉姨娘就是不開竅，每日里寧願在院子里悶著，也不肯出去。

    春竹一提到這個，話便多了起來，不由得發起了牢騷︰“小姐，奴婢不知勸了葉姨娘多少次，可她就是不肯放下身段去博取老爺的寵愛。其實，沈府里這麼多的女人，要是不主動一些，老爺哪里能想的起每一個人。就拿岳姨娘來說吧，還不是經常到老太太那里走動，把老太太哄的高高興興的。常在老爺面前說她的好話，所以才會越來越受寵愛麼？”

    而王姨娘，用的也是類似的法子。每天都在齊氏身邊走動，抱緊了齊氏這棵大樹。因此日子也不難過。

    葉姨娘倒好，性子本就沉悶，偏又不肯賣弄乖巧。最後，只得日復一日的在這個院子里苦熬。

    若雲默然不語。葉姨娘的心思，她倒是稍稍猜出一二來。

    正因為葉姨娘全心全意的愛著沈霖，所以愈發不願意奴顏婢膝的去爭奪寵愛。感情的天平已經完全傾斜？又何必去奢求？

    或許，在別人的眼中，這種骨氣是最最要不得的。可是，葉姨娘卻過不了自己那一關。

    春竹本不是多嘴之人，這些話平日里埋在心底，從沒有機會多說。可今日在若雲的面前，卻不由自主的打開了話匣子︰“論容貌才情，葉姨娘絲毫不比岳姨娘和王姨娘差，至于那些沒有名分的女子就更差的遠了。若是葉姨娘肯放下身段，老爺定能回心轉意……”

    “好了，春竹。”若雲溫和的打斷春竹的話︰“日後有空，我會好好勸葉姨娘的。”說了這麼多，目的其實就是這個吧

    春竹有些尷尬的笑了笑，暗暗驚訝若雲的敏銳。

    “葉姨娘頭痛的厲害，你切記每日按時熬藥送過去。若是有什麼情況，立刻向我稟報，就算我在書房里上課，你也大可以去找我。聽見了沒有？”若雲沉聲吩咐道。

    春竹連連點頭應了。

    眼看著天色也不早了，若雲起身向院子外面走去，臨走時扔下了一句︰“記得吩咐小廚房里多準備些菜肴。”

    春竹疑惑不解，忍不住追上前問道︰“小姐晚上要過來吃飯麼？”

    若雲回眸淡淡一笑︰“嗯，有人會過來吃晚飯。”語焉不詳，說的不甚明朗。

    春竹哪里聽的出其中的深意，笑著點了點頭便回去伺候葉姨娘了。

    采梅也沒聽懂，倒是蘭初若有所悟，輕聲說道︰“小姐，您打算親自去請老爺來看望葉姨娘麼？”

    若雲不由得一愣，沒料到沉默少言的蘭初居然能窺破她的心思。倒是不能小看這個丫鬟呢

    采梅見若雲沒有反駁，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憂心忡忡的說道︰“小姐，此事還得三思而後行。”

    如果真的這麼做了，不管結果如何都對小姐不太妙。

    若是沈霖來了，齊氏知道了定會不高興。說不定還會遷怒到小姐頭上來。只怕以後就沒什麼好日子過了。

    若是沈霖不肯來，小姐白跑一趟不說，豈不是成了別人口中的笑柄？更是坐實了不受寵愛的庶女之名。

    采梅一番話有理有據，分析的很是周到細致。若雲不由得刮目相看。

    一開始覺得院子里的丫鬟人人需要調教，可時間相處的長了，她才發現，其實各有各的優點。香菱的沉穩細心，蘭初的敏銳犀利，采梅的思慮周全，都是不可多得的長處呢

    蘭初聽采梅這麼一說，也連連勸若雲不要這麼沖動。

    葉姨娘是四小姐的生母沒錯，可四小姐自身處境已經夠艱難，為了在府里更好的立足不知費了多少力氣和心血。如今初步有了起色，若是因為葉姨娘的事情惹惱了齊氏，豈不是得不償失？

    任憑兩個丫鬟磨破了嘴皮，若雲也只淡淡的一笑︰“你們倆先回院子去，讓香菱到沈府門口去找我。”還是香菱好，從不多嘴多舌。不管她做什麼，也只是默默的跟在她身後。

    采梅和蘭初都是一愣，哪里肯走︰“小姐，你一個人去怎麼行，奴婢陪你一起去吧”

    若雲微微眯起眼楮︰“那就閉上嘴。”

    話語雖然輕飄飄的，可卻成功的令采梅和蘭初兩人閉了嘴。

    沈霖每天上午上朝，下午處理公務，晚上時有應酬。一般來說，不到酉時絕不可能回來。若是在外面吃喝的盡興並且有“余興節目”的話，半夜回來或是徹夜不歸也是有的。

    若雲不知道沈霖今日會何時回來，也不知道沈霖會興之所至的去哪個院子里留宿。只能用最笨的一個法子。

    到沈府的大門口等。

    只要沈霖回來，必然要經過那里。

    采梅和蘭初不用多問也看出了若雲的心思來了，彼此對視一眼，各自悄然嘆息，只得陪著若雲一起走了過去。

    沈府的大門關的緊緊的，每天都有門房守著，方便隨時開門。

    今日守門的，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小廝，叫做小安。

    采梅認識這個小安，笑吟吟的上前和他打了招呼，順便探聽︰“不知老爺回來了沒有？”

    小安笑道︰“老爺怎麼可能這麼早就回來。至少也得再有一兩個時辰。”眼角瞄到采梅身後的身影，不由得一愣，連忙上前見禮。心里卻在嘀咕不已。

    好端端的，四小姐怎的到這裡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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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9:50 PM

第六十九章 事在人為（二）

    若雲微笑著點點頭，示意小安起身。

    小安不敢再和采梅說笑，老老實實的站在一邊。

    若雲想了想，問道︰“父親每天回來都很晚麼？”

    小安陪笑道︰“這個，奴才也不太清楚。門房這里共有三個人，每天輪流著守門，今日恰好輪我值班。我平日里值上午的班更多些。”

    得，算是白問了。

    若雲見小安油頭滑腦口舌太過伶俐，也不想多問，便點頭不語了。

    小安卻是滿心好奇，有心想探聽四小姐的來意，卻又不敢直接問出口。便悄聲的問采梅︰“這個時辰了，怎的不在院子里等著吃晚飯，反而跑大門這里來了？”

    采梅隨口敷衍道︰“自然有些要緊事。”卻不細說到底是有什麼事情。

    蘭初倒是很沉得住氣，一直靜靜站在若雲的身邊。

    小安暗嘆一聲倒霉，只得打起精神來陪站在一邊。

    平日里沒有主子過來，他大可以偷偷懶坐下歇著。現在倒好，四小姐朝這兒這麼一站，他哪里還有膽子找地方歇著去？

    也只好陪站了，誒

    不一會兒，便有人過來了。

    若雲瞄到熟悉的身影，連忙上前行禮問安。

    來的人，赫然是三位教音律的夫子及其隨從。遠遠看去，聲勢著實不小。其他的夫子都是住在沈府，唯有這三位夫子是從府外聘請來的，每天到了時辰便走。

    林夫子在這里見到了若雲，很是詫異︰“四小姐，你今天下午沒去上課，怎麼反而跑到這里來了？”言詞里隱隱的露出了責怪之意。

    眼看著若雲漸漸嶄露學琴的天分，林夫子心里也很是高興。正想著要好好的栽培她，沒曾想今日就缺課了。還在大門口晃悠著，簡直是游手好閑不務正業嘛

    若雲沒有多解釋，低著頭道歉︰“對不起，夫子，我下午確實有些事情，不是故意缺課的。”至于有什麼事情，卻是沒有詳細說。

    林夫子嘆了口氣，看樣子頗有些失望。也沒多問，便出了府。

    顧老夫子脾氣很是和藹，笑眯眯的和若雲打了個招呼，也走了。

    萬夫子卻板著臉孔，走到了若雲面前，語氣頗有些不善︰“四小姐，我本以為你身子不適才沒去上課。可看你面色紅潤，似乎什麼毛病也沒有呢究竟是出了什麼事情？”

    正所謂愛之深責之切，萬夫子對若雲的期待最高，因此分外無法忍受若雲的“偷懶”行徑。

    若雲心里很是為難，究竟解釋還是不解釋呢？

    若是解釋，難免要說上一大堆。所謂家丑不可外揚，這些家事抖落給外人聽，似乎不太妥當。

    可若是不解釋，萬夫子定會生她的氣，說不定會放棄了繼續指點她……

    想到這兒，若雲忽然羞愧了。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居然變得如此計較得失了？萬夫子本就沒有義務對她好，她憑什麼要求萬夫子鍥而不舍的這麼待她？

    “對不起，萬夫子，恕我不能多言。”若雲咬牙說道。

    不出意料，萬夫子的臉頓時冷了下來︰“小姐貴人事多，少上一些課也不算什麼，倒是我多管閑事了。”說完，拂袖而去。

    采梅氣的直跺腳︰“這個萬夫子，也太過分了。說話態度如此不恭敬，真是氣死人了。”不過是沈府花錢請來的夫子，擺出這麼大的架子做什麼？

    蘭初也是忿忿不平︰“小姐明明是因為葉姨娘生病了才會告假，哪里是偷懶了？”也不知道小姐是怎麼回事，居然一聲不吭的任由夫子們數落。要是解釋幾句，夫子定然不會生氣的。

    若雲臉色淡然，一點也沒有被冤枉的委屈︰“好了，你們兩個都少說兩句。”

    做人不能貪心，奢望面面俱到說不定會顧此失彼。

    她既然選擇了幫葉姨娘，就無法顧及夫子們的想法了。等此事過去之後，再好好表現挽回夫子們的信賴和喜歡吧

    采梅還想再說什麼，可見到若雲的臉色便自動自發的把到了嘴邊的話都咽了回去。

    出府辦事的管事婆子開始漸漸回來了，見了若雲，自然都很驚訝。

    若雲分外的沉穩，並不慌張。每當有人向她請安，她只點點頭，卻是什麼也不多說。

    小安在一邊看了許久，再聯想起之前的問話，終于揣摩出了四小姐的來意。忍不住說道︰“四小姐，老爺有時候回來很晚，您還是別等了吧”

    眼看著天色已晚，早到了該吃晚飯的時辰了。四小姐弱質縴縴，哪里能禁得起晚上的涼風。

    蘭初也跟著附和︰“就是，小姐，您還是先回去歇著吧要不，就讓奴婢在這兒替您等。老爺一回來，奴婢就跑回去叫你。”

    若雲不假思索的搖頭拒絕。

    沈府這麼大地方，她的住處離大門又遠，一來一回便要耗費半個時辰。若是照蘭初的話做了，今天這趟算是白來了。

    沈霖怎麼可能原地不動的等她？

    采梅嗔怪的白了蘭初一眼︰“你淨是出些餿主意。你這麼一來一回的跑，老爺只怕早就走了。”接著，便轉頭說道︰“要不這樣吧，奴婢在這兒守著，看看老爺會去哪兒過夜，到時候小姐再去拜會也不遲。”

    若雲堅決的搖頭。

    不，她的目的是想求沈霖去看一看葉姨娘。若是任由沈霖去了別的女人那里，那今天的行動便沒了任何的意義。

    采梅和蘭初急的團團轉，依舊勸不動若雲，只得雙雙嘆了口氣。

    就在此刻，就見一個人影急匆匆的跑了過來。

    蘭初眼里最好，訝然的喃喃自語︰“香菱姐怎麼來了。”

    那個奔跑過來的身影不是香菱還有誰？近了一看，香菱已是滿臉通紅呼吸急促，也不知道小跑了多久。

    若雲也是一愣.︰“香菱，你怎的知道我在這里？”

    香菱呼吸不穩，平復了一會兒才答道︰“奴婢在院子里等了半天不見你回來，便去了葉姨娘那里。沒曾想春竹說你早就走了。奴婢只好又到書房去找，還是沒找到。只好一路找了過來，沒想到你果然在大門口。”

    香菱雖然說的淡然，可從她的話語中，不難看出香菱找的多麼辛苦。

    若雲有些歉疚︰“辛苦你了。”早知道便先派人告訴香菱一聲了，沒想到連累香菱到處找自己。

    香菱笑了笑︰“奴婢不覺得辛苦，只要小姐平安無事就好。”

    聽到這樣溫暖貼心的話，若雲心里酸酸的。

    香菱轉頭吩咐道︰“采梅，你和蘭初兩人現在就回院子去稟報許媽媽一聲。說我們等會兒就回去。記得把飯菜扣在鍋里用熱水捂著。”大丫鬟的風範顯露無疑。

    采梅和蘭初一起應了，一起行禮告退。

    香菱也不多問，默默的陪著若雲一起等。

    若雲心里暗暗感嘆，香菱果然聰慧，定是已經猜到了她的來意了。

    主僕兩人交換了一個心有靈犀的眼神，同時泛出了微笑。

    小安自打香菱來了之後，眼楮便挪不開了。

    香菱正值妙齡，容貌出眾，穿著打扮都恰到好處。小安天天在門口守著，哪里有機會這麼近距離的接觸府里的大丫鬟，一顆心怦怦亂跳。

    主僕兩個卻壓根沒留意他，自顧自的交談起來。

    “小姐，葉姨娘的病情似乎不輕呢？”香菱微微蹙著眉頭。

    “是啊”若雲嘆了口氣，沒有心思再隱瞞︰“連李大夫都查不出病因來，頭痛一發作起來便很厲害，我真擔心她。”

    所以，小姐才會想來求老爺去探望葉姨娘，好讓葉姨娘心情好一些吧

    香菱溫柔的凝視著若雲的俏臉︰“吉人自有天相，小姐不必過于擔心。葉姨娘一定會很快好起來的。”

    但願如此吧若雲怏怏的點頭。

    天色黑了下來，小安肚子餓的咕咕叫，往日里早就罵罵咧咧的嫌換班的人來的遲了。可今日卻很有耐心，甚至巴不得換班的人來的遲一些。

    過了片刻，換班的小廝來了。

    小安依依不舍的行禮告退，順便多看了香菱幾眼，才念念不舍的走了。

    香菱沒有留意，若雲留意到了卻也無心說笑，一時之間，都沉默了下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天色已然黑透了。肚子空空如也，站了太久，渾身似乎都沒了力氣。

    香菱忍不住建議︰“小姐，就這麼干等也不是法子，要不，還是先回去吧明日再來等也不遲。”

    若雲淡淡的反駁︰“若是明日父親回來更遲該怎麼辦？”

    香菱啞口無言，不死心的繼續游說︰“要不，就讓奴婢在這兒等。見了老爺，奴婢求老爺去葉姨娘那里看看可好？”

    若雲悠悠的聲音傳來︰“就算是我親自懇求，也沒有十分的把握。”更何況是區區一介丫鬟？

    香菱苦笑，正想說什麼，就聽門外響起了重重的腳步聲。有人在門外喊道︰“快些開門，老爺回來了。”小廝連忙上前去開門。

    香菱眼楮一亮，高興的說道︰“小姐，太好了，老爺終於回來了。”

    若雲也悄然松了口氣。暗暗給自己鼓勁︰若雲，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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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9:51 PM

第七十章 事在人為（三）

    門開了，沈霖領著幾個隨從走了進來。

    領頭先行的那一個，手里打著燈籠，正是沈霖的貼身長隨周紹。

    沈霖一臉倦容，步伐顯然沒有多少力氣。心想著今日該去誰的院子里過夜呢？前些日子有人剛送了一個美貌的舞姬過來，要不，今晚就去她那里好了……

    “父親”意料不到的聲音從黑暗里響了起來。

    沈霖被嚇了一跳，待看清是若雲之後，更是皺起了眉頭︰“這麼晚了，你不在院子里待著，跑到這兒做什麼。”口氣很是嚴厲，並沒有多少憐愛。

    作為一個封建士大夫，沈霖信奉的原則是男主外女主內。

    沈府里的一切事務，他都交給了齊氏打理。這其中，自然包括了兒女的教養和老太太的贍養，加上沈府所有下人的衣食住行等等。

    至于沈家的一大堆產業，卻是他親自挑選信得過的人手去打理。

    沈霖每天早早去上朝，晚上遲遲才回來。可以說，見兒女的機會並不多。這也直接造成了他和兒女之間的感情淡然。因此見了小女兒也沒多少歡顏，反而張口便是斥責。

    在等候的這一段時間里，若雲早已想好了應付沈霖的法子。示弱扮可憐博同情是必然的，只希望沈霖的心腸不要太硬才好……

    朦朧的燈光下，就見若雲的眼里泛起了淚花，小臉上滿是悲戚和哀傷︰“父親，葉姨娘生病了。每天頭痛的厲害……”

    沈霖微微一愣，很自然的問道︰“沒請李大夫去看看嗎？。”

    若雲哽咽著說道︰“今天上午去看過了，卻沒看出病因來。女兒好擔心葉姨娘……”說著，便泣不成聲，小小的肩膀在冷風中瑟瑟的顫抖。

    就算是鐵石心腸，見了這等場景也會為之心軟。

    沈霖的臉色和緩下來，語氣也變得柔和多了︰“好了，晴姐兒，不要哭。李大夫醫術高超，定能把葉姨娘治好。若是李大夫治不好葉姨娘也不打緊，再請別的名醫來就是了。天色已晚，你不要在這兒待著了，快些回去吧”

    看的出沈霖很少安慰人，語氣稍顯硬朗，態度也不夠溫柔。不過，若雲心里已經滿意極了。只要沈霖肯吃這一套就好。

    想及此，若雲抬起了迷蒙的淚眼，眼中滿是祈求︰“父親，女兒斗膽簪越，求求您，去看看葉姨娘吧她生了病，心里忐忑驚慌，已經一天沒吃飯了。她的身子本就弱，哪里經得起這樣的折騰。只是誰勸她，她也聽不進去。若是您肯去看她一會兒，她定會振作起來。求求您，就去看她一眼安慰她幾句吧”

    對沈霖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可對葉姨娘來說，卻是莫大的安慰啊

    面對那雙含淚的雙眸，沈霖果然心軟了。

    平日里倒是看不出這個女兒如此的孝順有情義，為了葉姨娘居然特地跑到這兒來等他。照這個架勢，等的時間絕不會短了。

    畢竟是他的女人，生病了去看看也無妨。

    至于那個美貌的舞姬……明晚再去也無妨……

    沈霖嘆了口氣，點頭應了︰“好，我這就去看看她。”

    若雲心里一喜，臉上露出歡喜的笑容來︰“多謝父親，多謝父親”眼淚還未干透，再配上發自內心的歡笑，倒是愈發楚楚可憐。

    沈霖憐惜的看了女兒一眼，溫和的說道︰“你快些回去休息吧我現在便去。”

    若雲連連點頭，看著沈霖一行人向葉姨娘的院子那邊走去，心里別提多高興了。事在人為，她果然做到了。

    葉姨娘，你一定要把握這樣的好機會。籠住沈霖的心啊

    香菱看了若雲一眼，心疼不已︰“小姐，我們快些回去吧”小姐在這兒站了半天等了半天，一定又累又餓。再加上剛才又是哭泣又是哀求，好不容易才說動了沈霖。

    為了葉姨娘，小姐真算是卯足了力氣。

    若雲心情愉快，用帕子拭去眼角邊的淚水，點頭應了。

    剛一踏進院子的門，許媽媽便領著幾個丫鬟迎了過來。一連串的抱怨便溜了出來︰“小姐，你今日怎的做出這等魯莽的舉動來。若是被太太知道了，一定會不高興的……”

    惹惱了齊氏，可就大大的不值了。日後在這後院里還怎麼立足？

    許媽媽精明世故，對其中的彎彎繞繞自然看的清楚明白。因此對若雲今天的行為很是不贊成。只是知道的時候小姐早已侯在門口，阻止也來不及了。在院子里惴惴不安的著急了半天。

    一見若雲回來，再也忍不住心里的焦慮，一股腦的涌了出來。

    若雲淡淡的說道︰“葉姨娘是我生母，做這些又算什麼。我做事自有分寸，許媽媽不必擔心。”

    做主子的萬萬不可太過軟弱，什麼事情都被下人左右，時間久了，便會有人越俎代庖替她決定一切。或許，一開始是好意，可誰能知道日後會變成什麼樣子？

    許媽媽敏感的察覺出若雲的些微不悅，不由得一愣。

    她是四小姐的奶娘，和四小姐一向恩厚。院子里的大小事務都由她掌管，她早已習慣了指點小姐言行舉止。

    從沒想過，有一日小姐會用這般語氣待她……

    許媽媽略有些委屈的應了聲，不敢多言。

    小姐已經漸漸長大，開始有了自己的主見和想法。開始嫌她這個忠僕嘮叨了。

    若雲明知道許媽媽心里不是個滋味，卻只當做不知道，兀自走進院子，吃了晚飯之後，照例是練琴練簫然後休息。

    至于許媽媽，表面上如常，卻是輾轉反側一夜沒睡好。

    第二天早上，若雲依舊早早的起了床。待收拾的整潔干淨之後，便吃了早飯。許媽媽照例在一邊伺候，臉上的笑容依舊，只是話比往日少了一些。

    想了一夜，許媽媽終于開始領悟到一個事實。小姐再小也是主子，她再關心小姐也不能過分的左右小姐的心意。不然，遲早有一日小姐會真正厭倦了她。

    她要慢慢的調試心情，開始用看待主子的眼光看著這個昔日最最依賴信賴她的小女孩了……

    若雲臨走前，特地囑咐蘭初︰“你去葉姨娘院子里問一問，看看葉姨娘的病情如何了，到中午的時候告訴我。”

    蘭初一連聲應了。

    若雲領著香菱匆匆忙忙的往書房走去。

    香菱忍不住多了嘴︰“小姐，你別生許媽媽的氣。她也是關心你，怕你行為有差池。”在沈府里生活，切記不能得罪當家主母。小姐昨天的舉動真的是有些沖動過了，也不知道會不會招來齊氏的不快。

    若雲微微一笑︰“香菱，葉姨娘是我生母，不管如何，我也不能放任她的事情不管。哪怕母親會因此生氣，我也不後悔昨天這麼做。”

    其實，那些厲害關系她不是不懂。只是，人活著總有要守護的人要堅持的事。

    香菱默默的咀嚼這兩句話，心里百味雜陳。

    小姐如此重情義，本是件好事。可是究竟會帶來什麼後果，真的說不好……

    許媽媽向來受器重，小姐連她的話也聽不進，那麼自己還是識趣些，不要多嘴比較好。

    想及此，香菱便閉了嘴。

    待到了書房那里，諸位沈家小姐們無一例外的來關心若雲昨天下午的去向。

    若雲知道此事瞞不過任何人，索性說的坦白︰“葉姨娘生了病，我昨天下午告假便是去陪她。”

    沈宜芳頗不以為然，想說什麼終于又忍住了。

    不過是個姨娘罷了，也值得四妹這麼放在心上麼？就算是生母，也不必做到這個地步吧……

    沈宜蓮卻贊許的看了若雲一眼，心想四妹倒是個孝順的。若是換了自己，遇到這樣的事情只怕也未見得做到她這一步呢

    沈宜蓉心直口快，嚷道︰“四妹，我可聽說了，你昨天下午還特地去了門口等父親回來，還特地央求父親去葉姨娘院子里看看。你對葉姨娘可真是好呢”話語里隱隱透露出一絲不屑。

    這簡直就是在為葉姨娘爭寵嘛

    若雲微笑著說道︰“三姐這麼誇我，可真是讓我汗顏。我不過是想著，請父親去葉姨娘那里安撫幾句，說不定葉姨娘的心情一好，病也能好的快一些。這才斗膽去門口等父親，沒想到父親居然沒責怪，還應了此事。父親真是心地仁厚呢”

    扯到了沈霖頭上，沈家小姐們也不好再就這個話題討論下去。

    有了昨天上午的教訓，若雲不敢在上課的時候隨意走神，竭力的將思緒都集中到書本上來。

    好不容易把一個上午熬過去，正打算回院子看看。沒料到齊氏又派了秋露來喊眾位小姐到她的院子里吃午飯。

    秋露在說這番話的時候，有意無意的看了若雲一眼，那眼神意味深長，似乎想暗示若雲什麼。

    若雲心里一動，知道是之前塞給秋露的賞錢起了作用。秋露分明是在暗示她此行要小心應付。

    難道，齊氏是因為昨天的事情生了她的氣麼？

    若雲心里不停的盤算著應對的話語，臉上卻一派平靜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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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9:53 PM

第七十一章 齊氏發怒

    沈宜芳最是清楚齊氏的脾氣，心想今日四妹定然討不了好，不由得憐憫的看了若雲一眼。

    若雲只當做不知道，淺笑著跟在眾人身後，一起向齊氏的院子走去。

    齊氏早命人準備了一桌子美味菜肴，到了那里，各人便一一落座吃了起來。

    從表面看來，齊氏一如往常，看不出絲毫動怒的跡象。

    只是，若雲敏感的察覺到齊氏若有所思的目光時不時的飄過來。看來，齊氏今天定然不會放過她，待會兒免不了要盤問幾句……

    若雲低頭吃飯，非常鎮靜從容。

    待吃完午飯，眾人便一起去了廳子里閑坐休息。丫鬟們上了茶點果盤，供小姐們吃著解悶。

    齊氏終于喊了句︰“晴姐兒，你過來，我有話要問你。”

    眾人的目光刷刷的看向若雲。

    若雲笑著起身走了過去，絲毫不見慌亂。

    齊氏上下打量若雲幾眼，心里微微有些吃驚。本以為若雲至少也會流露出一些心虛，可現在看來，若雲不慌不忙，鎮靜的很呢

    “葉姨娘的病情怎麼樣了？”齊氏閑閑的問道。

    若雲收斂笑容，嘆了口氣︰“聽說，李大夫暫時也查不出病因來。只是吩咐每天三頓按時喝藥，還有定時針灸治療。葉姨娘心情郁結，連吃飯也沒多少胃口。我放心不下，昨天下午便沒去上課，在葉姨娘院子里陪了她一下午。孩兒行事魯莽沖動，還請母親責罰。”說著，老老實實的低下了頭，一副請罪認錯的模樣。

    齊氏眯起眼楮，狀似不經意的說道︰“課少上半天也不打緊，以後補回來就是了。只是，你昨天真的一直在葉姨娘那里麼？就沒去過別的地方？”

    滿府的丫鬟婆子小廝都是齊氏的耳目，發生什麼事情也瞞不過她。若雲昨天在大門口演的那一出自然有人來稟報給齊氏知曉。

    若雲醞釀一會兒，硬生生的逼出了眼淚，放軟了聲調︰“母親，孩兒斗膽，跑到門口去等父親。只想著求父親去看看葉姨娘，安撫她幾句，說不準心情好了，病也能好的快一些。孩兒自知行為不妥，請母親責罰”

    說著，便雙膝落地，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眼淚也跟著落了下來。

    這動靜把一邊閑閑看熱鬧的沈家小姐都嚇了一跳，面面相覷。剛才說的還好好的，怎的一轉眼便哭的像個淚人兒似的。

    齊氏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好個晴姐兒，什麼時候居然也學會這一招來堵她的嘴了？她一肚子的訓話還未曾出口呢，晴姐兒倒是先哭上了。這還讓她怎麼訓斥下去？

    “好了，你先別哭了。起來回話吧跪著做什麼？讓人看見了，還以為我心胸狹窄容不下你的孝心呢”齊氏做了多年的主母，自然不是等閑之輩。淡淡的兩句話便暗藏機鋒。

    若雲用袖子擦了擦臉，聽話的站了起來。

    早預料到齊氏不是個省油的燈，若雲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來應付，眼圈依舊紅紅的，一副懺悔的模樣。

    齊氏上下打量若雲幾眼，似笑非笑的說道︰“晴姐兒，你且說說看，你昨天的行為究竟哪里錯了？”

    若雲不敢遲疑，迅速的說道︰“孩兒不該私自告假去陪葉姨娘，更不該為了葉姨娘去門口等父親。”

    說的倒是流利，看來是明知故犯啊

    齊氏輕輕的哼了一聲，不怒自威︰“既然你都知道，為什麼還這麼做？”到底不是自己肚子里生出來的，對她再好也沒用，一顆心還不是向著自己的生母麼？

    若雲囁嚅著說道︰“孩兒看葉姨娘著實可憐，才……”

    “大人的事情，要你一個孩子插手做什麼？”齊氏不客氣的訓斥道︰“葉姨娘生病了，我自然會派人去給她診治，絕不會放任不管。你卻巴巴的跑去告訴你父親，難不成你認為我是那種心胸狹窄的婦人麼？”

    更可氣的是，沈霖居然真的去了葉姨娘的院子里探望，還在那兒留宿了。若是放任這種事情發生，日後一個個都有學有樣怎麼辦？豈不是亂了府里的規矩？

    一想到這兒，齊氏就氣不打一處來，眼神越發的凌厲。

    “不是不是，”若雲淒惶的抬起頭來，一臉的茫然無措和哀求︰“母親不要生氣，孩兒當時著急，一時便想的不周全。求母親不要生氣了，都是孩兒的錯……”

    說著，便捂臉啜泣起來。

    反正現在她是個八歲的小女娃兒，做錯事大可以用哭來遮掩。料想齊氏也不好意思和一個孩子斤斤計較吧

    廳子里鴉雀無聲，只余若雲的啜泣聲回響。

    齊氏不吱聲，任由若雲站在那兒可憐兮兮的哭泣，別人哪里敢插嘴。沈宜華三姐妹在這樣的場合里更是沒有插嘴的余地，一個個靜坐在旁邊看熱鬧。

    沈宜蓮和沈宜蓉此時都有了同病相憐的感慨。身為庶女，和嫡母之間的關系本就微妙。口中說的再動聽，其實一旦出了事情，她們第一個反應還不是維護自己的生母麼？

    若說起來，四妹做的也不算太過分。只是看齊氏的樣子，像是很生氣。也不知道會怎麼發落四妹呢最怕就是真正惱了，日後四妹的日子也就不好過了。

    只可惜誰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向齊氏求情……

    出人意料的，居然是沈宜芳發話了︰“母親，你別生氣了。四妹也是一片孝心。”

    一片孝心？齊氏冷笑︰“她對葉姨娘一片孝心，我又算什麼？”名義上，若雲算是她的女兒。卻跑去對一個姨娘盡孝心，豈不是目中沒有她這個嫡母？

    這才是齊氏真正生氣所在啊

    若雲抬起迷蒙的淚眼，斷斷續續的說道︰“母親，孩兒知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說著，便哭的更厲害了。

    沈宜芳刀子嘴豆腐心，見若雲哭的可憐兮兮的模樣，忍不住繼續為若雲求情︰“母親，四妹已經知錯了，你就別怪她了。”

    若雲邊哭便想，沒想到沈宜芳的心腸倒是不錯。本以為她會跟著落井下石呢

    齊氏嗔怪的白了沈宜芳一眼︰“你倒是一副好心腸。”

    沈宜芳嘻嘻一笑︰“四妹如此重情義，也不是壞事。我想，日後她一定會對母親更好的。對不對，四妹？”

    若雲連忙打蛇隨棍上，連連點頭︰“這是自然。”

    若雲本就瘦弱，眼淚掛在臉頰尚未干透，站在那里像只受驚的小兔子一般，眼里流露出討好和哀求。

    齊氏就算鐵石心腸，也不好再斥責她了，只得嘆了口氣，板著臉孔說道︰“這次就算了，下不為例”順便瞟了沈宜蓮和沈宜芳一眼，暗含警告之意。

    若雲心里一喜，歡喜的謝恩。沒想到掉了幾滴眼淚便安然過關。倒是要多虧沈宜芳幫著說情呢

    以前總覺得沈宜芳脾氣大難相處，看來，日後倒是要對沈宜芳刮目相看呢

    沈宜蓮最是機靈，忙附和道︰“母親心底仁厚，我們不知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才有幸做了您的女兒。”

    沈宜蓉也諂媚的說道︰“大姐說的是，我心里也是這麼想的呢”睜眼說瞎話誰不會，端看誰的功力更高深罷了。很顯然，沈宜蓉比沈宜蓮差了不止一籌。

    今天也算是起到了殺雞儆猴的效果了。齊氏心里滿意，臉上總算有了笑容。起身回了屋子休息去了。

    危機解除，廳子里總算恢復了有說有笑。

    若雲走到沈宜芳面前，真摯的道謝︰“多謝二姐，今日若不是二姐為我說情，還不知道會如何收場。請受小妹一禮”說著，盈盈行禮道謝。

    沈宜芳淡淡的一笑︰“我不是要幫你，我只是不想看見母親發脾氣。”竟是不肯居功。

    若雲現在也算稍稍了解了沈宜芳的口是心非。

    果然是個別扭的女孩子，明明就是一片好心，卻故意用冷然的面具來遮掩。

    沈宜蓮忍不住勸若雲︰“四妹，你膽子著實不小。居然敢到門口等父親，還求父親去看葉姨娘。母親今日沒罰你禁足真算是萬幸。你以後可不能再肆意妄為了。”

    沈宜蓉也連連點頭附和︰“就是就是。剛才，我可替你捏了一把冷汗呢還好有二姐在，母親總是能聽得進二姐的勸慰。不然，看你今日怎麼收場。”

    沈宜敏總算逮到了機會奚落若雲一通︰“怕什麼，四妹厲害的很，哪里會害怕。”

    若雲不吱聲，任由姐姐們數落。左耳進右耳出就是了，幾句閑話不算什麼。

    沈宜馨一臉佩服的看著若雲，若換做是她，絕沒有膽量為生母做這麼多。若雲年齡雖小，真是勇敢又有孝心呢

    沈宜華看到現在，終于發話了︰“四妹對葉姨娘有情有義，真是讓人佩服。你們就別數落她了。”

    不管如何，人家都是在為她說話，若雲沖社宜華一笑，算是道謝。

    沈宜蓮和沈宜蓉總算住了嘴。沈宜敏還想再說，卻在沈宜華警告的目光中自動的咽了回去。

    此事雖然不大，可在各人心中都蕩起了不同的漣漪。

    若雲的勇氣和孝心，深深的映在了各人的腦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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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09:55 PM



第七十二章 努力挽回

    到了下午的音律課上，若雲敏感的察覺到了林夫子的異樣。

    往日里，林夫子很少如此留意她，短短的時間里，至少已經朝她看了四五次。

    那目光里，帶著淡淡的不滿。

    看來，林夫子對她昨天隨意告假的行為很不高興啊

    想想也是，夫子們對府里的事情並不清楚，肯定還不知道葉姨娘生病的事情。所以認定了她昨天是在偷懶……

    到底要不要解釋一下挽回夫子的心呢？

    若雲有些猶豫了。

    正在此刻，就聽林夫子喊道︰“四小姐，請你過來把前天學的曲子彈一遍。”

    前天學的曲子？可明明沒有教完，只教了一半啊

    若雲尷尬的起身，低聲說道︰“夫子，那首曲子我只學了一半。”而另一半，大概昨天下午剛教過吧

    果然，就聽林夫子淡然的一笑︰“倒是我思慮不周了，昨天下午四小姐‘有事’告假，少學了一半。怪不得四小姐了。”

    說是不怪，可語氣里滿是責備和不滿。

    沈宜馨在一旁看著，暗暗替若雲著急。夫子明明是生氣了，四妹怎的也不辯解幾句？

    若雲卻一聲不吭，任由夫子數落，然後默默的坐了回去。

    沈奕文咳了一聲，主動請纓︰“夫子，我想來試一試，請夫子指點。”算是為若雲解了圍。

    林夫子點點頭，目光落到了得意弟子沈奕文身上。

    沈奕文記性甚佳，又很有悟性，果然將學了兩日的曲子彈的有模有樣。林夫子暗暗點頭，頗為滿意。剛才的那一點不快被拋到了腦後。

    若雲仔細的看著聽著，努力的記住另外半支曲子。好在沈奕文彈了一遍過後，還有沈宜蓮等人一一上前彈奏，聽了幾遍下來，總算記了個大概。

    沈宜馨趁著別人不注意的空擋，悄悄的扯了扯若雲的衣袖︰“四妹，你剛才為什麼不對夫子說明詳情？”若是告訴林夫子告假的原因，林夫子一定不會生氣的。

    若雲淡淡一笑︰“不管什麼原因，我隨意告假總是事實，耽誤了學琴。夫子生我的氣是理所當然。”

    家事不可外揚，再說了，她沒有到處搏同情的愛好。

    沈宜馨還待再說什麼，就聽夫子點了她的名。她只得起身去練琴。

    這幾日，沈宜馨的眉宇間比原來多了些許自信，看起來亮眼多了。

    琴藝課結束之後，若雲頗有些躊躇。

    留下來吧，萬夫子不一定願意理她。可要是不留，豈不是更寒了萬夫子的心麼？

    眼看著沈宜敏和沈宜蓉都走了過來，萬夫子也往亭子邊走過來了。若雲不得不快些做決定。

    還是留下來吧，萬夫子若是不肯再留下來單獨指點她，再回去也不遲。

    沈宜敏見若雲留下來沒走，嘲弄的一笑︰“四妹，還在等萬夫子啊我勸你，還是乖乖回去吧夫子今天心情不好，肯定不會留下來單獨給你上課了。”

    沈宜蓉的口氣比沈宜敏好了不少︰“是啊，四妹，萬夫子今天一直悶悶不樂沒什麼精神，估摸著也不會過來了。你還是回去吧”

    被她們倆這麼一說，若雲反而鎮定了下來，微笑著說道︰“多謝二位姐姐提點。我等一會兒就回去。”

    沈宜敏聳聳肩，便走了。

    沈宜蓉總算還有點姐妹情誼，附耳過來︰“四妹，你還是和夫子解釋一下吧昨天你是因為葉姨娘生病了才沒來上課，夫子卻是不知道的，估計正生你的氣呢”

    若雲笑而不答，心里自有打算。

    沈宜蓉卻以為若雲聽進了自己的勸說，笑眯眯的走了。

    萬夫子也走了過來，看都沒看若雲一眼，直直的便走了過去。

    若雲顧不得難堪，張口喊道︰“夫子請留步。”

    萬夫子冷冷的一笑︰“請問四小姐有何指教？”語氣果然不太友善。

    和萬夫子相處多日，若雲也漸漸領教了萬夫子的個性。

    林夫子那邊還好，就算生了她的氣，也不會過分的放在心上。可萬夫子就不同了，他是性情中人，喜怒都行于色。喜歡那個人，便是全心全意的喜歡教導。不喜歡那個人，卻是連眼角也懶得多看一眼。

    今天若是不把萬夫子哄好了，只怕這段師徒情分也就到此為止了。

    若雲打定主意，誠懇至極的道歉︰“對不起，夫子，我昨天不該隨意告假。我今後定會加倍的用功，把漏學的東西補回來。請夫子不要生氣了。”

    看著那張白玉一般的小臉上滿是陳懇和歉意，萬夫子心意稍平，哼了一聲︰“你知錯便好，我且問你，昨天你跑到門口是去做什麼？”

    最令萬夫子耿耿于懷的，就是這一件了。他本以為若雲是身子不適才告假，擔心了一個下午。沒料到竟然在門口遇見活蹦亂跳的若雲，心里的窩火就別提了。更可氣的是，若雲不肯解釋，分明就是心虛嘛

    若雲沒打算細說，只是一味的低頭認錯︰“是我不好，夫子請別生氣。我以後一定不會隨意告假了。也不會再偷懶的。”

    葉姨娘的事情，沒必要說給外人知曉。

    見若雲一副知錯就改的乖巧模樣，萬夫子怒氣總算漸漸平息了。

    若雲最擅察言觀色，見萬夫子臉色和緩，連忙擠出可愛的笑容︰“夫子，今天要教我什麼？昨天沒學，今天可要多教我一些才行呢”

    倒是會打蛇隨棍上

    萬夫子哭笑不得的白了她一眼，心情陡然好了起來︰“只要四小姐願意學，自然沒問題。”

    若雲假裝沒聽出萬夫子隱隱的怨氣，輕快的笑道︰“我當然願意，辛苦夫子了。”

    在一旁的香菱心里悄悄嘆氣，小姐真是何苦來哉。為了葉姨娘，竟然受了這麼多委屈。夫子們不知道內情，都一味的責怪小姐。其實，小姐才是最最辛苦的那一個吧何嘗有一刻偷過懶？

    看今天這架勢，也不知道要學到什麼時候呢

    香菱索性坐到亭子的拐角，靜靜的等著。

    香菱果然所料不錯，今天萬夫子分外的有耐心，小姐聽的也格外專注。

    可以看出，小姐是在有心的討好夫子，所以句句話都在討好。還在有意無意的展露最近練習的成果。

    如此一來，萬夫子果然喜上眉梢，之前的些許不快早就不翼而飛拋到了九霄雲外。

    天色將晚，時辰已經不早了，可那一對師徒還是沒有下課的跡象。

    香菱只得無奈的上前做惡人︰“夫子，天色不早了，小姐該回去用晚飯了。”

    萬夫子一愣，笑著點了點頭︰“好，今天就到此為止。四小姐，你進步極快，不出半年，就能將之前忘記的東西都補回來了。”萬夫子滿臉笑容，很是安慰。

    這一刻，若雲分外的感動。

    從沒有人待她如此的好，不計報酬不計時間不計心血……

    “多謝夫子教導，我永遠不會忘了夫子對我的一片心意。”若雲鄭重的說道，一臉肅然。心里暗暗發誓︰無論如何，也要好好的學簫，方能對得起夫子的一片苦心。

    萬夫子咧嘴一笑，竟然有幾分孩童式的天真和歡喜。接著轉身離去，心情自然好極了。

    他好為人師，最高興的莫過于遇到學吹蕭的好苗子。只是性子有些急躁，本不太適合做夫子，不過，熱情足以彌補這小小的缺點。

    至少，在若雲的眼中，萬夫子是所有夫子中最好的那一個。

    看著萬夫子遠去的背影，若雲露出了微笑，心情很好。

    待回了院子之後，肚子早已餓的咕咕叫。許媽媽立刻端了晚飯過來，伺候若雲吃晚飯。

    若雲沖著許媽媽一笑︰“許媽媽一定也餓了吧，都怪我不好，每天回來的這麼遲，連累你們也吃不上熱乎的飯菜。”自然可以再熱一遍，只是熱過的飯菜味道不如原來的好。

    許媽媽有些受寵若驚，連連笑著說不敢。

    許媽媽正為著昨天晚上的事情忐忑不安，唯恐小姐就此和她疏遠，沒曾想小姐待她親熱一如往昔。許媽媽的心情陡然明亮起來。

    若雲微微一笑。調教身邊的人，最佳的辦法莫過于打一棒子再給一個棗。昨天給了顏色給許媽媽看，今天再哄上兩句，還怕許媽媽不領情麼？

    這些手段，她從蕭婉君身上不知學了多少。稍微施展一二，效果斐然。

    許媽媽分外殷勤的為若雲盛飯︰“小姐，你忙了一天，好好多吃一些。”

    看著眼前熱騰騰的飯菜，若雲真是覺得餓了，欣然點頭，低頭吃的很香。

    蘭初見若雲吃的歡快，欲言又止。顯然有事要稟報。

    若雲偶爾抬頭看一眼，便留意到了蘭初的異樣，心里不由得一動，張口便問︰“蘭初，你今日中午去葉姨娘的院子里了麼？”

    蘭初點點頭︰“奴婢去過了，只是小姐中午沒回來，所以沒來得及稟報。”

    若雲一聽蘭初的話音不對，心一沉，臉色也凝重起來︰“葉姨娘的病情怎麼樣了？”

    蘭初吞吞吐吐，不肯說實話。

    若雲眉頭一蹙︰“究竟怎麼了？”心里卻有了不妙的預感，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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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10:03 PM

第七十三章 苦口婆心

    蘭初被若雲這麼一看，心里不由得一凜。別看小姐年紀不大，可沉著臉的時候真是很威嚴呢

    蘭初不敢怠慢，連忙將中午去葉姨娘院子的情況一一道來︰“回稟小姐，奴婢去的時候，葉姨娘正躺在床上。聽春竹說，她的頭還是疼的厲害，連飯也吃不下去。”

    若雲臉色一變。

    蘭初接著說道︰“聽說，老爺昨天晚上去看葉姨娘了，還在葉姨娘那里過夜。倒是說了今晚還會再去呢葉姨娘雖然生著病，心情倒是不錯。”

    若雲臉色一緩，稍稍得到了安慰。果然不枉她昨天辛苦做戲一場，沈霖肯這麼承諾，想來葉姨娘也會覺得寬慰吧

    蘭初斟酌半晌，又小心的建議道︰“小姐，葉姨娘似乎病的不輕，李大夫去給她針灸止痛，總是治標不治本。要不，還是求太太另請大夫來看看吧”

    若雲嘆口氣︰“這我何嘗不知道，只是太太一向信任李大夫。這才剛治了兩天，便嚷嚷著要換大夫，豈不是得罪了李大夫？”

    齊氏的氣頭剛過，她這個時候送上門去，簡直就是自找不痛快。還是等過些日子再說吧至少也得過是十天半月不見好轉，才好張這個口。

    許媽媽見若雲愁眉不展，柔聲安撫道︰“小姐不用著急，吉人自有天相，葉姨娘不會有事的。”

    但願如此吧

    若雲無言的點頭。這等虛無空洞的安慰之詞，雖然沒什麼作用，可聽進耳中，總是舒服多了。

    香菱建議道︰“若是小姐實在憂心，要不，吃過晚飯之後便去探望葉姨娘吧”

    出的是什麼餿主意？真想徹底惱了齊氏麼？

    許媽媽正待瞪眼，旋即想起昨晚的情景，勉強按捺住，改用溫和的語氣反對︰“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只是天色已晚，說不定老爺已經去了。小姐再去只怕不太方便。”邊說邊沖香菱使眼色。

    香菱一愣，接收到許媽**暗示，連忙改口︰“都是奴婢考慮不周，許媽媽說的是。這個時候太晚了，小姐去真是不方便呢還是白天再說吧”

    若雲啞然失笑，許媽媽果然學聰明了許多，這一番說辭入耳多了。

    也罷，只要無性命之憂，倒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去探望。

    這些日子，她得好好表現，不要再觸怒齊氏才行。畢竟，齊氏才是她名義上的母親，她若是一味的關心葉姨娘，齊氏定會對她涼了心，日後在府里的日子就難過了。

    “行了，你們說的我都知道，我不去就是了。”若雲淡淡的說道。

    許媽媽頓時松了口氣。

    接下來的幾天，若雲每天都派蘭初去葉姨娘院子里探望，帶回來的消息卻是不太妙。

    葉姨娘的頭痛之癥並沒有緩解多少，針灸止痛，最多維持半日，然後便還是時不時的疼痛。葉姨娘每日進食極少，瘦弱了不少。

    好消息是，沈霖的憐惜之心似乎被勾了起來，隔三岔五的便去葉姨娘屋子里探望。就算不留宿，也總會去看一看。

    對葉姨娘來說，這樣的恩寵時光，已經好久好久沒有領略過了。反而比原來有精神開心的多。

    聽到這樣的消息，若雲只覺得心里很是酸楚。

    後院里的女子，命運都是如此。喜怒哀樂都系在一個男人身上。若是遇到薄情寡義的，也只能暗嘆自己命運不濟。

    于此同時，沈宜蓮和沈宜蓉對若雲的態度卻漸漸微妙起來。

    葉姨娘受寵，必然會影響到岳姨娘和王姨娘兩人。想來，兩人都在女兒面前發過牢騷，因此，對著若雲的時候隱隱的透露出冷淡和敵意。再不復往日的親熱隨和。

    若雲再一次感受到了姐妹情誼的脆弱。

    流著同樣的血，同是沈家的女兒，可彼此之間的情意卻淡薄的可憐。平日里倒還能維持表面上的和睦客氣。可一旦發生了些許小事，便會表露無遺了。

    反而是沈宜芳，淡定自持，和往日無異。到底是嫡出的小姐，並不介意哪個姨娘更受寵愛。

    齊氏牢牢的佔據著沈家主母的位置，沈宜芳是最嬌貴的沈家女兒，不管葉姨娘是否能重新恢復寵愛，都對她無任何影響。

    看來，看人果然不能只看表面。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此話一點不假。

    若雲無暇顧及姐姐們的心思，心里反復盤算著該如何找齊氏張口請求另請大夫的事情。

    李大夫診治了約有半個月了，可基本上沒什麼好轉。估摸著這個時候張口，也不會顯得突兀了。

    明天是休息日，不用上課，趁著請安的時候說最好。

    散學之後，若雲沒有回自己的院子，領著香菱便去了葉姨娘那里。

    葉姨娘果然清瘦了不少，下巴尖尖的，一雙眼楮倒是明亮如秋水。一身素白的衣衫，更顯楚楚動人。若雲去的時候，她正在做著一雙鞋。

    見若雲來了，葉姨娘喜出望外，想起身相迎，卻被若雲及時的阻止了︰“葉姨娘，你好生坐著休息。”

    待看清楚葉姨娘手里拿的東西，若雲不由得抱怨道︰“生病了就該好生歇著，這些事情讓丫鬟婆子們做就是了。”

    葉姨娘微微一笑︰“我整日里悶在屋子里，實在無聊的發慌，隨手做些事情打發時間罷了。”

    若雲撇撇嘴，不予置評。

    那鞋子尺碼一看就知道是男式的，看來定是做給沈霖穿的。

    也罷，只要她自己喜歡，就隨她好了。好不容易博了些沈霖的關注和寵愛，葉姨娘的欣喜和激動實屬正常。

    丫鬟們自動自發的都退出了屋子，方便母女倆說些知心話。

    “你這幾日感覺如何？頭還痛麼？”若雲關切的問道。

    葉姨娘掩飾的一笑︰“我已經好多了。”心情肯定是好多了。

    若雲嘆了口氣︰“在我面前，遮遮掩掩做什麼。李大夫治不了你的病，我便去求太太給你重請一位來……”

    “不”葉姨娘不假思索的反對︰“太太對我已經夠好了，若是再張口做這麼多的要求，豈不是不識好歹？”她不能讓女兒受這份閑氣，更不忍女兒為了自己惹惱了齊氏。

    若雲洞悉她的心意，心里感觸良多，臉上卻絲毫不露，笑著安撫道︰“好好，都聽你的。”心里卻打定主意，明天一定要去求齊氏不可。

    這頭痛之癥不知因何而起，就這麼拖下去，可是大大的不妥。

    葉姨娘見若雲如此乖巧聽話，心里頗感安慰，眼里滿是溫柔之色︰“你父親這些日子常來看我，說起來，都是你的功勞呢”一想到女兒為了自己特地去門口等沈霖，這等勇氣和孝心，真是羨煞旁人。

    如雲知道此事定然瞞不過葉姨娘，抿唇笑道︰“這哪里是我的功勞，分明是父親心里惦記你，才會常來看你。”

    葉姨娘蒼白的臉頰飛起一絲紅雲，嗔怪的看了若雲一眼︰“居然拿我開心。”被女兒這麼一打趣，臉皮薄的葉姨娘還真的有點招架不住呢

    若雲見狀，頑皮心大氣，笑吟吟的繼續說道︰“我可沒說假話，我確實去求父親了。不過，父親若是心中沒有你，就算我說的再好聽，他也不會來。既然他肯來，而且是一來再來，說明父親還是很在意你的。”

    葉姨娘的臉紅紅的，卻是抑制不住的歡喜和高興。

    若雲說的有道理，這至少說明了沈霖並未薄情到那等地步。他的心里，還是有她的。

    哪怕只是一點惻隱之心，哪怕只是念及往日的舊情，她也知足了。

    只要他肯來看她就好……

    “娘，”若雲軟軟的喊道，悄然握住了葉姨娘稍顯冰涼的手。

    葉姨娘不是第一次聽到若雲這樣喊她，可每聽一次，心里便覺得無比的溫暖舒適，不由得輕輕的嗯了一聲。反手將若雲的手握緊。

    若雲看著葉姨娘略顯蒼白消瘦的美麗臉頰，輕輕的說道︰“請恕孩兒直言。這院子里，多的是貌美的年輕女子。你若是整天愁眉苦臉，父親定然不喜歡，自然會來的少了。趁著這次父親常來看你的機會，你好生的哄哄父親。以免父親再次疏遠冷淡你。你們曾擁有過那麼多美好的回憶，只要你想些法子，定能籠絡住父親的心。”

    葉姨娘沒料到若雲居然會說這些，不由得愣在當場。

    若雲說的沒錯，她生性溫軟木訥不擅爭寵，既不如岳姨娘詩才出眾氣質過人，也不如王姨娘八面玲瓏能言善道。空有驚世美貌，卻日復一日的失去了沈霖的歡心。

    沈霖的身邊，多的是新鮮面孔美貌女子。在不久之前，還有人送了個美貌的舞姬過來。聽說，那舞姬生的妖嬈豐滿，跳起舞來勾魂攝魄。男人哪里能抵擋得了這樣的誘惑？

    相比之下，她卻是乏善可陳……

    若雲輕嘆口氣︰“這些話，孩兒本不該多嘴，只是，孩兒實在不忍心見你日日孤單。這滿院子的女人，眼楮都在巴巴的盯著父親。你若是不使些功夫手段，怎麼能博得他的歡心？”

    葉姨娘低頭不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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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10:04 PM

第七十四章 對答如流

    若雲也不催促，只靜靜的陪著葉姨娘這麼坐著。

    半晌，葉姨娘才低低的說道︰“我……不懂得如何討男人歡心。”

    這說的倒是真心話。她本是小家碧玉，雖然識幾個字，卻談不上有什麼文采。這一點是遠遠不及岳姨娘。而論精明能干，又遠遜于王姨娘。更遑論歌舞樂器，這些是樣樣不精通。

    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會做些女紅針線之類的。可這些，實在算不得什麼長處。但凡是女子，哪有不會這些的？

    再加上她生性害羞靦腆，不善言辭，也難怪沈霖只寵了兩年便漸漸的沒了興致。

    若雲見葉姨娘一臉自卑，暗暗心痛不已，柔聲安撫道︰“這些事情本來誰也不會，還不是慢慢的琢磨出來的。父親每天在外忙碌，回來之後必然疲乏，你只想著如何讓他輕松愉快些，父親定然覺得舒適。”

    簡而言之，就是把沈霖伺候的舒舒坦坦的，他自然會一來再來。

    葉姨娘紅了臉，忍不住笑了︰“你這丫頭，年紀不大，從哪里學來這一套一套的。”聽起來挺有道理的呢……

    若雲垂下眼瞼，掩住眼底閃過的落寞。

    她跟著蕭婉君這麼久，自然是從蕭婉君那里學來的。

    世子身邊的女人這麼多，想獨佔鰲頭不知要花多少心思。蕭婉君便是憑借著溫柔可人善解人意博學多才穩穩的站立了腳跟。她是蕭婉君的心腹丫鬟，光是每日看著也學會了不少……

    葉姨娘不知道若雲的復雜心思，愣愣的坐在那里想著心事。母女兩個各懷心思，都沒有了說話的心情。

    正在此刻，就聽春竹在外面敲門︰“葉姨娘，四小姐，老爺來了。”

    若雲一驚，忙攙扶著驚喜交加的葉姨娘起身出去迎接。

    沈霖這些日子來的倒真是不少，比之前大半年來的都要多些。難怪院子里上上下下的丫鬟婆子都挺起了胸脯做人。春竹語氣里的歡喜卻是遮也遮不住的。

    葉姨娘盈盈上前行禮。

    沈霖雖然未上前攙扶，語氣卻很和藹︰“這麼多禮做什麼，你身子不適，要多多休息。”

    短短的兩句話，感動的葉姨娘雙目含淚。若是放在往日，只怕早就落了下來。可剛被若雲勸過之後，葉姨娘的心態也有了微妙的轉變。

    整日里哭哭啼啼愁眉苦臉的，沈霖看著能開心麼？還是多些笑臉比較好。

    這麼想著，葉姨娘便將到了眼邊的淚水逼了回去，漾出微笑︰“多些老爺體恤。婢妾一見到老爺，便好了許多呢走路都有力氣了。”

    若雲會意的一笑，葉姨娘悟性倒是頗高，這不，立馬就改變了說話的風格。

    沈霖一愣，旋即笑了起來︰“茹兒，你今天怎的變的如此會說話了？”這一記馬屁顯然拍的很到位。男人大多愛聽這類奉承話。沈霖也不例外。

    葉姨娘羞澀的一笑︰“老爺別拿婢妾說笑了，我天生嘴笨，比不得諸位姐姐們會說話。心里怎麼想，便怎麼說了。我本來正覺得頭痛，可一聽說老爺來了，便渾身有了力氣，頭也不怎麼痛了。若是老爺常來看看我，說不定這病自動就好了，壓根不用李大夫辛苦的來為我針灸。”

    沈霖被哄得哈哈大笑，很是開懷。

    若雲悄悄的朝葉姨娘擠擠眼。瞧瞧，幾句話便能哄得沈霖開懷，還怕他日後不肯來麼？

    葉姨娘大著膽子說了幾句獻媚的話，其實心里早已緊張的怦怦亂跳了。沒料到效果居然如此之好，頓時信心大增。

    若雲趁著這個功夫，上前行禮問安︰“見過父親。”

    沈霖心情不錯，語氣頗為溫和︰“晴姐兒，這麼晚了，你不在院子里好好休息，怎的跑到葉姨娘這里來了？”

    若雲恭敬的答道︰“回稟父親，女兒心里惦記葉姨娘的病情，白日里忙著上課，也沒時間過來。因此特地趁著晚上過來探望。”

    若是齊氏聽到了這番話，心里定然不快。沈霖卻又不同，他本就重孝道，見女兒如此體貼關心生母，心里倒是很高興，連連贊道︰“好好好，沒想到晴姐兒如此有孝心。”

    葉姨娘見若雲被沈霖稱贊，心情大好。在她的心里，女兒排在第一位。只要女兒過的好，比什麼都讓她高興。

    沈霖溫和的問起了若雲的學業情況。

    若雲想了想，很含蓄保守的說道︰“女兒自打落水之後，學過的很多東西都忘了。好在夫子們有耐心，願意重頭教起。這幾個月過來，倒是有了些進步。”語氣很謙虛，可眼神里卻透著自信。反而更讓聽者信服。

    沈霖頓時來了興致，笑著說道︰“待我來考考你。”

    若雲抿唇一笑，俏皮的說道︰“若是父親滿意，不知要賞女兒什麼東西？”

    沈霖啞然失笑，這還沒開始考呢，居然就討起好處來了。看來，晴姐兒肚子里定是有些墨水，才會如此有自信啊

    看著眼前笑語盈盈的美麗女兒，沈霖的慈父之心被勾了出來，笑著允諾︰“只要你的表現讓我滿意了，我便允你一個要求。”也就是說，可以任由若雲提出要求。

    若雲本只是隨口一說，沒料到沈霖如此大方慷慨，倒是喜出望外︰“真的麼？”一雙明亮的大眼熠熠生輝，分外的可愛。

    沈霖瀟灑的一笑︰“我說的話，有不算數的嗎？。”

    若雲很是興奮，重重的點了點頭︰“當然算數，父親從來都是一言九鼎的。”看來，她倒是真要好好表現一番，讓沈霖刮目相看，順便敲詐些好東西才好。

    葉姨娘在一邊看著，忍俊不禁的笑了，又覺得無比的溫馨。

    這父慈女孝的一幕，不知道在她的夢里出現過多少次。只可惜她只是沈霖的一個小妾，是他眾多女人中的“之一”。雖然生了女兒，也沒有權利擁有女兒。夢想中的一家三口有說有笑的親熱場面不過是個不切實際的幻想罷了。

    沒想到，今天晚上居然成真了。這怎能不讓多愁善感的葉姨娘唏噓不已？

    正想著，沈霖已經微笑著轉過了頭來︰“瞧瞧晴姐兒，可比你機靈聰慧多了。”言語里不乏做父親的驕傲。

    葉姨娘掩嘴一笑︰“婢妾愚笨，看來四小姐還是像老爺多一些。”

    沈霖眉毛一挑，心情極好︰“我今天倒是要看看，她到底是真有才學還是在吹牛。”

    若雲機靈的接道︰“女兒定不會讓父親失望。”為了自己，為了葉姨娘，今天晚上她定要在沈霖面前好好表現一番才是。

    這一番動靜，把丫鬟們都吸引了過來，一個個不敢明著張望，耳朵卻一律豎的老長。

    沈霖飽讀詩書，自然有幾分真才實學，因此不假思索的便開始提問︰“女子有三從四德，何解？”

    若雲對答如流︰“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此為三從。婦德、婦言、婦容、婦功，謂之四德。貞靜清閑，行己有恥︰是為婦德；擇辭而言，適時而止，是為婦言；穿戴齊整，身不垢辱，是為婦容；專心紡織，不苟言笑，烹調美食，款待嘉賓，是為婦工。”

    陳夫子的嚴格要求和苦心教導，果然見了成效。若雲張口即來，熟稔至極。

    這一番回答井井有條，沈霖頓時為之動容。

    就算是死記硬背夫子說過的話，作為一個八歲的女童，也算是非常出色了。

    葉姨娘更是一臉驚艷，驕傲看著自己的女兒，一臉的容光煥發。

    沈霖不動聲色的繼續提問︰“生男曰弄璋，生女曰弄瓦，何解？”

    若雲娓娓道來︰“此句出自詩經，意指女子生來不能與男子相提並論。應晚寢早作，勿憚夙夜；執務和事，不辭劇易，方能克盡本分。”

    男女地位不平等，古來有之。演變到後來，甚至女子也這麼認為。《女誡》和《女論語》都是女子所作，卻依然口口聲聲將男子捧到天上，卻將女子踩入雲泥。真是讓人唏噓不已。

    若雲心里雖然不以為然，臉上卻是信誓旦旦，居然把沈霖也蒙了過去。

    沈霖心里訝然高興，又提了幾個問題。

    若雲從容鎮定，對答如流，絲毫不見慌亂。

    沈霖心里早已異常滿意，卻故意為難若雲︰“這些都是夫子教的好，你學的也還算過的去，不算什麼。這樣吧，你背一首關雎給我聽聽。”

    關雎，乃是詩經中的名篇。表達了男子對女子的愛慕和渴求，文辭優美，朗朗上口。一般來說，只要讀過書的，都會這首古詩。

    只是，關雎實在冗長，不容易一口氣背誦出來。沈宜蓮和沈宜芳都學過，自然能背的出來。可是若雲學習的時日尚短，還沒學到詩經呢

    葉姨娘連忙為若雲求情︰“老爺，您就別為難四小姐了。她此時還沒學到詩經呢，哪里會背關雎……”

    話猶未完，就聽若雲笑道︰“我確實還沒學過詩經，不過，這首詩很是喜歡，所以下過功夫背過。現在就來背給父親聽一聽吧”

    葉姨娘戛然而止，驚訝的看著若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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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10:08 PM

第七十五章 重拾舊歡

    自己生的女兒什麼性子，葉姨娘自然清楚的很。

    四小姐不算笨，只是生性懶散，對學習並不上心。自五歲起進書房學習，一直不算出眾。就連夫子教學的東西也要花好大的力氣才能勉強學會，更不用說自己主動去學習了。

    可現在，答起問題來異常的流利順暢，一副信心在握的樣子。居然還要背誦沒學過的古詩……

    這變化，簡直太大了

    再聯想起這些日子四小姐的表現，葉姨娘又喜又憂。喜的是，女兒勤奮努力，又對她情深意重。憂的卻是女兒太過出挑，日後難免要和其他幾位沈家小姐有沖突……

    這些念頭在葉姨娘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沈霖還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樣，靜靜等著若雲背誦古詩。

    若雲清了清喉嚨，緩緩的背了起來︰“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背的並不快，可是吐字清晰，一個字也沒背錯。

    說起來，若雲會背這首古詩，還多虧沈宜敏。

    那一日，沈宜敏初進書房，便大言不慚的自誇，結果被陳夫子刻意為難，灰頭土臉的一首古詩都沒背上來。關雎這個名字，給若雲的印象便極其的深刻了。

    沈宜敏也是個好強的性子，回去狠狠的背了幾天，終于把關雎背了出來，神氣活現的當著眾人的面背給夫子聽了一遍。

    若雲好奇心一起，也去找了本詩經放在書房里，無事時便會翻開。不知不覺的，居然也把這首關雎背了上來。

    沒料到，今晚居然這麼巧的就用上了。

    看來，肚子里多點墨水總不是壞事呢

    葉姨娘聽著聽著，眉頭漸漸舒展開來，嘴角忍不住往上翹。

    香菱在一邊聽的眉飛色舞，倍感光榮和驕傲，不由得站直了身子，挺起了胸膛。

    若雲話音一落，沈霖再也忍不住，笑著贊道︰“不愧是我沈霖的女兒，小小年紀，書讀的倒是不錯。嗯，該賞，該賞”

    若雲並未得意忘形，笑盈盈的道謝︰“多謝父親稱贊，女兒自知比大姐二姐差的遠，日後定會好好學習，以期更大的進步。”

    沈霖很是欣賞若雲的不驕不餒，笑著說道︰“有這樣的想法最好。好了，你想要點什麼賞賜，直說無妨。”

    葉姨娘連連沖若雲眨眼，暗示若雲趁機提些平日難以張口的要求。

    若雲卻自由主張，笑著央求道︰“父親，女兒別無所求。只是葉姨娘病了大半個月了，李大夫的針灸治標不治本，並未見成效。還請父親跟母親說一聲，另請名醫，將葉姨娘的頭痛之癥治好。”

    沈霖再次意外了︰“你想求我的，便是這個？”本以為她會要一些珠寶衣服或是精致的小玩意兒，沒料到居然還是為了葉姨娘……

    若雲用力的點頭。

    葉姨娘熱淚盈眶，忍不住插嘴︰“四小姐，你不用為我如此費心……”話未說完，便潸然淚下。

    女兒一心一意為她著想，叫她怎麼能不感動？

    若雲雖然憐惜葉姨娘，可這麼做，還是存了些私心。若是葉姨娘能受寵些，日子自然好過的多，連帶著她這個做女兒的地位也會高一些。

    最好是順便給沈霖留下好印象……

    沈霖微一沉吟，便點頭應了︰“此事需和你母親說一聲，你就不要多嘴了。”

    若雲連忙謝恩。

    這可太好了，不用她親自去求齊氏了。依著齊氏的性格脾氣，當面去求她，少不了要受些閑氣，說不定還會無功而返。沈霖出馬，分量自然不同。

    沈霖溫柔的安撫葉姨娘︰“晴姐兒對你如此上心，你該高興才是。怎的又哭了？”心情好的時候，沈霖還是有幾分惜香憐玉的心情的。

    若雲也笑著附和︰“葉姨娘，父親說的對。你怎麼這麼容易就流眼淚了？該高興才是。”

    葉姨娘連忙抹了眼淚，擠出笑容來︰“瞧瞧我這沒出息的脾氣。”

    女兒說的對，天天愁眉苦臉的流眼淚壓根沒有任何用處。沈霖定然不喜歡看女人哭哭啼啼的。她要慢慢改掉這個習慣才是。

    春竹笑著走上前來稟報︰“老爺，晚飯已經備好了，您今晚……”留不留下來吃晚飯？

    春竹頗有技巧的留了一半沒說。葉姨娘生病不便伺候，沈霖探望一番去別的院子也是有的。

    沈霖笑著說道︰“我今晚便留在這兒休息了。”春竹歡喜的應了，連忙退下去安排。

    葉姨娘聞言頓時精神一振，含情脈脈的看了沈霖一眼。

    若雲頓時覺得自己太過多余，笑著說道︰“女兒不打擾父親和葉姨娘吃晚飯，這就告退。”

    葉姨娘很是不舍，卻又不好出言挽留。後院里的規矩里有一條，小姐不得和姨娘在一起吃飯。若是私下里悄悄的倒也罷了，偏偏沈霖也在……

    “都這麼晚了，就留下來吃過晚飯再走吧”出乎所有人意料，出言挽留的居然是沈霖。

    若雲心里一喜，忙點頭應了。

    看來，今天她表現的確實不錯，沈霖才會待她如此親切溫和。

    她和沈霖相處的機會極少，見了面大多是行禮問安，基本上沒有交談的機會。感情淡漠的可憐。若是有機會多相處，自然要好好把握。

    齊氏是後院掌權人，可齊氏也得聽沈霖的。

    沈宜蓮有沈老太太撐腰，沈宜芳是齊氏的掌上明珠，沈宜蓉巴不得抱牢齊氏這棵大樹。而她，就算表現再好，一時半會兒也越不過幾個姐姐去。若是能在沈霖這兒多下些功夫，倒算是另闢蹊徑……

    想及此，若雲打起了渾身精神，露出了討喜的笑容。跟在沈霖和葉姨娘的身後一起去了飯廳。

    葉姨娘院子里的飯廳不算太大，陳設簡單，桌椅質量雖也不錯，比起齊氏的院子里的卻差的太遠，就算比起若雲的院子的飯廳也是諸多不及。

    沈霖率先坐下，葉姨娘坐在沈霖的左側，若雲自動的坐到了右側。春竹指揮著丫鬟們上菜上酒，不大的飯桌倒是一副其樂融融的景象。

    葉姨娘生病，不能飲酒。若雲年紀小，談不上酒量。因此，沈霖便一個人喝了幾杯。

    察言觀色這一套若雲修煉已久，每當見到沈霖的目光落到哪一盤菜肴上，便殷勤的夾菜遞過去。伺候的極為周到，春竹在後面反而沒了表現的機會。

    沈霖看著若雲的目光愈發柔和，笑著打趣道︰“往日里倒是不知道晴姐兒這般伶俐呢”

    他整日忙碌，在府里時間本就少的很，難得和兒女閑聊吃飯。在他的印象中，這個最小的女兒性子懦弱內向，平日里沉默寡言。沒想到今日一接觸，倒是讓他有耳目一新之感。

    若雲抿唇一笑，帶上了一些撒嬌的語氣︰“父親多給女兒一點機會表現，說不定會有更多的發現和驚喜呢”

    這兩句話被沈霖逗樂了，連連點頭道好。

    葉姨娘在一邊看著，眼角眉梢盡是笑意。

    這不就是她夢想中的家人圍在一起其樂融融的場面麼？

    沒有齊氏，沒有別的女人，只有她和沈霖，還有他們兩人的女兒……

    沈霖無意中看了葉姨娘一眼，卻是微微一愣。那份奪目的美麗猶如初見時，一霎那間擊中了他的心房。

    有多久沒看到她發自內心的歡顏了？似乎久遠的快要記不清了。

    當年他便是被這抹燦爛純真的笑容迷住了，不顧沈老太太的反對硬是堅持納她為妾。初開始，也確實過了一陣甜蜜的日子。

    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她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看著他的時候總是有著淡淡的哀怨和落寞。似乎對他有百般不滿，又似乎對生活失去了信心樂趣。

    在外面勞累了一整天，他自然希望一回來便有張熱情帶笑的面孔慰藉他的辛苦，她卻老是反其道而行之。他便也漸漸不肯再來見她了。

    若不是這次她生了病，若不是晴姐兒苦苦哀求，只怕他也不會過來探望。可在見到消瘦憔悴的她之後，他依然覺得心隱隱作痛。忍不住來看了她一次又一次。昔日曾有過的甜蜜恩愛慢慢的又浮了出來。

    原來，他們之間的感情並未消退，只是在歲月的長河里黯淡了光澤。一旦有契機，便重新發芽開花……

    葉姨娘自然能察覺到沈霖目光中的柔情，心里又是苦澀又是說不出的歡喜。交織成忽明忽暗的臉色，愈發的迷離。

    若雲何等乖覺，見狀忙低頭吃飯，假裝自己是個活動背景。

    “茹兒，我好久沒有見你笑了。”沈霖嘆了口氣，語氣里有一絲懷念。

    葉姨娘按捺住心里的百般思緒，笑著說道︰“只要老爺常來看我，婢妾天天都笑給老爺看。”她微微側著臉，眼角含笑，臉上飛過一絲紅雲，正是沈霖最最喜歡的樣子。

    沈霖看的心里癢癢的，忍不住伸出手悄悄握住葉姨娘的手。

    葉姨娘極為溫馴的任由沈霖握著手，心里說不出的歡喜和彷徨。歡喜的是往日的恩愛似乎回來了，彷徨的卻是這種甜蜜不知能維持多久……

    這一幕，便像做夢一般。她甚至不敢多看沈霖一眼，唯恐這個美夢很快的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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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10:12 PM

第七十六章 妻妾爭鬥

    若雲坐在葉姨娘的對面，把葉姨娘受寵若驚又戰戰兢兢的神情盡數收入眼中，心里不由得一陣酸楚。

    嫁給沈霖這樣的男人，只圖榮華富貴的優渥生活，反而活的輕松愉快。沈家在吃穿用度上絕不會虧待任何一個主子。

    最最悲哀的，便是奢望沈霖的愛情。

    一時的寵愛或許會有，可這樣的男人哪里懂得女子心中百轉千回的纏綿情愛？只希望葉姨娘能想開些，不要再自尋煩惱才好。

    若雲的腦海里忽的出現了另一個昂揚男子的面容。

    世子和沈霖何其的相似，容貌俊美倜儻，性子卻冷硬漠然。寵愛一個女子的時候，捧如珠寶，可一旦厭倦了，便會毫不猶豫的扔開。

    蕭婉君的聰明之處在于把自己的野心掩飾的太好，不管心里是如何的在意，面上總是那麼賢惠大度。處處溫柔體貼細心，終于漸漸籠絡住了世子的人和心。以前因為沒有子嗣，只能屈居世子側妃。現在“生了”兒子，應該會如願以償了吧……

    若雲定定神，揮去這些胡思亂想。繼續低頭吃飯。

    待吃的差不多了，若雲便識趣的告退。

    沈霖這次倒是沒有挽留，葉姨娘歉意的看了若雲一眼，看來，是無暇送若雲了。

    若雲趁沈霖不注意，悄悄的沖葉姨娘眨眨眼。這麼好的機會，一定要及時把握，把沈霖的心籠住，奪回寵愛。

    葉姨娘讀懂了若雲眼中傳遞過來的信息，臉頰微紅，卻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若雲放了心，領著香菱回院子休息去。

    沈霖果然說話算數，第二天一大早便親自去了齊氏那里，說及了為葉姨娘另請大夫的事情。

    齊氏見丈夫一大早來便來陪自己吃早飯，本來頗為高興，可待聽到沈霖的一番話之後，臉上的笑容立刻淡了下來。不溫不火的反問道︰“李大夫不是正替葉姨娘診治著麼？還要另請大夫做什麼。”

    沈霖這些日子似乎對葉姨娘又上了心，隱隱有恢復寵愛的趨勢。齊氏早看著心里不痛快了。只是作為正室，得賢惠大度，很多話只能憋在心里，說出來便有**份。只得隱忍了下來。心里暗暗期盼著這只是沈霖的一時興起。

    沒料到沈霖居然要為葉姨娘另請名醫，這意味著什麼，齊氏當然很清楚。語氣好的起來才是怪事。

    沈霖皺著眉頭，沉聲說道︰“李大夫醫術高明，這我從來沒否認。只是已經連續半個月了，葉姨娘的病情也不見好轉。一旦發作起來，便痛不欲生。我昨天夜里還親眼目睹了一回，她一個縴弱女子，哪里受得了這等罪。還是速速請別的大夫來看一看吧我們沈家不缺這點銀子吧”

    語氣里透出的濃濃的憐惜。

    齊氏銀牙暗咬，臉上還得擠出笑容來︰“老爺說的是，妾身知道了，今天就派人去請大夫來。”

    沈霖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今天不用早朝，我便在家里多待一會兒。陪你用早膳。”他對齊氏也不算差，該給的尊嚴體面一樣都不少。哪怕再寵愛別的女人，可正室就是正室，沈霖分的很清楚。

    齊氏的臉色總算好看了一些，笑著點了點頭，吩咐秋露去準備早飯。

    秋露笑盈盈的應了，翩翩的走了出去。

    秋露正值青春妙齡，長的秀麗不凡，沈霖難免多看了一眼。

    齊氏留意到沈霖的目光，心里悄然一動。

    正在此刻，姨娘們一一來給沈氏請安了。

    王姨娘到的最早。見沈霖也在，王姨娘的臉龐頓時亮了起來，心里暗暗慶幸今天穿了新衣。

    “婢妾見過老爺”王姨娘巧笑嫣然的行禮問安，眼神分外的嫵媚。

    沈霖這些日子去葉姨娘那里的次數多了起來，自然就忽略了別的姨娘。屈指算來，至少也有大半個月沒進王姨娘的院子了。難得遇上一次，王姨娘自然要卯足了勁的“表現”“表現”。

    齊氏冷眼旁觀，雖然不知見過多少次這種場景，可每見一次，心里仍然覺得不痛快。

    沈霖“嗯”了一聲，並不見動容。

    王姨娘心里略略有些失望，卻也不敢顯露出來，連忙又去給齊氏行禮問安。然後便笑吟吟的站在齊氏身邊伺候齊氏用早飯，眼楮卻不太安分，有意無意的便看向對面的沈霖。

    沈霖平日里素來不拒絕這種眉目傳情，可今天早晨卻有點意興闌珊，不大肯搭理。王姨娘的一腔柔情蜜意算是白費了。

    不一會兒，岳姨娘也翩然來了。

    岳姨娘比王姨娘含蓄的多，只含情脈脈的看了沈霖一眼，便將目光移開，恭敬的行禮，態度端莊極為優雅。

    沈霖對岳姨娘總是另眼相看的，溫柔的一笑，示意岳姨娘免禮。

    岳姨娘微笑著站到齊氏的身後，和王姨娘一起伺候齊氏用早膳。

    王姨娘難掩嫉妒的瞄了身邊的岳姨娘一眼，頗有些不屑。哼，仗著和老爺有青梅竹馬的情分，倒真把自己當回事了。貴妾又怎麼樣？還不是妾麼？永遠也不可能越過齊氏去。做出那副高雅的樣子給誰看？

    岳姨娘似是察覺到王姨娘的情緒波動，微笑著看了王姨娘一眼。

    王姨娘不甘示弱，似笑非笑的回了一眼。

    齊氏明明沒回頭，卻像感覺到身後兩人的火花一般，輕輕的咳了一聲。

    頓時，岳姨娘和王姨娘各自將目光移開，若無其事的繼續伺候齊氏吃早飯。

    相比之下，葉姨娘卻是姍姍來遲。

    今日的葉姨娘穿著一身月牙白的衫裙，全身毫無裝飾，只在裙擺處用同色絲線繡了暗紋。頭發挽做一個簡單的發髻，攢著一支白玉芙蓉釵。臉頰有些清瘦，臉色也有些蒼白，卻絲毫無損驚人的美麗。反而更添幾分楚楚動人。

    葉姨娘上前給沈霖和齊氏行禮︰“婢妾來遲了，請老爺夫人恕罪。”

    還沒等齊氏發話，就聽沈霖說道︰“你身子不適，怎的不在床上多休息？這晨昏定省的規矩日後便省了，待身子復原了再來請安也不遲。”

    岳姨娘和王姨娘頓時為之色變。

    沈霖對葉姨娘的態度如此溫柔親切，便如同當年葉姨娘剛嫁進沈府的時候一般……

    那兩年的時光，在各人的腦海里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記。什麼叫獨寵一人，看看那個時候的葉姨娘的風光便能知曉了。就連原本最受寵愛的岳姨娘也被壓過了風頭。

    好在後來沈霖漸漸厭倦了葉姨娘的單純天真，極少再進葉姨娘的院子。

    本以為葉姨娘就此淡出視線，不會再有受寵的那一日。沒曾想，時隔幾年，沈霖居然還會對葉姨娘露出如此溫柔的笑容……

    齊氏平日裝的再大度，可到這個時候也忍不住了，冷笑著譏諷道︰“老爺說的是，葉姨娘生病，本該在院子里精心休養，何必再跑到我這兒來請安。從明天起，就免了這規矩吧”

    那語氣里隱隱透出一絲冷颼颼的意味。

    葉姨娘從來不擅長應付這等局面，略有些倉皇的抬起頭來︰“不，太太，這是婢妾應盡的本分……”

    齊氏冷笑一聲︰“你的本分是要好好伺候老爺，只要把老爺伺候好了，其他的倒是無所謂。”

    犀利的話語便像刀子一般毫不留情的刺了過來。葉姨娘身子一顫，不敢再吱聲。

    齊氏的脾氣葉姨娘不知領教過多少次，在這種時候最好是任由齊氏數落。若是膽敢頂嘴或是辯駁，只怕後面更難收場。

    王姨娘聽了只覺得痛快又解氣，嘴角泛起了微笑。

    岳姨娘有涵養的多，並未露出幸災樂禍的樣子來。可看到這一幕心里無疑是愉快的。

    沈霖聽到這等尖酸的話語，卻是有些不悅。不過，礙于齊氏的顏面問題，他並未出面替葉姨娘說話。

    飯廳里的氣氛一時之間頗有些尷尬和微妙。

    葉姨娘受慣這等閑氣，雖然委屈，倒也並未覺得特別難堪。

    沈霖的小妾雖然只有三個，可通房丫鬟就多了去了。再加上沒名分的養在府里的歌姬舞姬，著實不算少。齊氏想發作誰，都是一句話的事情。不過是譏諷幾句，還算是輕的，總比挨巴掌強的多。

    誰讓齊氏是正室是沈霖明媒正娶的妻子呢？這本就是齊氏享受的權利之一。

    齊氏對葉姨娘的識相還算滿意，又因為沈霖並未再次出言維護，心情總算好了一點點。目光從葉姨娘身上移開，低頭緩緩的用勺子攪拌燕窩粥，輕輕吹一口，送入口中。

    沈霖輕咳了一聲，打破沉默︰“今天中午我回來吃午飯，蕙娘，你把孩子們都叫過來，陪我一起吃飯。”好久沒和兒子女兒們坐在一起熱鬧的吃頓飯了。

    昨天晚上若雲的機靈和聰慧讓沈霖覺得很是驚喜，心想真該多多和兒女們親近親近。

    齊氏微微一驚，旋即笑著點頭應了。腦子里迅速的盤算起了中午的菜單來。

    至于幾個姨娘，無一例外的低下了頭。

    每到這個時刻，便是她們最最憋屈難過的時候。這樣的家宴，她們卻是沒有機會參加的。

    兒子也好，女兒也罷，通通成了齊氏和沈霖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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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10:13 PM

第七十七章 和樂家宴（一）

    沈霖走後，齊氏便忙碌了起來。

    先是定下菜單，然後吩咐廚房準備各式菜肴。自然少不了要準備一些零食瓜果茶水，留著茶余飯後吃著解悶。最後。再吩咐身邊的丫鬟一個個的通知沈府的少爺小姐們。事情可真不算少。

    若雲正在書房里練字，待聽到秋露稟報這個消息，不由得抿唇一笑。然後使了個眼色個香菱。

    香菱如今被調教的愈發乖巧伶俐，若雲一個眼色，她便笑眯眯的去若雲的屋子里取了些賞錢出來塞給秋露。

    秋露心情一好，不免要提示兩句︰“四小姐，老爺今日興致極好，您不妨準備準備，說不定到時候便能在老爺面前好好表現一番呢”

    沈霖難得回府吃午飯，更難得主動召集沈家所有的少爺小姐一起聚會。這樣的場合里，自然要力求表現，博得沈霖的歡心。

    若雲含笑道謝。

    待秋露一走，若雲便高興的起身，打算出發。

    香菱笑著問道︰“小姐，你就打算這麼去麼？”

    若雲啞然失笑︰“不這麼去，又該怎麼著？”

    香菱掩嘴嬌笑︰“我的好小姐，至少也該換身衣服收拾一番再去吧”之前方便練字，穿的是半新不舊的衣裳，哪里能穿著這樣的衣服出去嘛

    若雲笑著點點頭，進屋子換了身稍微鮮亮一些的新衣。又喚了采梅過來重新梳發，從首飾盒子里挑了朵精致的絹花戴在頭上。攬鏡自照，似乎還差了些什麼。蘭初乖巧的捧了個香囊過來給若雲戴在腰間。

    嗯，雅致大方，很好。

    這慎重的架勢，哪里像是和家人吃飯？倒像是去會客人呢若雲看著鏡子里美麗的女孩子，忍俊不禁的笑了。

    至少該帶上兩個丫鬟，香菱是必然要跟著去的，另一個人選嘛……

    若雲稍一猶豫，便喊了蘭初跟著一起去。

    采梅稍微大一些，可性子反而不如蘭初沉穩。再者，蘭初相貌清秀，撐場面絕無問題。這麼一權衡，若雲自然就偏向了蘭初。

    蘭初眼楮一亮，很是歡喜。

    采梅的笑容卻是一僵。

    小姐身邊的丫鬟里，香菱自然是頭一份。接下來，便是她和蘭初兩人。本來兩人地位平等，並無高低。可最近小姐總愛差遣蘭初做事，明顯的偏向了蘭初。照這麼發展下去，她豈不是要被蘭初壓了一頭？

    采梅眼睜睜的看著蘭初歡喜的跟在小姐的後面出了院子，心里十分的懊惱。

    偏偏冬兒不識趣，居然湊過來笑道︰“小姐至少也要到傍晚才能回來，今天我們可算悠閑了。”

    采梅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訓斥道︰“院子里還有一堆事情未做。你若是敢躲進屋子里睡懶覺，看我不剝了你的皮。”

    冬兒無端被噴了一通，灰頭土臉的去收拾屋子。

    翠兒和雙雁一見這動靜，唯恐被采梅逮到發作一通，各自勤快的做事去了。

    蘭初一路上心情極好，滿臉掩不住的笑容。到底缺少磨練，尚未修煉的喜怒不行于色。

    香菱取笑道︰“快些收斂些，別給咱們小姐丟人。”

    若雲湊趣來了一句︰“這個時候倒沒關系，等到了母親院子里，倒是真的得留心些。”身邊的丫鬟素質高低，自然也極其的重要。若是丫鬟在人前丟人現眼，主子的面子豈不是被丟光了？

    蘭初聽了小臉一紅，連忙收斂了笑容，邁著細碎的步子走在若雲的後側。小姐如此信任器重她，她可要好好表現才是，萬萬不能為小姐丟人。

    待進了齊氏的院子，若雲第一件做的事情便是去給齊氏請安。

    沈奕文沈奕軒都已經來了，沈宜芳反而沒到場。若雲是沈家小姐中到的最早的一個。

    齊氏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若雲乖巧的站到一邊，並不多言。

    不一會兒，沈宜蓮等人也都一一來了。若雲笑著和姐姐們打招呼。

    因為葉姨娘重新得了沈霖的寵愛，沈宜蓮和沈宜蓉對若雲都比往日冷淡，只敷衍的笑了笑。沈宜芳倒是不偏不讓，對誰態度都一樣。

    若雲並不介懷，微笑著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她們說笑閑聊。

    不管什麼事情，都要付出些代價。只要葉姨娘能重獲沈霖的寵愛，姐姐們的冷淡和敵意又有何妨？

    往日里也不見得如何和睦，口和心不和罷了。

    再說了，她們此刻如此待她，只因為葉姨娘的地位還不夠牢固。若是葉姨娘備受寵愛無人能撼動，到時候她們自然會換張面孔對著她。

    想及此，若雲更是鎮定自若，絲毫沒有被排斥的落寞尷尬。

    齊氏何等精明，一眼便看出若雲的處境難堪。卻只當做沒看見一般，徑自問起了沈奕文等人的學業進度。

    沈奕文讀書向來用功，齊氏對他的期許也是最高。問了幾句之後，便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口叮囑道︰“中午不準再喝酒。”上一次酩酊大醉，整整睡了一天才清醒。齊氏心疼的不得了，打定主意不讓沈奕文再喝酒。

    沈奕文不大情願，反駁道︰“母親，你不讓我練習喝酒，下次豈不是又要被表哥表弟他們灌醉？”

    沈奕鳴本就是好酒量，馮天睿也不差，而酒量最最好的，莫過于齊簫了。相較而言，他簡直就沒臉提喝酒兩個字。就像矮了一截似的。

    男孩子都是爭強好勝的，看似文弱的沈奕文也不例外。

    沈宜芳抿嘴一笑，居然替沈奕文求情︰“文弟說的對，母親，你就別太過拘束他了。男兒和女子不同，日後總有需要應酬的時候。他若是滴酒不沾，今後怎麼行？”

    沈奕文大喜，連連沖沈宜芳作揖︰“知我者二姐也。”

    齊氏被一雙兒女逗樂了，慷慨的允諾︰“也罷，就允你喝一些。”女兒說的也不無道理，沈奕文今年也十一了，不能再像看管孩子一般拘束著他了。

    沈奕文歡呼一聲，雀躍不已。

    沈奕軒心癢癢的也想插嘴︰“母親，我……”

    “你什麼？”齊氏瞪了過來︰“你才九歲，難不成也想喝酒？”

    沈奕軒頗不服氣的舉例反駁︰“可是簫表弟比我還小兩個月呢，憑什麼他能喝酒，我就不能？”

    那一日齊簫在酒桌上的豪邁表現徹底征服了沈奕文和沈奕軒。男人怎麼可以不會喝酒？不僅要喝，還得像齊簫那般好酒量才行。

    齊氏一時語塞，也覺得有些疑惑。依著袁氏的說法，齊簫以前可是滴酒未沾的。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現在忽然一副好酒量……

    不過，不管怎麼說，她也不願意讓九歲的沈奕軒就踫酒，板起臉孔訓道︰“總之，你等過兩年再說。”

    沈奕軒立刻耷拉了腦袋，嘴巴撅的老高，怏怏不樂。

    沈宜芳聳聳肩，也不肯替沈奕軒說情。母親說的沒錯，他年齡太小，不該早早的踫酒。至于齊簫…….他是怪胎，不和他做比較。

    若雲聽到齊簫的名字，心里微微一動。

    他確實是個與眾不同的男孩子……

    他的思想，他的行為，他的一舉一動都和平日所見的貴族少爺大相徑庭。即使他在努力的融入新生活，可有些特質卻是無法改變的。

    他渾身上下都有種不受拘束的瀟灑不羈，笑容燦爛而生動。

    所以，出眾的男孩子再多，也無人能搶走他的風采……

    齊氏見沈奕軒沒精打采的樣子，有些于心不忍，語氣軟了下來︰“軒哥兒，不是母親心腸硬。只是你還小……”

    “蕭哥兒比我還小兩個月呢”沈奕軒的倔強勁兒冒了出來，死死揪住這一點不放。比他小的齊簫可以喝酒，為什麼他就不可以？

    齊氏又好氣又好笑︰“你這個不成器的東西，學什麼不好，非要學簫哥兒喝酒。都是簫哥兒把你帶壞了。改日見了簫哥兒，我非好好教訓他一通不可。”

    齊簫上次只來了大半日，卻引得沈奕文和沈奕軒都鬧著要學喝酒。果然不是個省心的主兒，從來不讓人消停。

    一聽這話，沈奕文頓時不給面子的笑了出來︰“母親，這話你也就隨便說說罷了。”一時氣話，絕不能當真。

    沈宜芳也掩嘴一笑︰“就是就是，我可不相信母親能舍得教訓簫表弟。”

    誰不知道齊簫是齊家唯一的嫡子，是齊禮和袁氏的心肝寶貝，更是齊老太太齊老太爺的寶貝金孫？

    齊氏愛屋及烏，疼愛齊簫的心絲毫不少。平日里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不忘讓下人送一份到齊府去。隔一段時日不見，便會邀袁氏帶著齊簫到沈府來做客。

    莫說教訓，就連說句重話都舍不得呢

    齊氏被兒女揭了老底，也不見惱羞成怒，笑吟吟的說道︰“反正，簫哥兒不歸我管。軒哥兒卻是非管不可。今天，一滴酒都不準你踫。”

    沈奕軒氣的直跺腳。

    若雲和沈宜蓮等人見狀都笑了起來。男孩子生氣的時候和女孩子也沒什麼兩樣嘛一樣的撅嘴巴一樣的跺腳。

    沈奕軒在兄弟之中脾氣最是浮躁任性，又極好面子，見眾姐妹都嘲笑他，頓時更生氣了。氣呼呼的扭過臉去，堅決不肯再看任何人。殊不知這樣的他更顯得幼稚可笑了。

    就在這和樂融融的時刻，沈霖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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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10:13 PM

第七十八章 和樂家宴（二）

    沈霖一出現，原本有說有笑的沈家少爺小姐們很自然的安分老實了許多。一個個規規矩矩的上前行禮問安，氣氛陡然變的沉悶了。

    沈霖眉頭微蹙，有些微的不悅。

    他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怎麼一個個見了他就像耗子見了貓似的戰戰兢兢？

    他雖然愛板著臉孔，可有時也偶爾想體驗一下兒女繞膝的歡樂情景嘛可看這架勢，哪有人敢隨意沖著他撒嬌耍賴啊

    這時，他倒是頗為懷念昨天晚上小女兒的巧笑嫣然和機靈俏皮來。

    想及此，沈霖不由得朝若雲看了一眼。

    若雲笑盈盈的走上前來行禮問安。

    沈霖的語氣很自然的柔和了許多︰“好了，快些起身吧”

    若雲微笑著起身站到一邊。

    沈霖似乎頗有聊天的興致，問道︰“晴姐兒，如今身子恢復的怎麼樣了。有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

    若雲不敢怠慢，忙笑著答道︰“回稟父親，女兒身子早已經好了。多虧母親常送些補品過來給女兒補身子呢”順手拍了齊氏兩句。

    齊氏微微一笑，心想晴姐兒說話真是越發的伶俐了。

    往日里沈霖對晴姐兒並不看重，怎的今天倒是特別的留意起來？難不成是因為葉姨娘恢復了寵愛，連帶著晴姐兒也跟著沾了光？

    齊氏的眼中閃過一些冷然。

    沈宜蓮見沈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若雲身上，心里有些泛酸，笑著上前一步，嬌嗔道︰“父親只顧著關心四妹，理都不理我們幾個了。”

    沈霖一向疼愛沈宜蓮，聞言開懷一笑︰“好好好，我現在和你說話總行了吧”

    沈宜蓉笑嘻嘻的湊趣︰“可不能把我晾在一邊。”

    唯有沈宜芳淺笑著旁觀幾個姐妹們爭搶父親的注意力，並未參與。真正受寵愛的人無需在人前急急的證明自己，這一點果真不假。

    若雲也很識趣，稍稍往後退了一步，站到了沈宜芳的身邊。任由沈宜蓮和沈宜蓉巴著沈霖說話。

    沈宜芳淡淡的看了若雲一眼，隨口問道︰“葉姨娘身子怎麼樣了？”

    雖然她語氣淡然，可若雲還是從里面聽出了隱隱約約的關懷之意，心里略略有些感動︰“多謝二姐關心，葉姨娘頭痛之癥稍微有些好轉，不過，都半個多月了，李大夫還是沒能治好葉姨娘的病。看來，得另請大夫才是。”

    沈宜蓮和沈宜蓉幾乎從未問及葉姨娘的病情。是啊，她們和岳姨娘王姨娘一樣，都巴不得葉姨娘病的越重越好。誰會真心的關心葉姨娘？

    反倒是平日最傲氣冷然的沈宜芳，在關鍵時刻卻付出了一絲關懷。

    第一印象果然會蒙蔽人的眼楮……

    沈宜芳安撫道︰“你不用過分擔心，母親自然會派人去請大夫來給葉姨娘診治的。”

    若雲感激的笑了笑，和沈宜芳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了起來。

    待到吃午飯的時候，若雲很自然的坐到了沈宜芳的身邊。另一邊則坐著沈宜蓉。

    沈宜蓉見若雲坐在她和沈宜芳中間，有些不大高興，嘟噥道︰“礙手礙腳，我和二姐說話都不方便了。”

    若雲裝聾作啞的功夫是一流的，連眉毛都沒動一下，穩穩的坐在那里。

    今天是家宴，擺了一張大大的圓桌。坐在最上頭的，卻不是沈霖，而是姍姍來遲的沈老太太。

    沈霖和齊氏分別坐在沈老太太的身邊。然後依次坐著沈家的少爺小姐們。一桌子十個人，不算擁擠，只顯得熱鬧。

    沈老太太心情極好，目光在兒孫的臉上一一掠過，臉上掛著欣喜的笑容。

    家族興旺與否，很大一部分要看子孫是否興旺。她一生只生了兩個孩子，長女沈湘，次子沈霖。未能替沈家嫡出一脈多添些後代，沈老太太一直引以為憾。

    沈湘嫁入王府之後，三年無所出，後來抱了姨娘所生的兒子養在名下。好在母慈子孝感情甚篤，也算不幸之中的萬幸。

    沈霖在這方面卻很“出色”。生了三個兒子四個女兒，個個容貌出眾優秀不凡。而且沈霖年紀不算太大，說不定日後還會有兒女。怎能不讓沈老太太心滿意足？

    沈霖一向孝順，親自伺候沈老太太吃飯布菜。

    沈老太太又是高興又是不舍，笑著說道︰“難得一家子聚在一起吃頓飯，都隨意些，別太講究了。不用你伺候我，讓知夏來就行了。”

    知夏是沈老太太身邊的一等大丫鬟，年齡稍大一些，約莫十八九歲了。個子高挑，性格穩重，容貌端莊。

    沈霖見沈老太太堅持，只得點頭應了。

    知夏忙接手伺候老太太用餐。

    齊氏沖身後的秋露使了個眼色，秋露連忙走到沈霖身邊，殷勤的伺候沈霖吃菜喝酒。

    沈奕文得了齊氏許諾，得意洋洋的端起了酒杯敬酒。一旁的沈奕軒嫉妒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沈霖見兒子敬酒似模似樣，啞然失笑，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笑著贊道︰“沒料到文哥兒也開始喝酒了。”

    齊氏笑著接口︰“老爺有所不知，上次妾身生辰，一桌子的男孩子，不知道怎的起了酒興，居然一個個都喝的酩酊大醉。咱們文哥兒睡了一天才醒呢現在可是在我面前發了狠心，一定要練練酒量，免得被表兄弟們給比下去。”

    沈奕文臉皮尚嫩，聞言頓時紅了臉。

    沈霖樂的哈哈大笑。

    一桌子的人都跟著笑了起來，原本有些沉悶的氣氛頓時輕松歡快起來。

    沈奕軒趁機訴苦︰“父親，母親太過偏心，準許大哥喝酒，偏偏不準我喝。”

    沈老太太白了孫子一眼︰“就會胡說，你才多大，居然嚷嚷著要喝酒。”

    沈霖點了點頭︰“母親所言極是。”

    沈奕軒不服氣的舉例︰“簫哥兒比我還小兩個月呢，可他就會喝酒。”又拿齊簫出來做擋箭牌了。

    沈霖訝然，看了齊氏一眼︰“軒哥兒說的課是真的？”

    齊氏苦笑著點點頭，把那日齊簫領頭喝酒的事情一一道來︰“……這個簫哥兒，年紀不大，酒量倒是不小。又愛領頭耍鬧，現在倒好，文哥兒和軒哥兒都心心念念的要練習喝酒。說是下次見了簫哥兒要和他拼酒不能輸了陣勢。”

    本以為沈霖會訓斥兒子幾句，不料沈霖想了想，居然點頭贊成︰“此話一點不假。男孩子會喝酒也不是什麼壞事。沈家的兒郎日後都是要出入朝堂做大事的，怎麼能在酒量上輸給別人？”

    應酬場合里，免不了喝酒。上至貴族皇室，下至平民百姓，男子聚到一起，其實無非是吃飯喝酒行酒令增進感情。古來今往，盡皆如此。

    沈奕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結結巴巴的問道︰“父、父親，您、您的意思是？”我可以喝酒了？

    沈霖笑道︰“春竹，去給二少爺倒上一杯，今日想喝便喝個盡興。”

    沈奕軒高興地差點手舞足蹈。

    齊氏心疼兒子，嗔怪道︰“老爺，你也太慣著他了……”

    沈霖淡淡的反駁︰“簫哥兒能喝酒，軒哥兒怎的就不能？”若真正論起來，沈奕軒比齊簫還大兩個月呢沒道理人家的兒子會喝酒，自家的兒子便被管的束手束腳吧

    齊氏只得住了嘴。

    沈霖和大哥齊禮同在朝廷任職，同為二品官員。又身為姻親，關系自然不錯。只是偏偏兩人政見不一致，明里暗里在較勁。反映到細微的小事上，居然也要一爭高下。男人一旦固執起來，可真是幼稚…….

    沈奕軒可不管父母心里各自在盤算什麼，眉開眼笑的端著酒杯，大模大樣的和沈奕文一起向沈老太太敬酒。

    沈宜芳看著這熱鬧的場景頗有些心動，哀求的看了齊氏一眼。

    齊氏只覺得頭有些隱隱作痛，嘆了口氣︰“廚房里還有一些米酒，度數很低，拿來你們姐妹們少喝一些吧”兒女漸漸大了，都開始有了自己的主見和心意。誒

    沈宜芳笑嘻嘻的點頭，順便沖若雲等人眨眨眼。

    若雲會心一笑，感情沈宜芳也有了酒興了。說句良心話，一家子老少圍坐在一起熱熱鬧鬧的，若是不喝酒確實覺得少了些什麼似的。

    若雲當然有些酒量，而且，酒量還不算小。

    蕭婉君不擅喝酒，每遇到女客雲集的應酬場合，總愛把若雲帶在身邊。實在喝不下了，便吩咐若雲代酒。

    丫鬟替主子代酒，這也不算什麼稀奇事，別人一笑置之，並不阻撓。久而久之，若雲居然也練出了不錯的酒量。

    不過，蕭婉君大概從來都不知道，若雲其實一點都不喜歡喝酒。

    再好的酒，都散發出濃烈的讓人頭暈的味道。有人喜歡那種味道，可若雲卻討厭極了。只是，做丫鬟的哪有權利挑三揀四？主子吩咐她代酒，是她的榮幸。無法推辭和拒絕。想喝也得喝，不想喝還得喝。

    所以，若雲酒量不錯，卻不算喜歡喝酒。

    不過，今日的場合又不同。氣氛難得的融洽愉快，沈老太太滿臉笑容和藹可親，沈霖也一改往日的嚴肅。

    小酌幾杯也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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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10:14 PM

第七十九章 和樂家宴（三）

    米酒度數確實很低，喝入口中有種淡淡的甜味，回味悠長。

    沈宜芳興致很高，學著沈奕文弟兄兩個去敬酒。

    沈宜蓮顯然躍躍欲試，沈宜蓉對著米酒卻開始發起愁來。又想喝又不敢，心癢難耐的樣子頗為可笑。

    若雲笑著提醒︰“三姐，不用怕，米酒度數低，不會喝醉的。而且味道也很好。”

    沈宜蓉撇撇嘴，自然的反駁︰“你倒說的輕巧，難不成你喝過？”

    若雲張張口，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她當然喝過，而且不止一回兩回……

    不過，沈家四小姐肯定是沒喝過的，所以，還是低調一些比較好。

    沈宜蓉見若雲不吱聲，頓時得意起來，老氣橫秋的教訓道︰“你年齡最小，還是別喝的好，以免待會兒醉了出丑。”

    若雲揶揄的一笑︰“三姐說的是，我只少喝一點嘗嘗而已，不會多喝的。對了，三姐，你既然這麼怕喝醉，還是一口別喝的好。”

    沈宜蓉最禁不住激將法，頓時瞪圓了雙眼︰“我怎麼可能會害怕？哼，我現在就喝給你看。”然後，將小巧的酒杯送到嘴邊，一飲而盡。

    本想示範個豪氣干雲的巾幗不讓須眉的瀟灑，沒料想米酒有些辛辣，沈宜蓉冷不防被嗆到了，咳嗽的眼淚鼻涕都一起出來了。小臉憋的通紅，狼狽之極。

    一桌子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來，被沈宜蓉狼狽的樣子逗笑的前仰後合。

    若雲也撲哧一聲笑了，不忘把身上的帕子遞過去讓沈宜蓉擦拭嘴角。

    沈宜蓉本想很有骨氣的拒絕，可帕子已經遞到了眼前，不用白不用，索性一把接了過去，忿忿的擦了擦嘴，然後就是衣襟，還有面前的桌面……

    “三妹，你面前那兩盤菜都留著給你一個人吃吧我可不敢再伸筷子了。”沈宜芳毫不客氣的嘲笑了兩句。

    沈宜蓉的臉騰的紅了。

    齊氏笑著吩咐道︰“算了，把那幾盤撤下去就是了，再重新上幾道。”站在一邊的丫鬟連忙依著命令行事。

    沈老太太笑吟吟的說道︰“蓉姐兒，你也十歲了吧也不算小了，怎的行事如此毛糙？多跟你大姐二姐學一學，女孩子最緊要便是端莊守禮。”

    沈宜蓉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點頭應是，卻是低下頭，再也不好意思抬起來了。酒是一滴都不敢再沾了。

    小小的插曲一過，若雲便端起酒杯向沈老太太敬酒︰“祖母，孫女敬您一杯。希望您身體永遠硬朗結實。”

    沈老太太笑著提點︰“晴姐兒，喝酒需慢慢喝，別像蓉姐兒似的一口喝光。不嗆著才是怪事。”

    若雲忍住笑意，一本正經的點頭應了，然後慢慢的小口喝完了一杯。

    其實，一口喝完這麼小的一杯，委實不在話下。偏要裝出沒喝過酒的模樣，才真正為難。

    待酒杯放下，就聽沈宜芳驚嘆出聲︰“四妹從沒喝過酒，倒是一點都不慌呢”

    若雲微微一笑，自謙了幾句。

    好酒量可不敢全部露出來，若雲喝了三四杯便推說不能再喝了。好在姐們之間只圖個熱鬧，並無人勸酒。

    待吃完飯後，一並移駕到廳子里坐著休息。

    幾個丫鬟捧了各式茶點水果上來。

    沈宜蓉剛才一直沒吃什麼東西，肚子壓根沒吃飽，趁著別人都在閑聊的空擋悄悄的吃起了點心。

    若雲把她的饞相一點不落的看進眼中，暗暗好笑不已。

    沈老太太正和兒子沈霖在聊天，無意間提到了沈湘的名字，若雲頓時心里狂跳不已，全副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去。

    “……你大姐已經好久沒回來了。”沈老太太嘆了口氣，眼里流露出思念之情。

    沈湘是她的長女，比庶女沈嫣大了兩歲，比庶長子沈楠大了四歲。沈霖出生的較遲，比大姐沈湘小了整整十歲。

    沈湘出嫁的時候，沈霖還是個滿地亂跑的頑皮男孩子。因此，沈霖對長姐的印象並不特別深刻。聞言笑著安撫道︰“母親若是實在想念大姐，待過幾日我遞個帖子過去，邀請大姐回來一趟就是了。”

    “算了吧”沈老太太的眼里滿是悵然︰“她貴為王妃，王府里一大攤子事情都要她操心。回娘家確實不便。”

    若是想回來，上次齊氏生辰的時候，便該趁機回來。若是不想回來，又何必強求？

    齊氏也跟著點頭附和︰“母親說的沒錯，王妃不僅要照應府里府外的事情，還得照顧未滿周歲的小世子，也確實夠忙碌的……”

    小世子……

    若雲臉色一白，呼吸急促起來。雙手在袖子里握的緊緊的，若不是自制力強，只怕此刻已然撐不下去。

    這是她第一次真真切切的聽到了有關孩子的事情。

    她恨不得立刻撲過去聽個仔細明白，可又不敢做出任何不合時宜的舉動來，只能死死咬住嘴唇，豎起耳朵繼續聽。

    只恨沈宜蓉不知在沈宜芳耳邊說些什麼，兩人一起笑出聲來。把齊氏和沈老太太說話的聲音都蓋了過去。

    若雲只隱約聽到了“身子不好”“真可憐”之類的字眼，心里急的不得了。

    那孩子怎麼了？難道一生下來身子便不好麼？

    可是，她的身子很健康，世子……也是個健康的男子。怎麼可能會生出體弱的孩子來？

    更何況，在懷孕靜養的那段日子里，蕭婉君從未虧待過她。吃喝穿用樣樣都不差。她被養的白白胖胖，按理來說，腹中的胎兒也該很健康才是……

    好不容易，沈宜蓉的聲音消停了下來，沈老太太的話題卻已經自小世子身上移開，依舊在說沈湘的事情。

    若雲按捺住焦躁和失望的心情，沉住氣繼續聽。

    “湘兒自小便極有主見。”沈老太太無比懷念的說道︰“我凡事都愛和她商議。府里大半的事情倒是都由她做主。”

    那個時候，母女親密無間，真是最美好的時光。只可惜，後來出了那樣的事情，母女倆居然有了隔閡竟然越來越疏遠……

    一想到這些，沈老太太臉色便是一黯。

    沈霖見沈老太太心情不佳，連忙勸慰道︰“母親無需介懷，大姐心里定然也時刻惦記你的。”

    沈老太太無奈的一笑，含糊的說了句︰“她哪里是惦記我，只怕還在怨恨我。這麼多年了，居然一直不肯原諒我。”

    似是覺得這個話題太過沉痛，隨口扯了開去︰“好了，不說這些了。再過二十多天，便是你三十三歲生辰，到時候好好熱鬧一番。”

    齊氏識趣的配合著轉移話題，興致勃勃的跟著討論了起來。

    若雲默然不語。

    沈老太太說的不算多，可從她的只字片語來看，似乎母女之間的關系不算特別好。不知道當年出了什麼事情，竟然在母女之間造成了隔閡……

    此刻，若雲才依稀想起，在王府生活的那幾年里，確實極少有人提及王妃沈湘的娘家。連來往都很少。

    也難怪她在聽到沈這個姓氏之後，一時也沒聯想到沈湘的身上呢

    一只手扯了扯若雲的衣袖。

    若雲回過神來，就見沈宜蓉興致高昂的湊了過來探聽︰“四妹，父親就快過生辰了，你打算送什麼禮物？”

    上一次齊氏生辰，若雲的那份禮物大出風頭，讓沈宜蓉羨慕嫉妒恨了好久。現在又有了這樣的機會，當然要先來探聽若雲的主意。說不定可以“借鑒”“借鑒”。

    若雲此刻哪有心情考慮這些，隨口說道︰“我還沒想好。”事實上，還沒開始想這個問題。

    沈宜蓉卻以為她故意推脫不說，臉頓時拉的老長︰“不說就算了。”然後，又去纏著沈宜芳去了。沈宜蓮也跟著來了興致，幾顆頭顱湊到一起商議起來。

    若雲哪里有心情參與這些討論，一直靜靜的坐在一邊。她們幾個說的話，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每次聽到熟悉的名字時，她極力隱忍壓抑的情緒便爭先恐後的冒了出來。在她的心中咆哮怒吼，如同驚濤駭浪一般。

    也不知道又得過上多久才能慢慢恢復平靜……

    若雲異樣的蒼白和沉默在一眾歡笑連連的姐妹中分外的突兀和惹眼。

    沈霖無意中瞄了一眼，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沉聲問道︰“晴姐兒，你這是怎麼了？怎麼臉色這般難看？”

    齊氏也跟著看了過來，微微蹙眉。她倒不是心疼若雲，而是驚訝于沈霖對若雲的上心。

    這麼一來，眾人的目光刷的一聲都投了過來。

    若雲迅速的想著借口︰“我……”

    “父親不用擔心，四妹時不時的就會這樣。”沈宜蓉心直口快的搶著說道︰“前幾次也這樣，把我們都嚇了一大跳，過一會兒自然就會好了。”

    若雲第一次感激沈宜蓉的多嘴，跟著點了點頭。

    沈霖卻有些不快的瞪了沈宜蓉一眼，訓斥道︰“聽聽你說的是什麼話？有這樣做姐姐的嗎？看見妹妹不適，非但不擔心，還一臉笑容。平日里學這學那，難道不懂姐妹友愛？”語氣居然有些嚴厲，並不似說笑。

    沈宜蓉無端被訓斥，委屈的不得了，眼淚在眼眶里來回的打轉。

    沈宜蓮和沈宜芳都是一愣，心里各自五味雜陳。

    真沒想到，沈霖居然對四妹如此維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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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2 10:15 PM



第八十章 差別待遇

     莫說別人，就連若雲自己也是一驚。

    沈霖以前基本上很少正眼看她。今天對她卻分外的眷顧呢

    看來，生母一旦受寵，女兒自然也跟著水漲船高了。沈霖的眼中有了葉姨娘，自然也就看重她幾分……

    若雲沒時間胡思亂想，見沈霖還待再張口訓人，連忙為沈宜蓉打圓場︰「父親，三姐平日對我一向關心，很照應女兒的。而且，女兒自從落水之後，確實偶爾會有些迷迷糊糊的。過上一會兒自然就會好了。多謝父親關懷。」

    沈霖這才放過了沈宜蓉，又轉過頭去和沈老太太說話去了。

    齊氏意味深長的笑道︰「老爺對晴姐兒倒是關心的很。」只怕，是看在葉姨娘的面子上吧

    沈霖故作沒聽出齊氏的言外之意，淡淡的說道︰「都是我的女兒，我不關心誰關心。」

    這一邊，沈宜蓉依然滿心委屈，眼淚直在眼眶裡打轉，若不是顧忌著人多，早就哭出聲來了。

    沈霖平日裡和兒女們接觸不多，難得有了相聚的機會，沈宜蓉博歡心不成，反而被訓斥了幾句。心裡自然難過的很。

    至於若雲的求情，在她的眼裡也無疑是假惺惺的故作姿態。

    若雲看了沈宜蓉一眼，頓時打消了安撫幾句的念頭。

    若雲自問已經做的仁至義盡，可沈宜蓉看向她的目光裡卻是明顯的怨恨嫉妒。若是此時過去安慰她，保不準還會被認為是虛情假意。

    算了，還是保持些距離比較好。

    沈宜蓮和沈宜蓉感情平平，看了這一幕並無感觸。沈宜芳倒是湊過去，低聲安撫了沈宜蓉幾句。

    沈老太太待了會兒，便起身回院子去午休。

    沈霖有了空閑，溫和的招呼兒女們過去。好些日子沒檢查各人功課了，沈霖今日大有主考官的架勢。

    從沈霖招呼的先後順序，足可看出兒女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第一個，並不是長女沈宜蓮，而是長子沈奕文。

    沈奕文是沈家的嫡長子，日後要繼承家業，沈霖對他的期望最高，自然要求也極高。尤其是在課業上，絲毫不容他偷懶懈怠。

    靠恩萌入仕途自然也可以，比起科舉出身卻又差了一截。沈霖殷切的希望沈奕文能夠走科舉一途正大光明的走上仕途。

    一個接一個的問題，不間斷的問了出來。

    饒是沈奕文平日裡讀書刻苦，也不易全都答上來。在沈霖嚴肅的目光下，不一會兒，沈奕文身上便冒了一身冷汗。

    若雲在一邊豎起耳朵聽著，心裡暗暗驚嘆。

    沈霖提的那些深奧問題，她壓根不懂是什麼意思，更遑論回答了——大多是四書五經裡的學識，她還沒開始學呢

    看來，昨天晚上沈霖對她真是「口下留情」了。虧她一直在沾沾自喜，誒，學無止境，她要走的路還很漫長啊

    在這等時刻，齊氏也不好多插嘴，看著臉色有些蒼白緊張的沈奕文，心疼卻又無可奈何。

    沈霖有些不滿的板起了臉孔，狠狠的訓了沈奕文一通︰「你最近心思都跑哪裡去了？怎的連這些簡單的問題也答不好？就這副模樣，明年參加童試哪裡能過關……」

    沈奕文漲紅著臉，不敢辯駁，乖乖的低頭聽訓。

    齊氏忍不住輕聲說了句︰「老爺，文哥兒還小……」

    「慈母多敗兒」沈霖毫不客氣的瞪了齊氏一眼。儼然齊氏就是嬌慣兒子的慈母。

    齊氏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不快的轉過頭去，生起了悶氣。卻也不好在兒女們面前發作。

    一旁的秋露卻是暗暗叫苦。糟了，少爺小姐們一走，齊氏定會將脾氣都撒到下人頭上來。誒，得小心行事，千萬不要做太太的撒氣筒才好……

    沈奕文自信滿滿昂首挺胸的走過去，回來的時候卻灰頭土臉的抬不起來。

    若雲第一次領教沈霖的脾氣，心裡暗暗咋舌。暗自警惕，日後在沈霖面前可要小心些才是。

    「軒哥兒，你過來。」沈霖的目光落在沈奕軒身上。

    沈奕軒知道躲不掉，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他比沈奕文又差了一大截，結結巴巴的答錯了三個問題。而此刻，沈霖也才問了四個問題罷了。

    沈霖氣的臉都黑了一半，用力一拍桌子︰「混賬東西，你念的是什麼書？」到底是做慣了朝廷命官的人，不自覺的就擺出了官威，臉上不怒而威。

    沈奕軒平日裡膽子倒是不小，可此刻早已兩腿發軟了。

    正所謂男兒有淚不輕彈，說這句話的人，一定沒被這麼罵過。沈奕軒哭喪著臉暗暗腹誹不已。

    沈霖訓過兩個兒子之後，目光很自然的落到了年齡最小的沈奕風身上。

    沈奕風被沈霖這麼一看，兩腿有些哆嗦。他不過才五歲，進書房讀書還沒到半年。連字還認不全呢

    好在沈霖對庶出的兒子也不過分重視，說了句「風哥兒唸書時日尚短，這次便算了」就將目光移了開去。

    沈奕風立刻喜上眉梢，大有逃過一劫的欣喜。

    沈奕軒不由得嫉妒的看了沈奕風一眼。太不公平了，他被沈霖罵的狗血淋頭，沈奕風卻是安然無恙。

    接下來，自然輪到了沈家的四位小姐。

    沈宜蓮不待召喚，便笑盈盈的走上前去︰「父親，女兒先來可好？」

    沈霖一頓，笑著點點頭。說句實話，他本是打算先喊沈宜芳過去的。可是沈宜蓮主動請纓，他倒是不好顯得太過偏心了。

    在他的心中，自然是嫡出的子女最最重要，應該要求的嚴格一些。至於庶出的兒女，大可以放低一些要求。不要給沈家丟人現眼就行了……

    沈宜芳一直維持的笑容冷了下來，心裡暗暗冷笑。

    沈宜蓮處處和她一較高低，就連這等事情也不放過。

    沈霖對兒子的要求很高，對待女兒倒是和藹多了。提的問題大多是女子應遵守的規矩方面的。看來，他對女兒們的德行要求很高。至於學識，反而不特別強求。

    反正，這年頭女子再有才華也不能和男子一般參加科舉，命運依然是嫁人生子。

    所謂的才學，只是貴族小姐們嫁妝裡華麗的點綴罷了。

    到了這個時候，沈宜蓮平日裡的苦學便看出了效果。沈霖提的問題基本上都能一一答上來，甚至還能引經據典侃侃而談。

    若雲聽在耳中，心裡不停的在嘆氣︰誒，自己和沈宜蓮之間的差距太大了。

    沈霖很是欣賞大女兒的優秀出色。笑著讚了兩句︰「蓮姐兒一向認真，書念的極好。和岳姨娘年少的時候真是像的很。」沈霖的眼裡露出一絲追憶和懷念。

    當年，他和岳姨娘是青梅竹馬的表兄妹，感情一直很好。岳姨娘蕙質蘭心，聰慧異常，詩詞文章不下男兒。他一向很喜歡表妹的聰慧，即使過了這麼多年，依然有一份特殊的情義在。

    愛屋及烏，沈霖對沈宜蓮也是另眼相看的。

    沈宜蓮聽到這樣的誇讚，比得了名貴的首飾還要開心，喜滋滋的走了回來。期間，不免含笑看了沈宜芳一眼。

    沈宜芳只覺得火氣直往頭頂冒。

    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挑釁啊挑釁

    她心底冷哼一聲，臉上卻露出得體的微笑，緩緩的走上前去。哼，她才不會輸給沈宜蓮

    沈霖最是疼愛沈宜芳，還沒等提問臉上便已有了笑容。

    女兒生來便是該受父母疼愛的，舒心的好光景不過是這幾年，待到日後出嫁成了他人家的媳婦。得生兒育女打理家事足足操勞一生一世。

    所以，沈霖對待女兒總是比較溫和的。

    沈宜芳一見沈霖面上的笑容，心裡就定了一半。

    果然，沈霖並未過多的為難她，只提了幾個簡單的問題便放了她回來。

    沈宜芳一方面慶幸著輕鬆過關，另一方面未免有些遺憾。她本是打算在這樣的場合裡好好的表現一番的，怎麼著也得壓過沈宜蓮的風頭才行。沒曾想沈霖如此輕易的就放她過關了。

    看了這一幕，齊氏的鬱悶總算稍稍平息。總算沈霖還知道疼惜女兒，不至於過分的為難。

    說句良心話，沈宜芳在才學上確實遜色一籌，不及沈宜蓮。

    沈宜蓮卻在一邊暗暗憋屈。

    沈霖的偏心毫無遮掩的擺在了臉上，對沈宜芳也太寬容了。庶出的果然永遠比不上嫡出的麼？

    若雲把兩位姐姐的明爭暗鬥一絲不落的看進了眼中，心裡喟然嘆息。

    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哪怕是兄弟之間姐妹之間，也免不了要一較高下。嫡出和庶出之間的隔閡便更多了。

    沈霖喊了沈宜蓉過去。

    沈宜蓉剛吃過排頭，不敢搞出任何花樣，老老實實的走了過去。等待挨訓……呃，不，是等待父親的提問。

    沈霖上下打量沈宜蓉兩眼。見沈宜蓉眼楮還有些紅紅的，心裡便軟了下來。

    罷了，都是他的女兒，何必去為難哪一個。

    這麼想著，沈霖便隨意的提了兩個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問題。放水的意圖很明顯。

    沈宜蓉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氣，驚喜的抬起了頭來，然後迅速的答了出來。

    沈霖微笑點頭。

    接下來，就輪到若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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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3 01:52 PM

第八十一章 不治之癥

    沈宜蓉輕松過關，步履都輕快多了。臉上又有了笑容。

    若雲見了前面幾位姐姐的例子，心里絲毫不緊張，笑盈盈的走了過去，福了一福。

    沈霖卻笑著對齊氏說道︰“昨天晚上在葉姨娘那里，我已經考過晴姐兒幾個問題了。別看她小小年紀，讀書倒是刻苦呢”

    齊氏掩住心里的詫異，笑著附和︰“老爺說的是，晴姐兒一向聽話乖巧，讀書又努力認真。”不知晴姐兒用了什麼法子，使得沈霖另眼相看一再誇贊？

    倒是不能小覷了晴姐兒呢……

    若雲敏感的察覺到齊氏審視的目光，心里微微一凜。知道自己近來的連番表現已經引起了齊氏的忌憚和猜疑。

    沈霖溫和的看了若雲一眼，說道︰“晴姐兒，雖然你表現不錯，不過，學無止境，你還是要多多學哥哥姐姐學習，知道嗎？。”

    若雲連連點頭應了，然後乖乖的退回來。

    齊氏這才笑著吩咐道︰“好了，你們別在這兒拘著了，到外面園子里轉轉去。”

    眾人一聽都是精神一振，歡喜的齊聲應了，然後一起走了出去。

    看著孩子們臉上一個個眉飛色舞的高興神情，沈霖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一個個都怕他，恨不得躲他遠遠的。至于表現的這麼明顯嘛

    齊氏開起了玩笑︰“老爺，你看，孩子們見了你都頭皮發麻。一吩咐讓他們出去散散心，才算有了點孩子模樣。你對他們是不是太過嚴厲了？”尤其是對沈奕文和沈奕軒，簡直嚴厲的不像話。

    沈霖像是知道齊氏未出口的埋怨是什麼，冷哼一聲︰“文哥兒是沈家長子，軒哥兒也是嫡出。日後就得靠他們兩個撐起家業。現在不好好培養怎麼成？若是兩人吃喝玩樂不務正業，我哪有臉去見沈家的列祖列宗……”

    沈霖自有他的道理，一大堆大道理源源不斷的冒了出來。

    齊氏只得悻悻的住了嘴。

    沈霖說的道理她何嘗不懂？只是做母親的，總不忍心見兒女日子過的太過辛苦。時不時的就會心軟罷了。

    沈霖頓了頓，又提醒道︰“今天早上我跟你說過的事情，你派人去辦了沒有？”

    齊氏沒好氣的應道︰“早派人去請了。只是別的名醫又不像李大夫一般隨叫隨到，連續請了兩個都出診去了。只請到一位，說是明天有空過來。你且放心，妾身保準會盡心盡力的請大夫來把葉姨娘治好。”

    這下，輪到沈霖有些尷尬了，咳了一聲，不再多言。

    到了第二天，那位名醫果然來了。

    名氣大的大夫也是頗有些體面的，齊氏沒有怠慢，很是客氣的招呼了這些夏大夫。然後又命人去請葉姨娘過來。

    夏大夫年約五十，留著兩撇山羊胡須，很是擅長醫治各種疑難雜癥，在仔細的望聞問切之後，便皺起了眉頭，沉聲說道︰“葉姨娘這頭痛之癥來的蹊蹺，倒像是腦子里長了異物引起的。”

    腦子里長了異物……

    葉姨娘只覺得耳邊轟的一聲，全身都癱軟的沒了一絲力氣。

    就算她不懂醫術，也知道腦子里長東西絕不是好事。

    齊氏看著葉姨娘慘白的臉色，心里不知怎的居然隱隱的覺得暢快。臉上卻露出關切之情︰“夏大夫，你可否說的清楚點？我以前從未聽說過有這種病癥呢”

    在一旁的王姨娘跟著附和道︰“就是就是，婢妾也從未聽過呢岳姨娘，你一向見多識廣，不知是否聽說過這種病癥？”

    岳姨娘搖搖頭︰“我也沒見識過。”

    葉姨娘失魂落魄的坐在那兒，連站起來的力氣也沒有了。

    夏大夫捋捋胡須，沉重的說道︰“這等病癥我還是多年前遇過一次，先是隱隱的頭痛，接著便痛的越來越厲害。到後來，便會時時刻刻覺得疼痛。甚至，還可能影響視力和聽力。確實厲害非常。”

    葉姨娘面無人色，手在不停的顫抖。

    王姨娘和岳姨娘雖然和她一直不對盤，可表面上總維持著融洽的假象。見了她這副慘狀，各自上前來安撫。

    只是，就算說的再動聽，葉姨娘此刻又哪里能聽的進去？

    齊氏的臉色也開始凝重起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腦子里怎麼會長別的東西？”

    夏大夫想了想，簡單的解釋道︰“便像身子上長了肉瘤子一般，只是腦子里一旦長了這等異物，看也看不見，也沒法子診斷。恕老朽武斷，這也只是老朽的猜測罷了。”

    說是猜測，可夏大夫卻一臉信心在握，顯然非常肯定。

    齊氏也開始覺得棘手起來。

    本以為葉姨娘生的不過是不大不小的毛病，沒曾想居然如此厲害。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得好……

    齊氏看了葉姨娘一眼，定了定心神，問道︰“不知夏大夫可有何良策？”既然能診斷出病因，總該有些法子才對。

    夏大夫沉吟半晌，然後才猶豫著說道︰“我先開副藥方，讓葉姨娘先試著喝半個月看看。若是頭痛之癥有所緩解，老朽再來繼續診治。若是沒有緩解，就請夫人另請高明。”

    齊氏點了點頭，吩咐擺出筆墨紙硯。

    夏大夫開好了藥方，交給丫鬟收好，並且慎重的交代道︰“這藥方里有一味藥引極其難找，但是萬萬不能缺。”

    齊氏聽了一愣，不由得追問道︰“這藥引究竟是什麼？”

    夏大夫說道︰“叫做辛夷。”

    齊氏點點頭，心想這京城大大小小的藥鋪至少也有幾十家，總不至于連一味藥也買不到。並未特別的放在心上。

    見夏大夫要走，葉姨娘勉強振作起來，顫抖著問道︰“等一等，夏大夫。”

    夏大夫停步，看著較弱可憐的葉姨娘一眼。一想到眼前這個弱質縴縴的女子卻得了這等難治之癥，心里泛起了惻隱之心︰“葉姨娘有什麼問題，請問就是了。”

    葉姨娘握緊了拳頭，困難的問道︰“若是沒法子醫治，我……這條命還能活多久？”

    夏大夫似是知道她會問這個問題，迅速的答道︰“這個不一定。端看腦子里長的異物在什麼部位，若是踫巧在不要緊的位置，並且長的小的話，短期之內性命無憂。”

    他說的很含蓄，言辭也很含糊。到底是做慣了大夫，常安慰病人的緣故，說話極其巧妙。

    葉姨娘也不是笨人，苦笑著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怎麼可能踫巧就在不要緊的位置？人的腦袋多麼重要，里面若是長了不該長的東西，想想都覺得異常的可怕。

    至于長的大或是小，也無從判斷。

    再說了，什麼叫短期之內？一年？兩年？抑或是三年五年？

    兩眼眼淚靜靜的從眼角滑落。

    夏大夫走後，王姨娘走上前來安撫︰“葉姨娘，你也不必過分擔憂。夏大夫既然能說出這個病癥，便一定能治好你的。”一向冷嘲熱諷的王姨娘此刻倒是多了三分真心，語氣比平日里真摯的多。

    雖然爭斗不休，畢竟也在一起相處了多年。眼見著葉姨娘真的得了重病，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王姨娘難得一見的惻隱之心也冒了出來。

    岳姨娘也跟著勸慰︰“人在生病的時候，更該保持樂觀的心情。不然，若是每天都愁眉苦臉擔心這擔心那，沒病也會憋出三分病來的。”

    齊氏此時擺出主母的風範來，慷慨允諾︰“我現在就派人出去抓藥，你記得按時喝藥。你且放心，要是夏大夫治不好你，我再派人去請別的名醫來。”

    葉姨娘低聲道謝，只是臉上實在擠不出笑容來。

    齊氏派出了身邊最得力的婆子出去買藥，藥方上的藥倒是買的差不多了，唯有那一味藥引居然沒買到。一直跑到天色將晚，也沒買到辛夷。婆子無奈的回來復命。

    齊氏聽了很是不高興，狠狠的訓斥了那婆子幾句。

    那婆子分外覺得委屈，她何嘗偷懶過，一雙腿都快跑斷了。可各家藥鋪都沒有，她也沒法子啊

    正在此時，沈霖回來了。

    一見這動靜，沈霖便皺起了眉頭︰“怎麼了？”

    齊氏走上前來，快速的將今日夏大夫的診斷說了一遍。

    沈霖向來喜怒不形于色，可聽到後來，卻是滿臉震驚。細細留意，垂在身邊的手不知何時也握成了拳頭。

    齊氏和他多年夫妻，自然知道他此刻定然是十分的焦慮擔心。心里酸溜溜的不是個滋味。

    一個小妾生了病，他倒是擔心的很……

    “老爺，那一味叫辛夷的藥引買不到，你看該怎麼辦？”齊氏有些惴惴不安。唯恐沈霖怪她辦事不力。

    沈霖扭頭吩咐身後的長隨︰“周紹，你現在領著人到各家藥鋪去找，今天晚上一定要把藥給我買回來。”

    周紹低頭應了，迅速的出去了。

    齊氏臉色又是一變。

    周紹乃是沈霖身邊最得力的親信，平日里跟在沈霖的身邊，專聽沈霖的差遣。說是沈霖的助手也不為過。沒想到不過是買一味藥，沈霖居然舍得將他派出去……

    沈霖沒有留意齊氏的臉色，匆匆的扔了句“我去葉姨娘那里看看”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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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3 01:53 PM

第八十二章 夜半驚醒

   散學歸來的若雲也聽到了這個石破天驚的噩耗。

    “　”的一聲，若雲手里拿著的書本掉到了地上︰“許媽媽，你說什麼，再說一次。葉姨娘究竟得了什麼病？”

    許媽媽也是一臉難過︰“小姐，今日太太請了名醫夏大夫過來替葉姨娘看病。據夏大夫說，葉姨娘老是覺得頭痛，是因為頭腦里長了什麼異物。一定要盡快治療，不然……”

    若雲只覺得呼吸困難，腦子里亂出了一團。

    為什麼？

    她剛和葉姨娘培養出感情來，她正打算將葉姨娘當成自己的親娘一般孝敬，葉姨娘偏偏得了這種不治之癥？

    腦子里長了東西……想想都覺得無比的可怕。

    若雲的臉色有些蒼白︰“夏大夫親口說了治不好麼？”

    許媽媽連忙說道︰“這倒沒有，聽說還開了方子，說是照著藥方喝藥，連續喝上半個月，說不定就能有所好轉。”

    采梅跟著補充了一句︰“不過，若是頭痛沒有緩解的話，就得另請名醫了。”

    香菱見若雲臉色愈發蒼白，心里很是不忍，溫柔的安撫道︰“小姐，吉人自有天相，葉姨娘一向好心腸，從未做過一件壞事，老天爺定然不忍心如此待她的。”

    若雲苦笑。

    吉人自有天相，好人有好報。這類話她原本也是相信的。可她自己的例子，便證明了，其實這個世界上，好心未見得有好報。說不定壞人活的更好更長久。吉人未必有天相，說不定壽命反而短的多。

    人的心腸好壞與否，和身體是否健康壓根沒有關聯。

    葉姨娘一向好心腸，又是個與世無爭的性子。在這後院里幾乎是個影子一般的存在。不過是最近才又得了沈霖的注意力。老天為何要如此苛待葉姨娘？

    若雲嘆了口氣︰“我現在就去葉姨娘那里看看。”

    這次，連許媽媽都沒有出言反對，而是殷勤的說道︰“老奴陪小姐一起過去吧”

    若雲點了點頭，也好，許媽媽總比丫鬟們持重沉穩的多。

    采梅分外積極的要求跟著打燈籠，唯恐被蘭初又佔了先似的。

    若雲此刻沒有心情留意這些，在許媽媽和香菱的攙扶下，一路快速的去了葉姨娘那里。

    待到了葉姨娘的院子里，春竹眼楮紅紅的迎了出來，福了一福︰“四小姐，這麼晚了，你怎麼過來了？老爺正在里面安撫葉姨娘呢”

    看來，春竹知道此事後，陪著葉姨娘狠狠的哭過了一場，到現在眼楮還紅腫著。

    若雲一聽到沈霖在里面，有些躊躇。

    葉姨娘此刻最最需要的，並不是她，而是來自丈夫的寬慰和陪伴吧她此刻若是去了，豈不是打擾了兩人麼？

    春竹似是看出若雲心中所想，輕聲說道︰“四小姐，要不，你改日有空再來探望吧”反正，葉姨娘這個病癥也不是什麼急發之癥。不必急著一時。

    若雲只得點了點頭。

    正打算打道回府，就見周紹領著幾個小廝快步走了過來。

    周紹年約三十，長的孔武有力，面容剛毅。見了若雲，連忙上前行禮。

    “周管事請免禮。”沈府上下誰不知周紹是沈霖的心腹親信？雖然也是下人，可在府里的身份地位著實不低。若雲也不敢怠慢。

    周紹手里拿著一包東西，也不知道是什麼寶貝物件，捏的緊緊的。

    若雲看了過去，有心詢問，又覺得唐突。

    周紹主動解釋道︰“夏大夫開的藥方里，有一味藥極其重要，卻很難買到。剛才老爺便是派奴才領人出去買藥。好在奴才知道有一家藥鋪子藥材最齊全，到了那里果然找到了這一味藥。現在便是趕著拿回來煎藥給葉姨娘喝。”

    說著，便將手里的藥材遞給了春竹。春竹精神為之一振，連忙去熬藥了。

    若雲見院子里外都忙做了一團，她幫不上任何忙，便悄然離開了。

    不幸之中的萬幸，總算沈霖對葉姨娘還有些情意，居然肯派周紹去做這等事情。想來，葉姨娘心中也會覺得安慰吧

    這一夜，若雲做了個夢。

    夢中，她忽然變成了一個牙牙學語的嬰兒，手舞足蹈，想說話卻是一個字都吐不出來。然後，葉姨娘的面孔便出現在她的上方。

    葉姨娘似乎年輕多了，微笑著看著她，眼里滿是憐愛。

    再過片刻，場景一轉，換成了一個花園。

    她已經會走會跑，抬頭一看，葉姨娘靜靜的坐在石凳子上面，幽幽的看著落葉。臉上寫滿了寂寞。

    再然後，葉姨娘忽然滿臉憔悴的躺在床上，臉色灰暗，淒惶的看著她。仿佛生離死別一般不舍。她想說什麼，還沒待張口，葉姨娘便大口的嘔出鮮血……

    若雲從噩夢中驚醒，霍然從床上坐起，滿頭大汗。

    明明是夢境，可卻像真切的發生在眼前一般真實。

    果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麼？那這個夢，未免太過真實可怕了……

    不，她不要葉姨娘死。她要葉姨娘好好的活著。

    她從來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難得的體會到了親情的溫暖。她不想松手……

    在黑暗中，若雲靜靜的流淚。將身子蜷曲成小小的一團，頭埋入膝蓋中，眼淚一滴一滴的落入了手心里。

    自從成了沈家四小姐之後，她已經很久沒有這般肆意的流過眼淚了。

    哪怕心里再痛苦再難過再煎熬，她也告誡自己，一定要好好的堅強的活下去。沒人可以幫她，她只能依靠自己。她沒有哭泣的權利，也沒到松懈哭泣的時候。

    每天神經都繃的緊緊的，從睜眼的那一刻開始，心里反復默念著︰我是沈宜晴，我不是蕭若雲。我是沈家四小姐，不是蕭婉君的丫鬟若雲了。

    然後，努力的適應鏡子里的那張美麗的新面孔，謹慎的學習如何做一位合格優秀的貴族小姐。將所有的心事通通埋藏到心底深處，不讓任何人察覺……

    這樣的日子，活的一點都不輕松。

    更何況，還有嚴厲的夫子們繁重的課業和難纏的姐妹們需要應付。再加上精明厲害的嫡母……

    最最令人痛苦的，是她連傾訴心聲的人也沒有。

    心里所有的痛苦往昔都由她自己背負，沒人可以幫她一分一毫。

    不知怎的，此刻，若雲居然想起了齊簫。

    相較而言，齊簫過的更艱難痛苦吧他來自完全不同的國度，完全不適應這里的生活方式。不習慣出入都有下人伺候，不習慣咬文嚼字的說話方式，不習慣這里所有的一切。

    不過，他有一點比她強的多。

    至少，他坦承直白，在她面前從無遮掩。願意將心里所想的全部告訴她。一個人，心里即使有再大的苦悶，說出來，便也會覺得輕松許多。

    而她，卻死死的守住自己的秘密，不願意讓任何知曉。

    所以，她的痛苦只有自己背負……

    眼淚早已模糊了眼簾，若雲竭力壓抑住哭泣的聲音，如同一只受傷的小獸般極低的嗚咽。

    葉姨娘的病情只是個引子，卻牽引出了她心里所有的痛苦和酸楚。

    每天夜里，都有丫鬟在若雲的屋子里值夜。就睡在大床旁邊的腳踏上。

    今夜，恰好輪到香菱值夜。

    值夜的丫鬟都不敢睡的太熟，方便隨時伺候主子起夜。只是現在正是深夜，正值人一天之中最深沉的睡眠時刻。因此，香菱難得的睡的很熟。

    香菱無夢，勞累了一天，睡的很香甜。

    不知怎麼的，香菱忽然被驚醒了。

    心里似乎被什麼莫名的情緒牽引著，逼著她從最深沉的睡眠中醒來。正是深夜，周圍一片漆黑，唯有窗邊一縷極淡的月光透了進來。借著這一抹微弱的光亮，香菱看往床上，立刻看到了令她為之心酸的一幕。

    床上的女孩子不知什麼醒了，身子瑟縮著蜷縮在一起，無助的低泣。那哭聲極力壓抑隱忍，若不是仔細聽，壓根聽不出來。

    原來，她在睡夢中隱隱約約聽到的聲響便是小姐在哭泣……

    光是這麼看著，香菱都覺得心如刀割。

    可憐的小姐，夜里一個人偷偷的坐在床上哭泣。定是因為擔憂葉姨娘的病情吧

    香菱眼角立刻濕潤了，輕手輕腳的爬了起來，也顧不得主僕之嫌，爬到了床上。伸手將低頭垂淚的小小身子摟進懷中，溫柔的低聲安撫︰“小姐，不要哭，奴婢在這兒呢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就告訴奴婢，不要總是一個人悶在心里。”

    若雲身子一顫，聽到這等溫柔的撫慰，卻哭的更加厲害了。香菱已經醒了，她不必再顧忌什麼，反而可以哭出聲來。

    香菱用手輕拍若雲的後背，見到勇敢堅韌的小姐哭的傷心至極，不由得鼻子一酸，也跟著落了幾滴眼淚。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若雲終于哭累了，漸漸平息了下來。

    積蓄了許久的哀怨和痛苦借著這場淚水的洗禮，似乎減輕了許多。

    果然，一個人不能太過壓抑太過逼迫自己，時間長了，鐵打的神經也經受不住啊

    然後，若雲便躺在香菱溫暖的懷里漸漸睡著了。

    香菱的懷抱很溫暖，若雲總算沒有再做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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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3 01:55 PM



第八十三章 重新振作

    第二天早晨，若雲在香菱的懷中醒來。

    待睜開眼楮之後，若雲才發現香菱早已醒了，正睜著眼楮溫柔的看著她。

    香菱的眼神在晨曦中分外的溫柔，待見到若雲睜眼，香菱才有些慌亂的說道︰“小姐，奴婢斗膽簪越，昨天夜里見小姐傷心哭的厲害，才不顧身份到床上來安慰小姐……”

    還抱著小姐睡了半夜。這可都是逾矩的事情，要是被許媽媽知道了，定會訓斥她一通。

    “謝謝你，香菱。”若雲柔柔的說道。顯然毫無責怪之意。

    事實上，若不是有香菱的陪伴，她昨夜里不知還會沉溺于悲觀落寞的情緒中多久呢

    香菱見若雲絲毫不介意，心里自然高興。經此一事，主僕之間終于建立了真正的感情。

    一覺醒來，噩夢都已不翼而飛。

    若雲的信心又全部都回來了。

    葉姨娘的病情並未到最壞的地步，總有治愈的可能。整日里愁眉苦臉唉聲嘆氣毫無用處，反而會給葉姨娘造成更大的心里負擔。

    不如振作起來，多多關心葉姨娘的心情才是上策。

    至于那些讓她痛不欲生的往昔……不想也罷。

    總會有一天，她會讓背棄她的人付出代價。

    若雲在心里給自己暗暗打氣鼓勁，然後抬頭挺胸出了屋子。迎面正好踫到了端著早飯過來的許媽媽。

    許媽媽驚訝的看著若雲略顯紅腫的眼楮︰“小姐，你的眼楮……”分明是狠狠哭過的跡象。

    若雲輕描淡寫的解釋道︰“我心里擔憂葉姨娘，昨晚忍不住哭了一會兒。”這麼說，也不算扯謊。

    許媽媽嘆了口氣，滿臉同情。葉姨娘得了這種病，小姐心里一定不好受。可憐的小姐，還只是個孩子呢，生母若是一病不起，日後在這院子的日子豈不是更加難熬了？

    這些話在許媽媽心里轉來轉去，最終卻變成了︰“這病定能治好的，小姐不用擔心。”

    這話如此的蒼白無力，許媽媽自己都覺得毫無說服力。

    若雲卻微笑著點了點頭︰“許媽媽說的對，我也覺得葉姨娘的病一定能治好。”從現在開始，要堅持這樣的信念，不可以在人前流露出焦慮不安來。

    許媽媽見若雲精神狀態很好，總算放了心。待伺候若雲吃完早飯後，特地在若雲的眼角邊敷了些粉，稍微遮掩一下。

    葉姨娘得了重病一事在沈府已經傳開，沈家的少爺小姐們都已得了消息。夫子們也都聽說了此事，看向若雲的眼神都帶著不自覺的憐憫。

    就連最最嚴厲的陳夫子，在散學之際也忍不住勸慰了若雲幾句︰“四小姐不用擔心，聽說那夏大夫醫術極為高明，擅長治療各種疑難雜癥，定能把葉姨娘的病治好的。”

    若雲抿著嘴唇，點頭道謝，算是領了陳夫子的好意。

    陳夫子體恤若雲，特地將當日的課余作業減少了一半。

    而林夫子和萬夫子顯然也明白過來前些日子若雲的告假是怎麼回事了。

    林夫子一改往日的淡然冷漠，親切的喊了若雲到身邊，小心的問起了葉姨娘的病情。若雲簡單的說了幾句，並沒過分的裝可憐博同情。

    林夫子溫柔的安慰了幾句，接著便說道︰“看來，四小姐那一天告假便是為了葉姨娘吧”

    若雲點點頭。到了此刻，已經沒有必要遮掩隱瞞。

    林夫子嘆道︰“四小姐一片孝心，相信葉姨娘定會安然無事的。”顯然已經對若雲生出了好感。

    散學之際，萬夫子主動走了過來對若雲說道︰“四小姐，要不，這些日子學簫一事便停一停吧”至少，也該等葉姨娘病情穩定了四小姐的心情也好一些再說。

    若雲感激的看了萬夫子一眼︰“多謝夫子體恤。”說實話，她現在真是沒有那個心情。若是每天能早一些散學，趁著天沒黑也能多去陪陪葉姨娘呢

    待萬夫子走後，若雲便立刻去了葉姨娘那里。

    到了院子里，便聞到了一股濃濃的藥味。待走近葉姨娘的屋子，那藥味便愈發的濃烈。

    此刻還未天晚，葉姨娘卻已經睡到了床上。臉頰越發的消瘦，眉頭微蹙，我見猶憐。睡的並不安穩踏實。

    若雲輕輕的走近，示意春竹不要出聲驚動了葉姨娘。只是葉姨娘睡的並不沉，些微的動靜便將她驚醒了。

    若雲滿是擔憂和關切的臉龐引入眼簾。

    葉姨娘擠出笑容，從床上坐了起來︰“四小姐，你怎的有空過來看我？”春竹忙拿了個抱枕過去放在葉姨娘身後，伺候葉姨娘坐的更舒適些。

    若雲坐到床邊，溫柔的問道︰“喝了夏大夫開的藥，感覺可好些了麼？”

    剛喝了一日，效果還沒見到。不過，葉姨娘卻不想若雲為她擔心，忙笑著說道︰“夏大夫醫術高明，開的藥方很管用。我現在頭痛之癥已經好多了呢”

    話猶未完，頭卻又隱隱作痛。葉姨娘硬是忍住了，只是臉色刷的白了。

    若雲哪能看不出來，又急又心疼︰“你別說話了，好好歇著。”

    葉姨娘想逞能也沒力氣，只得閉上眼楮，軟軟的靠在床頭休息。這頭痛發作的越來越頻繁，痛的越來越厲害。

    其實，就算不用大夫說，她自己心里也很清楚。這絕不是什麼好征兆，

    她還能再熬多久？一年？兩年？

    她還有親眼看著女兒長大成人歡喜出嫁的那一天麼？

    想到這兒，葉姨娘簡直連呼吸的力氣也快沒有了。若不是若雲就坐在床邊看著，只怕早已悄然落淚了。

    頭痛來的快，走的卻緩慢，過了良久，疼痛才慢慢消失。可葉姨娘卻依舊閉著眼楮靜靜的靠在床頭，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麼。

    “你一定要對自己有信心，只要按時喝藥好好休息，病總會好的。”若雲似是看出葉姨娘心中此刻的彷徨和無助，堅定的說道︰“就算為了我，也請你一定要好起來。”

    葉姨娘聽到這樣的話，果然動容了，緩緩的睜開了眼楮。

    是啊，她怎麼可以這麼早就放棄了希望？

    若雲見她有了反應，立刻接著說道︰“夏大夫醫術高明，頗有名氣，定能治好你的。退一步說，就算治不好，再請其他大夫也就是了。天下名醫怎麼多，總能找到一個能醫好你的病。”

    那語氣很堅定，飽含信心和執著，有著極強的感染力。

    葉姨娘不由得點了點頭，從昨日起就一蹶不振的心情忽的好了許多。

    春竹悄悄的退出去，方便母女兩個說話。

    若雲故意問道︰“娘，我昨天晚上過來，見父親也在，便沒有驚動你們又悄悄走了。周管事匆匆忙忙的是做什麼？”故意挑這個話題說，自然是想哄葉姨娘高興。

    果然，葉姨娘蒼白的臉上頓時有了血色，嘴角浮起一絲甜蜜的笑意︰“你父親吩咐他替我去買藥。”

    若雲略有些誇張的贊道︰“呀，父親對你可真是上心呢”

    這句話聽的葉姨娘心里無比的舒坦，羞澀的一笑。

    可不是麼？周紹可是沈霖最倚重的人之一，居然被派去做這等跑腿的事情，由此可見沈霖還是很在意她的……

    若雲故作歡快的說道︰“父親如今對你如此在意，可真是因病得福了。”

    原本沉重的病情在若雲的口中，卻顯得輕松多了。

    葉姨娘一想，可不正像若雲所說麼？自從她生了病以來，沈霖對她比往日不知好了多少倍。本以為此生再不會有恩寵，沒想到會如此輕易的回到了她身上。

    昨天晚上，沈霖一臉的憐惜和心痛，抱著垂淚的她安慰了半天。她曾經最最期待的柔情蜜意，不就是如此麼？

    因病得福，果然不假。

    葉姨娘想通了之後，忽然無比的坦然，點頭說道︰“你說的對，我真不該自怨自艾。不過是生了病，又不是治不好。天天哭喪著臉也沒什麼意思。”

    哭一次兩次，沈霖自然有耐心，可若是每次來她都如此，只怕這份耐心和柔情也不會維持太久。她應該學著堅強勇敢些，不要讓關心她的人失望。

    若雲見葉姨娘終于振作了起來，很是高興，笑著說道︰“你能這麼想，我便放心了。”保持好的心態，對養病也有很大的幫助的。

    葉姨娘溫柔的凝視著若雲的臉龐，嘆道︰“娘真是沒用，不但幫不了你什麼，居然還要你整日為我操心……”

    “娘，”若雲微笑著出言阻止葉姨娘繼續說下去︰“只要你能好好的，我便是操心也心甘情願。”

    葉姨娘眼角濕潤了。有女如此，更復何求？

    在這一刻，葉姨娘悄然下了決心。

    從現在起，她再也不要掉一滴眼淚。一定要好好的配合大夫把病治好，這才沒有辜負了女兒的一番苦心。

    如果有可能的話，便借著這樣的機會，好好的爭取沈霖的寵愛。不僅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女兒。只有她得了寵愛，女兒在府里的地位才能高一些，才會有更好的未來。

    哪怕……到了最後，依然是那個結局，她也走的無怨無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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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3 01:55 PM

第八十四章 煥然新生

    自此之後，葉姨娘果然堅強了許多。

    雖然頭痛發作的依然厲害，可葉姨娘從未在人前人後流過淚。每天按時喝藥不說，還時不時的出去散步走動鍛煉身體。

    見了沈霖，也很少訴苦了。就算沈霖問及病情，她也只撿好的方面說。

    這一點，倒是大大出沈霖的意料之外。

    在沈霖的印象中，葉姨娘天生便是個柔情似水的溫柔女子。只是太過溫柔，未免少了些堅強和主見。遇事便只會低頭哭泣。

    男人都喜歡柔弱的女子，沈霖也不例外。只是，若是女子成日里以淚洗面哭哭啼啼的，也著實讓人受不了。

    如今，葉姨娘罕見的堅強和樂觀，反倒讓沈霖刮目相看，更加心生憐惜。每天晚上，不管是否在葉姨娘院子里留宿，定會去探望葉姨娘。一連半個月，居然從無遺漏。還親自吩咐下人買補品送往葉姨娘的院子里。

    這一份寵愛，立刻將低調的葉姨娘推向了風頭浪尖。

    齊氏心里再窩火，也得表現的賢惠大度。不僅免了葉姨娘的晨昏定省的請安，還親自來探望過兩次。至于吃的喝的穿的用的物品，自然都挑了好的送過來。哪怕心里不情願，也得做給沈霖看。

    不得不說，齊氏確實是個聰明的女人。沈霖知道後，對她的態度果然溫和了許多。探望過葉姨娘之後，也常去齊氏的院子里留宿。

    府里的下人都慣會看臉色行事，葉姨娘這一受寵，上趕著巴結的人也多了起來。每天都有人來探望葉姨娘，就連從不來串門子的岳姨娘和王姨娘也常常來坐一會兒。

    王姨娘平日里說話便酸溜溜的，現在當然酸的更厲害。若不是看在葉姨娘生病的顏面上，指不定會說出什麼話來。

    岳姨娘含蓄的多，每次來都會帶些補品過來，順便安撫幾句。

    葉姨娘應對的越來越熟練，往日的羞澀內斂不擅言辭的毛病居然漸漸改掉了不少。讓人不得不感嘆，為母則強啊

    若雲不方便每天都過去探望，大多是隔幾日過去一次。不過，每天都派了丫鬟定時去葉姨娘院子里看看，以便隨時掌握葉姨娘的病況。

    眼看著葉姨娘精神狀態越來越佳，若雲終于稍稍放下心來。

    女人是世界上最矛盾的生物，最軟弱又最堅強。葉姨娘本是一株柔弱的菟絲花，依附著沈霖生存。可現在卻開始變得堅強樂觀，雖然受病痛折磨，卻能微笑面對。

    只要能熬過這一難關，日後定能綻放出耀目的光彩來。

    可以說，現在的葉姨娘比以前多了一種堅韌之美。那種美麗，不在皮表，而是由內而外散發出來。比起膚淺的容貌更震撼人的心。

    沈霖自然慢慢察覺到了這一點，所以，才會對葉姨娘愈發的寵愛上心。

    半個月過去，葉姨娘病情沒變好也沒變壞。

    齊氏和沈霖商議起了此事︰“……老爺，夏大夫半個月前曾說過，若是葉姨娘喝了藥病情有所緩解，他便再來復診。反之，則另請高明。可是現在，葉姨娘的病情既沒變好也沒變壞，這該如何是好？”

    沈霖皺著眉頭說道︰“病沒治好，自然要換一個大夫。”

    齊氏卻另有主意︰“但是，總換大夫，也不是件好事。不如再讓夏大夫來看看再做決定吧”

    沈霖想了想，便點頭應了。

    這一次，齊氏直接派人領著夏大夫去了葉姨娘的院子。

    今日正巧輪著休息，若雲也在葉姨娘的院子里待著。夏大夫來替葉姨娘復診，她自然要陪在一邊看個究竟。

    齊氏自然也來了，穩穩的坐在一旁，貌似關切的說道︰“有勞夏大夫了。”

    夏大夫點點頭，也不多言，便上前替葉姨娘診斷。

    這等場合，自然少不了湊熱鬧的岳姨娘和王姨娘。後院里的女人就屬齊氏最忙碌，她們這些做小妾的，既沒有管家大權，也不必操心衣食住行，其實天天悶的很。難得有這麼“重大”的事情，她們自然也要跟著過來看一看。

    夏大夫先是看了看葉姨娘的臉色，然後示意她伸出舌苔，再問及頭痛發作的情形等等。然後便沉吟了起來。

    齊氏等了片刻，見夏大夫皺著眉頭苦思不解，也不好打擾，只得繼續等著。

    若雲在一邊看著也很是著急。夏大夫這副疑惑不解的樣子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葉姨娘的病真的沒法醫治了麼？

    岳姨娘目光深沉，看不出什麼情緒來。

    王姨娘目光不停的閃爍，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倒是葉姨娘，出乎意料的沉著，輕聲的問道︰“夏大夫，我這病還能治得好麼？”

    夏大夫的臉上流露出一絲為難，然後說道︰“葉姨娘，請恕老朽直言。你這病，連喝了半個月的藥，卻不見什麼起色，實在不容易治好。”

    那副藥方里可都是最好的藥材，藥性比較猛，按理來說，頭痛應該有所緩解才是。可偏偏沒有絲毫起色，顯然不是好征兆。

    若雲陡然變了臉色，心里一沉，幾乎不敢去看葉姨娘慘白的臉色。

    只是這等場合里還輪不到她說話，就聽齊氏關切的問道︰“難道一絲希望也沒有麼？”

    “這倒也不是。”夏大夫說話模稜兩可很是含糊︰“既然沒有繼續惡化，說明藥有一定的抑制作用。繼續喝下去也無妨。”

    做大夫的，說話慣常如此。誰也不願意拍著胸脯保證治好某個病人。萬一治不好，豈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最好是先將病情說的嚴重好，治不好便有了托詞，治好了，就更顯得自己醫術高明。

    若雲想透這一層，悄悄松了口氣。

    夏大夫既然肯繼續醫治，說明葉姨娘的病還沒到最壞的地步。幸好幸好

    葉姨娘的臉上也恢復了一些血色︰“那……我每天還喝這個藥方麼？”

    夏大夫點了點頭︰“一日三頓，萬萬不能少。我以後每隔三日就來復診一次。”葉姨娘點頭應了。

    夏大夫見葉姨娘力持鎮定並不倉皇，心里暗暗稱奇。這一次見面和上一次相比，這位柔弱貌美的葉姨娘簡直像換了個人似的。別的不說，單是這份鎮定也值得稱道。

    作為大夫，自然清楚病人的心情穩定與否對病情有著極大的影響。因此，夏大夫忍不住贊道︰“葉姨娘若能一直維持著心情平穩，對治療既有好處。”

    若雲期待的看向葉姨娘。

    好一個葉姨娘，微笑點頭︰“多謝夏大夫提醒。我一定盡力做到這一點。”

    若雲心里暗暗喝彩。短短的時日里，葉姨娘便像脫胎換骨一般，和以前那個動輒低頭哭泣的婦人判若兩人。

    岳姨娘終于微微色變，開始重新打量起昔日並未放在她心上的葉姨娘來。

    美麗的容貌不算什麼，這個院子里的女子形形色色，各有特色，美人到處可見。在病中的葉姨娘容貌其實已經比之前遜色了三分，膚色稍顯蒼白，身上散發出淡淡的藥味，病態顯露無遺。

    可那種病態中的透出的堅韌，蒼白卻溫柔的微笑，卻讓葉姨娘煥發出前所未有的美麗。頓時將在場所有的女子都比了下去。

    沈霖如此在意她，便是因為這份美麗麼？

    岳姨娘心里只覺得無比的苦澀，微微別過頭去。而王姨娘，也恰好在此刻同時扭過頭來。兩個人對視一眼，彼此都能看出對方所想，各自悄然嘆息。

    若是葉姨娘真的能熬過這一關，只怕再也無人能從她處奪走沈霖的寵愛了……

    齊氏吩咐丫鬟送上高昂的診金，然後命人將夏大夫送回去。

    臨走前，齊氏安撫葉姨娘︰“你不必擔心，需要什麼樣珍貴的藥材說一聲就是。盡管安心養病。”

    葉姨娘感激的道謝︰“多謝太太關心，婢妾讓您費心了。只恨婢妾身子不爭氣，給太太添了這麼多的麻煩。”

    說話都比原來討喜多了。

    齊氏心里一動，臉上卻更是和藹︰“好了，你好好歇著吧晴姐兒，你也別打擾葉姨娘了，快些回去休息。”

    若雲連忙點頭稱是，跟在齊氏等人身後出了院子。

    只要葉姨娘的病還有救就好。她的一顆心總算可以稍稍放下了。

    齊氏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忽的轉過頭來︰“晴姐兒，你過來。”

    若雲一愣，連忙走了過去︰“母親有何吩咐？”

    齊氏笑了笑︰“今日我接到了齊府送過來的帖子，說是明天要去普法寺燒香還願。約我一齊去。說起來，簫哥兒和你兩個多虧了玄遠大師做的法事，如今都已大好。確實也該去給普法寺添點香油錢才是。明日就不必上課了，我領著你們幾個一起去普法寺燒香。”

    袁氏送來的帖子里，就差沒指名道姓讓帶著晴姐兒一起去了。想也知道，定又是淘氣包齊簫的意思。齊氏素來寵愛這個佷兒，這一點小小的要求自然不在話下。

    若雲一愣，旋即點頭應了。

    難得有機會出府透透氣，她自然高興。正好趁著這機會為葉姨娘去燒柱香，求菩薩保佑葉姨娘早日恢復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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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3 01:57 PM

第八十五章 燒香還願（一）

    對於能夠出府去寺廟燒香一事，丫鬟們表現的比若雲還要激動。

    整日悶在院子里，難得有正大光明的出去散心玩樂的機會，誰不想去啊

    香菱最是淡定，因為她一定會跟著去。一等丫鬟的好處，到了這個時候就充分體現出來了。

    “小姐，”采梅和蘭初一起用水汪汪的大眼看著若雲，就差沒撲過來汪汪叫兩聲搖搖尾巴了。

    好狗腿的表情啊

    若雲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明知故問︰“你們倆這是做什麼？”

    采梅搶先上前一步︰“好小姐，這次就讓奴婢跟著你一起去吧”

    蘭初張口慢了一步，懊惱不已。

    冬兒翠兒和雙雁三個小丫鬟自知沒資格跟著去，只能眼巴巴的看著采梅和蘭初爭搶，心里的羨慕就別提了。

    若雲有些猶豫的看了許媽媽一眼。

    許媽媽立刻懂了若雲的意思，輕聲說道︰“小姐，太太明日專程帶少爺小姐們去燒香還願，光是主子也不算少了。若是人人都帶著三四個丫鬟，馬車定然坐不下。”

    采梅和蘭初的臉色齊齊暗了下來。

    “帶上兩個也不成嗎？。”若雲不忍見兩人頹喪的樣子，輕聲問道。

    許媽媽咳了一聲︰“有我和香菱跟著一起去，足夠照應小姐了。”感情許媽媽也惦記著出府轉悠轉悠透透氣呢

    若雲啞然失笑，點了點頭。

    采梅和蘭初沒了指望，悶悶不樂的閉了嘴。不過總算兩個人都沒機會跟著去，倒也沒鬧出什麼矛盾來。

    第二日一大早，若雲早早的便起了床。

    屈指算來，她也在沈府里待了四五個月了。一直沒有機會出府，這次難得有了機會出去透透氣，心里自然高興。

    若雲特地換上了新制的衫裙。樣式雖然不出奇，勝在顏色鮮亮質地上乘，映襯的小臉精致無暇。遠遠看去，倒像個瓷娃娃一般美麗可愛。

    采梅著意的為若雲梳了個可愛的發式，香菱挑了朵別致的珠花給若雲戴上，又取來香囊掛在若雲的腰間。左看右看，似乎還有些單調……

    若雲隨意的看了首飾盒子一眼，伸手挑了一條紅瑪瑙的珠串戴在手上。既簡單大方，又不失體面。

    香菱贊道︰“小姐天生麗質，稍微一打扮，便讓人移不開眼楮。”

    這等好話當然人人愛聽，若雲微微一笑。對新生後的這張容貌滿意的很。

    蘭初在一邊建議道︰“小姐，要不要奴婢為你敷些脂粉？”

    若雲笑著搖了搖頭︰“我年齡尚小，不用了。”上妝之類的至少也得到了十三四歲再說。如今這副小身子的容貌本就美麗精致，皮膚光潔白皙，睫毛長長的像兩把小扇子，哪里需要上妝。

    待收拾好了之後，許媽媽和香菱也各自回房迅速的收拾了一番。然後便陪著若雲一起向齊氏的院子出發。

    若雲去的不算早，沈宜華早已領著兩個妹妹在那兒了。齊氏和方氏正在說著悄悄話，不知在商議些什麼。

    過了片刻，沈宜蓮等人也都一一來了。

    無一例外，今日各人都卯足了勁的收拾了一番。

    放眼看過去，一個比一個打扮的漂亮。

    尤其是沈宜芳，脖子上戴了一串珍珠項鏈。那珍珠一個個圓潤飽滿，呈淡淡的粉色，大小近乎完全一樣。這種罕見的粉色珍珠價格極其高昂，平日里一顆兩顆倒見過，可上百顆串成的項鏈卻是第一次見到。

    細看之下，那串項鏈散發出瑩潤的光澤，映襯的沈宜芳神采飛揚，竟然將精心拾掇過的沈宜蓮都比了下去。

    不用問，這等昂貴的首飾自然是齊氏的珍藏。特地拿了出來給沈宜芳露臉的。

    若雲看了也不由得暗暗驚嘆，這樣美麗的珍珠瓖嵌在釵上或是做成耳環倒是見過，可串成這樣長的一串項鏈卻未免有些奢侈了。

    沈宜蓉等人頻頻向沈宜芳看去，眼里流露出羨慕嫉妒的神色。

    沈宜華翩然走了過去，笑著贊道︰“芳妹妹今日定然艷壓群芳了。”

    沈宜芳矜持的一笑，不動聲色的瞄了沈宜蓮一眼。

    沈宜蓮心里郁悶窩火，臉上卻笑的燦爛︰“華姐姐說的是，二妹本就長的美，再戴著這條珍珠項鏈，簡直讓人不敢逼視。”明里是在誇贊，暗里卻隱隱的透露出三分譏諷之意。

    她佩戴的所有首飾加起來，也不及這條珍珠項鏈價格的十分之一。有這等名貴漂亮的首飾映襯著，自然沒人能壓的過沈宜芳去。

    沈宜芳大出風頭之余，心情大好，並不和沈宜蓮計較口舌之爭。轉身和若雲閑談起來

    若雲表面如常，其實早已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應付沈宜芳。

    自從那次挨罵沈宜芳出手相助之後，若雲便決定要和沈宜芳搞好關系。這些日子不著痕跡的下了不少功夫。倒是和沈宜芳比以前親近熟絡多了。

    沈宜芳也漸漸開始喜歡和若雲說話。四妹年齡雖小，性子卻穩重，人又聰慧，不知怎麼的，哪一句都能說到人的心坎里，特別的妥帖愉快。

    待沈家幾位少爺紛紛到齊之後，終于出發了。

    馬車早已備好，早已侯在沈府大門口了。

    一共有三輛馬車，方氏領著兒女們佔去了其中一輛。齊氏則喊了沈奕文沈奕軒和沈宜芳過去坐了一輛。剩下的幾個，便坐了另一輛。

    沈宜蓮早已習慣了這等安排，並不吱聲。沈宜蓉卻照例要抱怨幾句︰“我們幾個每次都被扔在後面。”

    前面兩輛馬車又氣派又漂亮，連拉車的馬都神氣的很。是年初沈府特地定制的，坐上去舒適之極。又特別的寬敞，坐上十幾個人也不覺得擁擠。

    可最後這一輛馬車，卻是府里用了幾年的馬車……

    自然不算破舊，單看起來也算漂亮。只是和前面的兩輛一比，未免遜色了許多。

    若雲乖巧的上了馬車，安靜的坐在最里面。把可以看到風景的好位置讓給了沈宜蓮和沈宜芳。

    沈宜蓮和沈宜芳早已習慣了若雲的溫馴沉默，絲毫不以為意，各自坐了下來。

    馬車出發之後，兩人便將剛才的那點不愉快扔到了腦後，各自悄悄的撩起簾子往外看。沈宜蓉一會兒“哦”一會兒“啊”的發出嘖嘖的驚嘆聲。

    若雲看了會心一笑。也難怪沈宜蓉會如此失態。平日里貴族小姐們大多是養在閨閣，每天見到的不過是巴掌大的藍天。極少有機會出家門。難得出來一次，便像籠中鳥被放出牢籠一般。

    沈奕風擠在沈宜蓉的身邊，嚷嚷著︰“三姐，我也要看外面。”

    此刻正好到了京城最最繁華的街道，外面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各種商鋪酒樓應有盡有。更有小販不時的吆喝叫賣聲。

    沈宜蓉看的正興起，哪里肯讓，口中敷衍道︰“再等一會兒。”這個時候也顧不得姐弟情深這回事了。

    沈奕風等了半天也不見沈宜蓉讓過來，撅著嘴生悶氣。

    沈宜蓮笑著說道︰“好了好了，到我這邊來，我來讓給你看看。

    沈奕風高興的歡呼了一聲，笑嘻嘻的湊到了沈宜蓮身邊。

    若雲左右無事，索性也湊了過去，一起往外看，雖然離的稍微遠一些，總能看見一些市井風情。

    沈宜蓉見對面三人有說有笑，自己這邊未免有些冷清，便嚷道︰“風哥兒，快些到我這邊來。”

    沈奕風嘟噥道︰“剛才求了你半天也不理我，現在倒肯喊我過去了。”埋怨歸埋怨，到底還是親姐姐更親熱，立刻聽話的過去了。

    普法寺位于京城西北處，馬車走了大概半個多時辰才到。

    若雲在許媽媽和香菱的攙扶下小心的下了馬車，待看到那人來人往的香客和恢宏氣派的廟宇時，不由得失神了。

    對這里，她當然不陌生。

    此時的貴婦們大多信佛，蕭婉君便是其中最虔誠的信徒之一。還未出閣前，每個月都要來燒一柱香。後來嫁入王府做了世子側妃之後，出府的機會少了一些。不過，最多兩三個月也要來一次。

    若雲跟著蕭婉君來了不下數十次。

    她甚至記得從這里走上去一共有十九層台階……

    香菱興奮的到處張望，許媽媽卻將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了若雲身上。見若雲沉默的站立在那里一動也不動，忙湊過來問道︰“小姐，是不是坐車太勞累了？現在好些了沒有？”

    若雲深呼吸一口氣，將腦子里的回憶全部壓了下去︰“嗯，好多了。”

    說著，便走到了沈宜芳等人的身邊。

    從此刻開始，不能再胡思亂想。要集中注意力才好。免得總是在人前失魂落魄的……

    想及此，若雲擠出了笑容，和姐姐們閑聊了起來。

    沈宜敏像只麻雀一般嘰嘰喳喳的︰“哇，這兒可真高啊，這麼多的石階呢，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層……”

    “十九層”若雲隨口答道。

    待沈家小姐們一起用訝異的目光看過來，若雲才發現自己說漏了嘴，連忙想法子補救︰“我胡亂猜的。”

    沈宜敏撇撇嘴︰“肯定不止十九層。”

    若雲笑了笑，不和她抬杠，目光隨意的四處打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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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3 01:57 PM

第八十六章 燒香還願（二）

    今日天氣晴朗，是個好天氣。香客也比往日多的多。其中不乏普通的百姓。稍微添些香油錢，便可以到佛像前燒柱香求佛祖保佑，也難怪香客絡繹不絕。

    像齊家沈家這般的高門大戶，自然有僧侶專門接待。

    齊氏張口便問道︰“不知道齊府的女眷們來了沒有？”

    那年約三十的僧侶笑道︰“剛到不久，已經在後面雅室里了。請這邊走”

    齊氏和方氏領著兒女們浩浩蕩蕩的走了過去。

    一行人里，男孩子俊俏，女孩子精致美麗，自然引來了眾多香客的目光。甚至有人在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咦？這到底是哪個府上的？一個個都長的這麼好……”

    就連齊氏和方氏也滿臉含笑，並不計較別人打量的目光。

    走在這樣的目光里，沈宜蓉很有些飄飄然，不自覺的挺起了胸膛。若雲也顧不得笑話她，一直目不斜視的跟隨著眾人的隊伍向前走。

    沈宜敏忽的回過頭來，一臉訝然︰“四妹，居然真的是十九層呢”原來她還在惦記著台階，因此邊走邊數。本想借此嘲弄若雲幾句，怎麼也沒想到若雲隨口說的數字居然這麼精確。

    若雲笑了笑，故作歡喜︰“沒想到我眼力這麼準，隨便猜都能猜中。”一副天真爛漫的可愛模樣。

    本來還覺得有些蹊蹺的沈家小姐們都紛紛笑了起來，沒人再把這個插曲放在心上。

    待走進寺廟里，從大堂後面繞過去，便是專門接待貴客的雅室了。雅室不多，一共只有六間罷了。今日真是不巧，來燒香的女客極多，六間已經被用去了五間。只剩下一間。還是袁氏特地叮囑留給齊氏一行人的。

    聽到僧侶稟報，袁氏歡喜的迎了出來。

    姑嫂見面，自有一番熱鬧。再有表哥表姐表弟表妹需要一一打招呼，真是熱鬧之極。

    若雲一眼便看見了齊簫。

    齊簫俊俏的容貌自不必細說，在場的男孩子里就數他最惹眼。再加上他今日穿了一襲紅色的袍子，極為醒目，想不注意都不容易。

    若雲一直覺得男孩子穿紅色太過俗氣，可穿在齊簫的身上，說不出的瀟灑好看。

    沈宜敏有些驚艷，頻頻看了過去。就連沈宜芳也不免多看了齊簫兩眼，暗笑不已。表弟不過才九歲，便長的這副出色模樣。不知再過幾年又會是何般光景。

    齊簫溫和有禮的微笑在見到若雲的那一剎那瞬間變的燦爛極了，依舊是不管不顧的擠了過來，興高采烈的喊了聲︰“晴妹妹，好久不見了。”

    那目光有些灼熱，若雲微微偏頭，不著痕跡的拉開一些距離，笑著回禮。

    齊簫知道若雲不慣在人前和他太過熱絡，並不介意若雲的冷淡，兀自和若雲寒暄︰“晴妹妹，你怎的到現在才來，我都等的急死了……”

    沈宜芳咳了一聲，提醒齊簫這兒還有她這個正經的表姐在呢

    這小子也太不像話了，每次見到四妹，眼里便沒了別人。

    齊簫笑嘻嘻的和沈宜芳打招呼︰“二表姐好。呀，多日不見，二表姐怎的越長越漂亮了？怪不得姑姑日日把你收在家里不肯帶出來呢”

    沈宜芳被哄得心花怒放，再也不計較剛才齊簫的失禮。

    若雲看著齊簫游刃有余的和一票表姐妹們寒暄，心里暗暗唏噓︰還不到半年光景，齊簫已經適應的如此之好了。

    想起當日落水醒來後齊簫驚慌失措的模樣，再和現在的一對比，若雲不由得感慨。人的潛力果然不可小覷

    齊簫的兩位姐姐也過來了，另外還有兩個面容陌生的少女，看來是齊簫庶出的姐姐。

    還有一個沉穩的少年，緩緩的走了過來。

    那少年和齊簫面容有幾分肖似，只是不如齊簫俊美，卻又多了三分穩重，年約十四五歲。

    不用猜測他的身份，沈宜芳早已有禮的上前喊了一聲“表哥”。果然正是齊簫的大哥，齊家庶出的長子齊笙。

    沈宜華見了齊笙，不知怎的心里一動，居然微微紅了臉。

    若雲無意中瞄到了沈宜華羞澀的模樣，微微一笑，只當做沒看見一般將目光移了開去。

    那一邊，大人們已經寒暄的差不多了，一起進了雅室里。所有的少爺小姐們則進了另一間雅室繼續閑聊。

    若雲聽著各人說話，並不多言。

    齊簫和沈奕文等人在一起有說有笑，目光時不時的向若雲飄了過來。

    每次見過一面之後，便各自歸家，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從沒想過，他會有那麼想見一個人的迫切……

    若雲卻極少朝他看，微笑著側耳傾聽女孩子們在一起說話。

    貴族小姐們的生活大同小異，說來說去都差不多。她表面聽的認真，心神卻早已飄遠了。

    齊簫一直在留心著若雲的一舉一動，待看到她略有些惘然的眼神時，心里忽的有了細微的疼痛。

    她是誰？叫什麼來自哪里？究竟有著什麼樣的過去？為什麼她的眼神中蘊含了那麼多難懂的東西？

    他一生之中不知見過多少性格各異的女孩子。活潑的文靜的嬌媚的溫柔的開朗的大方的……可是和若雲一比，通通黯然失色。

    她的堅強，她的勇敢，她的聰慧，她的機智，她的體貼，她的溫柔，她的善解人意，甚至她的沉默，都是那麼的令人印象深刻。

    最最動人的，莫過于那雙黑亮的眼眸。乍看之下平靜如水，可細細留意，便會覺得她的眼眸悠遠深邃，總是藏著許多莫名的情緒。

    對齊簫來說，她就像一個謎……

    “……喂，表弟，我和你說話呢，你怎的不理我。”沈奕軒巴拉巴拉的拉著齊簫說了半天，卻什麼回應也沒有。正奇怪著呢，待看清齊簫的目光正落在不遠處的四妹身上，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齊簫這才回過神來，連連作揖道歉，總算把沈奕軒哄好了。

    沈奕軒興致勃勃的把剛才說的話又重復了一遍︰“今天中午我們幾個一起喝酒怎麼樣？”

    齊簫咧嘴一笑︰“我自然是沒問題。不過，大表哥二表哥，姑姑還肯讓你們兩個喝酒麼？”上一次兩人醉的不省人事，聽說後來睡了一天才醒酒。姑姑肯讓他們兩個再喝酒才是怪事。

    沈奕軒得意的一挺胸膛︰“父親說過了，我和大哥可以喝酒。不信，你問大哥？”

    沈奕文笑著點點頭︰“父親確實這麼說過。”

    齊簫濃眉一挑︰“這兒可是寺廟，中午最多供應一些齋菜齋飯。想喝酒也沒地方喝啊”

    沈奕軒一愣，旋即垂頭喪氣。對啊，他怎麼會把這麼重要的事情給忘了呢？這里可是普法寺，怎麼可能有機會大吃大喝嘛

    沈奕鳴興致勃勃的出主意︰“要不，我們幾個中午隨便吃幾口，然後偷偷溜出去喝酒好了。”普法寺並不偏僻，走幾步便有街道酒樓。

    這可真是個好主意

    男孩子們的眼都亮了起來。個個都是膽大妄為的主兒，一致贊成這是個好主意。

    只有齊笙皺起眉頭反對︰“這不太好吧，若是被母親她們知道了……”袁氏定會先懲罰他。

    齊簫痛快的拍了拍胸脯︰“不怕，到時候就說是我的主意。”袁氏寵的他都快上天了，偷跑出去喝酒這點小事真的不算什麼，不用怕不用怕。

    齊笙啞然，沒人比他更清楚齊簫在齊府里的地位。

    袁氏生了兩個女兒之後，好不容易生了個兒子，自然寶貝的不得了。再加上父親齊禮和齊老太太齊老太爺的重視，齊簫在府里橫著走都沒問題。

    身為齊家唯一的嫡子，齊簫生來便是天子驕子。因此，也造就了齊簫刁蠻任性不討人喜的性子。

    齊笙雖然是庶長子，生母卻只是個通房丫鬟。在府里，和齊簫的地位簡直是一天一地。

    齊笙對齊簫的感覺很復雜，又是敬畏又是喜歡，又是羨慕又是疏遠，還有一絲從不訴之于口的嫉妒。可以說，弟兄兩個感情並不深厚。

    上一次，齊簫落了水之後，性格陡然變了不少。別的且不必細說，單說他居然口口聲聲喊他“大哥”，還時常和他一起聊天玩耍，讓一向備受冷落的他有些受寵若驚。和齊簫的感情倒是漸漸好了不少…

    “好了，大哥，別擔心。”齊簫扯了扯齊笙的袖子，低聲笑道︰“我們來好好商議一番。”總得有個計劃和章程，不然沒等偷跑出去就被大人們逮到了，那多沒意思。

    齊笙甩開腦子里的胡思亂想，笑著點了點頭。

    幾個男孩子唯恐聲音太大被女孩子們聽見，索性將頭湊到一起悄悄商議起來。

    沈宜華一直悄然留意著齊笙，見了他們鬼鬼祟祟的動靜，不由得心里一動︰“芳妹妹，你看看他們幾個，在商量什麼呢？”

    一個個滿臉興奮，明顯不是什麼正經好事。

    沈宜芳隨意的瞟了一眼，笑著揮揮手︰“管他們呢，我們玩我們的。”說著，繼續興致勃勃的加入了聊天的行列。

    若雲自然也留意到了男孩子們異常的舉動，卻也沒有多想。

    當然，就算若雲再使勁想，也絕猜不到男孩子們在佛門清靜之地談論的話題居然會是偷溜出去喝酒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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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3 01:58 PM



第八十七章 純屬巧合

    袁氏和齊氏分別添了厚厚的香油錢。

    負責接待的僧人見了白花花的銀子，即使是出家之人，也免不了眼楮一花，笑著接了過去。態度更加熱情了。

    袁氏探問道︰「不知道玄遠大師今日可有空？」親自到這兒來燒香還願，自然想從玄遠大師那兒為寶貝兒子齊簫求道平安符。

    那僧人有些為難︰「主持大師一大早便被貴人請到了宮裡，估計至少也得傍晚才回來。」所謂宮裡的貴人，自然是皇妃一類的。

    袁氏有些失望的嘆了口氣。

    齊氏想了想，問道︰「不知是否有大師親自開過光的平安符？」

    僧人笑著點頭︰「這倒是有的，待會兒小僧便送夫人們幾道就是了。」

    袁氏心情稍好，點了點頭。

    休息了片刻之後，齊氏和袁氏便領著一群兒女到前面的廟堂裡去燒香拜佛。普通的香客被僧人們暫時請到了外面候著，因此，倒是比剛才熙熙攘攘的清靜多了。

    若雲跟在沈宜芳的後面，漫不經心的打量著四周。

    這世上從沒有公平這回事，就連佛門之地也是如此。普通的香客得為貴客讓路，拜菩薩也要分身份高低貴賤，真正可笑又可嘆。

    齊簫故意落後幾步，賴到了若雲身邊，悄聲說道︰「剛才明明那麼多人來燒香，怎的一轉眼就沒有人了？」

    若雲淡淡的解釋︰「都被請到了外面候著。」等她們燒完香，自然會放外面的香客再進來。

    齊簫瞠目結舌︰「原來在寺廟裡也有清場這回事啊」以前只聽說明星出場的時候閑雜人等需迴避，感情在古代貴族出行更威風啊真是長見識了。

    來自和平明主自有社會的齊簫，算是再次領教了封建社會的等級制度和特權。

    若雲莞爾一笑︰「也不知你哪裡來這麼多的稀奇古怪的詞彙。」聽起來怪怪的，可又分外的貼切。

    齊簫還待再說什麼，就見沈宜芳轉過頭輕聲提醒道︰「快輪到我們燒香磕頭了，安靜些。」

    齊簫只得噤聲不語。

    不過，過了片刻，齊簫又高興起來。佛像前共有兩個蒲團，按前面的人頭計算，他和若雲恰好一起。這種無意中的巧合讓齊簫的心情徹底好了起來。

    若雲自然也留意到了，有心避嫌往後退，卻又覺得這樣反而更著痕跡。她和齊簫雖然沒有血緣關係，可確實是表兄妹的關係。年齡又都不大，小處如此計較，未免太過小心了。

    也罷，一起就一起吧

    待輪到若雲和齊簫兩人，早有僧侶遞了燃好的香遞過來。

    若雲虔誠的將香插好，然後緩緩的跪下，磕了三個頭。然後閉上眼楮默默的在心中祈禱。

    佛祖保佑，讓葉姨娘早日康復讓……小世子身體健康平安最後，請佛祖一定要保佑我，讓我得償所願……

    齊簫一向不信佛，雖然一五一十的照做，可心裡卻是不以為然。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這世上，唯有自己最可靠。若是求佛便能如願，那人人都不必努力，只要跪在佛前燒香磕頭就行了。

    不過，見若雲如此專心虔誠，他不由得也受了感染。閉上眼楮專心的胡思亂想起來。

    不知晴妹妹心裡是怎麼看我的……下次再見面一定要找機會和她單獨待會兒……要是能常常見面說話該多好……

    對了，今天偷跑出去之後，一定要痛痛快快的多玩會兒，每天悶在府裡真是快被憋壞了……

    旁人自然不知齊簫腦子裡想的是什麼。

    袁氏看著正正經經跪在那兒表情誠懇嚴肅的兒子，甚感安慰︰「簫哥兒可比以前聽話懂事多了。」往日的齊簫，一刻都待不住。闖禍惹事都是家常便飯，怎麼可能安安穩穩的跪在那裡燒香拜佛？

    齊氏笑盈盈的低聲說道︰「大嫂，這就叫因禍得福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齊簫落水之後的變化，撇開時不時冒出的古怪言語不論，現在的齊簫遠比往日優秀出色。往日的驕縱任性刁蠻通通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機靈聰明調皮活潑。這兩者之間，區別可是很大的。

    袁氏忍不住會心一笑︰「這倒也是。簫哥兒讀書可比原來用功多了，連夫子都讚他努力認真呢」

    兩人不敢大聲說話，耳語幾句便住了嘴，各自笑吟吟的看著跪在那兒的一雙少男少女。

    一個俊俏不凡，一個美麗可愛，簡直像一對金童玉女。

    不過，在起身的時候，「金童」稍微出了點丑……

    齊簫從未如此久跪過，起來的時候才發現膝蓋發麻，差點腿一軟又跪回去。

    一隻白嫩細軟的小手及時的拉住了他的手︰「表哥，小心些。」若雲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齊簫。

    齊簫藉著一扶之力，總算沒有在眾人面前丟人現眼。待感受到那只柔軟細膩的小手被他握在手心時，心裡不由得一蕩。

    只可惜，若雲飛快的將手抽了回去。面容毫無異樣，顯然並沒有一顆芳心怦怦亂跳。

    齊簫頓時覺得手心空落落的，心裡似乎也有一處被這麼抽走了。

    袁氏時時刻刻留意著齊簫，早已快步走了過來，急切的詢問道︰「簫哥兒，你怎麼了？」

    齊簫笑著調侃自己︰「剛才跪的太久，膝蓋有些發麻。」真是丟人之極。身邊的若雲一樣跪了這麼長時間，可人家愣是什麼事情也沒有，自己一個大男人，居然還不如一個縴縴弱女子，真是無顏見江東父老。

    袁氏連忙將齊簫拉到了一邊休息去了。齊簫捨不得就此和若雲分開，忙裡偷閑喊了聲︰「晴妹妹，到這邊來歇息一下吧」

    若雲微笑著搖頭婉拒︰「不用了，我不累。」說著，便走回了沈家姐妹那裡。

    區區下跪，對她來說真不算什麼。

    做丫鬟的，最常做的事情便是行禮問安下跪。主子有賞賜了，得磕頭謝恩。主子生氣發火了，得磕頭請罪。不小心犯了錯，更是一跪就是半天。這麼多年來，若雲早已習慣。

    嬌貴的少爺小姐們哪裡受過這等罪。就算跪在蒲團上，也覺得雙腿酸軟膝蓋發麻。對不慣下跪的齊簫來說，剛才的反應實屬正常。

    待各人燒香完畢，也近中午了。

    雅室裡早擺好了兩桌齋菜齋飯，齊氏等人領著幾個男孩子坐一桌，剩餘的小姐們則坐在另一桌。

    這麼多年齡相近的少女坐在一起，倒是熱鬧有趣。

    沈宜敏和沈宜蓉兩個早已搶著坐到了沈宜芳的身邊，若雲搶不過她們兩個也不願爭搶，索性坐到了最末席。沈宜馨也跟著坐了過來。

    「四妹，你剛才許了什麼願？」沈宜馨比一開始活潑了不少，嘴角掛著一抹笑容。

    若雲回以淺笑︰「我希望佛祖保佑葉姨娘的身子早日康復。」

    沈宜馨的眼裡掠過一絲同情，嘆道︰「葉姨娘定然會沒事的，你別太過擔心了。」

    同為庶出，沈宜馨自然清楚若雲此刻的處境是多麼的尷尬。不關心肯定做不到，畢竟是生母，那一份血肉相連的感情是任何東西也無法取代的。

    可若是太過關心了，也不行。嫡母正冷眼看著呢，惹惱了嫡母今後的日子豈不更加難過？

    這其中的分寸拿捏，頗費心思呢也虧得四妹聰慧伶俐，夾在其中居然游刃有餘。換了是她，只怕是遠遠不及。

    若雲似是看出沈宜馨心中所想，低聲說道︰「只要葉姨娘能夠安然無恙，讓我做什麼都是無所謂的。」

    這句話自然而然的從口中說出來，連若雲自己都嚇了一跳。

    不知不覺中，葉姨娘已經成了她最重要的親人。她從葉姨娘的身上，體會到了親情的溫暖和可貴，領略到了從未有過的母愛和憐惜。所以，她才會如此的在意葉姨娘吧……

    沈宜馨頗有同感的點點頭。捫心自問，若是換成是李姨娘生了病，她必然不可能袖手旁觀。

    兩個小沙彌端了齋菜上來，一絲葷腥都沒有。不是豆腐就是青菜，再不然就是豆芽等等，果然清淡的不能再清淡。不過，味道倒還不錯。

    若雲對吃食從不挑剔，吃的津津有味。

    沈宜蓉卻是無肉不歡，嘟噥著抱怨了一句︰「這哪裡能吃的飽。」

    沈宜敏深有同感的點了點頭︰「就是就是。」兩人難得的意見一致。

    沈宜芳又好氣又好笑，分別瞪了兩人一眼︰「不過吃一頓而已，晚上回去想吃什麼沒有？別唧唧咕咕的。」

    兩人不敢多嘴，埋頭吃了起來。

    若雲飯量不算大，吃了一碗便擱了筷子。無意中瞄了外面一眼，齊簫沈奕文等人的身影引入了眼簾。

    若雲立刻詫異起來。齊簫他們幾個吃的怎麼比她們還快？還有，他們幾個勾肩搭背的是要去做什麼？

    琢磨歸琢磨，若雲卻是一動也沒動。

    不管他們是要去做什麼，都跟她沒多少關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再者，齊簫對她太過熱情，簡直讓人吃不消。她躲還來不及，壓根沒心情主動送上前去。

    若雲若無其事的轉回頭來，和桌席上的姐妹們閑聊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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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3 01:59 PM



第八十八章 桃林遇險（一）

    吃完飯之後，各人便在寺廟裡隨意的轉悠休息。

    一堆的少女自然的分成了三撥。齊家四位小姐聚攏到了一起，沈宜華三姐妹則走到了一起，若雲則跟在沈宜蓮等人的身後。

    普法寺佔地極廣，共有幾百名僧人。在京城眾多的寺廟中，規模最大。走上一圈，至少也得大半個時辰。

    最最令人稱道的，莫過於那一片佔地幾畝的桃林。若恰逢春季桃花開放之際，這一片桃林簡直美的不像凡間。

    此時已然是深秋，落葉飄零，只餘幾片枯黃的樹葉在枝頭，別有一番肅殺的美感。

    沈宜蓮見此美景，詩興大發，隨口吟了兩句︰「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沈宜芳不甘示弱，也湊趣道︰「綠楊煙外曉寒輕，紅杏枝頭春意鬧。」

    沈宜蓉此時才懂什麼叫做「書到用時方恨少」，抓破了腦袋終於想出了一句︰「春色滿園關不住，一枝紅杏出牆來。」

    沈宜蓮和沈宜芳一起掩嘴笑了起來。若雲的嘴角也浮起了一絲笑意。

    沈宜蓉全然不知道是剛才說的兩句詩有什麼問題，一臉茫︰「你們笑什麼？」

    此言一出，三人笑的更厲害了。

    沈宜蓉再遲鈍也知道肯定是這詩句用在此處不太恰當，撓頭苦思︰究竟哪裡不合適了？

    若雲笑著湊到沈宜蓉耳邊低語了兩句。

    這兩句詩本沒有問題，只是後來紅杏出牆被賦予了另一層深意，這兩句詩便有了曖昧的意味。尤其是女子，呃，還是避嫌一點比較好。

    沈宜蓉這才知道自己鬧了個不大不小的笑話，臉騰的紅了。懊惱的扭過頭去，不肯再吱聲。

    這個小小的插曲，倒是讓沈宜蓮和沈宜芳的興致更加高昂起來，兩人絞盡腦汁想詩句，讚頌桃花的詩句背完了，便扯出讚頌荷花牡丹等等的詩句。到後來，倒像成了背詩比賽一般。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說的不亦樂乎，身邊的人聽的卻是目不暇接。

    若雲驚嘆不已，這就是所謂的腹有詩書嗎？她只能聽懂一小半，大部分卻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和真正的貴族小姐們相比，果然還有好遠好遠的差距啊

    沈宜蓉也將尷尬拋到了腦後，陪著若雲一起驚嘆。

    正在此刻，不遠處忽的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正興致勃勃的沈宜蓮和沈宜芳兩個沒有留意，可心細如髮的若雲卻注意到了，連忙提醒道︰「姐姐們，這兒似乎有別人在。」

    沈宜蓉撲哧一聲笑了起來︰「每天來普法寺燒香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來桃林觀賞的人也不在少數。你緊張個什麼勁兒。」

    沈宜蓮和沈宜芳也微微一笑，詩興總算歇了下來。

    若雲一想，果然如此，不由得自嘲的一笑︰「我太大驚小怪了，叨擾了姐姐們的雅興，真是不該。」

    沈宜芳笑著說道︰「無妨，等這些過去了，我們再重新開始也不遲。」一般來說，看到幾個少女在此遊玩，來人就該識趣的避讓才是。

    沒料到，那腳步聲非但沒走遠，反而越發的近了。赫然是奔著她們而來。

    沈宜蓮微微蹙眉，這些人也太過冒失了。

    還沒等沈家姐們做出反應，那幾人便走了過來。

    赫然是一群富家少爺們。

    為首的一個穿著紫色衣裳的少年，約莫十四五歲，容貌還算過得去，只是臉上的笑容過於輕佻，看著沈家姐妹的目光有些放肆。

    身後的幾個少年年齡相仿，都是半大不小的男孩子。一見到沈宜蓮沈宜芳，眼楮都亮了起來。

    那為首的少年流里流氣的一笑︰「喲，這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小美人？」

    幾個少女都容貌出眾，尤其是為首的那一個，蹙著眉頭，我見猶憐，容貌清麗，氣質極佳。另外幾個，各有各的特色，只是年齡都小了一點點。

    沈宜蓮見那少年目光放肆，心裡很是不快。平日裡深居閨閣，哪裡經過這等場面，兼之女孩子臉皮薄，因此並沒接茬，只是微微低頭，暗暗祈禱著這群人快些離開。

    誰知那少年膽子甚大，居然一步步走了過來，笑嘻嘻的說道︰「諸位小姐，相逢即是有緣，不知可否將芳名告訴在下？也好讓我x後留個念想。」

    這可是赤裸裸的調戲了。哪有隨便問女子閨名的。

    沈宜蓮臉色一變，還沒等反擊，貼身丫鬟聽雨已然挺身而出︰「這位少爺，請自重」

    那紫衣少年哈哈一笑︰「沒料到一個丫鬟也長的如此貌美，我今天可真是開了眼界了。」說著，居然伸出手去摸聽雨的臉蛋，輕浮浪蕩之極。

    聽雨身子一顫，眼裡滿是恐懼。

    沈宜芳和沈宜蓉也被這個鬧劇嚇到了，她們都還只是未成年的女孩子，哪裡知道如何應付此等場面。

    「敢問公子高姓大名？」一個清脆甜美的聲音響了起來。

    紫衣少年一愣，不由得縮回了手，看向出聲的少女……不，不是少女，分明還只是個八九歲的女童，容顏雖然還未長開，可是眉目如畫，端的是個美人胚子。

    若雲深呼吸一口氣，上前兩步，將嬌弱的姐姐們護在身後，挺起胸膛說道︰「家父沈霖，乃本朝二品官員，任大夫一職。」語氣沉著有力，不疾不徐，倒是將一干紈褲子弟給震住了。

    京城裡有不少百年名門望族，沈家便是其中之一。這些少年一看即知是富家子弟，不可能從未聽說過。希望抬出沈霖的名號能震懾住各人，令得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若雲心裡迅速的盤算著這些，臉上卻竭力維持著鎮定自若的表情。順便朝香菱使了個眼色。

    香菱和若雲心有靈犀，立刻領會了若雲的意思，悄悄的後退幾步，趁著眾人不注意，悄悄跑回去搬救兵。

    那紫衣少年一愣，旋即笑道︰「原來是沈大人的千金。」雖然還是戲謔的語氣，那份輕佻倒是收斂了不少。

    調戲玩樂也得分對象，普通人家的女兒倒是無所謂，可沈家的小姐……還是收斂一些比較好。

    果然，沈家的名號還是管用的。若雲心下稍安，不動聲色的繼續說道︰「我們姐妹隨家人一起來燒香，在這裡稍事休息，沒料到打擾了各位公子的雅興，這就告退。」

    那紫衣少年卻不甘心就此放人，笑著說道︰「相逢即是有緣，我們幾個只想和小姐們談論詩歌賞賞風景罷了，幾位小姐又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

    他一發話，身後的幾個少年也跟著起哄︰「林大哥說的有理，今日天氣晴朗，正適合吟詩作樂。」

    沈宜蓮俏臉發白，暗暗惱恨對方無禮，忍不住說道︰「請你們速速走開。」

    若雲暗道不妙，對付這種浪蕩子，可不能如此直接。只怕非但攆不走，還會……

    「這裡是寺廟，人人都可來得，你既然能來，為何我就不能來？」那紫衣少年一挑眉，本已按捺下去的興致居然又高昂了起來。

    沈宜芳窩了半天火氣，此刻也顧不得風度禮儀了，板著臉孔說道︰「若是再不走，我便張口喊人了。」

    對面的少年一起發出哄笑聲。

    「林大哥，你再不走，人家可要喊人了。」其中一個少年擠眉弄眼的笑道。

    姓林的少年哈哈一笑︰「這倒是笑話了，我不過是說了幾句話，又沒輕薄你，喊人來又能如何？」

    沈宜芳被氣的一口氣差點上不來。

    這等口舌之爭，女子向來吃虧。

    若雲見情勢不好，心裡暗暗叫苦，只得硬著頭皮大聲說道︰「這位林公子，我們素不相識，還是就此別過吧」

    說著，便拉著沈宜蓮沈宜芳回頭就走。沈宜蓉急急的跟了上去。

    卻不料那幾個少年笑嘻嘻的幾步追了過來，口中還嚷道︰「別怕別怕，聊聊天說話話罷了。」

    幾人再也沒法子向前走，只得停步。正好被幾個少年圍成了一圈。姓林的少年嘻嘻笑著繞了一圈走了過來，目光在沈家姐妹的臉上流連。看的最多的，依舊是沈宜蓮。

    沈宜蓮被他看的渾身直冒雞皮疙瘩，強忍著破口大罵的衝動。死死的咬住嘴唇，臉色微微泛白。

    沈宜芳腦子裡一片亂麻，想不出任何主意來。至於沈宜蓉，就不用說了，嚇的頭都不敢抬。

    若雲的額上也開始冒冷汗了，腦子裡迅速的盤算著對策。

    這些浪蕩公子哥兒大多出身富貴，說不定其中便有比沈家門第更高的。尤其是這個領頭的姓林的少年，只怕來頭不小。

    若是這麼僵持下去，吃虧的肯定是自己這一方。

    對方可以豁出臉皮，被人知道了，不過是說上幾句閑話。可閨譽受損的卻是她們姐妹幾個啊

    不行，萬萬不可以硬踫硬。激起對方的野性可大大不妙。好女不吃眼前虧，先使一個拖字訣再說……

    「林公子，不知高姓大名？府上何處？」若雲打破僵局，開口問道。

    姓林的少年不無傲然的答道︰「我爹是當朝宰相，我在家中排行第三，叫林光遠。」

    聽到此言，沈家姐妹齊齊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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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3 02:00 PM

第八十九章 桃林遇險（二）

    當朝宰相姓林名楷。

    林楷何許人也？在京城中只怕連幾歲的孩子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林楷本在工部任職，一直不上不下的做著三品官，混的不算太如意。不過，好在生了個千嬌百媚的女兒，送入宮中後，一步步博得聖上歡心，成了當今聖上最寵愛的妃子。因此，林楷也跟著水漲船高起來。

    幾年之內，林楷平步青雲，官途順暢，成了當朝一品宰相，可謂是朝堂之上炙手可熱的實權派人物。

    自從林貴妃生下皇子之後，林家的聲勢如日中天，隱隱成為新興的貴族代表。

    沒想到，林光遠居然是林楷的三兒子，難怪氣焰如此囂張……

    林光遠自報家門姓名之後，立刻得意洋洋的挺起了胸膛。

    憑著老爹的金字招牌和姐姐林貴妃的威勢，他幾乎是無往不利橫著走都可以。身邊還聚了一幫狐群狗黨。他雖然年紀不大，卻是出了名的浪蕩公子哥兒，吃喝玩樂調戲良家少女最是拿手。

    林光遠看一眼臉色蒼白更顯動人的沈宜蓮，心里又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若雲見苗頭不對，連忙說道︰“原來是林三少爺，我們姐妹今日能結識你，真是有幸。”

    這話倒是頗為中聽，林光遠一臉自得。

    沈宜芳卻無法容忍若雲如此示弱，扯了扯若雲的衣袖，低低的說道︰“四妹，別理他。看他敢把我們怎麼樣。”堂堂沈二小姐，自出生以來還未受過這等閑氣呢

    若雲連連沖沈宜芳使眼色。此乃非常時刻，只要能拖延時間，受些委屈也只得忍著。

    沈宜芳忿忿的閉了嘴，渾然不察年齡最小的四妹已然成了四姐妹的主心骨。

    林光遠嘻嘻笑著直盯著沈宜蓮︰“久聞沈大人家中的女兒個個如花似玉，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敢問小姐芳名？”沈宜蓮的氣質過人容貌美麗，正是林光遠最最喜歡的那一種。

    聽到如此輕佻的言語，沈宜蓮的臉又白了一白，卻強自按捺了下來︰“林少爺，我們素不相識，還望你自重些。”

    她是姐妹中的老大，怎麼可以躲在四妹身後任憑四妹應付這一干不懷好意的少年？

    想及此，沈宜蓮深呼吸一口氣，上前一步，將若雲掩在身後。

    若雲一愣，心里浮起一絲絲溫暖和感動。沈宜蓮明明害怕的很，一雙手一直在不停的顫抖，可依然勇敢的踏出了這一步，真是難能可貴。

    林光遠看著沈宜蓮繃的緊緊的俏臉，卻是越看越喜歡，忍不住湊了過來︰“我哪里不自重了？不過是想知道小姐的芳名罷了。”嘿，要不是對方是沈家的嬌貴小姐，此刻只怕他早就摸到了對方軟軟嫩嫩的小手了。

    沈宜蓮見他緩步逼近，心里一慌，不自覺的往後退。

    若雲也沒了主意，腦子里慌亂成了一團。

    就在此刻，忽然聽得急促的腳步聲傳了過來。

    若雲精神一振，救兵終于來了。她故意揚聲喊道︰“你這是做什麼，請站的遠一些說話。”希望來人聽到她的聲音能快些過來。

    林光遠一愣，旋即調笑道︰“這位小姐，你剛才不是一直斯文有禮嗎？現在怎的張口就趕人了。”居然轉了方向，向若雲走了過來。

    “混蛋住手”一聲怒吼響了起來，一道紅色的身影飛速的跑了過來將若雲護在身後。一幫少年郎緊隨其後。

    若雲從未有一刻如此高興見到齊簫。緊繃了半天的神經總算稍稍松懈了下來，才發現雙腿早已發軟，不過是靠著一股毅力死死撐著罷了。

    齊簫滿臉怒氣，護在若雲身前，破口大罵︰“你這個不知廉恥的東西，居然敢在佛門清淨之地調戲沈家小姐？”一想到遲來一步，這個齷齪的家伙就要對若雲動手動腳，齊簫渾身的火氣便都冒了出來。

    沈奕文也板起了臉孔，冷冷的說道︰“今日若不給個交代，別想走出這桃林。”一向溫文爾雅的沈奕文也真的怒了。

    都是血氣方剛的少年郎，聽到這等挑釁言語，林光遠能忍氣吞聲才是怪事，傲然一笑︰“就憑你們幾個小屁孩，也敢跟本少爺叫板，哼，不知死活”

    他這邊的男孩子年齡大多在十四五歲左右，共有五個人。而對方雖然人數差不多，可除了兩個高壯些，其他的個頭都矮了一截，嘿，不怕不怕

    沈奕鳴冷笑一聲，擄起了袖子，準備打算先揍這個不知死活的家伙一頓。他擅長騎馬射箭，身體一向壯實，又曾學過拳術，同齡的男孩子三五個都不是他對手，自然毫無懼色。

    齊簫冷森森的一笑，回頭對沈奕鳴說道︰“大表哥，這個人留給我。”很好，今天就讓這個囂張跋扈的登徒子嘗一嘗跆拳道的滋味。

    他在大學校園里可是跆拳道社團的社長，曾經連續三年蟬聯大學生跆拳道賽事的冠軍。已經很久沒人敢這麼惹怒他了。

    若雲一見這架勢不妙，連忙低聲說道︰“簫表哥，你別沖……”動字還沒說出口，齊簫已經快步上前，一腳飛踢了出去，用盡了全身所有的力氣，絲毫沒有留情。

    正中林光遠的左腿。

    林光遠一個不防備，慘叫一聲，跌倒在地。

    其余的少年一愣，連忙圍攏了過來︰“林大哥，你怎麼樣了？”

    林光遠齜牙咧嘴的摸著疼的鑽心的腿，壓根站不起來。

    齊簫傲然屹立，心里頗為遺憾。這小身板力氣太小，不然，若是換了往日的自己，這一腿踢過去，對方的腿就該斷了。

    其中一個少年豁然起身，大聲嚷道︰“你這小子好大的膽子，你可知道他是誰……”

    “就算是天王老子，今天也要揍他”齊簫毫不客氣的打斷了對方的話。管他是誰，先揍一頓出了這口氣再說。

    林光遠恨恨的嚷道︰“不要跟他廢話，都給我上，打這個臭小子。”

    沈奕鳴早就躍躍欲試，聞言便撲了上去。一人對付兩個，絲毫不在話下。

    沈奕文和沈奕軒毫不示弱的加入戰局。只可惜兩人從未打過架，年齡又稍微小一些，自然吃了不少虧。

    齊笙本想勸架，可看這架勢，壓根不是幾句話便能解決問題的。眼看著己方勢弱，索性一咬牙，上前幫忙。

    沈家姐妹幾乎同時說道︰“不要打了……”對方可是宰相家里的三少爺，另外幾個少年的家世定然也不會差。若是結了仇怨，日後指不定惹來多少麻煩。

    齊簫回頭安撫的一笑︰“你們若是害怕，都閉上眼楮，一會兒就好。”

    說完，便昂首闊步的加入戰團。

    若雲眼睜睜的看著場中打成一團，開始頭痛起善後的問題。

    林光遠掙扎著想站起來，卻在將要成功之際被齊簫又踹了一腳，這次是右腿。

    嬌生慣養的林光遠哪里受過這等罪，慘叫一聲，眼淚鼻涕一起流了出來。哭爹喊娘的叫痛。

    這個凶悍的紅衣小子，我林光遠今日算是記住你了!

    “你們這是做什麼？快些住手”齊氏驚慌的聲音陡然響起。赫然是齊氏袁氏一行人快步走了過來。

    太好了，香菱總算把真正的救兵搬來了。

    場中的少年們正扭打成一團，都在興頭上，誰也不肯先停手。

    袁氏疾步走近，焦急不已︰“簫哥兒，快些停手。”

    齊簫不太情願的在對方身上又補了一腳，將對方踹的齜牙咧嘴才停了手。

    然後，沈奕鳴也跟著住手，對方本就處在弱勢，一見停手，也趁勢往後退。場中混亂不堪的場面總算稍稍停歇。

    齊氏見了沈奕文和沈奕軒滿臉通紅衣衫不整的樣子，又是心痛又是生氣，嚴厲呵斥道︰“你們兩個給我過來”

    沈奕文沈奕軒見母親真的發怒了，老老實實的走了過來。

    齊氏這才發現沈奕文的左臉腫了一片，而沈奕軒的腿卻是一簸一簸的。心里的火苗騰騰的冒了起來。這次，怒火卻是針對著對方而去。

    哼，是誰這麼大的膽子，居然下手這麼重……

    齊氏深呼吸一口氣，冷冷的問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沈奕文剛一張口，便覺得臉痛，“誒喲”一聲叫了起來。適才打的興起挨了一下還不覺得，現在一停下來，可真是痛的要命。

    沈宜蓮等人一起圍攏了過來七嘴八舌的詢問。

    沈宜芳憋了許久的委屈在齊氏面前一股腦的冒了出來︰“母親，你今日可別怪弟弟們。若不是見到我們被人欺負，他們哪里會和人打架。”說著，便快速的將剛才的情形一一道來。

    齊氏目光連連閃動，臉色陡然一變。

    袁氏則早已拉了齊簫到一旁問長問短，唯恐齊簫剛才吃了什麼虧。齊簫滿不在乎的一笑︰“母親別擔心，他們幾個哪里是我的對手。”

    袁氏只以為齊簫要面子吹噓，哪里想到這是實情。心痛的上下打量齊簫，見齊簫精神尚佳總算放了心，然後狠狠的瞪了齊笙一眼︰“你是怎麼照顧弟弟的？”很自然的將氣撒到了齊笙頭上。

    齊笙一臉無辜，卻不敢辯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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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3 02:01 PM

第九十章 平息干戈

    齊簫很自然的為齊笙辯解︰“母親，這事不怪大哥，都是我的主意。”

    在齊簫的心里，同父異母的兄弟也是親兄弟，應該相互友愛。因此，他對齊笙倒是頗為親熱，處處都肯護著不受寵愛的大哥。

    齊笙心里一熱，對齊簫倒是多了一層親近。

    袁氏悻悻的住了嘴，領著兩個孩子走到齊氏身邊。

    此刻的齊氏和方氏臉色都很難看，一起看向不遠處的幾個少年。

    林光遠在伙伴的攙扶下，勉強的站了起來。只是兩腿還是疼的不得了，兀自在顫抖。

    齊氏皮笑肉不笑的問道︰“不知這位小哥兒高姓大名？府上何處？”貴婦人的氣派自然而然的流露了出來。

    再有袁氏和方氏在一邊助陣，無論是在人數和氣勢上，都遠遠壓倒了對方。

    林光遠心里已經暗暗後悔，此事追究起來，自己不免理虧。只是現下再不適合露出心虛的樣子，索性惡人先告狀︰“我叫林光遠，我父親乃是當朝宰相林楷。我們幾個路過此地，沒曾想他們幾個言語挑釁，居然動手打人。哼，我回去定要告訴我爹，讓他為我出這口惡氣。”

    齊氏聽到林楷的大名，暗暗皺眉。

    林楷乃是當朝一品宰相，最受聖上寵愛的林貴妃便是宰相家的千金。也就是說，眼前這個灰頭土臉的小子居然是林貴妃的弟弟……

    袁氏也是一愣，和齊氏交換了個眼色。沒想到對方來頭如此之大，這事情可就有點棘手了

    齊氏深諳先禮後兵之道，連忙說道︰“原來是林宰相家里的公子，真是失敬。”

    林光遠見狀趾高氣揚起來︰“不必說這些客套話，叫那個先動手的紅衣小子出來給我賠禮道歉，讓我踢上幾腳，此事便揭過去。不然，哼哼”

    紅衣小子？

    齊氏一愣，不由得向在場唯一的穿紅色衣服的齊簫看去。

    袁氏臉色也不太好看了，低聲問道︰“簫哥兒，是你搶先動手的麼？”

    齊簫一挺胸膛，頗講義氣的將責任都攬到了自己頭上︰“正是，誰讓他帶頭騷擾表姐她們？哼，堂堂男子漢，居然欺負幾個弱女子，呸”說完，唾棄的啐了林光遠一口。

    林光遠惱羞成怒，狡辯道︰“我哪里欺負她們了？不過是說了幾句話，連一根頭發絲都沒踫，你休得胡言”

    沈宜蓮不知從哪來的勇氣，忿忿的說道︰“我們根本不願意理你，你們幾個非攔著不讓我們走，這不是欺負是什麼？”

    林光遠為之語塞。

    齊氏咳了一聲︰“林公子，不知你之前是否認識小女？”

    林光遠尷尬的搖搖頭。

    齊氏收斂起了笑容︰“既然是素不相識，不知林公子為何要做出這等唐突的舉動來？難不成林家的兒郎連男女之防的規矩也不懂麼？若是我的女兒閨譽有損，我明日就要到林府去討教一番。我倒要問問你父母，究竟是怎麼教養兒子的。”語氣已然十分的嚴肅，顯然並非說笑。

    論起口舌，林光遠這等毛頭小子哪里會是齊氏的對手，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再兼之心虛，哪里還敢再抬頭。

    袁氏立刻趁勝追擊︰“此事雖說是簫哥兒先動的手，但是若計較起來，只怕雙方都有過錯。這樣吧，你們幾個的醫藥費我們齊府自會全部承擔下來。還請一一報上名來，我改日一一到府上拜訪道歉”

    “道歉”兩個字咬的極重，顯然另有深意。

    這幾個少年都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紈褲子弟，個個名聲都不大好。每天和林光遠混在一起，仗著家中的聲勢欺人不是一天兩天的了。若是袁氏真的一一造訪，只怕他們沒一個能討得了好。

    齊氏見完全壓制住了對方的氣勢，語氣又稍稍軟了下來︰“算了，今天這事情各有對錯。若是各自不計較，便請散去吧”女兒們受了幾句言語騷擾，對方卻被飽揍一頓，也算扯平了。

    林光遠權衡一番，只得點了點頭，憋著一肚子悶氣的灰溜溜的走了。今天無論如何是討不了好，對方人多勢眾又佔了個理字，這個悶虧他不認也得認了。

    當然，林光遠是被攙扶著走的。他兩條腿還是疼的很厲害呢

    旁邊的幾個少年一見林光遠偃旗息鼓，便也都悶不吭聲的跟著走了。

    待看到他們幾個一瘸一拐的走出了視線，齊氏等人總算松了口氣。

    齊簫嘟噥道︰“就這麼簡單的放他們走了，未免太過便宜他們。”

    袁氏瞪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道︰“依你說該怎麼辦？再上去揍他們一頓麼？林家可不是好惹的主兒。今日的事情都是你惹出來的，沒一天讓我省心的。”此事能安然解決已是大幸，萬萬不能再節外生枝了。

    齊簫一點知錯悔改的樣子都沒有，隨口敷衍道︰“好好好，我知錯總行了吧”

    就算知道了那個混小子是什麼宰相家的兒子，也是非揍不可。哼

    袁氏拿齊簫沒轍，重重的嘆了口氣。

    齊氏也跟著嘆口氣︰“大嫂，這事倒也不能怪簫哥兒幾個。若不是多虧了他們，今日蓮姐兒芳姐兒她們可就吃苦頭了。”

    沈宜蓮低下頭，眼淚直在眼眶里打轉。沈宜芳也紅了眼圈。沈宜蓉早已哭了起來，倒是若雲還算鎮定，只是臉色稍稍發白而已。

    看著一干女兒可憐的模樣，齊氏的心疼就別提了。低聲吩咐道︰“此事不要聲張，我們速速回去吧”

    到了此刻，各人都沒了心情繼續留在這兒，還是早點回府才好。

    香菱終于湊到了若雲身邊，急急的低聲問道︰“小姐，你怎麼樣了？”

    若雲安撫的淺笑︰“放心，我沒什麼大礙。香菱，今日多虧你了。”好在有香菱及時的去搬救兵。不然，任由齊簫他們幾個胡鬧，不知要打到什麼時候呢

    香菱朝齊簫那邊看了一眼，低聲說道︰“奴婢剛才出去報信，先踫到了少爺他們。所以先向他們求救，然後又跑去稟報太太。”

    難怪齊簫他們來的這麼及時呢

    若雲沖著香菱微微點頭︰“你今天做的很好。”

    香菱得了若雲稱贊，卻不並特別高興，反而嘆道︰“本是高高興興的出來，沒料到遇到這等事情。”

    若雲也悄然嘆息，是啊，誰能想到事情會演變到這等地步呢？

    女孩子們都受了些委屈和驚嚇，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傷害。可男孩子們就大大不同了。

    沈奕文的臉腫了一邊，沈奕軒的腿一瘸一拐的，沈奕鳴的拳頭有些淤青，齊笙的的下巴也破了相，齊簫……腳有些痛，主要是踢林光遠那兩腳太過用力了。

    齊簫的目光頻頻看了過來，似是想看看若雲的狀況如何。

    若雲微微搖頭，暗示自己無恙。

    齊簫悄悄松了口氣，依舊忍不住溜了過來，低聲問道︰“是不是被嚇到了？”

    “還好，倒是你，也太過沖動了，怎的也不問個青紅皂白就上去揍人。”若雲低聲的數落︰“那個林光遠臨走前，還惡狠狠的看了你一眼，怕是記上你的仇了。”

    齊簫哼了一聲︰“就怕他不敢來。”齊家也不是好惹的，料想那個林光遠也沒法子仗勢欺人。若是悄悄來找他麻煩，哈，他可更不怕。

    若雲有些不悅的白了他一眼︰“惹是生非可不是什麼好習慣。”惹上那種紈褲子弟，可不是什麼好事。難不成整日里都逞勇斗狠麼？

    齊簫一接觸到她嗔怪中帶著關心的眼神，也不知怎麼的，滿肚子的話便自動自發的咽了回去︰“是是是，我不去招惹他總行了吧”不過，林光遠要是主動來招惹他，可不能怪他。

    說來也真是奇怪，她只這麼看他一眼，他就覺得什麼事情都該聽她的……

    若雲不放心的追加了一句︰“就算他主動來招惹，你也要三思而後行”別以為她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麼。

    齊簫這輩子都沒這麼老實聽話過，偏偏一看到若雲那雙黑亮的雙眸就沒了反駁的力氣，一連串的點頭應了。心里隱隱的有絲甜意。

    雖然她板著臉孔數落他，可分明是在關心他呢

    若雲這才放了心，然後輕聲的說道︰“不過，今天還是要多謝你。”若不是齊簫，只怕姐妹幾個今天都要吃點苦頭。

    齊簫挑眉一笑︰“不用謝，男孩子保護女孩子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若雲聽了，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不知怎麼應對，索性閉上了嘴。齊簫口中總會冒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話來，慢慢習慣吧

    沈宜蓮心情稍稍平復，也湊了過來道謝︰“簫表弟，今天可多虧你了。”

    沈宜芳也附和道︰“就是，真沒想到表弟年齡不大，卻如此英勇呢”

    齊簫這個時候倒是頗為謙虛︰“兩位表姐受驚了，這都是我該做的，這麼客氣做什麼。”

    若雲聽他應對有禮，微微一笑，頗有贊許之意。

    齊簫一見到若雲的笑容，立刻心情大好。

    咦？這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養成的習慣？為什麼他一見她的笑容就完全沒有了招架的力氣？

    她皺眉，他就開始反省。她微笑，他就雀躍不已……

    齊簫撓撓頭，開始深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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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3 02:02 PM



第九十一章 後續風波（一）

    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齊氏領著一眾兒女們回了府中，立刻招來了李大夫給受了傷的少爺們診治。

    李大夫過來的時候，見了幾位少爺的慘狀不由得嚇了一跳，很自然的問道︰“這是怎麼了？”分明是被毆打後的痕跡。難不成一向安分的沈家少爺改了性子跑去打架了？

    齊氏沒心情多說，只淡淡的吩咐道︰“你快些看看傷是否嚴重。”

    李大夫立刻應了，仔細的替各人檢查起來。

    沈奕文臉上的傷不算重，搽些藥膏就能好。沈奕軒腿上的傷反而要注意，得多多休息才行。沈奕鳴的傷勢最輕，沒什麼大礙。

    齊氏聽完之後，稍稍放了心。

    方氏絮絮叨叨的數落起來︰“鳴哥兒，你也太魯莽了。怎的就這麼沖過去打人？好在沒什麼大礙，要是有個什麼好歹，我可沒法子向你父親交代……”

    沈奕鳴有些不耐煩的打斷方氏︰“好了，母親，不要再說了。看到那種情況，我怎麼能不出手。齊簫比我小的多，卻是他第一個動手的呢”言語之中大有遺憾自己為什麼不是第一個出手之意。

    沈宜華忽的輕聲問道︰“齊簫他們也受傷了麼？”她們只遠遠的看了齊簫齊笙一眼，並不清楚兩人具體情形。

    沈奕鳴隨口答道︰“齊簫沒有大礙，倒是齊笙被打中了下巴。”

    沈宜華心里一動，追問道︰“傷的厲害麼？”

    沈宜鳴聳聳肩︰“我也沒留意。”當時哪里顧得上看這些啊

    沈宜華默然的低了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若雲遠遠的看著低頭想著心事的沈宜華，忽然有了微妙的預感。沈宜華對齊笙真是另眼相看呢……

    “四妹，今日真是多虧了你。”沈宜芳一反往日的傲然冷漠，居然主動的拉起了若雲的手，輕聲的感嘆道。

    若雲有些受寵若驚，絲毫不敢居功︰“二姐，你這麼誇我我可不敢當。我什麼也沒做，還是多虧了大哥二哥他們……”

    沈宜蓮也走了過來︰“二妹說的對，今天踫到那個登徒子，我們都慌了手腳。反倒要靠四妹和他周旋拖延時間，還想著讓香菱跑去通風報信搬救兵。真是讓我這個做姐姐的汗顏。”

    人的本性如何，到了危機時刻便顯露無疑。若雲今天的表現算是真正打動了沈家姐妹。

    就連沈宜蓉都一臉佩服的看著若雲贊道︰“四妹真是勇敢，膽子真大。”

    經此一事，若雲在姐姐們心中的地位急速的升高了不少。

    若雲只得謙虛的笑笑。

    沒人知道，在那樣的情況下，她其實渾然忘卻了自己沈四小姐的身份，忽然又變成了那個忠心護住的丫鬟。腦子里的念頭只有一個，寧願自己受些言語欺辱，也不能讓身後的小姐受辱。

    在她的生命中，這種情形也曾發生過一次。十四歲的蕭婉君在別人家做客時偶爾走進花園里，她容貌美麗氣質婉約，引來了幾個紈褲子弟。

    那一年，若雲只有十二歲。雖然也害怕的要命，可卻沖到了蕭婉君的身前護著蕭婉君。

    他們說什麼難聽話都沖著她來了，只要小姐無恙就好。

    就算……被摸了臉蛋和小手，事後惡心了半個多月，她也不曾後悔過。

    也就是從那一次過後，蕭婉君真正視她為心腹，對她愈發的器重……

    誰又能想到，今日她居然又經歷了這樣一幕？

    那個時刻，她壓根沒有時間考慮要怎麼做。完全是本能的沖動，便這麼站了出去。現在想來，其實頗有些後怕。

    好在大家都安然無恙，幸好幸好

    齊氏聽到女兒們的對話，不由得訝然的看了若雲一眼。這等舉動居然是一慣懦弱內向的晴姐兒做出來的麼？真得刮目相看了。

    這個時候，沈霖回來了。

    他昂首闊步的走了進來，一臉陰沉︰“蕙娘，聽說今日你們在普法寺里遇到了些不愉快，可是真的麼？”自有人向沈霖稟報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齊氏苦笑一聲，點了點頭。

    沈霖冷哼一聲，眼里閃過一絲厲色︰“好個林光遠，明知道是我沈霖的女兒，居然還敢做出那等孟浪舉動。仗著他爹他姐姐的聲勢便目中無人了。哼，很好很好”沈家的人便如此好欺負麼？他定要讓那個混賬小子長長記性。

    齊氏知道沈霖的個性，絕不會輕易就將此事放過去。嘆了口勸道︰“老爺，你且別生氣。女兒們沒吃什麼虧，不過是被言語騷擾了幾句。反倒是林光遠那幾個，便狠狠揍了一頓。尤其是林光遠，被蕭哥兒猛踹了兩腳，若不是有人扶著，連站都站不起來。也算給過他們教訓了。”

    沈霖毫不猶豫的贊道︰“簫哥兒做的好。”男兒就當如是啊見了姐妹受欺辱，不出手更待何時？

    齊氏倒沒料到沈霖是這個反應，啼笑皆非，索性將兩個兒子也拉了過來︰“老爺，還不止呢，我們的文哥兒和軒哥兒今天可都出手了。瞧瞧，一個臉被打腫了，一個腿走路都不利索了。”

    沈霖上下打量兒子幾眼，然後淡定的說道︰“好好養幾天就是，今天做的好。”

    沈奕文和沈奕軒本已做好了挨訓的準備，怎麼也沒料到非但沒被訓斥反而得了誇贊，俱都歡喜不已。

    沈霖繼續說道︰“惹是生非逞勇斗狠最要不得，所以我一慣要求你們專心讀書，不要學那些虛度光陰專愛吃喝玩樂的紈褲子。不過，若是遇到今天這樣的情形，盡管動手。連姐妹都保護不了，還稱什麼沈家男兒？”

    沈奕文和沈奕軒一起大聲應了。

    齊氏聽的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老爺，你這可是鼓勵兒子們打架了。”

    沈霖哼了一聲︰“男兒當有所為有所不為，有的架，卻是非打不可的。”這一刻，沈霖的形象分外的高大，分明就是一個寵溺女兒的慈父。

    若雲聽的心潮澎湃，再看身邊的幾個姐姐，都是一臉仰慕的看著沈霖。

    從沒想過看似冷情冷心的沈霖居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呢

    那種溫暖的父愛讓若雲渾身都暖洋洋的。

    接著，沈霖又關切的問起了齊簫齊笙的傷勢。

    齊氏一一答道︰“笙哥兒的下巴青腫了一片，簫哥兒出腳踹了林光遠兩腳，嚷著腳趾有點痛。”

    若雲抿唇微笑，眼前忽的又出現了齊簫滿不在乎咧嘴一笑的樣子。雖然衣衫不整滿面灰塵，可卻分外的有神采。她想，那個時候的齊簫真是帥極了。

    不過，這些話放在心里就好，她可沒打算告訴齊簫，免得他得意的飄到天上去。

    沈霖啞然失笑︰“簫哥兒一點事都沒有就好。”

    想想人家兒子如此的勇猛，再看看自己的兩個兒子灰頭土臉的樣子，沈霖又開始有些心里不平衡了。

    想了想，沈霖便說道︰“過兩日，我便派周紹去請位武師回來，每天撥一個時辰教教文哥兒他們。至少也能強身健體。”也不至于今後遇險的時候被人家一拳就打趴下。

    齊氏皺眉，正想反對。就聽沈奕文和沈奕軒已經歡呼了起來。

    男孩子對拳腳功夫總是比較感興趣的。再說了，一個能撂倒兩三個就像齊簫那般，該多威風啊

    齊氏只得將到了嘴邊的反對咽了回去。

    沈霖警告的瞪了兒子們一眼︰“這是為了讓你們自保，可不是讓你們學了之後出去打架惹事的。”

    沈奕文沈奕軒一起應了。

    最小的沈奕風也一本正經的點頭︰“放心吧，父親，我們知道輕重的。”頓時逗笑了在場所有的人。

    沈霖嘴角露出一絲微笑，繼續叮囑道︰“練拳是要吃些苦頭的，我可不想聽到每天都有人在我耳邊抱怨這抱怨那。”

    沈奕文弟兄三個一起大聲保證︰“我們不怕吃苦。”

    很好，沈霖滿意的點點頭。

    齊氏欲言又止，看向沈霖︰“老爺……”

    多年夫妻，兩人還是頗有默契的。沈霖淡淡的說道︰“林家那邊的反應你不用擔心，此事我自會處理。”

    齊氏放心的點點頭。

    沈霖執掌家業多年，又在朝為官十幾年，處理這些事情自然擅長。有他出面，再好不過了。

    夫妻倆各有心事，安撫了兒女們幾句，便吩咐各人回去休息。

    若雲回了院子之後，渾身都疲乏無力。

    精神緊繃的時候不覺得，現在才發現渾身都酸軟，恨不得立刻就爬到床上休息。

    許媽媽連忙吩咐莫大娘準備熱水，泡個熱水澡最能解乏了。

    待躺在大大的木桶里泡在飄滿花瓣的熱水中，若雲舒適的嘆了口氣。無需自己動手，自有丫鬟伺候她洗頭發洗身子。這也是做了沈家四小姐之後最令人舒服愉快的時刻之一了。

    往日里，都是她伺候別人的份兒。如今風水輪流轉，她也享受到了這種被人伺候的滋味。

    從一開始的戰戰兢兢渾身不自在，到現在的悠然自得，其中的微妙轉變外人真是沒法子體會。

    待洗完之後，采梅細心的用干毛巾替若雲絞干頭發。

    就在此刻，春竹來了。

    若雲聽了一驚，難不成葉姨娘的病情加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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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3 02:03 PM

第九十二章 後續風波（二）

    春竹見了若雲，忙行禮問安︰“見過四小姐，葉姨娘聽說了白天的事情，特地吩咐奴婢過來看看。”

    沈家四位小姐在普法寺里遇險的事情早已在沈府傳開了，葉姨娘唯恐若雲受驚，特地派了春竹過來探望。

    若雲笑著答道︰“你回去稟告葉姨娘，就說我一切安好，沒什麼大礙。”這一刻，若雲的心里暖暖的。

    這種被關懷的感覺真好。孤苦無依的她，經過今日的事情之後，忽然有了被父母姐妹兄弟疼愛的感覺。

    這種來自家人的溫暖和關愛，正是她夢寐以求朝思暮想的啊

    春竹見若雲滿臉含笑心平氣和，心里頗感安慰，笑著點頭應了。

    若雲關切的問道︰“葉姨娘的身子好些了麼？”

    春竹嘆口氣︰“還是老樣子。”

    時不時的頭痛，胃口不佳，吃不進多少東西。葉姨娘怕身邊的人跟著憂心，每次都強逼著自己多吃些。

    若雲聽到這兒，心里一陣惻然。

    老天保佑，一定要讓葉姨娘快快的好起來

    過了兩天，沈霖果然派周紹請了一位武師過來。那武師是武舉子出身，姓廖名揚，擅長拳術。沈奕文等人都樂壞了，雖然每天上課的時間又多了一個時辰，也無人喊累。

    沈奕鳴年齡最大，又有些底子，學起來自然最快，儼然成了武師廖揚的得意弟子。

    從此之後，男孩子們口中最常談論的話題都跟練武有關。

    沈奕軒連蹲馬步都還沒學會，便興致勃勃的說道︰“下次見了面，我可要和簫哥兒好好的較量一番。”

    沈奕文不客氣的發出嗤笑聲︰“得了吧，你就安分老實些。我估計你就是再練上兩年，也不可能是蕭哥兒的對手。”

    那一天齊簫凌厲的出腳，給沈奕文等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雖然不清楚齊簫怎麼突然變的如此厲害了，不過，很顯然他們幾個是遠遠不及齊簫了。

    沈奕軒撇撇嘴，卻沒有辯駁。

    沈奕鳴嘆了口氣︰“我比簫哥兒大了一截，居然連打架都不如他，真是慚愧”

    這些話傳入了女孩子們的耳中，引起了一陣竊笑聲。

    沈宜蓮微笑著說道︰“以前我最討厭人舞刀弄槍，總覺得粗魯不文。不過，現在想來，男子學些武藝傍身確實是件好事。”至少，關鍵時候還能保護姐姐妹妹們。

    沈宜芳也點頭附和︰“大姐說的是。”

    沈宜蓉興致勃勃的說道︰“真不知道簫哥兒怎麼變的那麼厲害，兩腳便踹的那個林光遠倒在地上慘叫。”

    一提到林光遠，沈宜蓮的笑容稍稍減退，顯然，那不快的回憶又浮現了出來。事實上，她已經連續做了幾天的噩夢。

    若雲安撫道︰“大姐不用擔心，父親說過會去林家撫平此事，林光遠絕不敢再出現在我們眼前的。”

    沈宜蓮勉強的一笑，但願如此吧她今生今世都不想再見那張齷齪的臉了。

    此刻的沈宜蓮絕想不到，在不遠的將來，她和林光遠卻是牽扯不清一見再見。此乃後話，暫且不提。

    單說眼下，沈霖承諾了會擺平此事，不知用了什麼法子，林家那邊果然風平浪靜，並沒人為林光遠出頭。反而親自派人送了禮物過來，算是變相的道歉。

    齊氏一口氣總算平復了下來。

    林光遠那一日被齊簫踢中雙腿之後，疼的厲害，聽說在床上躺著整整休息了幾日才好。

    得了消息的齊禮親自領了齊簫上門賠禮道歉。

    若雲聽到這個消息之後，不知怎麼的，隱隱擔心起來。

    齊簫性子一向倔強，可不是什麼好脾氣。可千萬別和林光遠鬧翻了才好……

    若雲這廂提心掉膽的過了兩天，依舊沒聽到什麼風聲，才算悄然放下心來。看來，應該沒出什麼大簍子。不然，沈府這邊早該得了消息了。

    還好，齊簫總算分得清輕重。揍也揍過了，該出的氣都出了便是，和林家徹底鬧翻可不是什麼好事。

    沈霖的生辰很快的到了。

    齊氏並沒有大費周折，只是簡單的擺了幾桌，請了親朋好友來聚一聚。齊禮夫妻自然是座上客之一，齊簫也跟著來了。

    隔了十幾天沒見，若雲悄悄打量齊簫幾眼，見齊簫面色紅潤神采飛揚，才放下心來。

    齊簫一見到若雲，眼中照例的忽略掉所有的活動背景，笑嘻嘻的跑了過來︰“晴妹妹，這些日子過的怎麼樣？”有沒有想我啊這一句潛台詞在齊簫期待的目光中表露無疑。

    若雲微微一笑︰“多謝表哥關心，我過的甚好。”非常的客氣，客氣的可以將人推到十萬八千里以外。

    齊簫習慣了若雲的疏離，也不以為意，摸了摸鼻子笑道︰“我可過的糟糕極了”然後裝模作樣的唉聲嘆氣搏同情。

    若雲明知道他的愁眉苦臉有一大半是裝出來的，也依然心軟了︰“怎麼了？”

    齊簫心里偷樂，臉上依舊維持著可憐兮兮的表情︰“那個姓林的臭小子，不過是被我踢了兩腳，就整天躺在床上裝死。父親得了消息，只得帶著我上門賠禮道歉……”

    齊簫再不想去，也只得跟著齊禮去了林府。

    齊禮自然認識林楷，見了面便連聲道歉，不停的自責自己管教不嚴教子無方等等等等。

    林楷再心疼兒子，也不好在這個時候發作。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又是自己兒子有錯在先，挨揍了也只能暗嘆倒霉。

    齊簫被齊禮逼著到林光遠床前賠禮道歉。

    齊簫看著林光遠軟趴趴的躺在床上的樣子，心里得意又高興，沒多少誠意的說道︰“對不起了，林三少爺。都是我不好，不該見你調戲表姐表妹便著急動手，而且下手不知輕重，害的你在床上一躺就是好幾天。都是我的不是，我今天特地來向你賠禮道歉，希望你小人不計大人過……哦，不對，是大人不記小人過，別生我的氣了。”

    這一番沒多少誠意的道歉把林光遠氣的差點沒從床上跳起來。

    齊簫這哪里是來道歉，簡直就是在他傷口上撒鹽有沒有

    林楷在一邊重重的咳了一聲，順便警告的瞪了林光遠一眼。暗示林光遠快些接過話茬，將此事了結。

    林光遠只得委屈的應了句︰“是我有錯在先，不能怪你。”

    齊簫松了口氣︰“沒想到林三少爺如此寬宏大量，多謝多謝。他日我若是再踫到你調戲良家少女，一定當做沒看見，絕不會再上前叨擾，更不會仗義出手解救無辜少女。你就放心好了。”

    放心個屁林光遠被氣的臉都黑了。齊簫這張嘴真是損人不償命，沒被氣的吐血是因為他涵養太好了。

    林楷涵養再好，也禁不住變了臉色。忍不住再次狠狠的瞪了林光遠一眼。

    這個不成器的逆子，若不是他無禮在先被人捉住了痛腳，現在豈用受這個毛頭小子的奚落？連帶他這個做老子的也臉上無光。

    齊禮連連沖齊簫使眼色，暗示他閉嘴。

    今天是來道歉的，可不是來結仇的。林家如今勢力正盛，齊家雖然也不弱，可結下這樣的仇怨可沒什麼意思。

    齊簫一口惡氣也出的差不多了，笑的乖巧又無害︰“我們就此講和了好不好？”

    林光遠都快被氣出內傷來了，又不好在大人們都在的場合下翻臉，只得勉強點了點頭。看向齊簫的眼神卻是冷颼颼的。

    小子，你給我等著，日後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好看

    齊簫一挑眉，似笑非笑。

    只要你不怕再被我踹的起不來盡管放馬過來

    兩人眼神暗暗交鋒，世故老練的大人豈能看不出來？此刻也只得當做不知道，互相笑著客套了幾句。此事就算揭了過去。

    齊簫回府後，被齊禮狠狠的訓斥了一頓。然後勒令禁足十天，在院子里好好的反省。若不是今天是沈霖的生辰，只怕他還被關在院子里苦熬呢

    若雲聽的掩嘴直笑。

    這個齊簫，明明是去賠禮道歉，可又結結實實的把林光遠奚落了一通。果然不是個省心的主兒。

    齊簫兀自苦著臉裝可憐︰“我天天在院子里一步都不能出來，連說話的人都沒有。今天好不容易求著母親把我帶了過來湊熱鬧，可人家也不肯和我說話……”那哀怨的眼神不停的飄過來。

    若雲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笑容絢爛如春花，讓人移不開眼楮。

    齊簫喃喃的自語︰“不得了不得了，這麼小就這樣，長大後豈不是迷死人。”可以想見，幾年之後，晴妹妹就是紅顏禍水啊禍水

    若雲收斂住笑容，語氣透著些微的不悅︰“表哥，你在說什麼呢”

    別以為她聽不見他的喃喃自語。她素來討厭太過輕佻的言語，就算那個人是齊簫，也不可以。

    齊簫在若雲面前向來沒什麼脾氣，立刻陪笑道︰“沒說什麼，什麼也沒說。”

    在那明亮美麗的眼眸注視下，他哪里還想得起剛才說的是什麼。

    若雲輕哼了一聲，扭過頭去，不肯和他說話了。

    齊簫踫了一鼻子灰，繼續低頭反省。剛才是哪里惹親愛的晴妹妹不高興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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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3 02:04 PM

第九十三章 意外來客（一）

    不過，齊簫也沒多少時間傷春悲秋，很快的，就被沈奕文等人拖到了一邊拷問去了︰“快些說說，你去林府都說了些什麼？”

    面對著一幫子好奇的表哥表弟們，齊簫頓時又有了興致，眉飛色舞的把剛才和若雲說的話又說了一遍。

    沈奕文等人都被樂的哈哈大笑。一想到林光遠吃癟的樣子，心里的痛快就別提了。

    沈奕軒扯了扯齊簫的衣袖，得意的說道︰“表弟，父親特地為我們請了武師回來。我現在天天都勤學苦練呢”

    齊簫濃眉一挑，“哦”了一聲。

    沈奕軒見齊簫不肯相信，連忙扯了沈奕文作證︰“我說的可都是真的，不信，你問大哥。”

    沈奕文一本正經的點頭︰“這個我可以作證，二弟每天練武最是用功了。蹲馬步把褲子都蹲的開了襠呢”

    眾人狂笑不已。

    沈奕軒惱羞成怒，努力為自己辯解︰“那只是意外……”

    蹲馬步太過用力的後果，真是不堪回首啊這幾天沈奕軒已經很努力的忘了這件糗事了，偏偏沈奕文又拿了出來取笑他，簡直無地自容啊無地自容

    只可惜一個個混小子沒一個體諒他的難堪，見他臉漲的通紅，反而哄笑的更厲害了。

    袁氏遠遠的見了這副情景，不由得笑道︰“簫哥兒往日和文哥兒他們不算親近，沒想到現在倒是親熱呢”

    齊氏笑著點頭︰“是啊，孩子們多多親近，總是件好事。”她由衷的希望自己的兒子和娘家的佷兒親如兄弟。日後也能守望相助互相幫扶不是？

    若雲瞄了不遠處哄笑的男孩子一眼，心里有些微的羨慕。

    還是做男子輕松，盡可以放聲笑鬧，也無人會指責什麼。小姐們就不同了，最多圍在一起說說閑話，笑要不露齒，不然就會招來不苟同的目光。

    繁多的規矩將女子束縛的緊緊的，幾乎喘不過氣來。

    若有來生，還是做男子的好……

    沈宜蓉也跟著看了過去，羨慕的說道︰“也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看來真是熱鬧呢”

    沈宜蓮盈盈一笑︰“我猜，定是在說練武的事情。”這些日子，沈家兄弟一個個都跟著了魔似的，整日里說來說去都是那些。

    沈宜華終于得以正大光明的看了那邊一眼，待瞄到齊簫身邊那個沉默溫文的身影時，心里悄然一動，臉上不自覺的浮起了一絲紅暈。

    若雲留意到這一幕，微微一笑。

    齊笙和齊簫長相有幾分相似。齊笙少了齊簫的俊美，卻多了份穩重。站在那里，端的是一個溫文爾雅的清秀少年。

    也難怪沈宜華見了兩面便念念不忘……

    沈宜華無意中對上了若雲含笑的眼神，忽的有些不自覺的心虛，隨口扯了個話題︰“四妹，葉姨娘身子可好些了麼？”

    一提起這個話題，若雲便沒了說笑的心情，嘆道︰“還是老樣子。”

    沈宜華安慰道︰“沒有惡化便是好消息。”

    若雲點點頭，說的也是，能維持現狀已經算是不錯了。葉姨娘這場病，得做好長期休養的準備。

    正說著，葉姨娘在春竹的攙扶下翩然走了過來。

    若雲連忙迎了過去︰“葉姨娘，你怎的過來了”夏大夫可是叮囑過多次，吩咐葉姨娘一定要靜養的呢

    葉姨娘微笑著說道︰“總不能天天都在院子里悶著，老爺生辰，我來湊湊熱鬧。”

    若雲見葉姨娘精神尚佳，稍稍放了心。

    沈霖老遠的見到了葉姨娘的身影，臉上浮起了一絲微笑，竟然走了過來。

    葉姨娘福了一福︰“婢妾祝老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沈霖含笑著點點頭，溫柔的叮囑道︰“你要注意保重身子，若是覺得不適，隨時回去休息，別硬撐著。”

    葉姨娘微笑著應了。

    若雲忽的覺得自己站在這兒很多余，悄悄往後退了幾步。

    齊氏一眼瞄到了這邊的情形，笑容一頓，旋即若無其事的轉過頭去，繼續和身邊的袁氏閑聊起來。

    沈霖愛寵著誰便由著他好了，反正她才是沈霖明媒正娶的正室，任誰也搶不走她的風光。

    更何況……葉姨娘這病不見得能治好，由得她風光一陣子好了……

    王姨娘可沒有齊氏這樣的心胸，臉上的笑容微微有些扭曲。果然，嫉妒的女人毫無美麗可言。

    岳姨娘看似專心的陪在沈老太太身邊說話，偶爾幽怨的看沈霖一眼，見沈霖毫無察覺兀自低頭和葉姨娘說話，心里郁悶之極。

    若雲對這一切都看在眼底，心里著實替葉姨娘高興。

    葉姨娘終于擺脫了過去的懦弱沉悶，漸漸綻放出了自信的光芒。哪怕是生著病，也沒有減去她的風姿。

    沈霖對葉姨娘的上心人人都能看的出來。希望這一次，葉姨娘能夠長長久久的將沈霖的心牢牢的抓住……

    此時，有下人匆忙的到沈霖身邊稟報，說是林府來人了。

    沈霖一愣，迅速的反應過來︰“快些請貴客進來。”說著，便迎了上去。

    來人赫然是林楷及其夫人薛氏，跟在後面的少年不是林光遠是誰？

    齊氏也被這個意外嚇了一跳，連忙和沈霖一起熱情的招待來客。

    往日里和林家交情一般，像這等家宴更不可能邀請林府的人。怎麼也沒想到對方居然會不請自來。這其中，究竟有些什麼奧妙？

    齊禮和袁氏也跟著上前寒暄了一番。

    沈宜蓮看到林光遠的那一剎那，臉色刷的白了，顧不得儀態風度，顫抖著說道︰“他……他怎麼來了？”那一天發生的事情在沈宜蓮的心里種下了陰影，一見到林某人便不自覺的害怕。

    若雲看出沈宜蓮有些不對勁，連忙上前安撫道︰“大姐莫怕，今日是父親生辰，他是跟著他父母來的。不是專門來找你的。”想想覺得此話有些不妥，又接著說道︰“今天他只有一個人，量他也不敢做出什麼無禮的舉動來。”

    沈宜蓮心神稍定，點了點頭，好心情卻已然被破壞殆盡。

    沈宜芳恨恨的瞪了林光遠一眼︰“這個登徒子，居然還敢正大光明的到我們家里來，哼，今日若敢說一句輕佻的話，我定讓文哥兒簫哥兒他們好好教訓他一頓。”

    若雲很自然的看了齊簫他們幾個一眼，不由得啞然失笑。

    只見齊簫正和林光遠大眼瞪小眼，趁著大人們不注意正在用眼神交戰呢

    正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林光遠見了齊簫，新仇舊恨一起被勾了起來。

    兩腿仍然在隱隱作痛，提醒著那一天被齊簫揍的有多慘。長這麼大，林光遠還從沒吃過這等啞巴虧。最最可氣的，便是齊簫後來所謂的“登門道歉”。

    一想起那一日被齊簫明嘲暗諷的奚落情景，林光遠便氣不打一處來。

    要是目光能殺人，只怕齊簫此刻早死了一百次

    齊簫挑眉冷笑，雖然個頭年齡不及對方，可在氣勢上卻更勝一籌。

    沈奕軒低聲說道︰“這個家伙一臉不知悔改，真不是個好東西。干脆我們幾個一起拉他到背地里，再狠狠的教訓他一頓。”

    這個主意甚好，齊簫怦然心動了。

    沈奕文總算還有點理智，白了沈奕軒一眼︰“來者是客，今天是在我們沈家，我們可不能做出失禮的事情來。要是被父親知道你有這個念頭，不罵你才怪。”

    沈奕軒被訓的沒了脾氣，不敢再提這個話茬。

    過了片刻，等大人們終于寒暄完畢了，薛氏領著林光遠走到了齊氏身邊︰“這就是我那步成器的兒子，上次冒犯了府上的幾位千金，真是過意不去。今兒個我特地領了他過來道歉。”

    人家堂堂宰相夫人已經說到這個份上，齊氏也只得笑著客套了幾句︰“不過是些許小事罷了，不必放在心上。”

    薛氏卻極為堅持︰“這個不肖子做了混賬事情，總得親自給幾位小姐賠禮道歉。”

    齊氏見她如此堅持，也不好過分推辭，便低聲吩咐秋露去把幾位小姐都請過來。

    秋露快步走到了沈宜蓮等人身邊，低聲把齊氏的話說了一遍。

    沈宜蓮臉色有些蒼白，卻不敢推辭，點頭應了。她是姐妹中的老大，自然是由她領頭，若雲跟在沈宜蓮等人身後，一起走了過去。

    薛氏目光掃視過沈家四位小姐，不由得贊了句︰“早聞貴府小姐個個生的貌美，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虛傳。”沈家女兒各有特色風采，俱都是難得一見的美人胚子，難怪自家那個不成器的兒子做出失態之事來。

    齊氏忙自謙了幾句，心里卻很是不以為然。

    正所謂子不教父子過，林光遠這等驕縱任性無禮的性子，只怕便是由家人慣出來的。由此可以推斷，這位看似隨和親切的宰相夫人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今日還得小心應付才是。

    眾人的目光都被這一幕吸引了過來。

    齊簫很自然的上前幾步，站到了若雲的身邊。這也是齊簫下意識的舉動，想著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能及時的護著若雲。

    若雲豈能看不出齊簫百般維護的心思，心里微微一動，涌起一股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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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3 02:05 PM

第九十四章 意外來客（二）

    這麼多年來，若雲早已習慣了無依無靠什麼都得靠自己的生活。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得一個人慢慢的熬過去撐下去。

    這種被關懷被呵護的滋味，原來如此的美好……

    若雲不由得沖齊簫露出一個溫柔的微笑。

    齊簫頓時有些受寵若驚的驚喜。每次見面她都愛理不理的，總是他厚顏的主動搭話纏上去。像這般溫柔示好的笑容還是頭一遭呢

    只可惜，這笑容未免短暫了一些，還沒等他從暈陶陶中清醒過來，若雲已經移開了視線。

    林光遠中規中矩的上前一步，老老實實的鞠了一躬︰“對不起，那一天是我魯莽，還請諸位小姐莫要放在心上。”

    齊氏連連沖沈宜蓮和沈宜芳使眼色，暗示女兒們快些接過話茬，了解了此事。

    沈宜蓮年齡最大，又是主要“受害人”，因此便由她代表著沈家姐妹發話了︰“林……林公子免禮，些許小事，我們早已不放在心上了。”

    沈宜蓮好不容易才硬生生的擠出了這幾句口不對心的話。

    林光遠聽到她溫柔動聽的聲音，心里不由得一蕩，忍不住抬頭看了沈宜蓮一眼。眼珠滴溜溜的在沈宜蓮秀美的臉龐上打轉，順便再看旁邊的沈宜芳一眼。

    真是死性不改的家伙

    沈宜蓮忍住心里泛起的厭惡，竭力維持著面容平靜。

    沈宜芳卻不如她沉得住氣，忍不住輕輕“哼”了一聲，面孔板的緊緊的，將不快表露無遺。

    齊氏有些尷尬，瞪了沈宜芳一眼，暗示她收斂一些。

    薛氏卻更是覺得丟人現眼，兒子也未免太過不爭氣了，好歹也在人前安分老實點。薛氏輕咳了一聲，說了幾句場面話，然後悄悄扯了扯林光遠的衣袖低聲說道︰“遠兒，你且站到我身邊來。”

    林光遠接到了母薛氏的暗示，只得將色迷迷的表情收了起來，老實的站到了薛氏身後。

    接下來的時間里，林光遠倒是沒有再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頂多就是趁著別人不注意的時候悄悄看沈宜蓮一眼罷了。

    沈宜蓮只覺得一陣陣反胃難受，俏臉愈發的蒼白，更添幾分我見猶憐。

    岳姨娘心疼女兒，又不便將女兒喊到身邊來，心里暗暗焦急。

    沈老太太也是知道此事來龍去脈的，皺著眉頭說道︰“芊芊，去把蓮姐兒喊過來陪我說話。”那個叫什麼林光遠的小子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分明對沈宜蓮不懷好意。沈家的小姐個個都精貴的很，哪里容得旁人如此放肆。

    岳姨娘見沈老太太發話了，心里很是高興，快步走了過去，對著齊氏福了一福︰“太太，老太太想讓蓮姐兒過去陪著說說話。”

    齊氏聞弦歌而知雅意，笑著點頭應了。

    沈宜蓮不用再對著林光遠，心里立刻輕松了不少，連忙起身跟著岳姨娘走了。

    林光遠依依不舍的看著沈宜蓮窈窕的背影，然後……將目光移到了沈宜芳的臉上。

    沈宜芳只覺得一肚子窩火，恨不得立刻就發作出來。若不是礙于薛氏就坐在一旁，定不會給林光遠好臉色看。

    饒是如此，沈二小姐的臉色也黑了一半。

    若雲稍一思索，計上心來，故意抬高聲音問道︰“二姐，茵茵表姐朝我們招手呢”邊說邊沖沈宜芳眨眼。

    沈宜芳立刻會意過來，笑著接道︰“那我們快些過去，免得她惱了我們。”說著，便笑盈盈的對齊氏說道︰“母親，女兒們要去那邊找茵茵表妹。”

    齊氏只當做不知道沈宜芳那點小心思，笑著點了點頭。

    沈宜芳偷偷的松了口氣，領著若雲和沈宜蓉兩個快步走到了馮茵茵和齊悅那邊。

    齊悅朝林光遠那邊瞄了一眼，壓低了聲音問道︰“就是那一日在寺廟里遇到的那個登徒子麼？”

    沈宜芳不屑的點點頭︰“可不是，居然厚顏無恥的登門來道歉。哪里有點悔過的樣子，剛才盯著大姐看，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更可氣的是，一見沈宜蓮走了，目光便移到自己身上來了。難道自己就是個“替補”的麼？

    沈宜芳自己也說不清楚更氣惱哪一點，總之，她決定，永遠討厭林光遠這個人。

    馮茵茵卻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好奇的問道︰“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了，說給我聽聽。”

    沈宜蓉搶著發言︰“那一天，我們去普法寺里燒香……”原原本本的把事情的原委說了一遍。

    馮茵茵聽的睜圓了眼楮，驚訝的何不攏嘴。

    半晌，才嘆了句︰“哇，可真刺激”

    眾人齊齊翻了個白眼，馮大小姐，拜托你換個形容詞。這種事情也能叫刺激麼？

    沈宜芳撇撇嘴說道︰“我可不要這種刺激。”

    馮茵茵興致勃勃的追問︰“後來呢？”

    沈宜蓉眉飛色舞的將林光遠挨揍的事情說了一遍，這一段大家伙都愛聽，就連若雲也笑眯眯的聽的專注。

    齊悅聽著掩嘴直笑︰“你們可不知道，後來父親特地押著弟弟去了林府一趟，說是去賠禮道歉。我弟弟可好，差點沒把林光遠給氣死。”

    這一段故事沈宜蓉和沈宜芳都沒聽過，連忙催促著齊悅說一遍。

    若雲雖然聽齊簫說過，不過，聽第三者轉述別有一番樂趣，也跟著湊趣聽了起來。

    齊悅口齒伶俐，宛如親臨現場一般，說的饒有趣味，逗的一干小姐們都呵呵直笑，頻頻向林光遠看了過去。

    隔了老遠一段距離，林光遠自然不知道各人在說些什麼，不過，被這麼多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看著，他的虛榮心可是大大的得到了滿足，不由得挺起了胸膛。

    齊簫不知什麼時候湊了過來，插嘴道︰“諸位姐妹們，在背後說人閑話可不好。來者是客，我們要好好招待人家才是。”一臉正經，說的煞有其事。

    齊悅齊欣一起笑著啐了他一口。得了吧，他說這話可沒人相信。

    若雲抿唇一笑，齊簫的一雙眼楮生的極為好看，眼角微微上揚，笑的時候分外的活潑生動。如今不知在打什麼鬼主意，眼珠子骨碌骨碌的轉個不停。

    沈宜芳打趣道︰“表弟，你打算怎麼‘招待’他？”

    齊簫調皮的眨眨眼︰“你們等著看就知道了。”

    這次，連若雲都忍不住被吊起了好奇心︰“說給我們聽聽嘛”

    那軟綿綿的強調頓時使得打定主意不透露任何機密的齊簫心里一酥，不自覺的透露了一句︰“待吃過午飯，我們幾人就請林三少爺去騎馬。”

    若雲立刻猜到了他們的計劃︰“你們該不會是打算趁他騎馬的時候動點手腳吧”

    齊簫嘻嘻一笑︰“這等下作事情我們怎麼可能做。”

    切，在場所有的女孩子一起用鄙夷的眼神看了過去，擺明了沒一個人相信齊簫的鬼話。

    齊簫摸了摸鼻子︰“我們真的沒想過在他騎馬的時候做手腳，就是單純的邀請他去騎馬。他要是不肯去，我們也沒法子。”

    只不過，他有的是法子讓林光遠主動嚷著要去就是了。

    齊悅警告道︰“你們可要注意點分寸，不要玩的太過分了。”林光遠畢竟是林宰相的寶貝兒子，雖然頑劣不堪，到底瘌痢頭兒子也是自己的好。若是整的太過火，難免會結冤。

    齊簫滿不在乎的點頭應了。

    若雲也有些不放心，想了想，便說道︰“表哥，你們不會是打算待會兒吃午飯的時候把林三少爺也喊過去坐在一起吧”

    齊簫一愣，撓撓頭︰“你怎麼知道我有這個打算？”何止是打算喊林光遠坐在一起吃飯，還打算先將他在酒桌上灌一通再說呢

    若雲莞爾一笑，叮囑道︰“若是真的打算邀請他去騎馬，可別灌的太厲害了。”若是連路都走不了，騎馬一事肯定要泡湯。

    齊簫眼楮亮了起來，看向若雲的眼神有絲驚嘆︰“晴妹妹，你太聰明了。”居然把他心中想的計策猜了個八九不離十，果然是個聰慧的女孩子。

    沈宜芳揶揄道︰“表弟，我們幾個在這兒是不是太過礙事了？”嘖嘖，瞧瞧他那副目中無人的模樣，眼里就只裝得下四妹了吧哪里還能看的見別人？

    齊簫的臉皮向來經得起考驗，絲毫不臉紅。

    若雲卻微微紅了臉，扭過頭去不肯再和齊簫說話。

    這時，沈宜敏笑呵呵的湊了過來，熱情的和齊簫說話︰“簫表弟，你會騎馬麼？”

    齊簫的態度明顯冷淡了許多︰“會一點，騎的不算好。”這是從哪里冒出來的？好像叫什麼沈宜敏吧，沒看出人家不想理她麼？

    沈宜敏卻像沒看出他的冷淡似的，兀自熱情的說個不停︰“我大哥騎馬騎的可好了，你若是不會，就向他多請教……”

    齊簫的耐心很快的消失殆盡，隨意找了借口腳底抹油了。他喜歡黏糊著若雲沒錯，可若是別的女孩子這樣子湊過來，他壓根沒心情理睬。

    沈宜敏大失所望，不高興的跺了跺腳。頗有些憤憤不平的瞪了若雲一眼。

    對若雲就那麼熱情，對自己偏偏這麼冷淡，這是為什麼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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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3 02:06 PM

第九十五章 一較高下（一）

    若雲被沈宜敏瞪了一眼，很是無辜。

    齊簫不肯理她，怎麼倒遷怒到自己頭上來了？

    話又說回來，沈宜敏好像對齊簫很是在意呢難不成這麼小的年紀便情竇初開了麼？

    若雲了然的目光落在沈宜敏忿忿不平的臉上，若有所悟。

    沈宜敏本就一肚子悶氣，再被若雲這麼一看，火苗騰騰的就冒了出來，硬邦邦的來了句︰“你看什麼？”

    若雲笑了笑，並不搭腔。可以想見的是，不管她說什麼，沈宜敏都有本事扭曲她的意思，然後找個由頭和她斗嘴。

    孰料，若雲的沉默反而更讓沈宜敏生氣了︰“你怎的不理我？二姐，你看看四妹，成天惹我生氣。”居然拉扯著沈宜芳告起狀來。

    沈宜芳敷衍的應道︰“好了，好了，別生氣了。一會兒就要開席了，我們現在就去找位置坐下來吧”成功的轉移了沈宜敏的注意力。

    沈宜敏立刻將剛才的不快拋到了腦後，笑嘻嘻的拉著沈宜芳的手一起向飯廳走去。

    若雲跟在後面，心里暗笑不已。沈宜敏這等脾氣，倒是頗好打發。再想到沈宜芳不著痕跡的維護，又有些感動。

    看來，這些日子下的功夫果然是有了效果。至少，沈宜芳待她不像原來那般冷淡了。

    待各自落座之後，若雲隨意的和身邊的沈宜馨閑聊了起來。

    男孩子們也紛紛走了過來，一起到了隔壁的桌子入座。

    齊簫經過若雲身邊，很自然的看了若雲兩眼，見若雲眉毛都未抬一下，心里的失望就別提了。

    沈宜馨輕笑低語︰“四妹，簫表弟可一直在看你呢”在外人看來，這一對小青梅竹馬之間的互動確實頗有意思。齊簫積極主動厚顏糾纏，若雲冷淡疏遠竭力撇清，看著真是樂趣無窮。

    果然，若雲淡淡的說道︰“不理他，我們聊我們的。”說著，便故意扯開話題。

    可惡的齊簫，也不懂收斂一點。周圍這麼多人在，老盯著她一個人看做什麼？還怕閑言閑語不夠多麼？

    好在現在年齡都不算大，大家只當做看笑話。若是各自大幾歲，指不定各人會怎麼說呢

    若雲素來低調，不喜歡出這種風頭，因此對齊簫的頻頻注目絲毫不領情。

    沈宜敏卻酸的不得了，有心說兩句風涼話，奈何若雲從頭至尾也沒看齊簫一眼，壓根談不上眉目傳情，想挑刺也沒法子下手。沈宜敏坐在一邊鼓著嘴巴無端的生起悶氣來。

    那一邊的幾個少年湊在一起，不知商量著什麼。待林光遠走進飯廳，就見齊簫站了起來，笑眯眯的迎了上去。

    一眾女孩子的視線都移了過去，若雲也笑盈盈的看起了熱鬧。

    齊簫笑嘻嘻的說道︰“林三少爺，和我們坐一起如何？”

    林光遠冷哼了一聲，故作不屑︰“我才不和你坐一起。”一看見齊簫那張可惡的笑臉，所有不愉快的回憶便都翻涌了出來。林三少爺決定，一定要離齊簫遠一點。

    齊簫絲毫沒生氣，笑著說道︰“上次是我不對，今日借這個機會，待會兒好好敬你幾杯，算我們倆講和了。”

    林光遠嘴硬的不得了︰“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幾杯酒就想把揍他一頓讓他平白躺在床上幾天的事情一筆勾銷？齊簫倒是打的如意算盤。哼，休想

    林光遠從不是個大度的人，相反，他有仇必報斤斤計較小雞肚腸。欺負別人可以，被別人欺負，卻是萬萬不行。

    長這麼大，像上次那樣的吃悶虧卻是頭一遭，也難怪林光遠忿忿不平了。

    齊簫故作驚訝︰“你該不會是不敢和我喝酒吧”

    “當然不是”林光遠不假思索的反駁，傲然的吹噓道︰“我從十歲開始就會喝酒，一個人喝上一斤也沒問題。”

    齊簫順著他的話音往下接道︰“既然如此，何不真刀真槍的較量一番？除非，你怕輸給我……”

    正所謂請將不如激將，這一招對付林光遠果然很靈。

    就見林光遠瞪大了雙眼，就差沒跳起來了︰“我會怕你？開什麼玩笑走走走，前面帶路。”今天非要讓齊簫這小子知道他的厲害不可，哼

    齊簫馬到成功，得意的一笑，在前領路。

    若雲拼命忍住笑，雖然她不清楚林光遠酒量究竟如何，不過，她可以肯定的是，今天林光遠吃虧是吃定了。

    那一桌子上，有沈奕文沈奕軒，還有沈奕鳴，再有馮天睿，還有齊簫齊笙弟兄兩個。分明都是一條心。就算林光遠的酒量大，也架不住這麼多人車輪戰的吧

    很顯然，齊簫打的正是這個主意。

    一人兩碗，不費多少力氣就能把林光遠撂倒。

    沒曾想，林光遠也有幾分狡猾，酒席一開始，便擠兌齊簫︰“你喊我過來喝酒，說要講和。該不是打著車輪戰的主意吧”

    齊簫就算有這想法也萬萬不可能承認，當下連連否認。

    林光遠狡詐的一笑︰“既然如此，我們兩個一對一，誰先撐不住就算認輸了。”

    齊簫一愣，旋即笑了，豪氣干雲的點頭︰“好”

    齊笙在一邊聽的直皺眉，悄悄的扯了扯齊簫的衣襟︰“二弟……”林光遠最擅長吃喝玩樂，酒量定然不小。齊簫怎麼可能是他的對手？

    齊簫沖齊笙笑了笑︰“大哥，不用擔心。你就等著看熱鬧吧”

    林光遠冷笑一聲，今天倒要看看，最後出丑的會是誰。他在一幫狐朋狗友當中，喝酒從沒對手。齊簫這個毛頭小子怎麼可能會是他的對手？

    若雲雖然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可看著接下來的動靜便立刻察覺出不對勁來了。這是怎麼回事，怎的光是齊簫和林光遠兩個一碗一碗的喝個不停？

    酒席已經正式開始，若雲也不方便一直盯著鄰桌看，只得一邊吃飯一邊不時的看一眼。

    林光遠和齊簫兩個明顯一副拼酒的架勢。齊簫固然是一飲而盡瀟灑自若，可林光遠居然也絲毫不遜色，端著酒碗的姿勢異常的熟練，一看就知道絕非生手。

    若雲暗暗替齊簫擔心起來。

    畢竟，年齡的差距擺在那兒呢齊簫在這一點上可是大大的吃虧啊……

    齊簫不知喝了多少碗之後，終于開始覺得酒勁上涌，頭有些昏沉了。再一看身邊的林光遠，端著酒碗的手居然還是穩穩的，倒是對林光遠刮目相看了三分。

    看來，林光遠倒也不算一無是處，總算有一丁點的長處。

    林光遠其實也快撐不住了，見齊簫又豪邁的倒了一碗，心里不由得暗暗叫苦。這個齊簫，明明年齡不大，可喝酒的架勢異常的老練。十幾碗下來，愣是面不改色。倒是不能小覷啊……

    兩人若是這麼拼下去，肯定皆以醉倒當場作為收場。

    齊簫可沒有當場出丑的打算，心里急急的轉著念頭，該想個什麼法子結束這個鬧劇呢？既然沒有穩贏的把握，還不如留些精神力氣在騎馬的時候讓林光遠“好看”……

    “表弟，”沈奕文見情形不對，笑著打圓場︰“你們倆可別只顧著喝酒，桌子上這麼多的好菜，不吃多可惜。來來來，暫時休息會兒，吃飽了肚子再喝不遲。”

    這麼好的台階，不下更待何時？

    齊簫呵呵一笑，順勢放下酒碗︰“被你這麼一說，還真的覺得餓了呢”其實，胃早被酒灌的滿滿的，哪里還有餓的感覺。

    林光遠心里偷偷松了口氣，嘴上卻不肯示弱︰“既然你餓了，我們就暫且歇息。”

    齊簫濃眉一挑，正待反擊，就見沈奕文連連沖他使眼色。

    各人都看出來，林光遠的酒量絕不輸給齊簫。若是真的這樣僵持下去，只怕是兩敗俱傷的局面。還是趁機打住為好。

    齊簫只得將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埋頭大吃起來。

    若雲見他們的拼酒告一段落，不知怎麼的，也跟著松了口氣。

    沈宜蓮偶爾間瞄了鄰桌一眼，一見到林光遠，便嫌惡的移開了目光。好在林光遠背對著她，不方便扭頭看她。不然，真不知道要怎麼熬過這一頓午飯。

    待酒席散去，已是一個時辰之後的事情了。

    戲班子依依呀呀的又唱了起來，女客們坐在一起，邊看戲邊閑聊，端的是一大享受。

    齊簫等男孩子對唱戲確實絲毫不感興趣，興致勃勃的提議去騎馬。

    林光遠一愣︰“騎馬？”

    齊簫似笑非笑的挑眉看他︰“怎麼？你寧願在這里聽這軟趴趴的唱戲麼？”

    林光遠分外無法忍受齊簫的輕蔑，立刻應了︰“誰說的，我當然也想去騎馬。正好見識見識沈府的好馬。”嘴上說的漂亮，心里卻在暗暗敲小鼓。

    他一向怕吃苦，所以不曾認真學過騎馬。若是溫馴的小馬，騎一會兒倒是無所謂。若是性子稍微烈一些的高頭大馬，只怕自己吃不消……

    只可惜大話已經放了出去，怎麼也收不回來了。

    齊簫見林光遠上了鉤，高興的一拍手︰“好，那我們現在一起去。”

    林光遠下意識的來了句︰“等一等……”

    諸人的目光一起看了過來，林光遠怎麼也沒臉打退堂鼓。眼珠一轉，倒是想了個主意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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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3 02:06 PM

第九十六章 一較高下（二）

    “我總得去和母親交代一聲。”林光遠說的冠冕堂皇。

    薛氏一向疼愛他，定然不肯讓他跟著這一群混小子去騎馬。到時候可不好怪他臨陣逃脫……

    齊簫一眼就看出了他在打什麼鬼主意，笑嘻嘻的說道︰“這樣吧，我們陪你一起去。”

    林光遠不好推辭，只得在一堆少年的擁簇下去找薛氏。

    薛氏正端坐在那里，和齊氏等人閑聊。見林光遠和一群少年一起過來，心里倒是頗為安慰。這次特地帶著他來，本意就是為了修復和沈家的關系。

    不管怎麼說，也是兒子有錯在先，調戲哪家姑娘不好，偏偏不長眼的招惹了沈家的女孩子。

    論官職，沈霖確實不如林楷。不過，沈家乃名門望族，和京城里大部分世家都保持著良好的關系。沈霖的姐姐沈湘又貴為王妃。這樣的人家，輕易不能得罪。

    反觀林家，雖然顯赫一時，不過，根基卻稍微淺薄了些。這幾年仗著林貴妃的聲勢才開始嶄露頭角。和真正的名門世家相比，尚差了些聲望和根基。

    基于這樣的心理，林楷薛氏才會特地親自前來，明面上是為沈霖生辰，真正的目的，其實彼此都清楚的很。

    “母親，我……”林光遠剛一張嘴，就被齊簫搶過了話頭。

    “我們幾個想請林三哥去騎馬，還望夫人恩準。”

    這句林三哥肉麻之極，各人都抖落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也虧得齊簫臉皮雄厚，才能維持神情自若。

    薛氏笑著點頭︰“去吧，你們男孩子騎馬戲耍，比在這兒聽戲可強多了。”答應的異常爽快。

    林光遠心里暗暗叫苦，臉上又不好顯露出來。

    走了沒幾步，沈宜芳忽的跟了上來︰“你們是要去騎馬麼？”

    沈奕文笑著點了點頭。

    沈宜芳笑著說道︰“我們姐妹也跟去湊湊熱鬧，行不行？”主要是想去看林光遠丟人現眼出丑。這句話卻是不便說出口的。

    沈宜芳一向倔強高傲，上次受了那等言詞侮辱，一口氣憋悶了好多天。難得有機會親眼見林光遠被整治，自然不想錯過。

    沈奕文猜到了沈宜芳的心思，笑著點頭應了。

    沈宜芳歡快的笑了︰“我這就去叫大姐她們。”說著，便轉頭去找沈宜蓮和若雲等人。

    若雲對這個提議毫無意見，坐在這兒著實悶人，去湊湊熱鬧也不錯。沈宜蓉也連連點頭。

    沈宜蓮卻不肯去︰“我就在這兒陪祖母她們看戲。”事實上，她壓根不想見到林光遠。

    沈宜芳湊到沈宜蓮的耳邊低語︰“弟弟們要為我們出口惡氣，你難道不想親眼看一看麼？”

    沈宜蓮有些心動了，猶豫不決。

    若雲笑著說道︰“大姐，日後說不定還有踫面的機會，總不能每次都這麼躲著。再說了，是他無禮在先，怪不得我們不歡迎他。”

    沈宜蓮終于下定了決心，點頭應了。

    姐妹四個，領著各自的貼身丫鬟，一起向沈家的馬廄走過去。

    到了那兒的時候，就見沈奕鳴已經牽出了沈家最好的一匹馬出來，笑著說道︰“我先獻丑了。”瀟灑的上馬，利落的騎馬小跑了兩圈。再利索的翻身下馬，惹來一陣陣喝彩聲。

    沈奕鳴心里得意，口中卻很謙虛︰“我騎馬之術不算好，只是拋磚引玉罷了。”

    馮天睿躍躍欲試，沈奕鳴便將韁繩遞給了他。

    沒想到，馮天睿的馬術居然很是不錯，整整策馬跑了好幾圈才勒馬停了下來。

    沈宜蓮忍不住拍手道好，馮天睿回以燦爛的笑容，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稍稍一踫觸，忽的各自有些赧然。

    林光遠見沈宜蓮笑意瑩然的模樣，心里癢癢的。再一想到這笑容卻是沖著別的少年去的，又頗不是個滋味。

    齊簫早就把林光遠的一舉一動看在了眼底，趁機提議︰“林三少爺，你也來騎幾圈如何？”

    林光遠看了那匹高高的馬一眼，心里有些發　，咳了一聲︰“我一個人騎也沒什麼意思，要不，我們倆一起騎如何？”怎麼也得拉個墊背的。他就不信了，齊簫這點年紀，騎馬能好過他？

    齊簫不假思索的應了。

    齊笙一驚︰“二弟，你以前可從未騎過馬。”騎馬一事本就有些風險，要是從馬上摔下來可不是小事。齊簫再逞強，也不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齊簫笑著安撫齊笙︰“大哥不用擔心，我心中有數。”

    他既然敢邀林光遠來騎馬，自然是有備而來。當年的他在大學里，不僅是跆拳道高手，還有許多別的稀奇古怪的愛好。這騎馬便是其中的一樣。還曾參加過業余的馬術比賽，雖然純屬玩票性質，不過，至少不會從馬上掉下來。

    若雲略有些擔憂的看了過來。

    齊簫心里只覺得淡淡的溫暖和喜悅。若雲表面對他冷漠，其實還是很關心他的。從一些細微的小事便能窺出一斑。

    齊簫沖若雲一笑，用力的拍了拍胸脯，讓若雲放心。

    若雲稍稍放了心。齊簫並不是那種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看來，他肯定會騎馬才會如此信心滿滿。倒也不用為他過分擔心了。

    此時，馬夫又從馬廄里牽了一匹馬出來。

    若雲看著這匹馬，暗暗贊嘆，就算是不懂馬的人，一眼也能看出這是一匹好馬。和沈奕鳴之前牽出的那匹馬不相上下。

    齊簫很謙讓的表示，讓林光遠先挑一匹馬。

    林光遠毫不猶豫的選了比較矮的那一匹……

    若雲不由得皺眉，這個林光遠可真是狡猾。居然特意選了那匹矮一些的馬，他明明比齊簫高很多呢

    沈宜芳嘟噥道︰“真是厚顏無恥，一點風度都沒有。”反正離的遠，也不怕被林光遠聽見。

    若雲難得的跟著附和了幾句︰“就是，怎麼著也該把那匹矮一些的馬留給表哥才是。”

    那一廂，齊簫眯起了眼楮，不置可否。

    林光遠看著齊簫堪堪比馬高了一點點的個頭，心情陡然好了起來，笑著說道︰“齊簫，別說我欺負你。這樣吧，我們倆各自上馬，一起跑上兩圈，誰先跑完就算贏如何？”

    齊簫心里暗笑，臉上卻故意做出虛張聲勢的表情︰“比就比，我可不會怕了你。”

    林光遠自以為穩操勝券，很爽快的點了點頭，然後學著剛才沈奕鳴的樣子帥氣的翻身上馬。卻不料一腳差點踩滑，踉蹌了一下，一急之下，猛的揪住了馬背。

    那匹馬被冷不防揪的生疼，長嘶一聲，猛力甩蹄。

    林光遠被嚇的出了一身冷汗。

    沈家幾位小姐都掩嘴輕笑。這一趟果然沒有來錯，只看林光遠的出糗，已經值回票價了。

    林光遠咳嗽兩聲掩飾尷尬，小心翼翼的重新上馬，這次總算安然無恙。

    坐在馬上俯視眾人的感覺著實不賴，林光遠的信心立刻又回來了，頗有些得意的看著齊簫︰“你怎的不上馬？”哈哈，那匹馬這麼高，齊簫定是在發愁怎麼上去吧想及此，林光遠的笑容愈發的燦爛。

    齊簫眨眨眼︰“我們就這麼比試，多沒意思，來個彩頭吧”

    林光遠一聽來了興致，連連點頭同意︰“好，你說，用什麼做彩頭？要麼，就賭一百兩銀子如何？”果然是紈褲少爺，從不把錢當回事，張口就是一百兩。

    若雲聽了暗暗咋舌，她每個月領的花用也就五十兩而已。去掉雜七雜八的用處，每個月能攢個十兩八兩已經算是很好。迄今為止，她的私房依然在四十兩左右徘徊。在她的眼中，這已經算是不小的數目了。

    不過是區區騎馬的彩頭，居然就要一百兩，也太誇張了……

    齊簫也微微皺眉，果斷的搖頭拒絕︰“不，用銀子做彩頭太俗氣了。我們找個新鮮有趣的彩頭怎麼樣？”

    此時，眾人的注意力都被兩人吸引了過去，個個都在心中暗暗思忖。齊簫的葫蘆里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若雲幾乎可以斷定，齊簫故意示之以弱，最終的目的就是這所謂的彩頭。

    林光遠先是一愣，旋即笑了起來，豪氣干雲的說道︰“要賭什麼，隨你說，我奉陪到底就是了。”便用眼角余光看了沈宜蓮一眼，自己這等英姿颯爽的樣子她會喜歡嗎？

    沈宜蓮果然在看他，眼里滿是笑意。她當然是在笑林光遠被齊簫耍弄而不自知。

    林光遠心里一喜，自發的把沈宜蓮的笑容當成是對他的仰慕。今天一定要在佳人面前好好表現一番才是。

    齊簫眯起眼楮，悠然一笑︰“這樣吧，我們兩個繞著場地跑兩圈，誰先跑完誰算贏。至于彩頭嘛，誰輸了，以後就叫對方大哥。你看如何？”

    乍一聽這賭注沒什麼，可細細一想，便能看出齊簫的狡詐來。

    若是齊簫輸了，自然要喊林光遠大哥。不過，齊簫年齡本就小了幾歲，喊一聲也不算吃虧。

    而林光遠要是輸了，就得稱呼比自己小了五歲的齊簫為大哥。豈不是大大的吃了虧？

    林光遠卻沒細想，隨口就應了下來。

    哼，這次定要讓這個混小子輸的心服口服。日後見了面乖乖的喊自己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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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3 02:07 PM

第九十七章 一較高下（三）

    若雲在一邊偷樂。

    齊簫果然狡猾，分明是設了個圈套讓林光遠鑽嘛對林光遠來說，輸些銀子不痛不癢，可輸了面子才是真正的丟人。齊簫這一招果然厲害

    齊簫等的便是林光遠這一句，大聲說道︰“一言為定”然後利索的翻身上馬，姿勢談不上如何的瀟灑好看，但是卻異常的利落干淨。

    若雲忍不住拍手叫好。

    沈宜蓮沈宜芳和沈宜蓉也跟著湊熱鬧，遛馬場地上響起了幾個女孩子的笑鬧聲，分外的悅耳動聽。

    林光遠暗叫不妙。

    端看齊簫熟稔的樣子，便能看出齊簫對騎馬很熟悉。剛才的裝模作樣，分明是在引著他上鉤啊這個時候，林光遠才會意過來那個所謂的賭注對自己是何等的不公平。齊簫輸了無所謂，他輸了丟人可就丟大了……

    齊簫像是看出林光遠在想什麼，故意笑嘻嘻的問了句︰“是不是想反悔了？沒關系，你要是害怕，盡管現在就認輸。我們都不會取笑你是膽小鬼的。”真是氣死人不償命。

    “我可沒想反悔。”眾目睽睽之下，林光遠哪里丟的起這個人。尤其是沈家諸位小姐都在，林光遠無論如何也要死撐到底不可︰“誰輸誰贏還尚未可知呢”

    看著林光遠色厲內茬的樣子，齊簫不由得咧嘴一笑。林光遠啊林光遠，你就等著喊我大哥吧

    卻不料林光遠也有幾分狡猾，故意嚷了句︰“現在就開始吧”不等齊簫應聲，便搶先策馬跑了出去。

    齊簫啼笑皆非，倒也不敢太過大意，連忙策馬追了上去。

    眾人的目光都齊刷刷的看了過去，場上奔跑的兩匹馬頓時成了焦點。

    沈家的遛馬場地非常大，足夠兩匹馬並排跑。不過，林光遠搶先策馬，因此暫時領先了一頭。

    沈奕軒激動的揮手喊了起來︰“簫哥兒，加油”

    他這麼一喊不要緊，沈家的兄弟姐妹幾乎都跟著吶喊助威起來。

    齊簫精神大振，俯身用力，一勒韁繩，胯下的馬立刻沖上前去，和林光遠並駕齊驅。

    林光遠一見這架勢，連忙搶佔了里圈，至少還能佔點優勢。

    齊簫忙里偷閑的嘲諷道︰“林三少爺騎馬之術果然厲害。”臉皮厚度更是無人能及啊

    林光遠正忙著和胯下不安分的馬較勁，實在騰不出空來回嘴。心里那個氣啊

    齊簫也不急著搶先，故意維持著和林光遠並排，口中笑嘻嘻的調笑道︰“等會兒我贏了，你可得改口了。對了，以後見我一次就得喊一次大哥，可不能耍賴……”

    林光遠都快被氣的吐血了，暗暗咬牙，兩腿用力夾緊馬腹，催促著馬跑的快一點。居然又稍微領先了一點點。而此刻，已經跑了一圈進入第二圈了。

    若雲在一邊看著，居然也跟著緊張了起來。

    雖然齊簫輸了也沒什麼損失，可她還是很希望齊簫能贏。更希望看到林光遠輸的灰頭土臉的樣子。

    若雲生平最厭惡的男子，便是林光遠這類型的輕佻的浪蕩子了。

    齊簫無意中瞄了若雲一眼，待看到若雲眼中的緊張和期待後，心里一動。頓時拋開了原先的漫不經心，專心的策馬往前跑。很快便超過了林光遠。

    林光遠眼看著就要輸了，著急之下，竟然伸出手拉了齊簫一把。

    這下可不得了，齊簫一個不防備，差點被拉下馬去。好在他反應很快，立刻抓緊了韁繩，總算不至于掉下馬。不過，馬卻受了驚嚇，長嘶一聲。立刻把另一匹馬也驚到了。

    林光遠還沒來得及得意，就見馬揚起頭顱用力一甩，他悲劇的被甩落了下馬。一屁股坐在地上，“誒喲”一聲慘叫起來。

    沈奕文等人都被這個意外的變故嚇了一跳，連忙圍上前去，先安撫住兩匹受驚的馬，然後七手八腳的攙扶著林光遠從地上站了起來。玩鬧歸玩鬧，要是真的在沈家的地盤上弄傷了林光遠，可不是好玩的。

    齊簫連忙翻身下馬，湊上前去查看。幾個男孩子圍成一團，七嘴八舌的問個不停。

    沈家小姐們都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該如何反應。

    沈宜蓮低聲說道︰“我們還是快些回去吧”還是老實安分的看戲好了。

    沈宜芳卻持反對意見︰“我要到近處看看。”說完，便領頭先走。若雲毫不猶豫的跟了上去。沈宜蓉稍微一猶豫，也跟在了後面。

    沈宜蓮只得嘆了口氣，不情願的跟在了最後面。

    不過，在看到林光遠齜牙咧嘴痛苦不堪的摸著屁股的淒慘樣子後，沈宜蓮頓時樂了。把那一絲不情願早拋到了九霄雲外。

    若雲也忍不住抿嘴笑了。今天還真是意外連連，一出接著一出，精彩之極啊

    林光遠今次算是偷雞不成蝕把米，本想搞些小動作對付齊簫，沒想到最後落馬的卻是自己。從這麼高的馬上跌下來，屁股火辣辣的疼。要不是有沈奕鳴和馮天睿一左一右攙扶著，只怕早就雙腿發軟坐在地上了。

    被這麼多人圍著看著，林光遠稀少的羞恥之心終于冒了出來，狠狠心把男兒淚給逼了回去。不管怎麼說，也不能在沈家小姐們面前丟這個人不是？

    齊簫惋惜不已，必贏的賭注就這麼白白的溜走了。林光遠這副慘兮兮的樣子，他也不好再逼著他再比試一場。

    沈奕文咳了一聲，委婉的暗示︰“天氣有些燥熱，騎馬也沒什麼意思，我們還是回去看戲好了。”算是給林光遠留了點顏面，無人再提及賭注一事。

    林光遠大大松了口氣，連連點頭。

    齊簫刻意慢走幾步，和沈家姐妹並行。

    沈宜芳嘴角含笑，瞟了齊簫一眼︰“表弟，你什麼時候學會騎馬的？以前可從沒聽說過你會騎馬呢”

    齊簫隨口胡扯︰“我天賦異稟，一見到馬就知道怎麼騎。”

    此言一出，就連若雲都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要編理由也得有點誠意好不好。這種明晃晃的胡扯八道誰會信嘛

    齊簫見若雲瞪過來，訕訕的笑了笑，很自然的閉了嘴。

    沈宜芳留意到這個細節，不由得暗暗好笑。

    齊簫可是出了名的小霸王，在齊家橫行霸道不說，就連一干表兄弟姐妹也都讓著他。沒料到昔日的小霸王如今被溫柔文靜的四妹吃的死死的……

    齊簫總算有了和若雲說話的機會，殷勤的問道︰“晴妹妹，你喜不喜歡騎馬？”純粹是沒話找話說。

    若雲搖搖頭︰“我也是天賦異稟，一見馬就雙腿發軟。”女子哪有練習騎馬的機會，她自然是不會的。

    即使向往那種無拘無束策馬奔騰的感覺，若雲依然很理智的知道自己這輩子都沒有那樣的機會。既然如此，不想也罷

    沈宜蓉撲哧一聲笑了起來，沈宜蓮和沈宜芳也嬌笑不已。

    齊簫被若雲取笑，非但沒惱，反而有絲竊喜。

    若雲素來沉默少言，在人多的場合里，更是極少張口。看似平靜的雙眸里，不知隱藏著多少秘密和心事。那層冷漠和淡然，如同一層堅固的防護罩，將他遠遠的排斥在心門之外。

    他每次看著她，總覺的距離很遙遠。哪怕站在她的身邊，也琢磨不到她的心思在哪里。

    現在這樣卻是最好不過，她願意拿他打趣，黑亮的雙眸里滿是輕松的笑意。他真喜歡這樣的她……

    若雲察覺到齊簫的眼神太過專注，不著痕跡的瞄了他一眼，暗示他收斂些。因為他，她已經被姐姐們取笑過好多次了。都怪齊簫，每次見了她都熱情的過了頭。

    齊簫摸摸鼻子，將目光移了開去。

    若雲悄悄松了口氣，豎起耳朵聽姐姐們說話，堅決不肯再插嘴了。

    待回了戲台子那邊，林光遠一瘸一拐的走到了薛氏身邊。薛氏見他渾身塵土的狼狽模樣，驚訝不已，連連追問原因。

    沈奕文沈奕軒弟兄兩個對視一眼，正打算出言解釋，就聽林光遠迅速的答道︰“我剛才不小心，上馬的時候摔了一跤。現在已經沒事了，母親不用擔心。”感情林光遠也沒臉說出事情的經過，索性隨口編了幾句。

    薛氏不疑有他，心疼的拉了林光遠坐在身邊問長問短。齊氏禮貌的表示了關懷。

    齊簫遠遠的看了沈奕文一眼，沈奕文微微搖頭，暗示無需擔心。齊簫這才放下心來，專心的坐在沈家姐們身邊跟著一起看戲。

    台上依依呀呀唱著什麼，齊簫壓根聽不懂，不過，能坐在若雲身邊時不時的逗她說話，也夠齊簫高興的了。

    哪怕他說十句若雲最多理他一句，也絲毫無損齊簫的好心情。

    若雲不勝其擾，索性抓起一把零食塞到齊簫手中︰“表哥，吃些零食。”

    齊簫一愣，旋即樂開了花︰“晴妹妹，你怎的知道我餓了？”好體貼好溫柔哦

    若雲淡淡的瞟了他一眼︰“你慢慢吃，讓嘴巴有點事情做。”免得總是言語騷擾她。

    齊簫笑容一僵，感情若雲是在嫌他話多啊……

    嗚嗚，溫柔又善解人意的晴妹妹，你怎麼可以這麼對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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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3 02:08 PM

第九十八章 意外消息

    日子流水似的滑過，轉眼一個多月過去了，天氣寒冷，已進入冬季。

    若雲終于完全適應了在沈府的生活，每天早晨起床照鏡子的時候，不再心虛恐慌。在書房里，一日比一日更沉穩。頗得夫子們的歡心。

    文章學的越來越多，字越練越好。言行舉止漸漸脫胎換骨，做了多年丫鬟養成的各種習慣都在慢慢的改變中。已經能完整的彈出幾首曲子，簫藝也大有進步。

    當然，最最出色的，仍然是女紅。

    若雲慢慢的將自己原有的女紅底子顯露出來，因為並非一蹴而就，所以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蘇夫子拿著若雲做的荷包翻來覆去的看，贊嘆不已︰“四小姐，你這荷包做的真是精致好看。再有兩年，只怕就比我強了。”

    那小巧的荷包呈橢圓狀，針腳細密，手工極佳。上面繡了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栩栩如生。尤其是那兩片綠葉，綠意瑩然，讓人愛不釋手。

    若雲連忙自謙幾句。蘇夫子這麼說，當然是在鼓勵她。以她目前的進度，就算再練個四五年，也不可能超越蘇夫子。

    沈家小姐們一個個湊了過來。

    雖然早已習慣了若雲在女紅上的出眾，可見到蘇夫子如此盛贊，各人心里不免有些酸意。

    尤其是沈宜敏和沈宜蓉，慣例要酸不溜丟的來幾句。

    “四妹這麼有天分，真令人羨慕。”說這話的當然是沈宜蓉。

    沈宜敏立刻接了上去︰“就是就是，我怎麼練也是不如四妹的了。”

    若雲只當做沒聽見，笑著對沈宜芳說道︰“二姐，你最喜歡牡丹，這個荷包送給你用最合適不過。”說著，便輕輕的將荷包放在了沈宜芳手上。

    沈宜芳有些意外，笑著說道︰“你倒是舍得，好，我就收下了。”姐妹之間，互送份小禮物不算什麼。

    若雲和沈宜芳的日漸親近，人人都看在眼底。

    沈宜蓉心里酸的不得了，她整日里貼在沈宜芳身邊，也不見沈宜芳待她如此親熱。四妹倒是好本事，短短幾個月功夫，便和沈宜芳成了好姐妹……

    沈宜蓮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四妹倒是乖巧，這麼快便投向了沈宜芳那一邊，枉費自己之前對她那麼好……

    想及此，沈宜蓮忍不住說道︰“四妹，你真是偏心，怎的不見你送個荷包給我？”明明是笑著說出口，偏偏眼里沒有多少笑意。

    若雲盈盈一笑，俏皮的說道︰“誰說我不送了，大姐可不要嫌棄我手藝差才是。”不知從哪里又摸出一個荷包，塞到了沈宜蓮手中。

    沈宜蓮訝然，手中的荷包樣式和沈宜芳的那個一模一樣，就連顏色質地都一樣，只是上面繡的是一朵婀娜的荷花。

    沈宜蓮忍不住笑了出來，半真半假的笑道︰“你這機靈鬼，倒是誰也不得罪。”

    若雲抿嘴一笑，可不是麼？就連送個東西都得盤算一番才行呢

    想在沈府更好的立足，想左右逢迎，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她所能倚靠的，也只有自己罷了。

    沈宜蓉看著頗為眼饞，張張嘴，到底沒好意思追著若雲也要一個。這荷包看著簡單，可至少也得做個兩三天。平日里四妹讀書寫字最勤奮刻苦，空余時間沒有多少，光這兩個還不知做了多久呢

    若雲卻笑著沖她眨眨眼︰“三姐，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圖案呢？”

    沈宜蓉立刻反應了過來，高興的湊過頭去，和若雲頭靠著頭說起了悄悄話。

    沈宜馨頗有些羨慕的看著若雲，四妹可真是聰明伶俐，和姐姐們之間的關系都很和睦。和她一比，自己真的差太遠了。

    女紅課結束後，沈家小姐們慣例閑聊打發時間。

    今日的話題，不自覺的轉到了葉姨娘身上。

    葉姨娘因為生病重獲沈霖歡心，如今儼然已經成了沈霖身邊最得寵的女人。就算前些日子府里剛來了個年輕的歌姬也沒能搶走葉姨娘的風頭。

    正如若雲先前所料，葉姨娘的地位一旦抬高，連帶著她也跟著水漲船高了。

    每天大廚房里送來的飯菜越來越精致，許媽媽去庫房領東西的時候，再無人敢板著臉孔克扣用度。就連齊氏，對她的態度也有了微妙的轉變。

    由不得若雲不感嘆，生母一旦得寵，做女兒的日子果然好過多了。

    沈宜芳等人態度的轉變，和這個何嘗沒有關系？

    只可惜，葉姨娘的病情依舊沒有多少好轉……

    “四妹，葉姨娘的頭痛好些了沒有？”沈宜蓮看似關切的問道，至于心里究竟在期盼著葉姨娘病情變好或是變壞，無人得知。

    若雲嘆口氣，搖了搖頭︰“還是那樣子。”一天至少發作三四次，疼起來滿身都是冷汗。

    沈宜芳安慰道︰“好在沒繼續惡化，總算是個好消息。”

    沈宜敏在一旁插嘴道︰“四妹，你還是抽空多陪陪葉姨娘吧”這話聽著沒問題，可細細一琢磨，里面蘊含的意思卻讓人極不舒服。

    若雲淡淡的看沈宜敏一眼，輕輕的“嗯”了一聲。

    真是奇怪，她從未和沈宜敏主動結怨，偏偏沈宜敏處處針對她。究竟是因為什麼？

    或許，人與人之間本就存在著磁場問題。有些人磁場相投一見如故，有些人磁場不合日日相處卻關系極壞。她和沈宜敏之間大概就屬于後一種了……

    沈宜敏在若雲犀利的目光下忽的有些心虛，目光游移不定。

    沈宜華嗔怪的白了沈宜敏一眼，笑著扯開話題︰“不說這些了，葉姨娘溫柔善良，老天定會保佑她的。對了，你們可知道，母親和三嬸後天要帶著我們出去做客的事情？”

    若雲一愣，搖頭表示不知道。

    沈宜芳倒是得了些消息，笑著說道︰“我倒是聽說了。”

    沈宜華笑道︰“是啊，聽說是蕭家夫人做壽，特地下了帖子，邀請了許多客人呢…….”

    蕭家？

    哪一個蕭家？

    若雲忽然覺得呼吸困難，好不容易才擠出了幾個字來︰“是哪一個蕭家？”

    沈宜芳聳聳肩︰“還能有哪一個，京城姓蕭的大戶人家只有一個。”

    是，只有一個。

    就是蕭婉君的娘家……

    若雲陡然沉默了下來，再也沒說過一句話。好在她已經能克制住心里所有的思緒，只是臉色稍稍有些發白，再不像往日那般一聽到有關蕭婉君的事情便失魂落魄了。

    各人正興致勃勃的議論著後天將要出行的事情，誰也沒留意到若雲的異樣。

    若雲的腦子里一片空白，有關蕭家所有的回憶爭先恐後的冒了出來。

    蕭婉君的父親叫蕭允，在禮部任職。蕭家也是名門世家，只是在聲望上稍稍遜色于沈家。蕭家子嗣不算興旺，蕭允共有三個女兒，待蕭婉君十二歲那年，才有一個小妾生了個男嬰。如今養在嫡母寧氏名下。

    蕭婉君是蕭家大小姐，十五歲便出嫁了，到今年剛好二十。蕭家二小姐叫做蕭婉玉，今年也該有十五了。蕭家三小姐今年只有九歲，閨名婉月。若雲對她幾乎沒什麼印象。

    蕭婉君是蕭家長女，一直受父母寵愛。出嫁之後，雖然回娘家的機會極少，卻和家中一直保持著密切的聯系。時常派了身邊的親信回府探望，互通有無。

    若雲對這些自然知道的很清楚，往日里，她也曾替蕭婉君回去過幾次。

    她身份雖然低微，可代表的卻是蕭婉君的顏面。所以，每次回蕭府，都是由寧氏親自接待。

    若雲對寧氏的印象頗為深刻。蕭婉君長相酷似寧氏，寧氏自然容貌不俗，就算已經年近四十，依然美艷高貴。蕭允小妾不少，可安然生下孩子的卻寥寥無幾。這自然跟寧氏不無關系。

    不過，寧氏表面功夫向來極佳，處理事情非常周全，任誰從明面上也挑不出她任何不是來。蕭婉君在這方面，像足了寧氏。

    沒想到，她居然還有機會再正大光明的走進蕭家……

    若雲嘴角浮起一絲莫名的微笑。

    蕭婉君，你的母親過壽，你一定會回去看她吧

    我…….等著你

    若雲的心思都被這個消息佔據著，滿腦子里盤算的都是後天後天後天…….

    好不容易熬到了散學，齊氏派人過來請沈家小姐去吃晚飯。

    若雲早已習慣了齊氏不定時的舉動。吃飯是順帶，重點肯定不是這些。

    秋露在前面領路，沈家四姐妹緊隨其後。

    沈宜蓉興奮的小臉通紅︰“母親這個時候喊我們過去做什麼？會不會是商議後天出去做客的事情？”

    沈宜蓮掩嘴輕笑︰“看把你急的，一會兒見了母親不就全知道了麼？”

    沈宜蓉心情極佳，絲毫不介意沈宜蓮的嘲弄。

    這兩個多月來，齊氏把各人都看的緊緊的，再也沒有過出府的機會。她都快被悶死了，還不容易有出門散心的機會，當然著急的很。

    沈宜芳目光一閃，像是要說什麼，又忍住了。

    若雲留意到沈宜芳的神情有異，心里微微一動。暗暗祈禱，千萬不要出什麼差錯才好。

    眾人各懷心思，很快到了齊氏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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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淺漾    時間: 2013-12-23 02:09 PM

第九十九章 精心挑選

    齊氏笑吟吟的招呼女兒們上前。

    桌子上放了幾個盒子，都是以黑色的絲絨做底，整齊的放著各類首飾。原來齊氏喊各人前來是要女兒們各自挑選一些首飾。以免出去做客的時候太過寒酸了。

    女孩子沒有不喜歡首飾的，頓時笑嘻嘻的湊過去看了起來。

    沈宜芳像是早知道齊氏喊各人來做什麼，絲毫不見驚訝。很淡定的站在一邊，並沒過多的留意那幾盒子首飾，嘴角帶著一絲莫名的笑意。

    若雲看到了她的笑容，心里忽然一動。

    看來，齊氏定然早把最好的那一份留給沈宜芳了。也難怪沈宜芳剛才欲言又止的，想必是怕說出來惹來姐妹們不快吧

    沈宜蓉一眼相中了一支蝴蝶簪，緊緊的抓在手里不肯撒手。

    若雲看了一眼，那蝴蝶簪外形別致，最特別的是用各色細碎的寶石瓖嵌成了蝴蝶翅膀，一眼看去光華四射。沈宜蓉相貌艷麗奪人，這個蝴蝶簪正適合她呢

    若雲笑著贊道︰“三姐真是好眼光。”

    沈宜蓉欣喜的露齒一笑，然後討好的看了齊氏一眼。用意不言而明。

    齊氏微笑著點點頭，算是允了。

    沈宜蓉歡呼一聲，笑眯眯的把蝴蝶簪子握在手中。齊氏素來出手大方，已經送出手的首飾，從不會再收回。從此刻起，這支蝴蝶簪子就屬于她啦

    沈宜蓮也看中了一支金釵，加一串寶石手鏈。

    齊氏笑眯眯的說道︰“晴姐兒，你也來挑些合意的吧”那聲音比平日里溫和的多。葉姨娘的受寵，直接影響了齊氏對若雲的態度，一日比一日的溫柔親切。

    沈宜蓮和沈宜蓉哪里能聽不出來，心里都酸溜溜的不是個滋味。

    都是庶出的女兒，齊氏想對誰好一些，都由得齊氏本人喜歡。她們就算不滿就算眼熱，也不敢表現出來。

    若雲稍稍有些受寵若驚，連忙應了，低頭仔細看了起來。

    一個盒子里放的是各式發釵，金的銀的各類寶石的什麼都有，若雲只看了一眼便移開了視線。她這副身子年齡尚小，佩戴這些過分華貴的發釵為時過早。

    另一個盒子里放的卻是各式項手鐲。放眼看過去，五顏六色流光溢彩，簡直讓人眼花繚亂。

    若雲隨意的看了幾眼，忽的笑盈盈的拿起了一個赤金鐲子︰“母親，女兒看中這個了。”

    還沒齊氏說話，沈宜蓉就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沈宜芳忍俊不禁的提醒︰“四妹，這麼多好看的鐲子你不要，怎的偏偏看中這個了。”

    這個赤金鐲子別無特點，就是純金打制上面綴以繁復的花紋，厚厚實實一看就極有“分量”。只有上了年紀的女子或是丫鬟婆子們才會喜歡這種鐲子。

    沈宜蓮也抿唇笑了，說的更直接︰“四妹，你還是挑一個玉鐲子吧這個赤金鐲子未免俗氣了一些。”

    若雲微微一笑，露出一排整齊細白的貝齒︰“不，我不換了，我就喜歡這個。”

    這個赤金鐲子至少也有三兩重，握在手中沉甸甸的，讓人覺得心里很踏實。又方便隨時兌換成金銀。在丫鬟們眼中，這簡直就是世上最最好的東西。若是運氣好，主子賞賜了一個，定會壓在箱底舍不得拿出來戴。

    昔日的主子蕭婉君出手並不小氣，常有賞賜。不過，都是些小件的首飾或是銀子之類的。倒是從沒賞過這麼粗重厚實的金鐲子。

    若雲曾經最大的願望便是擁有這樣一個金鐲子……

    沈宜蓮和沈宜芳面面相覷，拼命忍住笑意。這些日子以來，四妹一直表現的超乎年齡的沉穩，讓人渾然忘卻了她還是個孩子。不過，今天的她倒是稚氣又可愛呢

    沈宜蓉咧嘴笑道︰“四妹，你的愛好倒是與眾不同。”

    若雲渾然不介意姐姐們的嘲弄，笑著將鐲子套上手腕。那鐲子稍稍大了些，確實不算特別的合適。不過，若雲卻極為喜歡，眼里滿是笑意。

    齊氏本是笑吟吟的看著這一幕，不知想到了什麼，眼里閃過一絲冷凝，淡淡的問道︰“晴姐兒，每個月撥給你的用度可夠用麼？”

    若雲一愣，怎的話題忽然轉到這個上面來了？

    齊氏也不等若雲回答，就徑自的說道︰“以前是五十兩銀子的用度，從下個月起，給你撥到八十兩可好？”

    若雲不敢怠慢，連忙道謝。心里卻悄悄琢磨起來，好端端的，齊氏怎麼會主動提起這個來了？再看一看到手腕上明晃晃的鐲子，忽的有所領悟。

    她本是無心之舉，只因為喜歡金鐲子便伸手拿了一個。沒曾想，齊氏卻因此而多心了，誤以為她在暗示花用不夠。居然主動的給她漲了每個月的用度。

    想及此，若雲啼笑皆非，這個小小的誤會簡直無從解釋。也罷，就高高興興的接受下來好了。每個月多三十兩銀子的用度，手頭能活泛些，也能讓身邊的丫鬟婆子都跟著寬裕些。

    沈宜蓉眼楮一亮︰“母親……”

    齊氏笑著看了她和沈宜蓮一眼︰“你們幾個都一樣。”

    沈宜蓉喜翻了心，沈宜蓮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沒想到今日來居然有這個意外的收獲呢

    沈宜芳對此事卻很淡定，只是笑了笑，一句也沒多說。明面上沈家姐妹每個月的用度都是一樣的，事實上，誰都清楚這其中另有內情。

    別的不說，單說沈宜芳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便比若雲的院子里多了近一倍。花用自然多了不少。更不用說還特地聘請了一個頗有名氣的廚子在沈宜芳的院子里，每日里精心準備各種點心吃食，不知要花多少銀子。

    這些花用從哪里來？當然都是齊氏私下里掏了腰包。

    區區三十兩銀子，沈宜芳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齊氏見各人都喜滋滋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意味深長的看了若雲一眼說道︰“晴姐兒，你喜歡金鐲子，拿了便是。不過，後天去蕭家做客，不能太過寒酸。你再另挑一樣首飾吧”

    有便宜不沾白不沾，若雲欣然點頭應了。

    若雲低下頭迅速的看了一圈，這次，她選中了一個芙蓉玉簪。

    那支芙蓉玉簪，顏色淡雅，玉質極佳，雕工更是精致，尾端垂著細細的流蘇。

    齊氏贊道︰“你眼光倒是頗好，這個玉簪子可是這一盒簪子里最精致的一個。”

    若雲抿唇一笑，領了齊氏的誇獎。

    沈宜蓉看了看手中的蝴蝶簪子，又看了看若雲挑中的芙蓉玉簪，心里暗暗懊惱。奇怪，剛才她在挑的時候怎麼沒發現這個芙蓉玉簪更漂亮呢？

    蝴蝶簪子亮眼倒是亮眼，比之芙蓉玉簪來，卻少了份雅致呢

    若雲似是看出沈宜蓉心中所想，笑著轉過頭來低語︰“三姐，你容貌亮眼，佩戴這個蝴蝶簪再合適不過。若是戴這個芙蓉玉簪，反而襯托不出你的氣質來。”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沈宜蓉聽了渾身舒暢，怎麼看若雲都覺得順眼多了。

    齊氏見各人都挑的差不多了，才笑著說道︰“芳姐兒昨日就挑過了，今天可還要再挑幾個？”

    沈宜芳搖搖頭，新購置的首飾里，最精美最昂貴的都在她那里呢剩下的這些，她也不大看的上眼了。

    沈宜芳的特殊待遇各人早已習慣，無人多說什麼，頂多心里悄悄冒些酸水罷了。

    晚飯早已備好，齊氏領著女兒們坐到了桌子前。

    菜肴精致且不必細說，不過，若雲卻沒好意思吃的盡興。約莫八分飽便擱了筷子，心里暗暗想著，回去以後讓莫大娘再做份宵夜填飽肚子才是正經。

    齊氏用帕子擦拭了嘴角，然後叮囑道︰“後天你們就不必上課了，跟著我一起到蕭家去做客。到時候各人都要穿的端莊得體一些，不要在外人面前丟了我們沈家的顏面。”

    雖然早已知道了這個消息，可從齊氏口中聽了，若雲依舊覺得心里一緊。

    剎那間，緊張激動焦躁不安各種難以名狀的情緒統統涌上了心頭。若雲不知花了多少力氣才勉強維持著平靜自若。

    沈宜芳忽的笑著問道︰“華姐姐她們也都跟著去麼？”

    齊氏含笑點頭︰“不僅她們去，還有鳴哥兒也跟著去。至于文哥兒她們，這次就不要湊熱鬧了。”

    奇怪，怎的單單只帶上了沈奕鳴，反而把沈奕文幾人都扔下了？

    不僅是若雲覺得疑惑，沈宜芳也顯然察覺出了些許不對勁︰“母親，為什麼大弟二弟不跟著去？”

    齊氏本不想多說，可一看到女兒們一個個端坐在那里滿臉好奇的樣子，忽的有了談興︰“這次蕭家夫人做壽，明明不是整歲，卻廣發帖子。你們可知道是為什麼？”

    若雲心里一動，忽的想到了蕭二小姐蕭婉玉今年已經十五了……

    果然，就聽齊氏笑著說道︰“蕭家二小姐年齡不算小了，依舊待字閨中。這次邀了眾多女客前往，只怕跟蕭二小姐不無關系。”

    話已經說到如此份上，各人哪里還有不明白的。

    寧氏接著做壽的名義，其實是想為女兒尋一門合適的親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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