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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莫顏 - 瞞天過海騙倒你(上)【單】 [打印本頁]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6-8-13 12:59 PM     標題: 莫顏 - 瞞天過海騙倒你(上)【單】

本帖最後由 pigbaby0426 於 2016-8-13 08:42 P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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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遇上空難,江庭芳本以為死定了,上天竟讓她借屍還魂,但誰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她是化身成妙齡美女啦,問題是這身體的原主人是專職小三啊!有沒有搞錯?!
前世的她學歷頂尖,社會地位良好,哪能接受這「職業」?
偏偏如今的她一沒學歷,二缺資金,只能伺機而動,重新打拚,
豈料好不容易擺脫情婦身分,導回正途,卻和情夫的跟班重逢!
這個莊品翰從一開始就把她當花瓶,面癱外表下總隱含不屑,
雖然她不想和他相認,卻又高興自己終於在他面前揚眉吐氣!
只是他不但處處接近,還威脅她替他做事,分明在打鬼主意,拜託!
她都已經隱姓埋名,改頭換面了,能不能放過她啊?
   
【出版日期】2013-08-08
【出版社名稱】狗屋.果樹天地
【書系及編號】花蝶系列(15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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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6-8-13 08:33 PM

第一章

江庭芳一睜開眼睛,便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空氣中有消毒水的氣味,手腕上包著紗布,整個人昏昏沉沈,難受得像有人把她的血抽乾似的。

她最後的記憶是週遭的尖叫聲和一片火海,連痛苦都來不及感覺,就已經沒了知覺。

原以為,自己會死於空難,想不到居然獲救了,而且好手好腳,身上也沒有灼傷,實在是奇蹟。

正在慶幸之時,很快的,她就發現不對勁了。

眼前的這些醫生和護士叫她江巧林,讓她感到十分不解,而且他們遠說了一些她聽不懂的話。

她告訴他們認錯人了,可是他們卻要她冷靜,別激動,還說她剛清醒,所以意識不夠清楚,忘了自己的名字。

她越來越覺得事情不尋常,好在因為常年從事口譯工作的關係,時常接觸大人物和國際會議,養成了她處變不驚又見多識廣的能耐,所以即使眼前的情況有些詭異,她也能保持冷靜,不動聲色。雖然不瞭解情況,但江庭芳遠是能從這些人的話中抓出重點。

「對不起…,妳說…,我割腕自殺?」

「妳呀,真是糊塗,何必想不開?這世上有什麼過不去的,這也是妳當初自己的選擇,事到臨頭了,妳卻跟自己過不去,為那種人自殺多不值一」說話的護士顯然見多了這類事件,所以對她好言相勸,她聽到這裡,總算聽出些眉目。

為情自殺?有沒有搞錯?現在是在演哪齣戲?

是他們走錯病房,認錯病人,還是我在作夢?

所幸,江庭芳的自制力一向很好,即使滿心疑惑,也不會立刻發作。

她很肯定他們不是瘋子,那麼問題就應該出在自己身上了。

「麻煩給我一面鏡子。」她說道。護士應她要求,拿了一面鏡子給她時,她看著鏡子裡那張陌生的臉,發呆了好久。

然後,她放下鏡子,閉上眼,說她累了,想休息,這是讓自己靜一靜的最好藉口,就算要發瘋起乩,也要等四下無人的時候。

當護士走了之後,床上的她霍地半坐起來,再度拿起鏡子照著,她眨眼,鏡子裡的人也眨眼;她張嘴,鏡子裡的人也張嘴。

然後,她用力捏自己的臉頰,會痛!這不是一場夢,是現實世界。

她的臉變了,大腿上的那顆痣不見了,膚色也更白了。一種恐怖的感覺塞上心頭,這種劇情她在小說裡看週,可一旦發生在自己身上,卻壓制不住內心的恐慌,雙手握拳,歇斯底里大喊一「天哪一我借屍還魂啦一」她吼得很大聲,病房的門也開得很及時。

剎那間,她和對方都呆住了。站在門口的男人,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高的身材、修長的腿,身高大約一百八十公分以上。

他相貌俊朗,斯文儒雅,但嚴肅的表情令立體的五官有些冷凝,他戴了一副細黑框眼鏡,使他看起來更加一絲不苟,渾身透著嚴謹的氣質。

這個嚴謹的男人,正因為她的大吼而呆愕住,目光驚訝地盯著她;而她,則是僵硬不動,才剛要發洩,就被這個突然闖入的男人打斷了。

兩人就這麼四目相對,你看到我眼中的驚嚇,我看到你眼中的錯愕。

最後,這男人也不簡單,那錯愕的神情只在臉上出現三秒鐘,便又恢復面無表情,將門帶上,像沒事似的走到床前,拉了一把椅子來到她面前,然後雙腿交疊的坐著,十指交握的手放在膝上,目光清冷的盯著她。

他的動作流暢精準,彷彿不管發生任何事,都不會讓他的行為有一絲混亂。像這樣的人,毫無意外的,也擁有一副威嚴沈穩的好嗓子。

「妳的事,楚先生已經知道了。」

江庭芳沒有說話,只是怔怔地看著他,她雖然受到「借屍遠魂」的打擊,可是多年來的職場歷練,讓她可以在情況錯亂中,遠能保有一絲理智,就像連續劇演到精彩處時,突然插播廣告,她告訴自己,現在的她,最好什麼都別說。

「楚先生派我過來,要我慎重轉告妳,他不喜歡女人太任性,尤其是以死要脅的女人。」說到這裡,莊品翰停頓住,看看她有沒有話要說,見她還是沈默地聽著,便又繼續說下去。

「因此,如果再有下一次,他就會收回所有給妳的福利,和妳撇清關係。」

什麼福利?什麼關係?

她很想問,但忍住了,這裡是醫院,她可不想被人以為自己精神有問題,發瘋了,才大吼一聲就被這男人撞見,她已經很後悔了。

「妳同意嗎?」在男人問到這裡時,她想了想,點頭,表示同意,不管同意什麼,先應了再說,事後再來弄清楚。

在她點頭後,發現這男人盯她的眼神,多了一抹打量,她心想,剛才不知道他有沒有聽清楚自己大喊的內容,應該沒聽到吧?還有,這人是誰啊?那位楚先生又是誰啊?

這些,都是她要先弄清楚的事。

「妳能同意就好。」

對方似是交代完畢,站起身,看來要走人了,這一場談話,完全就是公事公辦的態度。

臨去前,他叮矚一聲。

「好好休養,週幾天,我會來接妳出院。」說完後,打開門離去,從頭到尾,他的態度都是不冷不熱,說話不生不熟的。

待他走後,她整個人往後倒回床上,連大吼的力氣也沒有了。

接下來幾天,不知是打擊太大,或者真是失血過多,她大部分時間都在昏睡,就算醒來也要閉著眼睛裝死,吃飯時,食之無味,不過是為了維持生理機能而吃的。她的頹喪只有三天,大概是與生俱來的韌性吧,她沒有消沉太久,三天后便接受了這個只有小說或電視劇才會出現的誇張情節,開始接受現實。

既然重生了,她必須為自己打算,不能一直病懨懨的裝死,因為她篤信,人必須為自己的人生負責,就算重生也一樣。首先,她得先弄清楚自己現在的身份,只有先弄清楚,才能規劃未來。想到這裡,原本無神的眼瞳燃起一絲明亮,思緒也慢慢回復清楚了。

她向護士打聽了下,這才曉得那個男人的名字叫莊品翰,在她自殺時,是這男人送她到醫院的,可是他並不是這個身體主人的男朋友或是丈夫,也不是親人,只知道,她住院期間的一切都由這男人打理。

再來便是檢視現在這個身體,不幸中的大幸是,她重生的這個身體長得很漂亮,不比前生的自己差,前生她長得算不錯,卻比不上這張臉漂亮,五官不管是合在一起看,還是分開看,都很漂亮。這皮膚嘛,也很細嫩,不過就是臉色蒼白了點,應該是失血的關係,好好休養的話,就會恢復氣色了。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自從換了張臉,她就一直把鏡子帶在身邊,三不五時照一照,先習慣一下,免得哪天不小心嚇到自己。

接著她再偷偷摸著胸部,這胸部倒是比前生的還要大一些,前生她只有C,現在應該有D,其他腰啦、腿啦,都一樣纖細漂她前生有明顯的手毛,現在的手臂沒有,而且毛細孔好細,幾乎看不到瑕疵,只除了手腕上的割痕,她知道,以後一定會留下疤痕。

「放心吧,到時候請林醫師幫妳做個雷射手術,那疤就看不見了。」說話的,是坐在她旁邊的護士小姐。

打從她住院後,就是這位護士小姐負責她的病房。

她對護士笑了笑,沒有回話,心下卻覺得奇怪,怎麼住了這幾天,也不見任何「親人」來探望?到了出院這一天,那個叫莊品翰的男人果然依約來接她出院。

她坐在車裡,始終安靜不說話,細細打量這部車的內裝,她現在坐的這輛是外國進口的積架房車,座椅都是頂級真皮,前生她陪著國際口譯公司的上司招待外國客戶時,見識過的高級車可多了。難不成自己重生到有錢人家的大小姐身上?

這部車的後座非常寬敞,有兩排相對的皮椅,足以塞進六個人沒問題。

車上除了坐在對面的莊品翰,還有兩名男子坐在自己的左右兩邊,隔著隱私的隔板,她看不到前頭的司機。

這些人她一個都不認識,偏偏她是割腕又不是撞到頭,不能學小說女主角裝失憶打混過去,現在最保險的方式就是不說話、用眼睛看、用腦筋想。

坐在她兩邊的男子皆是一身黑西裝,他們的身材很健壯,身上有保鑣的氣息,她會有這種感覺,是因為前生當她還是口譯人員時,時常陪著那些身份顯赫的大老闆或是政府官員做翻譯,他們身邊的保鑣就是這種調調。

回想她住院時,住的是單人病房,有專職護士照顧,現在坐高級車,又有保鑣,仔細想想,重牛嚮成有錢人家的千金小姐,似乎也不算太虧。她的心情好多了,開始欣賞起外面的風景,發現車子駛往台北信義區的方向,她的心也開始撲通撲通地大跳。

住信義區豪宅?哪一棟呢?是「帝寶」?「信義之星」?遠是「維也納藝術廣場」?在這個黃金地段,隨便哪一棟都是上億豪宅。

隨著車子駛近,她也看見了眼前的大樓,「花苑」大樓?這棟並不是上億豪宅,不過估計也要好幾千萬。

車子直接駛入地下私人停車場,保鑣先下車,為她開了車門,她在莊品翰的帶領下,坐電梯上去。

電梯的鏡子映出她美麗而略顯蒼白的臉蛋,也映出旁邊那三名男子。

從鏡子裡,她偷偷瞧了莊品翰一眼,幸好這男人也是個不多話的,否則萬一問她些什麼,她答不出來就麻煩了。

花苑大樓每一層有三戶人家,電梯從地下室來到二樓,門打開,他們進了其中一戶。這間公寓不算大,大約三十坪左右,三房兩廳,讓她覺得有些奇怪,因為大戶人家住這樣的坪數算小了。

一進門,她以為會看到「家人」,可是除了一名女子來開門,沒有其他人,而且這名女子還叫她「小姐」,操的是外國口音,一看便知是外籍女傭。

莊品翰和兩名保鑣將她送進來後,對女傭交代了一些事,便轉頭對她說道:「經過這一次,妳該學聰明了,繼續鬧下去也不好看,妳住院時,他沒來看妳,妳就該明白這一招對他是沒用的,在他氣消之前,妳最好安分待著,明白嗎?」江庭芳像是個受教的乖學生,立刻點頭。

再一次,她發現莊品翰眼中的打量,她低下頭,避開他的目光。

一問之下,才知道這個身體的主人叫做江巧林,今年十九歲,呵,比自己原來的年齡足足小了八歲,真是賺到了。

接下來,她問出自己很介意的一個人。

「那位楚先生妳可認識?」

「當然認識呀,我是先生聘來的。」沙蓮用著還算不錯的中文回答她,這位沙蓮看起來很單純,又只是個僕人,江庭芳覺得向她打聽應該沒問題,也不會被懷疑什麼,就算懷疑,她再找個理由唬哢過去就行了。

一聽到沙蓮說「先生」二字,江庭芳心中一沈,唉,這個楚先生居然不是自己的上司,而是老公。

她深深嘆了口氣,繼續問沙蓮。

「我和他結婚多久了?」

「結婚?」

「是呀,我和先生是不是感情不好?妳別怕,把妳知道的都告訴我,說得越多越好,我會給妳錢作為獎勵。」外籍女傭只是來賺錢的,可以用錢打發的事,都是小事。

沙蓮卻一瞼奇怪地看著她,不過看在錢的分上,還是回答了。

「小姐,你們沒有結婚呀。」

「沒有結婚?」喔,對了,沙蓮稱呼她「小姐」,而不是「太太」,當然是沒結婚嘍,她的腦筋居然變笨了,真是的。

江庭芳暗罵自己,臉上隨即露出開心的表情。「那他是我男朋友嘍?」

沙蓮盯了她一會兒,才回答她。

「小姐,妳是他的情婦。」江庭芳呆住,輪到她盯著沙蓮好一會兒後,才緩緩開口。

「我是『情婦』?」

「是呀。」

沙蓮點點頭,繼續解釋給她聽,說她是被楚先生包養在這間公寓的情掃,而楚先生已經結婚,是有婦之夫。

接下來,沙蓮又告訴她很多事,可是她的腦袋瓜已經被「情婦」兩字炸成廢墟,混亂到聽不進去了,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彷彿這世界都在打轉。

嗯,故事演到這裡,她需要插播一下廣告,讓思緒暫停一下。

「我明白了,妳先去忙妳的事吧。」

江庭芳打斷沙蓮的話,冷靜地把她打發走,直到對方進入廚房,才轉身往客廳陽台走去,把隔音玻璃窗仔細關上。

然後,她深吸一口氣,再也禁不住打擊而崩潰大喊--「天哪--為什麼是小三--什麼不好當,居然當了小三啊啊啊--」

她喊得很悲憤,因為這個打擊實在太大了,相較自己前生光榮清白的身世,這一世的小三等於是個污名啊!教她情何以堪!

仰頭朝天大吼之後,她的手放在陽台欄杆上,挫敗地垂下頭,還要繼續悲慟自己的苦命時,冷不防與樓下中庭的人對上了眼。

她僵住了,中庭的男人也呆住了。那人不是別人,正是莊品翰,他拿著手機,正在中庭裡講電話,不料卻目擊了她的大聲嘶吼。她看到他瞼上的錯愕,他也見到她臉上的驚嚇,四目相對了五秒後,她率先僵硬的轉身,打開落地窗,回到客廳去。

莊品翰還盯著二樓的陽台,這時手機傳來聲音。

「喂,品翰產品翰?」

莊品翰回過神來,將手機靠近耳旁,沈穩回應著。「我在聽。」

「事情辦得怎麼樣?」

「已經送回來了,該傳達的話都告訴她了。」

「她的反應呢?肯定是又哭又鬧吧。」

「哭鬧是沒有,不遇倒是叫了幾聲…」

「哼,我早料到了,若是她敢再這樣鬧下去,我就甩了她。」

甩?若能甩,你早就甩了,不過是嘴上說說而已。

「建霖,我覺得你還是來安慰她一下……」

「安慰她?別鬧了,我問過醫生,傷口不深,她根本不是真的要自殺,只是想威脅我,女人不能寵,她不乖,就冷落她,看她還敢不敢鬧,好了,不說了,辦完事就快回公司,我還有其他事要仰賴你呢。」

手機通訊切斷,莊品翰沈默地望著手機,然後再看了二樓陽台一眼。

借屍還魂?為什麼是小三?什麼不好當,居然當了小三?她前後對天吶喊兩次說的話,都剛好被他聽到,也聽得一清二楚。

她腦筋壞了嗎?遠是受的刺激太大,精神變得不正常了?可是歇斯底里大吼之後,她又立刻恢復正常,並且很明顯想要粉飾太平,不像是精神異常的人。

莊品翰面露疑惑,覺得江巧林好像跟以前有點不一樣,還記得初次見到她的時候,只覺得她長得很美,令人驚豔,個性嘛,柔柔弱弱的,對感情很死心眼,人前話不多,容易害羞,一雙眼睛總是散發著一種訊息一請憐惜我。

她對楚建霖很死心塌地,只要楚建霖生氣,她便一句話都不敢說,要是他笑,她也會快樂得像飛上天,處處討好他。她把喜怒哀樂全寄託在一個男人身上,彷彿只要對方打個噴嚏,她的世界就如同發生地震一撮,沒有安全感、沒有自我、沒有主見,這樣的女人就算再美,也只是少了靈魂的木偶美人罷了。

莊品翰把一切都看在眼裡,楚建霖是他大學學長,也是自己的頂頭上司,所以他很瞭解,楚建霖對女人向來很有一套,她跟了楚建霖,就等於小白兔跟了黃鼠狼,死局。不遇對莊品翰來說,事不關己,這只是他看在眼底的心得罷了。

像楚建霖這樣的富二代,又是家族企業的繼承人,娶的老婆肯定也是門當戶對的上流名媛,絕對不會娶江巧林的,但楚建霖很喜歡她,就算結婚了也不肯放手,把她包養起來。

江巧林是個單純的女人,相信男人用甜言蜜語包裝的謊言,以為楚建霖會娶她,直到有一天,發現楚建霖瞞著她已經在美國結婚了,就像這世間千篇一律的劇本,她開始吵鬧哭泣,威脅他若不離婚就要分手。

可惜,軟弱的她,最後遠是敵不遇楚建霖甜言蜜語的攻勢,沉醉在他口語形容的美夢裡,當了他的情婦。

陷在泥淖中的她,每過一段時間就要鬧上一回,每回她一吵鬧,楚建霖走不開,便會交給他代為處理,基於朋友情誼和上司的密令,莊品翰不得不定期處理這個燙手山芋。這一次她鬧了齣割腕自殺的戲碼,若傳到楚建霖的老婆耳裡,鐵定從此雞犬不寧,所以他不得不又來處理她了。回想起她自殺後,那異樣的眼神和行為,他微皺起眉頭,希望她不是真的受到刺激而精神異常,否則可麻煩了。

唉,愚蠢又懦弱的女人,雖然可憐,但這也是她的選擇,弱者,便注定了被強者奴役而不得翻身的命運。

莊品翰將手機放入西裝口袋裡,面無表情的向大樓電梯走去,好似剛才那一場吼叫,只是一個受了刺激的女子在發神經罷了。

她現在的名字叫江巧林,十九歲,高中畢業,單親家庭長大,十五歲時媽媽再嫁,另外組了新家庭,十七歲她在餐廳打工當服務生,後來與楚建霖相遇,陷入熱戀,加上她向來與繼父相處不睦,所以有了楚建霖這座靠山,便毅然決然離開家,最後成為楚建霖的情婦。

查完江巧林的身份和資歷,江庭芳坐在客廳沙發上,腿上放著平板電腦,望著螢幕上江巧林的生活照,陷入思考。

她花了三天時間,從江巧林手機裡的聯絡簿和稱謂,一一打了電話詢問,想辦法從這些人口中瞭解江巧林的生平。

接著,她又從手機的記事簿裡發現江巧林facebook的密碼和登入帳號,便又上網仔仔細細地瀏覽。在瞭解她的交友狀況和生活之後,江庭芳對這個女人下了一段評語一個性天真,單純好騙,父母離異,從小缺乏父愛,渴望愛情和婚姻,典型的為愛付出一切,失去自我的可憐女人。

江庭芳頭痛得揉了揉太陽穴,太漂亮的女人若沒有腦子,就等於一腳踏進地獄,會走上小三這條路,是遲早的事。自己就算不認識江巧林,可是光從facebook上的相片和多愁善感的近況,就知道要騙她很簡單,畫一個美滿家庭的大餅給她就行了。

二十七歲的江庭芳變成十九歲的江巧林,雖然人生產生劇變,像一輛不受控制的列車,已經偏離了軌道,可是經過這三天的思緒沉澱後,她認為自己不能什麼都不做。她不是一個消極的女人,前生的她可是擁有完美的學歷--美國史丹佛大學英國文學研究所畢業。

完美的工作--在知名的國際口譯公司任職,常負責各種國際政商會議的翻譯。完美的情人--具備三高條件的男朋友,並且已經論及婚嫁,打算半年後就步入禮堂。她擁有完美的人生,就是因為她總能專注的把每件事都做到最好,每一步都汲汲營營。

現在,她變成了江巧林,雖然年輕了八歲,卻也代表她在學業和工作上付出的一切努力都沒了,呼天搶地只能發洩情緒,她不甘心,她要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

身體成了江巧林,不代表她想成為江巧林,所以江庭芳心中有了另外的打算,便是想辦法改變自己目前的處境。

至於該怎麼做,她遠沒有腹案,但她知道,她總會找到方向的。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6-8-13 08:33 PM

第二章

有家歸不得的感覺,真的很難受。

江庭芳守在家裡附近,向附近鄰居打聽自家的事,知道自己的死讓家人悲痛欲絕時,她的心也碎了。

當時,她回到自己的家,按下電鈴,出來開門的是她的小妹江庭芬。

「請問妳找誰?」當小妹用著看陌生人的眼神問她時,她終於忍不住掉下眼淚,哭得唏哩嘩啦。

她回到家了,也見到爸媽、大哥、小弟和小妹,卻無法開口說出自己就是江庭芳,家人只當她是江庭芳的朋友,待她如客人。

大概是她哭得情真意切,所以家人也抱著她一起哭,遠說庭芳有她這樣的好朋友,在天之靈必感欣慰,害她哭得更如洪水氾濫、山倒樹塌。

別人痛哭遠可以哭爸喊媽,她卻只能叫伯父、伯母,為了以後還可以來看他們,她必須忍住,絕不能讓人以為她精神異常。

她哭得兩眼發腫,鼻子紅得像個小王丑,當她回到「花苑」大樓時,莊品翰看到的就是這副德行。

不遇看她哭也不是第一次了,江巧林為了楚建霖而哭,已經是定期重播劇了。江庭芳一看到開門的人是他,不由得愣住,接著便是大皺眉頭。

「你來幹什麼?」說話聲除了濃濃的鼻音,還有戒備。

莊品翰望著她眼中的戒備,不由得一呆,這遠是第一次被她瞪呢,雖是哭紅的眼,但那眼神不但銳利,還很堅決,沒有以往的黯淡落寞。

不過,他也只是怔了幾秒,便又回復淡然。

「妳去哪裡?手機也沒帶出去。」

「出去走走,請問有事嗎?」她回答得很簡潔,也問得很乾脆,一雙水亮的眼十分清澈,不再是以往的霧茫茫。

她現在心情很不好,不想理人,而眼前這個莊品翰,根據沙蓮的敘述,他是江巧林情夫的朋友,一個幫朋友瞞著老婆來處理情婦的人,恐怕也好不到哪裡去。

莊品翰並沒有因為她的語氣和態度而動怒,只是禮貌的回應。「沙蓮說,妳沒有知會任何人就出去了。」

江庭芳狐疑了下,但很快意會出他話中的涵義,突然明白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了。

「放心吧,我不會笨得再自殺了,我現在很愛惜自己。」說完,她便直接越過他,往屋裡走去。

在浴室裡望著鏡子裡的她,哭得眼睛和鼻子都腫了,她用冷水洗了把瞼,接著再把毛巾浸濕,摀著臉消腫。

當她走出浴室時,發現莊品翰遠在,並且用著深思的目光打量她。

「怎麼?你不相信?我說了不會自殺就不會自殺。」她語氣不耐,因為她現在心情真的很不好,家人把自己當陌生人,看到他們因為自己的死而憔悴,她卻不能與他們相認,教她情何以堪啊!

「楚先生交代過,這段期間不准妳出門,如果今天他知道妳沒聽他的話,後果是什麼,妳該曉得。」他緩緩說道。

這是不折不扣的威脅!

瞬間,莊品翰頭上彷彿冒出牛角,而她則變成一名鬥牛士,嚴陣以待地面對他的挑釁。

她雙臂交叉在胸前,一雙美眸瞇出銳利,冷冷地瞪著他。「我倒很想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莊品翰有些厭煩她的任性,不過向來冷漠的臉上懶得顯現太多情緒,依然紳士的維持著禮貌卻也冷的度,一字一字提醒她。

「妳知道他的脾氣,妳若不照他說的好好待在這裡,他會派人把妳綁起來,關在房間裡,吃喝只能讓人餵,上廁所時有人幫妳脫褲子,洗澡由別人幫妳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有人監視。」

江庭芳咋舌,不由得脫口而出。「真的假的?」

莊品翰看著她,目光冷淡不移。「妳不是體驗過?」

她體驗過?媽呀!那個楚建霖是變態嗎?他竟然敢這樣對江巧林?

這件事她可沒有從沙蓮那裡聽說過,但姓莊的說得很認真,一點也不像在開玩笑,她突然意識到楚建霖可能有暴力傾向。

其實她不曉得的事可多了,先前江巧林還沒死的時候,曾經試圖跑去找楚建霖的老婆談判,希望她把楚建霖還給她,但還沒找到對方,就被楚建霖派人阻攔,他氣炸了,才會找人把她綁起來。

真是個笨女人!這麼爛的男人也要跟!江庭芳忍不住在心中把江巧林臭罵了好幾遍。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她才不要落到被人二十四小時監視的下場。

她立刻冷靜下來,發現目前的處境,可能比想像中的還要複雜許多,她必須好好想想才行,不能意氣用事。

好女不跟畜生鬥,在理智思考之後,她再次迎上莊品翰的目光。「好,我會好好待著。」

莊品翰心下鬆了口氣,她還算識相。「妳能這麼想很好,幸好今日沙蓮是先通知我,沒讓楚先生知道。」

江庭芳一聽,立即抓住重點。

「如果我有重要的事需要出門,是否先向你報備就行了?」

莊品翰望著她眼中閃爍的亮芒,嗅到精明氣味,心中瞭然,他不用想也知道她有什麼打算,不遇表面上仍不動聲色,只是淡淡地回答。

「這得看是什麼事情,若是不重要的事,恐怕不能答應妳。」

「我有一個重要的朋友死了,我想去參加朋友的喪禮,這算重要的事吧。」

他愣住。「喪禮?」

「是的,三天后,是我好朋友的公祭,我要去致哀。」

她走到他面前,仰著頭,眼神帶著請求,這個好朋友指的是她自己,她今天回家時,也打聽到三天后就是自己的公祭,她必須去。

莊品翰眼中有著詫異,真沒料到居然猜錯了,說老實話,他還以為她會要求金錢補償呢,倒沒料到她會提出多加喪禮的要求。

以往在楚建霖那裡受了委屈,她哪一次不是要求更多的金錢和禮物來填補心中的空洞,這一次卻沒有,實在讓人意外。

見他沉默,面露猶豫,她加緊說服他。

「求求你,去參加公祭不過分吧?她是我很重要的朋友呢!」

面對她懇求的語氣,那認真的神情不像是裝的,他想,只要她不是去找楚建霖的老婆,做其他的事倒是無礙,這一點他自己就可以決定了。

「如果真的是去參加喪禮,我想楚先生不會反對的。」

江庭芳欣喜的雙手合十,感激地說道:「那就麻煩你了,請告訴他,我會安分的,我只是想去送這位好友最後一程。」

剛剛還凶巴巴的她,現下又回復柔弱無依的樣子,臉上露出「請可憐我」的表情,加上她才哭過的水眸,還留著一片粼粼水光,彷彿很需要別人憐惜。

莊品翰望著她,心中存疑,其實他遠在等她提出更奢侈的要求,不遇等了半天,也沒見她開口要錢或是昂貴的禮物,不禁疑惑的問--

「除了去參加喪禮,妳沒別的要求?」

她想了想。「有!」

莊品翰眼中閃過一抹嘲諷,果然哪!

「什麼要求?」

江庭芳大聲道:「我還要包最貴的奠儀給對方!」

沒錯!自己的喪禮,當然錢要包多一點,不只要包多一點,還要送最大、最貴、最風光的花籃。

當她正在考慮要包多少錢才夠本的時候,一旁的莊品翰則是怔愣地望著她好久好久…,

三天后,江庭芳去參加自己在殯儀館的公祭。

在轎車行進途中,她心裡很不高興,不過是多加喪禮,莊品翰卻一定要跟著,還說楚先生交代過,必須有專人陪她。

陪?根本是監視吧。

不只莊品翰親自陪她,連那兩個保鑣也跟著,一左一右坐在她旁邊,像門神一樣。

她死瞪著莊品翰,不過那人從頭到尾都盯著膝上的平板電腦,連眼都不抬一下,讓她的撲克臉色擺了也是白搭,索性開了口。

「我說過不會再自殺了,為什麼還要監視我?他這麼做,搞得我很像犯人似的。」她這是抗議。

「妳就當楚先生疼愛妳吧。」

他受上司所託,陪她去參加喪禮,也是在一旁看著,免得她趁此機會做了什麼衝動的事。

她翻了翻白眼,不耐煩的說:「他是怕我又去找他老婆對不對?麻煩你告訴他,我保證不會。」

她後來也知道了,原來那個江巧林還曾試圖找楚建霖的老婆談判,不但人沒找到,還被姓楚的抓到,狠狠教訓了一頓,落得她現在被人跟監的地步。

「我會代妳轉答,不過基於妳有前科,他相信的機會不大。」莊品翰語氣淡然,始終公事公辦,不冷不熱。

江庭芳心中惱怒,索性閉嘴,也懶得跟這種人說廢話了,心想這樣下去還得了,以後出門都要這樣報備和監視,她怎麼逃?

打從一開始知道自己是別人家的小三,她就決定要離開,只不過在離開之前,她必須先把以後的路鋪好,總不能流落街頭,連住的地方都沒有。

當車子駛近殯儀館,江庭芳的心也變得沉重了,畢竟,哪有人參加自己的喪禮會開心得起來的,心情低落不說,遠有些緊張。

當她一走進靈堂,眼眶又紅了,因為她瞧見了親愛的家人。

不只家人,還有來參加公祭的朋友、同事及上司,同學們更是國中、高中、大學的都齊聚了。

看著熟悉的面孔,感觸如潮水般按上心頭,不知是誰說過這麼一段話,「人這一生,做人成不成功,端看你死的時候,有多少人真心送你一程」。

江庭芳的淚水奪眶而出,真沒想到,平常那些於聯絡的同學,竟然都為她出席了。

還有那些同事以及長官,他們也在百忙之中抽空來了,她一手撫著激動的心口,淚水模糊了視線,此刻心緒五味雜陳,怎是「感動」二字能形容得了。

這時候,旁邊遞來一張紙巾,莊品翰用不冷不熱的聲音說了句很掃興的話。「妳的鼻涕流出來了。」

江庭芳轉頭瞪向莊品翰,在這感傷的時刻,他居然遠有時間注意到她的鼻涕。

莊品翰見她沒接,面無表情的提醒她。「妳再不擦,鼻涕就要滴到妳身上這件香奈兒的黑色小洋裝了。」

江庭芳忿忿地接過他手中的紙巾,低咒了句。「不遇是一件衣服而已,有什麼好心疼的!」

她這句話,倒是讓他一愣。

不過是一件衣服而已?有什麼好心疼的?向來視名牌為寶貝的她,居然會說出這種話?真難得。

如果他記得沒錯,以前她就算再怎麼哭,也會注意儀態,哭也要哭得漂亮,何曾連鼻涕流下來也不攔截的?

看來這場公祭的亡者真的是她很重要的朋友,並不是隨便找一間靈堂騙他。

江庭芳哪裡想得到莊品翰心裡在想什麼,她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四處張望。

傷心歸傷心,她遠是很好奇這些朋友在參加她的公祭時,是什麼心情?而且從剛才到現在,她一直在找一個人--林遠帆,她的男朋友。

她正奇怪為何沒見到遠帆時,旁邊傳來竊竊私語,因為離得近,被她聽進了耳裡。

「看來這次因為江庭芳的死,公司會有大調動。」

「也是,她負責的那些客戶,老闆不重新分配出來不行了。」

「我看呀,下禮拜一的會議,老闆就會公佈新的人事安排了。」

「這樣我們都有機會了,嘻,託她的福。」

「沒良心的,人都死了,妳還敢愉笑。」

「少來,我就不信妳心裡會不高興有機會接她的客戶,那些可是國際級的大老闆,其他人都在心裡高興著呢,只是嘴上沒說罷了。」

說話間,兩個女人用手互相推了對方一下,這樣的小動作,哪裡還有什麼感傷?只是臉上裝裝而已。

江庭芳表情倏地僵住,沉下臉,心想這兩個沒良心的,平常對她客客氣氣,原來心裡是這種想法。

她很生氣,聽不下去了,轉身想離開,手臂卻被人一握。

「去哪兒?」問她的是莊品翰,一副不准她擅自離開視線的表情。

她強忍住開罵的衝動,冰冷的回答他。「我去廁所,你想跟著一起去嗎?」

莊品翰見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不知道為什麼有點想笑,便鬆開手,看著她頭也不回的走向洗手間。

江庭芳在洗手檯掬了把冷水洗臉,清涼的冷水沾在臉上,讓她稍微冷靜下來,她才鬆了一口氣,便聽到旁邊女生聊天的聲音,發現這聲音有些熟悉,不禁好奇抬頭,從鏡子裡看過去,目光一亮,正在聊天的那三個女人,正是她的大學同學呢。

原來她們也來了,她鬱結的心再度被溫暖填滿。

「還要多久才結束啊?我今天還有事呢。」

「不知道,等誦經完就開始公祭了吧?」

「唉,我也想趕快走,今天百貨公司有對折特賣呢。」

什麼?

江庭芳瞠目結舌地瞪著鏡子裡的她們,三人有說有笑的嘴臉,哪裡遠有參加喪禮的哀戚,嘴裡談的儘是跟購物有關的話題。

喂喂喂,這太過分了吧!這裡在辦她的喪事耶,她們……一點都不為她難過嗎?

這時其中一名女人從鏡子裡看見了江庭芳,發現她正一臉怒目地瞪著她們,不由得皺起眉頭。

「妳瞪我們做什麼?」那女人說道,她一說,其他兩人也跟著轉頭看向江庭芳。

江庭芳冷道:「妳們的同學去世了,不難過就算了,居然遠有說有笑?」

被一個陌生人批評,她們哪裡會甘心?也不客氣的頂回去。

「我跟她又沒那麼好。」

江庭芳呆住,繼而疑惑的問:「那……妳們為什麼還來參加?」

「沒辦法啊,有同學雞婆的在facebook上通知大家這件事,不來參加又說不過去。」

另一個女人也哼道:「其實我本來就不怎麼喜歡江庭芳,她這人太自以為是,老是以為自己很優秀就可以目中無人。」

江庭芳驚訝得瞪大眼。「我……她哪裡目中無人了?」差點忘了改口,趕忙把主詞改成「她」。

她不問還好,一問之下立刻引來三人不客氣的撻伐。

「她以前當班代時,自己決定的事情就不聽別人的意見,堅持己見,總認為自己的想法是最好的,很難相處。」

第二個人也說道:「大家都說不過她,她太講求完美,得理不饒人,別人也不想撕破臉,就一切順著她,可是和她相處,實在不是件舒服的事。」

第三個人也附和。「我是看在同學的分上才給她上個香,不過主要是來看看其他同學,順便開個同學會也不錯。」

三人亳不在乎地說出心裡話,因為現在江庭芳的外表是江巧林,對她們來說只是個陌生人,所以不介意當著她的面大肆批評。

再加上,對死者的感情原本就不深,來參加喪禮也只是做做表面功夫,免得被其他人說閒話,來上香聊表意思,也算對得起她了。

她們每說一句批評,就如同一把刀往她胸口上刺上一次,讓她只能呆呆站在那裡,除了接受她們的言語傷害,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因為她從不知道,班上同學對自己是抱持這種看法的。

這種震驚,讓她久久無法言語,一直等到這三人走出去,她才回過神來。

她一直以為和她們的交情是不錯的,卻沒想到原來在同學的心中,她的評價有這麼差。

她失神的從洗手間走出來,等在外頭的莊品翰發現她的服色十分不好。

「怎麼了?」他皺眉問。

「沒事。」她蒼白著臉,越過他,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手臂被身後伸來的大掌握住。「靈堂在這邊。」他提醒她正確的方向,她現在走的方向是相反的。

她回過頭,若是之前,她可能會怒目相向,但一想到剛才那三位同學的話,她克制了脾氣,苦笑著回答他。

「朋友去世了,我心情不好,想在這附近走走透氣一下,可以嗎?」這是請求,她眼中有著很深的無奈和悲傷。

莊品翰打量她一會兒,便放開手。

「謝謝。」她轉身不再看他,只想找個地方靜一靜。

實話最是傷人,毫不留情地砍傷她的自尊,她不禁開始自問,她做人有這麼失敗嗎?

大學時期,大家選她當班代,她也以此為榮,想要把每件事都做到最好,可是別人看她卻完全不是這樣,說她自以為是?她的堅持己見難道錯了嗎?

走著走著,她不經意抬頭,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當見到來人時,她眼睛放光,失神的臉色立刻綻放出奕奕神采。

她朝對方快速走去,一時忘記了自己現在是江巧林,直到離對方約五步的距離時,她才猛然停住,想起她已經不是江庭芳了,而此時對方的視線也朝她看來。

那英俊斯文的面孔,儒雅的氣度,才幾日沒見,竟恍如隔世了。

察覺到她過於熱切的目光,林遠帆疑惑地打量她,禮貌地開口。

「妳是?」

江庭芳心中無比激動,她多麼想投入男友的懷中,可是她不行,因為現在她是江巧林,遠帆並不認得自己,貿然跑到人家面前,這下可好了,該說什麼呢?

只因為她太思念他了,兩人已經論及婚嫁,說好半年後就結婚的,她個性一向堅強,可也有脆弱的時候,乍見到打算託付終身的男人,忍不住想投入他的懷裡好好哭一場,想跟他訴說自己的害怕和無助,求取安慰。

可是現在,她要用什麼身份來索取這些本該屬於她的權利呢?一時間,她愣在原地。

林遠帆疑惑地望著眼前的美女,白皙如瓷的肌膚、小巧的巴掌臉、精緻的五官、柔弱的氣質,散發出我見猶憐的氣息。見那雙水汪汪的眼睛藏著激動和深情,讓他心頭一跳,一時看呆了。

正當兩人怔怔的互望時,一個聲音介入兩人之間。

「遠帆。」

隨著呼喚聲,一個女人勾住林遠帆的手臂,以親暱之姿靠著他,這動作讓江庭芳立刻回過神來,驚訝地盯住對方。

勾著遠帆的女人不是別人,江庭芳認得,這女人叫紀芸,是遠帆任職公司的同事。

紀芸打量眼前的漂亮女人,面露戒備的問林遠帆。「她是誰?」

在紀芸句上林遠帆的手臂時,他眼底的那抹驚豔也歸於平靜,轉頭溫柔地對紀芸說道:「不認識。」

「既然不認識,那走吧,去上個香就快走,別忘了下午還要趕一場電影呢。」

什麼?!

江庭芳整個人完完全全傻住了,一股寒意升上背脊,夾雜著憤怒和失望,她不敢置信,在她公祭的這一天,林遠帆還有心情和別的女人看電影?

在他們雙雙走向靈堂的同時,身後傳來她憤怒的聲音。

「等一下!」

她大聲命令,讓那兩人驚訝地回過頭,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盯著她。

江庭芳憤怒地來到他們面前,眼中像要冒出火來,瞪著他們勾臂的動作,再將視線移到他們狐疑的表情上,冷聲質問:「你們是什麼關係?」

林遠帆微微皺起眉頭,他還沒開口,倒是旁邊的紀芸嗅到了一絲敵意,搶先反問--「我們是什麼關係,關妳什麼事?」

「當然有關係,他的女朋友是江庭芳,妳勾著他的手臂是什麼意思?」她的聲音很冷,帶著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危險。

面對著她的指責,兩人都愣住了,但很快的,紀芸拾頭挺胸的回答:「他是我的男朋友。」

紀芸表現出的,是佔有和捍衛的態度,至於林遠帆,卻是無聲的沈默。

江庭芳來回看著兩人,最後目光停在林遠帆的臉上。

「你腳踏兩條船?」她質問他,心中有了篤定,她一直暗暗懷疑的事情,想不到竟是真的。

林遠帆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不知為什麼,面對這個女人的目光,他有些心虛,但隨即又想到跟她並不認識,何必作賊心虛?

見他遲遲不回答,還有臉上一閃而過的心虛,江庭芳便明白了,若說剛才是被人用刀子刺進胸口,現在則是被人把她的心全挖出來了,疼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可是,她不是懦弱的江巧林,她是遇到困難便會激發毅力的江庭芳,在一陣椎心刺痛的打擊之後,大概是與生俱來的求生意志,她反而變冷靜了。

「林遠帆,你既然移情別戀,為什麼不告訴江庭芳?如果她知道你喜歡上別人,她不會纏著你的,她會轉頭就走。」她語氣冰冷,視線比刀鋒還銳利,直盯得林遠帆心驚膽跳。

「那是因為他不忍心,只想慢慢遠她。」一旁的紀芸代他回答,保護姿態明顯。

江庭芳冷眼看向紀芸,再看回林遠帆,突然之間,她對林遠帆很不齒。

從剛才到現在,林遠帆都不曾開口說一句話,反倒是旁邊的女人嘰嘰喳喳地回答,他這個始作俑者卻龜縮不出頭。

她怎麼就從沒發現,這個林遠帆這麼孬種?東窗事發後,只會躲在女人背後,讓女人出面解決。

這樣的人,沒有資格做她丈夫!

「慢慢疏遠?」江庭芳冷笑。「既然要疏遠,林遠帆,為何一個月前的情人節你又向江庭芳求婚?」

紀芸一聽,唰地轉頭,怒瞪林遠帆,顯然她也被蒙在鼓裡,而林遠帆被人揭穿謊言,臉上一片慚色,卻又轉慚為怒。

「誰要妳多管間事!」

江庭芳冷笑道:「我是江庭芳的朋友,想不到她才剛死,你就帶著另一個女人來參加她的喪禮,林遠帆,你真是一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孬種,只會欺騙女人,卻不敢出頭。」

一記拳頭,不客氣地往他好看的臉上招呼過去。

這一拳來得又快又狠,讓林遠帆完全來不及反應,他痛呼一聲,跌坐在地,搗著鼻子的手掌感到一濕,仔細一看,上頭有血,原來被揍得流鼻血了,讓他當場嚇得臉色蒼白。

「妳竟敢打我男友!」紀芸慣怒的衝上前,也要賞她一巴掌。

不過她的手才舉起,就被一隻大手有力地扣住。

紀芸訝異地轉頭,卻看到一名戴著墨鏡,身穿黑西裝,身材高大如熊,面目方正,薄唇向下垮,渾身散發懾人氣勢的男人,那一雙冷眼,正透過墨鏡瞪著她。

這時林遠帆被另一名保鑣從地上拎起來,這兩人分別落到兩個高大又威嚇懾人的保鑣手上,不由得嚇呆了。

「你們想幹什麼?」紀芸驚惶的看著他們。

莊品翰來到江庭芳身旁,長睫下的眼,淡漠地掃向紀芸和林遠帆之後,便低頭看著江庭芳,見她壓抑著憤怒,拳頭還緊緊握著。

剛才的話,他在一旁都聽到了,大約知道原因,令他訝異的是她居然揍了那男人一拳?這與柔弱的她可不像,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骨氣了?

「沒事吧?」他低聲問著。

江庭芳沒回答他,而是瞪著這個她曾愛過的男人,憤怒警告。

「林遠帆,你沒資格進江庭芳的靈堂,立刻給我滾,你要是敢進去,我一定打得你牙齒都掉光!」

說完後,她頭也不回的大步走開。

不能哭,她忍住淚水,告訴自己不值得為那種個男人浪費一滴眼淚。

儘管如此,她的淚水還是不爭氣的掉了下來,一顆心已經碎了,如今撐著她的,是傲骨,她絕對不能倒下去。

她在自己的靈堂上,給自己上香,淚水嘩啦啦的流著,看著靈堂上的遺照,她突然覺得很悲哀。

一直以來,她以為自己的人生很完美,卻在這一天得到真相,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做人很失敗,為她真心哭的朋友、同事沒幾個,一心想嫁的男人卻是個劈腿貨,原來她看人的眼光這麼差,她哭自己的失敗、悼念自己的愚笨。

在自己的靈堂上,她哭得傷心,不只哀悼自己的死,也哀悼那一段虛假的愛情。

她的學業成績優秀,工作能力出類拔萃,可她發現了不完美的一面,彷彿一位舞者在臺上跳得賣力,以為臺下的觀眾也看得如癡如醉,直到謝幕的那一刻,才發現掌聲零零落落。

她身體微微顫抖,上完香後,離開殯儀館時,淚水依然流不乾。

江庭芳安靜的坐在車廂裡,她現在真像家裡有人出殯一樣,眼睛和鼻子紅腫得無法見人,她的目光低垂,整個人安靜得像是一尊沒有生命的洋娃娃。

莊品翰看著平板電腦上的資料,手指雖然在螢幕上滑動著,卻沒有像來時一樣專心,回去時,注意力一直在江庭芳身上。

他沉默地觀察她,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提醒。「下次別和人動粗,受傷了不好看。」

江庭芳沒有反應,像是沒聽到他說話一樣,就算聽到,她也懶得回答。

見她不理會,他再補了一句。「楚先生不會希望妳和別人發生衝突,他不喜歡妳身上有傷。」

他靜靜看了她一會兒,便收回視線,繼續做他的工作,原本安靜的她,這時候卻開口了。

「你看不慣就說出來吧。」

莊品翰頓了下,抬眼望她,反問:「我看不慣?」

江庭芳緩緩抬起臉,清澈冷靜的目光直直對上他。

「少裝了,莊品翰,我知道你心裡在笑我,當別人的情婦,卻還去指責別人劈腿不道德,你打從心裡瞧不起我,是吧!我才不在乎你怎麼想,你想輕視或嘲笑我都隨你,但是麻煩你現在別吵我,我不想跟你講話。」

當她說這些話時,語氣是冷漠平靜的,沒有嚴詞厲色,情緒也不激動,而眼神是淡淡的,看透世情涼薄,說完後,把目光一收,低下臉,又回復成沒有生命的洋娃娃,不再理人。

車內,再度安靜無聲。

左右兩位保鑣悄悄看了他們一眼,然後繼續裝聾子,什麼都沒聽到。

莊品翰怔怔看了她好半天,什麼都不再說,收回視線。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原來她遠挺敏銳的,怪了,他的鄙視有這麼明顯嗎?

而且,這還是她第一次這麼有個性的反將他一軍。

生氣嗎?老實說,他遠滿欣賞她的這番言論呢,因為她說的是事實,他的確有這想法,他討厭女人任性、愚昧,卻喜歡聰明的女人。

江巧林能看出他的想法,代表她開始變聰明了,是因為經過這次自殺事件,讓她有了新的體悟嗎?

「如果妳能把這些話當面對他說,我會對妳刮目相看。」他慢條斯理的說。

這個「他」,指的當然是楚建霖。

對面那張臉蛋再度抬頭,迎視他的目光,沉聲道:「我會的。」

莊品翰微挑了下濃黑的眉,她會?

他當然只是聽聽,不相信她是真的敢,但話說回來,如果她真敢,他會對她改觀的。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6-8-13 08:34 PM

第三章

江庭芳作了一個重大決定,她要改運。

為自己的人生積極奮鬥,向來是她的人生觀,既然她失去了過去的成就,就當自己重新回到十九歲,她要改變江巧林的命運。

在這個世道,實力比學歷更重要,但是沒有學歷,等於少了駕照,所以首先,她必須唸書,而且是直接去國外求學。

唯有如此,她才可以擺脫「情婦」的身份,還能幫自己鍍一層金回來。

第一個問題便是學費,她檢查過江巧林的戶頭,她的銀行帳戶裡只有三十多萬,而上次她包給自己的奠儀就花了二十萬一這筆錢,她是直接匯入大哥江庭華的銀行戶頭,然後把匯款收據放在白色信封裡,給她爸媽,再扣掉買的大花籃、大花圈,如今戶頭裡只剩十萬塊。

從帳戶的明細看來,楚建霖每個月都會匯五萬塊給她。

她打開衣櫥、鞋櫃,全是名牌,檢查梳妝檯,清點珠寶和黃金飾品,這些都可以變賣換錢。

以目前網路上的二手名牌行情和黃金市價算起來,大約可以湊到七十幾萬。

不過這樣還是不夠,在國外唸大學的學費可不便宜,加上吃住,換算下來,一年最少一百萬新台幣跑不掉,她至少要準備個兩百五十萬才行,然後再去申請獎學金。

江庭芳低著頭,正專心為自己的新人生精打細算,感覺到身後有人緩緩靠近,她以為是女傭沙蓮,所以並沒有抬頭,直到兩隻手臂從左右兩旁越過,將她困在一小方天地裡,溫熱的氣息也來到她的耳畔。

「在忙什麼?」

低啞磁性的嗓音傳來,那人的呼吸就在耳邊,輕輕撩撥著她垂在耳邊的髮絲,讓她動作一僵。

江庭芳看了眼靠在梳妝檯上的兩隻手,白色的襯衫袖口上,別著亞曼尼的袖釦,還沒看到對方的長相,卻已經聞到清淡的古龍水味。

她的視線緩緩拾起,直接對上鏡子裡的俊容。

毫無疑問的,這男人是楚建霖,英俊的面孔,直挺的鼻樑,一雙迷人深邃的眼睛,以及嘴角微勾的唇,不得不說,這人十足具有走桃花運的本錢。

她的神經立刻升級到備戰狀態,下一刻,想也沒想,頭往下一低,從男人的腋下溜了出去,站在離對方五步的距離,警戒地瞪著對方。

楚建霖完全沒想到她會有這個動作,他怔住,遠維持原來的姿勢,臉卻往後望去,看著那嬌容上的戒備神情。

戒備?他有些詫異,居然會從她臉上看到對自己的「戒備」?而她的眼神,有一種疏離的陌生感。

楚建霖挑了挑眉,看樣子她氣得不輕哪,向來乖巧好哄騙的她,不惜用割腕來博取他的疼惜和注意,她這麼做,令他十分震怒。

本想冷落她一個月不來見她的,除了懲罰她,也是為了讓她冷靜下來,但是才半個月,他就想她了,所以今日特意撥了空來見她。

女人嘛,鬧鬧脾氣是可愛的,表示她愛自己愛得無法自拔,他知道怎麼拿捏她,只要好好哄她,說些甜言蜜語,再做個愛,就能搞得她心軟腿也軟。

想到做愛,他的體內升起情慾的火熱,才半個月沒碰她,他的身體就已經很想念她了,因此,他也不怪她現在的態度,在她住院期間,自己沒去探望她,也沒有安慰她,會有這種反應也難怪。

「寶貝。」

楚建霖緩緩轉向她,當他站直時,也突顯出優秀的體格和身高,俊朗的長相有著富家公子的帥勁,那帶笑的眼眸,瞇出勾人的桃花線條。

當他叫她「寶貝」時,江庭芳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在江巧林的手機相簿裡,她早就看過楚建霖了,不可否認的,這男人具備了兩大花心的條件,又帥又有錢,本人又比照片帥多了。

不過她可不吃這一套,身為知名口譯人員,她見過的大人物可不算少,企業上的、演藝圈的、政府官員,又帥又有錢的客戶可多了,更遑論還有國外的,所以像楚建霖這樣的公子哥兒,到了她眼中,就成了不起眼的小人物。

她警覺地盯住他,情婦的身份讓她全神備戰,她可不要莫名其妙和不認識的男人做愛,聽莊品翰的暗示,不是說這陣子都不來找她嗎?原以為最近可以高枕無憂,誰想到人家這麼快就上門了。

看他一雙色迷迷的眼睛直盯著自己,哼,別以為長得好看,有名牌衣加持,就可以迷惑她,她知道他是那種只用下半身思考的未進化動物。

見她不說話,只是站在那裡盯著他,楚建霖走向她,不過他才上前一步,她就後退一步。

楚建霖唇角的笑意加深,女人的推拒,可以增加前戲的刺激,會讓男人更有幹勁。

他狀似慵懶,漫不經心,可下一秒猛然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往自己的懷里拉,如同獵鷹抓小雞,將她牢牢困在懷裡。

「寶貝,被我抓到--」得意的話還沒說完,突然一陣天旋地轉。

砰的一聲,他被她過肩摔了!

楚建霖整個人呆掉了,他就這麼躺在地上,一方面是被摔疼了,二方面是被摔得腦筋一片空白。

他完全沒想到,自己會有被人過肩摔的一天,而那個摔他的人,還是嬌嬌弱弱的江巧林,此刻那張美麗嫵媚的臉蛋,正怒目瞪著他,冷冷吐出警告。

「不准靠近我!」她憤怒地說道。

他瞠目結舌,在看到她轉身離去的背影時,這才回過神來,一股怒意瞬間漲滿胸懷。

「站住!」他從地上狼狽地爬起來,撫著疼痛的腰,怒氣沖沖的走向她。「妳竟敢摔我!看我不把妳--」話猛然止住,他驚愕的睜大眼、張著嘴、黑著臉,不敢置信地瞪著她。

江庭芳正雙手合握著一把水果刀,刀鋒指著他,語氣充滿威脅。「你敢過來試試看!」

這下子,楚建霖真的被震住了。

那個向來捨不得傷害他,只要他生氣就緊張得好像要世界末日似的女人,居然會拿水果刀對著他,而且她拿刀的手絲毫沒有顫抖,表情很冷漠,不見慌亂,甚至有一種冷豔的氣勢。

楚建霖忍不住吞嚥著口水,不過畢竟已經當慣了壓制她的男人,向來都是他說了算,哪裡輪到她撒野?

他只在一開始被震懾住,很快地又恢復了冷靜,認定她只是裝腔作勢,向來膽小的她,怎麼可能真的敢拿水果刀傷他?

想到這一點,他斂起臉上的驚訝,取而代之的是俊惑眾生的笑容,帶著挑釁的桃花眼向她散發迷人的眼波,他一向知道自己的魅力在哪裡,也知道如何掌控江巧林。

「好吧,妳試試。」他不在意的笑道,壤壞的樣子也是他最迷人的一面,很多女人都吃他這一套,而巧林,最敵不過這一招。

「想刺我,來呀,刺這裡。」楚建霖拍拍自己結實的胸膛,一副任妳蹂躪的痞樣。「妳要是真敢,我的名字就倒過來唸。」

「你賤豬!」(霖建楚)

江庭芳立刻不客氣地把他的名字倒過來唸,手一甩,射出的水果刀直接釘在廚房的門板上,離他的俊臉只有兩公分。

楚建霖嚇得反射性退後,不敢置信地哇哇大叫。「妳來真的!」

「誰跟你玩假的!你要是敢碰我一根寒毛,我就閹了你!你賤豬!」

作戲要做足,威脅要做滿,別小看她,前生的她大學畢業就到美國唸研究所,她不只會唸書,戶外活動也樣樣來,舉凡溜冰、衝浪、滑雪和打籃球,這些外國人常進行的活動她都玩,而射飛鏢則是在酒吧裡學的。

「唰」地一聲,她順手又從流理檯上拿了兩把水果刀充當飛鏢,在手裡把玩著,輪到她抿出一抹魅惑眾生的挑釁笑容,長睫毛下的剪水大眼瞇出一抹刁鑽的頑強。

「刺你胸膛是不是?你放心,我會瞄準一點,不會刺到你的臉,不過要是你亂動的話,我就不敢保證了。」說完,舉手作勢要射飛鏢,嚇得楚建霖連連後退。

「別、別、別亂來!」他一邊說一邊退後,臉上哪裡遠有剛才的瀟灑耍帥,他怕了,因為他感覺得到,她是真的敢!

他一邊退,她則一邊拿刀子上前威逼,直把他逼到大門口,最後逼不得已,只好識相地開門走人。

臨走前,還恨恨的威脅--「江巧林,妳有種!妳惹火了我,我直接把妳甩了!」

在她作勢要把水果刀往他丟去時,門「砰」的一聲關上,而她的水果刀還在手上,當然沒有真的丟出去。

人一走,她立刻上前反鎖大門,深深鬆了口氣,哪裡還有剛才的囂張瘋狂,她是裝的,為了趕走「情夫」,不得不做真一點。

她朝門口做了個厭惡的鬼臉,最好把他氣得半年都不敢來,這樣她才有機會規劃未來的出路。

轉身走回臥房,江庭芳繼續清點要拍賣的名牌珠寶。

信義區的黃金地段上,企業大樓林立,其中一棟商業大樓的一樓大廳,總共有六部電梯,來來往往的上班族聚集在此。

大樓的自動大門打開,俊偉身影跨進來,莊品翰提著公事包來到電梯前,西裝穿在他身上,襯托出他的嚴謹和自律,臉上的黑框眼鏡讓他多了一分文質彬彬的書卷氣。

當他踏上光潔大理石地板時,便引來許多矚目的視線,聚集在電梯前的上班族中,不少女性向他投來欣賞的眼光。

莊品翰進了電梯,目不斜視,他的出現引起搭乘同部電梯的幾個女生一陣春心蕩漾,他看似沒有注意到身旁投來的關注目光,以及她們用手肘互推彼此,擠眼示意朝他望去的動作。

從頭到尾,他都沒往旁邊看一眼,直到出了電梯,後面傳來一聲害羞的叫喚。

「請等一等。」

莊品翰停下腳步,回頭看去,瞧見三個女人害羞地站在那裡,他知道,這三個女人打從他進電梯時,就一直盯著他,他看似目不斜視,但仍是眼觀四面、耳聽八方,只不過假裝不知道罷了。

以他的身高,必須低頭望著她們,這樣的他,自有一股高貴儒者的氣息,還有淡定從容的紳士風度。

「有事嗎?」嗓音不高不低,悅耳沈穩,正是一名英俊男子所該具備的好聲音。

光是聽他的嗓音,就引得三名女子發出低呼,像是見著偶像似的大驚小怪。

莊品翰看似溫文,眼中卻沒有任何情緒,現在的女生越來越大膽了,看到喜歡的男生就直接跟上來,沒有矜持,這樣的女生,他一點都不欣賞,但他不會表現在臉上,除非對方有進一步的動作。

他心下這麼想,表面上還是維持風度,等著她們開口說話。

三個女生推來推去,最後還是由中間那個女生發問。「請問你有女朋友嗎?」

他打量眼前的女生,大眼睛,漂亮的肌膚,身材比例勻稱,一眼掃完後,他淡淡回答:「沒有。」

話一出口,又引來三個女生的低呼,絲毫不隱瞞她們的喜悅,以及對他的濃濃興趣。

「我當你的女朋友好不好?」

中間那名女生見機不可失,而且她對自己的身材和美麗也很有自信,她全身上下充滿了青春的氣息,臉上散發著對愛的渴望,看準對象,若是喜歡,便願意大聲表白,不讓機會流失。

眼前溫文儒雅的男人看起來就是個極品「草食男」,而她自己則是熱情洋溢的「肉食女」。

所謂「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不過有時候,也要看對象是誰而定--

莊品翰禮貌的回答:「不好。」

女生料不到被拒絕得這麼快,並不死心。「為什麼?」

「因為妳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對方的回答也很直接,完全沒有一絲不好意思,明明看起來是很好掌控的人,拒絕的話卻說得毫不猶豫。

女生急了,禁不住跺腳。「你這人講話怎麼這麼傷人?難道我不夠漂亮嗎?」

既然敢向人表白,就不要怕被人拒絕。

他搖搖頭,誠意的回答:「不,妳很漂亮。」

他的及時讚美,讓女生再度升起了希望,嘟起誘人的小嘴,不依的搖了搖身體。

「那你為什麼不喜歡我?」

莊品翰抿出微笑,他笑的時候,比面無表情時還要好看許多,他用好聽的磁性嗓音,一字一字說出無情的答案。

「因為我不喜歡笨女人。」

言下之意,這女生在他眼中,不用認識,直接歸在笨蛋的等級裡。

在三個女生張口結舌之下,他轉身離開,行動依然優雅,態度依然從容,只不過在紳士的表相之下,他只是看起來像個儒雅斯文的「草食男」,其實骨子裡,是個不折不扣的「肉食男」。

對女人,他是絕對的主動權,在中意的對象出現之前,他不會行獵。

離開那三名女生,他繼續往公司走去,彷彿剛才的事從沒發生過似的。

進了公司,直接朝總經理辦公室走去。

「德國那邊的報價出來了,這是內容,和日本廠商那邊做比對,你看一下。」他將一份傳真資料遞給楚建霖。

在楚建霖接過,翻開審閱的時候,莊品翰又繼續說道:「美國那邊也會傳價目表過來,這幾天最好決定一下,我好跟大陸那邊的工廠聯絡。另外,下個月的荷蘭商展,日本青山企業和法國吉爾企業都會派人過去,我們可以趁這機會去接觸他們。」

「嗯。」楚建霖一邊看資料,一邊調整位子,接著像是牽動了什麼,「嘶」地一聲,他咬著牙,一手摸著自己的腰部。

「怎麼了?」莊品翰問。

「我腰疼。」

莊品翰看了他一眼,目光繼續落在資料上,淡道:「昨晚太激烈了?」

看來他與江巧林和好後,必是經過一整晚的激情,每次有激烈的爭吵,冷戰一陣子後,他們又會回復原樣,他早料到結局會是如此。

豈料他只是隨口問了一句,卻惹來楚建霖的咬牙切齒。

「哼!還不是那個臭女人幹的好事,也不知道她去哪裡學來的,居然用過肩摔把我摔到地上。」

縱使莊品翰習慣了面無表情,不易被小事驚住,此刻也不免露出驚訝的神情。

「她對你用過肩摔?」

「可不是,這女人越來越囂張了,不但把我過肩摔,還拿水果刀警告我不准碰她!」

關於江巧林的事,楚建霖從來沒有瞞過莊品翰,因為有時候他需要莊品翰幫忙掩護一下,或是代為處理江巧林的事,免得讓他老婆發現,所以他把昨天江巧林的態度和威脅,全說了一遍。

莊品翰心下暗驚,他真沒想到,她居然真的敢當面對楚建霖說那些話,而且還把人過肩摔?

「她呀,把水果刀當飛鏢,還真的朝我射來,嚇得我只好趕快走,真他媽的瘋女人!這一次,我要冷落她三個月,就算她求我也不理!唔!」楚建霖痛得又嘶了一聲,撫著腰,一臉痛苦。

「至少,她不會再鬧自殺了,這不是很好?」

「哼,好什麼好,本來是用刀傷自己,現在是拿刀威脅我,你看著吧,不出三個月,她一定哭著求我去找她。」

「我倒希望她能撐三個月,免得你又找我去處理她的事。」

在楚建霖的冷哼下,莊品翰假裝沒看到,繼續談公事。

楚建霖雖然嘴巴上說要冷落江巧林三個月,可是事實上,卻是江巧林冷落他,在接下來的一個月中,江巧林完全沒有打一通電話給他,不聯絡,當然更沒有所謂的「求」。

第一個月,楚建霖還能忍,到了第二個月,他還在忍,終於通向第三個月時,楚建霖忍不住了。

他雖然可以從沙蓮那裡得知,她變得很安分了,可是卻再也聽不到她有任何不滿和哭鬧的舉止。

彷彿,她真的鐵了心不打算理他,這還得了,她是他包養的情婦,居然對男主人不聞不問,用這種囂張的態度?

楚建霖因為怒氣無處發洩,整個人顯得很煩躁,彷彿一顆不定時炸彈,隨時會引爆。

就算在開會時,他渾身充滿沉鬱的氣息和不耐煩,連底下的主管和員工也遭了殃,大家都繃緊著神經,生怕一個不小心,會變成踩雷的犧牲者。

這時候,不管是秘書或是主要幹部,全都把求救的眼光朝副總經理莊品翰看去。

當一名業務主管從總經理辦公室出來,像鬥敗的公雞一樣垂著頭,還一臉可憐兮兮,活像家裡有人出殯似的找他求救時,莊品翰傷腦筋的揉了揉太陽穴。

對於工作,他向來公私分明,絕不摻入私人感情,可是他的大學學長兼上司,私人感情顯然已經影響到工作上面了。

在冷眼旁觀了兩個多月後,莊品翰站起身,朝楚建霖的辦公室走去。

一進辦公室,他一眼看見楚建霖陰沉的臉色,完全就是慾求不滿,跟女人月經不順的臭臉是一樣的。

他來到辦公桌前,拿起業務處送來的報表翻閱著。

楚建霖抬起頭看到他,又開始辟哩啪啦抱怨這群廢物,連個業務都辦不好,或是企劃不夠完備。

莊品翰默不作聲地聽著,任由楚建霖大肆發洩,其實楚建霖說的全是雞蛋裡挑骨頭的事,平常這些例行公事都不會讓他如此易怒,說來說去,終歸一句話,是江巧林惹怒了他。

在楚建霖長篇大論罵那些人不長進時,莊品翰已經喝完一杯咖啡,他放下杯子,淡淡開口。「我今天回去的時候,會順道經過花苑大樓附近,有沒有什麼事要交代的?」

楚建霖一聽,立刻炮火燃起,再度炸開來。

「那個臭女人!我恨不得甩了她,以為我非她不行嗎?不上道又不懂事,要女人我有的是,想當我情婦的女人,排隊的都有,竟敢跟我耍脾氣--」

接下來,又是一杯咖啡的時間,莊品翰慢悠悠地喝著,等到楚建霖罵得差不多了,他便站起身來。

「我明白了,時間差不多,我去忙了。」

他優雅的站起身往辦公室門口走去,當手剛接觸到門把上時,身後傳來楚建霖的聲音。

「下了班,幫我買個禮物送去給她。」

莊品翰一點也不意外。

「知道了。」

他等的就是這句話,人走出辦公室,把門帶上。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6-8-13 08:35 PM

第四章

來到信義區的百貨公司,莊品翰直接走到珠寶精品櫃檯,一邊看著玻璃櫃裡的珠寶首飾,一邊衡量該買哪一種款式。

櫃檯小姐慇勤詢問。「先生想看黃金還是鑽石?珍珠還是銀飾呢?」

他微笑道:「鑽石。」

「那請問想看戒指、項鍊還是手鍊呢?」

「項鍊或手鍊都可以。」

「好的,請稍候。」

櫃姐小心的拉出擺飾櫃,挑出幾款設計時尚的項鍊和手鍊,放在絲絨布檯上,讓莊品翰細細挑選。

莊品翰大致看了一下,正要開口時,卻不經意瞄見一抹熟悉的身影,不由得一怔。

江巧林正站在對面的珠寶專櫃前,與櫃姐有說有笑,手上遠拿著項鍊和對方討論。

真巧,在這裡遇上她,不遇想想這機率也挺高的,因為這女人酷愛珠寶,所以他一點也不意外,這倒好,省了他挑禮物的麻煩。

「先生?」專櫃小姐見他分心,禮貌的喚了他一聲。

莊品翰回過頭來,對她一笑。

「對不起,我遇到熟人,下次有機會再來看,好嗎?」他一邊優雅的說,一邊露出迷人的微笑。

他向來淡漠少笑,若有必要,也會懂得利用微笑的魅力,他一向知道,自己笑起來可以魅惑女人。

果不其然,專櫃小姐立即紅了臉,忙道:「沒關係,歡迎您下次再來。」

朝專櫃小姐微微點個頭後,莊品翰一轉身,臉上的笑容也同時斂起,又回復淡漠冷然,直直朝江庭芳走去。

江庭芳正在專櫃前欣賞珠寶的設計,沒注意到身後站了一個人,直到後頭傳來聲音。

「看上哪一款?」

江庭芳怔住,轉過頭,看見的是男人的西裝衣襟,接著她仰起頭,對上那張戴著黑框眼鏡的面孔。

她一臉意外地看著莊品翰,接下來便往他旁邊和後面瞧瞧,似是在找什麼。

「楚先生叫你來付錢?」

看到她眼中的驚喜,他淡漠的眼底閃過一抹厭煩,臉上卻沒有太多表情。

「是的。」心下卻想,明知故問,哪一次不是這像這樣的情婦,他見過不少,在商場上,許多大老闆或是高階主管,不是包二奶、三奶就是金援小三、小四,這些女人或許一開始是身不由己,可最後都會流於不甘心,轉而用物質彌補得不到正宮妻位的不滿,而且想盡辦法能撈就撈。

見她露出猶豫的神情,他眼底有著冷嘲,以為她正在為了選擇鑽石或黃金而猶豫不決,實際上,江庭芳是為自己該不該接受別人買單而傷腦筋。

她需要資金,今天到這專櫃來,就是為了把黃金賣掉變現,卻沒想到遇上莊品翰。

這是乘機撈一筆的大好機會,買下黃金,等到漲上去一些,再把黃金變賣,又可以多存一筆錢,但她又想到,這麼一來,不就等於接受了姓楚的包養?

對江庭芳來說,江巧林所留下的這些財產,是她用皮肉賺來的,她把這些錢拿去運用,不只是為了自己,也是為江巧林規劃未來,可是她若接受楚建霖的禮物,等於接受了自己是他情婦的事實。

想到這裡,她不禁搖頭,不行!這樣不好!

當她在思考時,莊品翰也不動聲色地打量她今天的穿著。

事實上,他剛才差點沒認出她,因為她穿了一件白色運動上衣、黑色側邊白條紋的運動長褲,腳上穿的是運動鞋。

在他認知當中,很少會看到女生穿運動服逛百貨公司。

他第一次見她如此隨興的打扮,不像以往總是穿著時尚的短裙,露出一雙修長的美腿。

今天的她也沒有戴著長長的假睫毛、化上黑眼線的大眼妝,而是素著一張瞼,頭髮整個往後梳,綁著馬尾,將輪廓秀出,前額還有幾綹細柔的毛髮垂下。

這樣的她,有著清爽的自然美。

他的視線淡淡瞄過她的耳垂還有脖子,她沒有配戴任何飾品。

這樣的她,和以前很不同,以他個人的眼光來看,沒有化妝的她,看起來舒服多了,以前的她雖美,但是美得太過人工,就像那些化大眼妝的辣妹,看起來都一樣,沒有個人特色。

今天的她,身上沒有名牌衣服和名牌包加持,隨意打扮卻比平時更加亮麗光采,即使站在人群中,也可以讓人一眼就注意到她。

這時候櫃檯小姐走過來,將一張收據拿給她。「小姐,這是收據明細,超過三萬塊以上,我們會直接匯入戶頭喔。」

「好的,謝謝。」她笑著收下。

莊品翰眼尖的瞄到,那是將黃金變賣的收據,不由得一怔,原本對她今日打扮的好感,轉瞬間又被她的拜金女止驅散得一絲不剩。

江庭芳轉頭看向他,卻見到鏡框後的那雙眼透著嘲諷,雖然他藏得很好,可是她遠是感覺得到。

她知道他在想什麼,卻不以為意,反而大方的在他面前搖著手中的收據,笑笑地說:「我這人比較務實,現金還是比鑽石、黃金好用。」

對於她這麼直接爽快的承認,他再度怔了下,見她要走,他立刻提醒她。

「妳還沒選禮物。」

江庭芳腳步沒停,搖搖手。「不必了。」

不必?她把黃金變賣收取現金,卻拒絕收下鑽石、黃金當禮物?

莊品翰越來越不瞭解她在想什麼,尾隨在她身後,心想她不肯收禮,必定是還在和楚建霖冷戰。

他皺起眉頭,今日若不搞定這件事,建霖的火氣沒法消去,遭殃的可是公司的主管和員工,這可不行,今天就得想辦法解決。

江庭芳走在前頭,心內計劃著,這兩個多月來,她變賣了黃金和鑽石,遠把名牌衣、名牌鞋及名牌包全部上網拍賣掉。

這樣共湊了六十幾萬,加上戶頭裡原有的十萬現金,以及楚建霖這兩個月匯入的十萬塊零用錢,也只湊了八十幾萬而已,離兩百五十萬的目標還太遠,剩下的錢要如何湊呢?也許可以考慮貸款?

她一邊思考,一邊上了自動手扶梯,卻發現莊品翰跟在她身旁,沒有離開的意思。

「你跟著我幹嘛?」她奇怪的問。

「妳還沒挑禮物。」

「我說了不必。」

「不行。」

「啊?」

「妳若不挑禮物,我無法交差。」

她看著他一臉堅持,心想還有這回事?不要禮物還不行?

她翻了翻白眼,也不理會他,逕自走自己的,卻沒想到,不管她去哪兒,他就跟到哪兒,甚至,他遠拉住她的手臂提醒。

「名牌都在這一樓,別走過頭了。」

他不准她再繼續往上搭手扶梯,這一層樓聚集了世界各地的名牌專櫃,不管是珠寶項鍊、名牌包或手錶,應有盡有。

「我不想要啦。」她沒好氣的說。

她會不想要?他不信,如果她不想要,那她屋子裡那些名牌貨是怎麼回事?但因為謹記著今天的任務,他耐著性子對她溫和一笑。

「要氣他,最好的方式就是買最貴的東西,讓他心疼,總比妳一個人生悶氣好。」

他一邊說,一邊心下估量,儘量把預算控制在二十萬以下,要是超過的話,再打電話向楚建霖請示。

她懂了,原來他以為自己不接受禮物,是還在和楚建霖冷戰。

真是麻煩,這男人怎麼這麼囉嗦啊,看他這麼堅持,要是不買個東西的話,他大概不會死心,而她還有很多事要做,可不想在這裡和他浪費時間,現在她腦海裡閃過很多如何把莊品翰打發走的想法。

把他過肩摔,然後走人?

繼續逛,一直逛到他不耐煩,自己放棄?

或者乾脆趁他不注意時,溜之大吉?

想來想去,她突然意識到,自己還住在人家包養的公寓裡,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

正當她困擾著該怎麼打發莊品翰時,突然看到一個臨時櫃檯,她靈機一動。

「如果我有想買的東西,你要怎麼付費?」

「刷卡或是開支票。」他回答,心想她終於想通了。

「那好。」這回換她反抓住他的手腕,往那臨時專櫃走去。

來到專櫃前,她對服務人員道「我要捐款十萬元。」

這裡正是門諾基金會的臨時櫃位,是一個幫助弱勢族群的慈善機構,她以前捐過款。

她一說出口,莊品翰便呆住了。

「妳說什麼?」

她對他咧開一個燦爛的笑容。「我想幫建霖買一份功德,捐款十萬元,相信他不會拒絕吧。」

對一個富家公子來說,十萬塊是九牛一毛,如果她夠狠的話,就該多加一個零,不過為免事後不必要的麻煩,還是不要做得太絕。

服務人員聽到有人要捐款十萬元,都開心的上前來,一雙雙目光期盼地瞅著他們。

莊品翰怔怔地望著她迷人的微笑,以及寫滿期待的大眼睛,他萬萬沒想到,她居然會買一份叫做「功德」的禮物。

她的笑容聖潔而燦爛,有著不容撼動的堅定,彷彿在告訴他,她是真的想買這份禮物。

莊品翰眼中閃著精芒,他沉默了一會兒,才拿出支票,在上頭寫上十萬的金額,交給基金會的服務人員。

服務人員拿著支票,欣喜地連連道謝,然後開出捐款收據。

江庭芳將收據接過,遞給莊品翰。「請轉告楚先生,這份禮物,我收得很開心。」

嘴上說是禮物,但禮物並沒在她手上,她讓楚建霖花的是一份心意,而這份心意,她把它轉換到捐款之上,用的還是他的名義。

這麼一來,便解決了禮物的問題。

她不知道,她現在的笑容有多麼亮眼,不是以往那種柔弱似水的笑容,而是散發著果斷自信的美麗。

莊品翰眼中映著她亮腦的笑容,平靜的眼底泛起波光漣漪,心頭莫名怦動。

這世上漂亮的女人不少,可是現在的她,除了漂亮,還有一種魅力。那種魅力,像在向男人宣告--我不好打發,別想騙我。

他第一次真心覺得,她很美。

但很快的,他壓下不該有的悸動,理智告訴他,她是楚建霖的女人,而他只是有點欣賞她的聰明罷了。

事後,他開車送她回去,接著打了一通電話給上司,說已經按照吩咐買了禮物,莊品翰心想,如果楚建霖問他買的是什麼禮物,他就照實回答,如果楚建霖沒問,他也不說,明天再把收據拿去報帳。

結果,手機那頭的楚建霖表示滿意,只詢問她當時的態度和表情,莊品翰都照實回答--她很高興。

他並沒有說謊,該答的他都答了,還報告說禮物價值十萬塊,楚建霖還說這算小錢,值得。

隔天,他將收據給楚建霖,如他所料,楚建霖瞪大了眼,一臉狐疑地望著他,他據實以告。

果然,楚建霖一陣錯愕後,質問她怎麼可以把他的錢給捐出去了?還發了好大一頓脾氣。

「她說她最想要的禮物,就是幫你買一份功德。」

「胡鬧!任性!她根本是在整我!」

「依我看,她是真的很高興,而且她還說……」

「說什麼?」

「她說謝謝你。」

楚建霖繼續大發脾氣,卻又不知該如何罵她。

因為他的確說了要送她禮物,卻沒規定禮物的限制,他被人擺了一道,想怒卻又無處發洩的感覺實在很嘔。

莊品翰任他發洩,態度始終泰然自若,身為旁觀者,他察覺到楚建霖和江巧林的互動模式悄悄的在改變了。

過去的楚建霖總是把一切掌控在手上,江巧林只有哭哭啼啼、吵鬧不休的分,但現在角色反轉過來了,江巧林一切掌控自如,楚建霖只能被牽著走。

真沒想到那個江巧林,居然能把花花公子楚建霖逼到敢怒不敢言的地步,讓他刮目相看了。

莊品翰腦海裡再度浮現出運動服打扮的江巧林,以及她笑得頑皮燦爛的容顏,他不禁皺緊眉頭,意識到自己似乎開始有些在意她,這可不好。

兩個男人都陷入困擾中,楚建霖是氣自己被人牽著鼻子走,實在有失他的威權;而莊品翰則是懊惱那抹影像在腦中盤旋太久,對自己生厭。

過了幾天,楚建霖收到一張特地框起來的捐款感謝狀,拾頭寫的還是他的名字,再度大發一頓脾氣。

楚建霖不明白為什麼這次江巧林這麼難搞定,不過後來他找了一個理由,說服自己不必生氣。

雖然她拿他的十萬元捐款,不過想想這也是愛他的表現,因為她用的是他的名義。他以為,這代表她已經不生他的氣了,可偏偏她還是不肯讓他碰--

「要碰我?行,等你離婚。」

當她在客廳裡笑笑地對他說出這句話時,他沈下臉色。

「別鬧了。」

「誰跟你鬧,我是認真的。」在他的魔掌伸來想染指她的時候,一把水果刀突然拿出,嚇得他退避三舍。

「妳又想幹什麼?」他怒問。

「沒什麼,削個水果吃吃。」

她皮笑肉不笑的回答,遠順手從水果盤裡拿起一顆蘋果,切了一小塊,連皮帶肉送進小巧的嘴裡。

看她吃得津津有味,臉上明明在笑,可是那笑意卻讓他感到心驚肉跳,就算哈死她了,卻也不敢再碰她。

楚建霖覺得她變得很多,和以前很不一樣,她明明還是那個她,但好像有什麼不同了。

以前的她,什麼都聽他的,就算有意見,最後也會敗在他的口舌進攻和手腳並用之下,不像現在,她不哭不鬧,連手機也不打了,甚至不碰他,說話的時候雖然笑笑的,但那微笑卻透著不可越雷池一步的疏冷。

他對她,漸漸有種使不上力的感覺,令他莫名焦躁。他總覺得越來越掌控不住她了,這讓他心癢難熬,因為越是不能掌控她,她的吸引力就越強。

楚建霖已經三個月沒碰她了,男人是一種在挑戰中尋找刺激的動物,越是碰不到,就越想吃,楚建霖因為慾求不滿,臉色越來越陰沉,週遭的人都感覺到他的焦噪,人人避之唯恐不及,連秘書都是垮著一張苦旦瞼,戰戰兢兢的工作。

面對這樣的低氣壓,莊品翰自動忽略,假裝沒看到,可惜他可以假裝,別人卻不放過他。

下了班,楚建霖硬是把他拖去夜店借酒澆愁。

威士忌下肚,加上他和莊品翰是好友,沒有外人,憋在肚子裡的話,便一股腦兒的全說出來了。

「你說,她過不過分?吃我的,用我的,連捐款都用我的名字,卻拿錢不做事,我養她幹嘛?惹火了我,我fire她。」

她惹火你也不止這一次了,你哪次真的fire她了?

莊品翰坐在沙發上,手中握著酒杯,裡頭金黃色的液體,在燈光的照耀下,閃著晶瑩剔透的光澤,而他的五官在光影明暗照映下,顯得更加深邃立體,整個人也融入昏暗的沙發,讓人瞧不清他的表情,只有那一雙眼眸在昏暗的燈光下,特別的炯亮。

同樣穿著西裝,在辦公室時,只會覺得他充滿書卷味,可是此刻,他只是這麼往後一靠,一手拿著酒杯,一手放在椅背上,雙腿交疊,那嚴謹的氣度卻變成了狂狷不羈,透著慵懶危險的氣息。

楚建霖越想越火大。「該死!女人就是不能寵,看吧,寵出問題來了,她竟然不准我碰她,要欲迎還拒也要有個節制吧,你說她這是想幹什麼,想逼我就範嗎?沒門!」

莊品翰只是靜靜聽著,大部分都是楚建霖在說。

過肩摔,不聯絡,不再讓男人碰觸,變賣黃金、珠寶,改變穿著打扮,寧可捐款十萬也要拒收禮物……這一連串的動作,背後的意義是什麼?

楚建霖看不出來,莊品翰卻看出來了,她打算離開楚建霖。

莊品翰心下猜測著,他比楚建霖更早察覺出她的改變,一開始不以為意,可從這些改變看來,江巧林有離開楚建霖的決心。

關於她把黃金、珠寶賣掉的事,他並沒有告訴楚建霖,對於這兩人之間的事,除非楚建霖開口拜託,否則他不會主動蹚渾水。

或許,也是因為有了幫她的心思,所以他刻意不說,不知何故,當發現她想離開楚建霖的意圖後,他竟然有些高興。

不過,這也得楚建霖願意放手才行,莊品翰很瞭解楚建霖,只有他能不要這個女人,容不得女人不要他,而且楚建霖對江巧林的在乎程度,比他自己瞭解的遠要深,尤其這幾個月下來,只要是扯到江巧林的事,楚建霖就特別容易失控。

想到這裡,莊品翰幽黯的眼神閃過一抹精芒,望著已經喝茫的楚建霖,他淡淡開口。

「你要找女人,還怕沒有?以你楚大少的光環,想做你情婦的女人可不少。」意思是建議他換一個了。

原本遠嚷嚷著要fire情婦的男人,突然變得沈默無語,像在沉思什麼,不一會兒,他喃喃說道:「我也想過,這麼不上道的女人,乾脆甩掉算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以前她不聽話,我都可以三個月不理她,現在卻放不下她,我明明討厭不乖的女人,卻比以前更渴望她,你說,這是什麼道理?」

楚建霖看似在問他,但兩眼卻看著自己的酒杯,夜店裡有那麼多辣妹,好幾雙眼睛往他們這頭瞟來。

楚建霖知道自己長得帥,每到一個地方,很容易就成為關注的焦點,以往,他很享受被注目的感覺,也會從那些目光中搜尋美女,鎖定目標,來一場你情我願的浪漫遊戲。

可今晚,他來到夜店,卻發現坐在這裡,滿腦子裡想的遠是那個可惡的江巧林,夜店的美女看來看去,都沒有一個合眼的,讓他懶得去回應那些帶著曖昧暗示的目光。

他不明白自己這是怎麼了,莊品翰卻看得很明白,楚建霖恐怕是真的愛上江巧林了。

花花大少動了真心?

莊品翰沉默著,抿了一口酒後,淡淡問了一句。

「難道你打算娶她?」

這句話驚醒了原本已有幾分醉意的楚建霖,他拾眼瞪向莊品翰,不自覺提高了聲量。

「娶她?別開玩笑了!我這種身份,哪能娶一個只有高中畢業的女人?更何況我已經結婚了,老婆是知名企業的千金,不管是家世還是學歷、教養,都和我門當戶對,要我把條件這麼好的老婆離掉娶她?我腦筋壞掉了才這麼做!」

這時候的楚建霖,腦筋又恢復了清明。

是呀,老婆是老婆,情婦是情婦,老婆是放在檯面上的,有一個體面的老婆,不只讓男人有面子,在一些公共場合中,對於他在交際應酬、應對進退上,都是種加分。

至於情婦,純粹是發洩用的,不用顧及世俗禮節,撕去人們那一層禮儀的外衣,揭開赤裸裸的性慾,享受極樂的快感。

他自嘲著,自己是怎麼了?不過是個情婦而已,只要有美麗的外表和火辣的身材滿足他的慾望就行了,而他則會給予相等的報酬,絕不會牽扯太多情感。

老婆和情婦,他分得很清楚,各司其職,不可混淆。

叫他離婚?他冷笑,是她要的太多了,他幹嘛為此悶悶不樂?還跑到夜店借酒澆愁?

他是楚建霖,向來只有他掌控女人的分,哪能讓女人爬上頭!

想通了這一點,他抑鬱的怒氣消解不少。

他對莊品翰笑道:「她不讓我碰,我還非她不行嗎?你看著吧,我五分鐘就可以釣到一個女人消火。」

莊品翰眸光一閃,拿起酒杯朝他敬了下,淺笑道:「別玩過頭了。」

「放心,我一向節制,你要不要也挑一個?」

「不了,我沒興趣。」

楚建霖上下瞧了瞧他,嘿嘿笑道:「對了,你對笨女人沒興趣,但我就喜歡胸大無腦的女人。

說罷,楚建霖站起身,拿起酒杯,瀟灑的朝幾個女人走去,這時的他,一個步伐,一個眼神,都恢復了風流倜儻的魅力。

莊品翰望著楚建霖高大的背影,以及那一群夜店辣妹目光中的驚豔,他將酒杯端到唇邊,輕輕抿了一口。

笨女人嗎?他腦海裡浮現出江巧林拿著十萬元捐款的收據時,嘴角逸出的那抹笑容。

那時的她,可一點也不笨,還聰明得很呢。

望著杯中的金黃色酒液,他陷入沉思,不明白自己剛才為什麼要說那些話引開楚建霖的思緒?

當他發現楚建霖對她的在乎變得強烈時,竟然會為她擔心?

莊品翰眉宇間的摺痕越來越深,他發現,不只楚建霖對她的在意程度加深了,自己也被她身上某種氣息牽引著,這是以往不曾發生的事。

這種感覺,從發現她變得不一樣時,就產生了。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6-8-13 08:35 PM

第五章

江庭芳還以為,拒絕楚建霖的碰觸後,他會甩了她。

關於楚建霖這個人,她已經查過他的資料了,富二代,在家族企業擔任總經理,三十歲,一年前娶了上流名媛盧薰薰。

關於他們結婚的報導和照片,網路上都有。

像他這樣的人,頂多玩玩女人,絕不允許女人把醜事搬上檯面。

依江巧林的個性,她柔弱乖巧,就算哭鬧,也鬧不出大事,這也是楚建霖看上她的原因之一。

所以江庭芳篤定,楚建霖絕不會為了一個情婦,威脅到他的事業、家庭和面子,所以高楚建霖叫她出來時,她願意赴約。

只要不是在房間裡頭對她毛手毛腳,出去外面約會,她倒是很樂意,畢竟她還住在這間公寓裡,雖然可以運用手頭上的錢租房子,再利用語文能力找份工作賺錢,可是能省一元是一元。

免去吃住的費用,她賺的每一筆錢都可以省下來,存錢的速度也會加快。

她挑了一件長褲和一雙平底鞋,穿得很保守,因為她不想把自己打扮得很「美味」,引得楚建霖胃口大開。

當她來到一樓時,楚建霖的車子已停在那兒。

她上了車,瞧見楚建霖皺起眉頭,他顯然對她的保守打扮很失望,不過並沒有開口埋怨。

「去哪兒?」她問。

「名流俱樂部。」

他原以為,她會好奇的問名流俱樂部是什麼地方,可她只是「喔」了一聲,就沒下文,轉頭看向車外的風景。

楚建霖壓下心中的怒火,這不能怪她,他從沒帶她去過那個地方,也難怪她不曉得。

「名流俱樂部是個很高級的休間俱樂部,提供高爾夫球場地、三溫暖、SPA、健身房,還有各種運動設施。」

這個俱樂部是會員制,要加入會員,每年除了高額的會費,每個月還要繳管理費。

江庭芳並沒有任何驚喜,因為她知道那個有名的休間俱樂部,前世因為工作的關係,她有幸被客戶邀去幾次,只不過一知道他們要去的地方是名流俱樂部,不禁皺起眉頭。

「我沒有運動服,也沒有帶毛巾和換洗衣物。」

「這些妳不必擔心,我都吩咐我的助理準備好了,都放在後車廂的袋子裡。」

她又「喔」了一聲,便沒再說話,不見任何驚喜,彷彿這是別人的事似的。

見她臉上沒有太大變化,平靜無波,楚建霖再次壓下心中的怒火,他事先告訴自己,不需要跟她一般見識,相信只要再過些日子,她就會恢復正常……不,說不定今天就會恢復正常。

那個俱樂部有他專屬的房間,就算住在那裡也可以,今夜,說不定可以重溫軟玉溫香……想到這裡,他眼底一熱,嘴角也抿出淺笑。

到了名流俱樂部後,他們下了車,車子自有泊車人員駛去停放。

她跟在楚建霖身後,服務人員招呼他們,帶領他們往休息室走。

在這途中,楚建霖想要牽她的手,卻被她躲開,她的不給面子讓他臉色沉了下來。

「私底下,我就任妳胡鬧了,但是在人前,妳最好給我留點面子。」他的語氣很嚴肅,甚至有些狠戾。

江庭芳聽得出他語氣中的威脅,不同於其他時候的怒氣,也明白男人在公共場合視面子如命的想法,這時候如果碰觸這人的底線,於她不利。

她笑笑的對他說「我是為你好,就因為這裡是公共場合,你牽著我的手,萬一被熟人看到了,把話傳到你老婆那裡,不是讓你更沒面子嗎?」

聽到這話,他的神情沒了剛才的陰沉,和顏悅色不少,對她抿出愉悅的笑。

「傻瓜,這一點我怎麼會想不到?這裡可是私人俱樂部,只有會員才進得來,要當這裡的會員可不容易,名額有一定的限制,不是有錢就進得來,而且這裡以男會員居多,就算身邊帶一、兩個女人,大家也都見怪不怪,不會去管別人的閒事,這裡的服務人員也都受過嚴格的訓練,絕不外洩會員的隱私。」

江庭芳當然知道這間名流俱樂部有多麼難申請,可她就是故意不給楚建霖吃豆腐的機會。

「那萬一你老婆碰巧也到俱樂部來呢?」

楚建霖眼角的笑意更深了,語氣中帶著一絲得意。「放心,我老婆今天下高雄喝喜酒,明天才會回來。」

江庭芳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啊,難怪他有恃無恐。

她在心裡不知腹誹楚建霖多少遍,忍著不要露出不屑的表情,她要是他老婆,早就一封離婚協議書丟到他臉上,轉身走人了。

「來吧。」他伸出手,還不死心的想牽她。

她這下子不知該找什麼理由拒絕他,當著別人的面,不能損他的面子,可是她又不甘心被他牽手,總覺得手一被他摸到,就會爛掉似的。

正在掙扎之際,突然傳來一句驚喜的呼喚。

「老公?」

這一句溫柔的呼喚讓楚建霖臉色一僵,江庭芳從他的異樣也察覺不妙,她轉過頭,朝聲音的來處看去。

在他們身後五步之距,站著一名氣質婉約的年輕女子。

那女子也算漂亮,清秀的五官有種與身俱來的貴氣,當她笑的時候,清甜而舒服,散發的氣質很高雅,看起來出身一定不凡,是一位受過良好教育的千金名媛。

有些人不說話,只需一眼,就會給人與眾不同的感覺,眼前這個女人,給江庭芳的印象就是這樣。

「老公。」

女子笑容滿面的走向他,雙手很自然地撫摸上楚建霖的胸膛。「好巧喔,你也在這裡。」

「妳……怎麼會在這裡?」

楚建霖措手不及,僵住的面孔還得強自鎮定。

盧薰薰含笑地對他說「是朋友帶我來的,本來今天要待在南部,我朋友正好也要上台北,我就跟他們一起上來了,他們也是這間俱樂部的會員呢。」

應該在高雄的老婆卻出現在眼前,諒楚建霖平日反應再快,這時也免不了心臟疾速跳動中。

盧薰薰笑看老公,然後朝他身旁的女人看去。

「咦?這位是?」她平靜打量的目光,落在江庭芳身上。

江庭芳也是措手不及,心中大罵楚建霖,看他幹的好事,他自己喜歡走夜路,也別拉她一起撞鬼呀!

她腦中急轉著該怎麼回答,好解除對方的疑慮,自己的老公來到休閒俱樂部,誰人不帶,偏帶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說兩人沒暖昧,鬼才信!

正當她急思對策時,突然被人一把摟住,而她也不得不往後倒去,靠在另一個寬闊的胸膛上。

「咦?夫人也在?學長說妳下高雄了,原來是騙我的,我說嘛,他怎麼捨得一個人來。」

這聲音……莊品翰?

她後仰著頭,盯著抓住她的人,果然是莊品翰,這個……走狗!

她差點就認不出他了,因為現在的他沒有戴眼鏡,少了黑框眼鏡的遮擋,突顯出立體的五官,挺直的鼻樑穩托出他的堅毅和淡漠,少了斯文書卷氣,卻多了分男人的粗獷。

當上頭的臉低下,明銳的眼與她對上時,兩人生出默契。

「咦?原來這位就是楚先生的夫人啊?好漂亮、好有氣質呢。」

江庭芳友善地笑著,一雙美眸綻出好奇,迎視盧薰薰打量的目光時,絲毫沒有心虛和忌諱。

盧薰薰好奇的問:「品翰,這位是?」

「她是我的新女友。」莊品翰笑道。

「喔?」盧薰薰目光微詫,還在打量對方。

「什麼新女友,難道你還有舊女友不成?」江庭芳一臉嬌嗔,語氣中夾帶著醋意。

見她可以任這麼短的時間裡,反應快速地進入狀況,莊品翰揚了揚眉,眼中有著欣賞。

「妳猜對了,不遇妳放心,新人通常比較受寵。」

「喜新厭舊?找死,若是我變舊了,也不准你喜歡新人!」說著還故意要捶打他。

他的大掌抓住她纖細的手腕,語氣帶著親暱。「要打醒我,妳還差得遠呢。」

兩人鬥起嘴來,配合得天衣無縫,完美無瑕,儼然是一對戀情正酣的情侶,逗弄打鬧渾然天成,看到的人,沒有人會懷疑他們不是戀人。

楚建霖也乘機加入戲局,摟著妻子,驚喜交加地說道:「太好了,我正覺得孤單呢,妳能來太好了。」他表現得很驚喜,實則捏了一把冷汗,暗中慶幸把莊品如也帶來了,這人嘛,運氣好的玲候,擋都擋不住。

對於楚建霖馬上進入深情角色裡,江庭芳忍不住在心中罵了一句。「騙子!」

彼此介紹一下後,兩人約會變成四人同行。

江庭芳對於這樣的轉變,不知該哭還是該笑,男人哪,有了錢就愛作怪,財富、權勢和女人,是推動男人上戰場廝殺的三大慾望。

江庭芳之所以演這場戲,並非為了楚建霖,而是保護自己的名聲,在離開楚建霖之前,絕不能把事情鬧大,她是小三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她這是在給自己想後路,所以願意配合莊品翰。

隨後,楚建霖摟署妻子的肩膀,帶她前往休息室換衣服,江庭芳則勾著莊品翰的手臂走在後頭,等到進了休息室,兩人不約而同放開手,還有志一同的吁了口氣,接著,又動作一致地看著對方。

「你(妳)挺會演的嘛。」異口同聲的說出這句話,兩人又是一柩。

他們相視的眼神中,有玩味、打量和疑惑,不過僅注視三秒,便又錯開視線。

過了一會兒,莊品翰的聲音傳來。

「真想不到,見到他老婆,你不但不崩潰,還可以演技收放自如,真令我刮目相看。」

當時,他都做好準備了,只要她一不對勁,他就立刻把她帶走,卻想不到她自己就先心虛地演起戲來了。

江庭芳當然聽得出他的意思,這話明的是在讚美她,暗裡卻是在虧她,他這是在說--

先前妳不是一直很有骨氣要楚建霖跟他老婆離婚,還一直想找他老婆談判嗎?結果才見到人家,反而怕被抓到,自己倒主動演了這場戲。

「是呀,我也沒想到我這麼會演,差點被自己的才華嚇到了呢。」她一瞼佩服自己的說。

莊品翰一呆,怔怔地看著她提著行李袋進更衣室,直到布簾遮住,他還繼纜盯著更衣室發呆。

他不禁嘴角微揚,感到有趣,同時也訝異她這麼豁達,面對情人的太太,竟可以如此坦然自在,還能配合他作戲。

若非親眼所見,他還真不相信,她對楚建霖的態度已經可以完全不在意了。

諷刺的是,她不把楚建霖放在心上了,楚建霖卻還沒看出來,一心以為可以掌控她。

當江庭芳再走出來時,已經換成運動服和球鞋,頭髮也綁成馬尾,將換下來的衣物掛好,一轉身,她看見莊品翰正盯著她。

她檢視自己,以為哪裡不對勁。

「怎麼了?」她疑惑的抬頭看他。

莊品翰將她這一身打扮看進眼中,問道:「妳要去運動?」

「不然呢?」她莫名其妙的反問,來休閒俱樂部不去運動,那要做什麼?他問得真奇怪。

「我以為妳會去按摩SPA和三溫暖。」

哼,以為她嬌弱得不懂得運動嗎?也對,江巧林膚色這麼白,肯定是排斥運動的。

她笑笑的回敬他。「真巧,我也以為那是你要去的地方。」

莊品翰揚了下眉,冷笑。「抱歉讓妳猜錯了,我要去打網球。」說著他拿出一組網球拍套。

看著網球拍,江庭芳的眼瞳瞬間放大,直直望著他的網球拍,不由得問出口。「你有幾支球拍?」

莊品翰回過頭,發現她正興趣滿滿地盯著球拍,挑釁的問:「怎麼?想打?」

「想。」

她回答後,卻看到了他眼中的不信和質疑。

「妳會打?真的假的?」

敢小看她?這讓她很不服氣,也挑起她的好勝心,不客氣地向他下挑戰書。

「有沒有膽子跟我打一場?」

她不但要打,還向他挑戰慄有意思。

莊品翰淡漠的眼中難得熠熠生光,充滿興味,微笑著接受她的挑戰。

「我奉陪。」

他瞇眼笑得狡猾,她斜眼笑得更奸詐,彼此向對方投以驕傲的眼神,還沒開打就開始較勁了。

「球場上不分性別,我不會讓妳,妳可要小心了。」

「你最好皮繃緊點,萬一輸給我可別哭哪。」

「妳也別讓我太失望啊。」

「彼此彼此。」

兩人一塊兒走向網球場,你一句、我一句的鬥嘴,已經在打心理戰了。

江庭芳一路奸笑,她發誓要在網球場上狠狠宰了他!

江庭芳已經好久沒打得這麼過癮了。

她從高中就開始打網球,大學加入網球社,到了美國只要有空,就會去打一場,不是她吹牛,她的球技可是直逼職業網球選手。

和莊品翰對打時,抽球、殺球樣樣來,下手毫不留情,她運動跟唸書一樣,都要做到最好,一旦做下去,就是勇往直前。

莊品翰也不是省油的燈,一發現她的網球打得比預料中的好時,心中又驚又喜。怪怪,這女人還真不是蓋的,簡直就像是球場上的小鹿一般,動作靈活、反應迅速。

逼得他不得不全力備戰,再也不敢有小覷之心,若是輸了,男人的顏面何存?

兩人打得猛,彼此都不相讓,而且都是個中好手,大概是彼此的好勝心太強了,一場網球廝殺戰,還引來旁人的注意和加油之聲。

可惜的是,最後江庭芳以一球之差,輸了。

她氣得半死,她不應該輸的,只因這個身體缺少體能訓練,握球拍講求的是肌力和臂力,這副身體的力量太小,才會讓她前半場用盡力氣後,後半場無以為繼。

打網球就是一項極為消耗體能的運動,她現在簡直累癱了。

她跪坐在地上,不停喘息著,低著頭,一點都不想看到莊品翰那張得意的臉,她真悔很啊,倘若是原來的她,絕對可以痛宰他。

「真想不到哪,妳的網球居然打得不錯。」

他蹲在她面前,以勝利者之姿向她展現得意的笑容,選不忘大方讚美,那口氣可真是囂張,氣得她咬牙切齒。

「你別得意,那是因為我太久沒打了,體能不足,否則最後那一球不會接不到。

她氣呼呼地瞪著他,因為運動的關係,讓她的雙頰紅通通的,加上一雙瞪人的明眸,這嗔怒的表情十分誘人可愛。

莊品翰心頭突地一跳,他本來是故意要來炫耀取笑一番的,可是見到她這迷人的表情,不知怎麼著,竟有小鹿亂撞的感覺。

「手下敗將,輸要輸得甘願,不要不甘心。」他說這話時,不自覺把目光移開,無法看著她的眼睛。

「我只是最後一球沒接到而已,你少得意!你只是運氣好!」

「這麼說來,連老天都站在我這邊嘍。」

「是啊,小人得志,蒼天無眼!喂,你幹嘛不看我!」

她輸球已經很火大了,看他驕做得連頭都轉開不看她,實在太過分了!

被她一唸,他只好又把臉轉過來,這一看,卻不小心看見她正在拉著領子散熱,從他的高度往下看,正好可以隱約掃到她的胸線,他突然有些呼吸困難,立刻又把視線移開。

「你幹嘛又把臉轉開!」

「我高興,不行嗎?」

「你少得意,下次我一定贏你!」

還有下次嗎?

他禁不住這麼想,今天兩人能夠來打球,全拜盧薰薰所賜,要不是她,他們又有什麼理由可以一起打球呢?

想到這裡,他轉過臉,靜靜地望著她。

他不得不承認,她再度讓他吃驚,想不到她網球打得這麼好,他今天可是卯足了勁和她對打的。

這一場他打得很過癮,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盡興了,以一個女孩子來說,她能讓他拚盡全力,已經很了不起了,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一個女孩子可以讓他這麼開心的。

他欣賞爽朗獨立的女孩子,很訝異能在她身上見到這種特質,她明明這麼嬌弱,可是展現出來的力量卻與柔弱大相逕庭,這種奇妙的矛盾,與她相處越久,越是感覺深刻。

他收回目光,壓下心中異樣的情愫。

「進去休息吧。」

他接過她手中的球拍,丟給她一條乾淨的毛巾擦汗,打算回大廳,走了幾步,卻發現她仍坐在地上。

「妳還坐在那裡做什麼?」

「不要你管!」她哼道。

他揚了揚眉。「妳該不會累得連站都站不起來吧?」

是又怎麼樣!哼!

她白了他一眼,把臉轉開,她現在只覺得兩條腿在發抖,這個江巧林怎麼那麼沒用啊,才打個網球,就累得像脫了一層皮,連這種苦都受不了,她虛耗過多,一旦坐在地上休息,就再也無力站起來了。

突然,她的身體一輕,回過神時,已經在莊品翰的懷裡,他將她公主抱抱了起來。

「你幹什麼啊!」她慌亂的問,沒想到他會抱起自己。

「妳腳沒力了吧?我就大發慈悲幫妳一把。」

「不用你雞婆啦,快放我下來。」

「別亂動,小心掉下去。」

「這樣抱著太難看啦!」

她很不習慣,這人怎麼突然這麼好心?跟他平常淡漠的形象一點也不搭,她還是比較習慣他板著臉孔,或是對自己說些冷嘲熱諷的話,而不是這麼溫情地抱著她。

莊品翰皺起眉頭,冷冷地盯著她。「別忘記我們現在扮的是戀人,妳想讓他太太懷疑?」

「她又不在這裡!」

「妳以為今天他太太是恰巧來到這裡?」

她呆住。「你的意思是……?」

「女人的直覺一向很準,同樣身為女人的妳,覺得怎樣呢?」

江庭芳停止掙扎,臉上有著驚訝,莊品翰的提醒讓她升起了防備。

是呀,盧薰薰明明南下了,卻又出現在這裡,雖然她嘴上說是跟著朋友一起過來的,可是仔細一想,這也太巧了。

同樣是女人,她會裝,盧薰薰自然也會。

女人的直覺一向比男人敏銳,夫妻天天同床,枕邊人的行為舉止只要稍微一有不對,就會牽動女人的神經,日子久了,不可能不懷疑。

今天這埸偶遇,是故意的,盧薰薰是來查探的。

想到這裡,江庭芳心虛了,她看向莊品翰,不安的問:「她發現了?」

「有可能,不過我想,她應該只是懷疑,想要親眼判斷,說不定她正躲在某個地方偷看我們。」

聽到這裡,江庭芳再也不敢亂動了,甚至還縮著身體,乖乖窩在他懷裡。

感受到她的瑟縮,莊品翰料不到她真的會害怕,而且還把臉主動靠在他的肩膀上,一手抓著他的衣服。

「妳……真的不想讓她知道?」

「不想。」她毫不猶豫的回答。

「為什麼?」

為什麼?當然是因為要保密啊,當人家的小三有礙名聲,她這麼愛惜羽毛的人,當然要想辦法遮掩這種不名譽的事,難不成還讓人家老婆找她興師問罪,鬧上檯面嗎?

而且她也不想傷盧薰薰心呀,都是女人,又何苦為難女人?說什麼她也要避免這種事發生。

想到這裡,她也顧不得什麼忌諱了,伸手就摟上莊品翰的脖子,緊緊抱著他低聲警告。

「既然要裝,就給我裝像一點,快點抱我進去!」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6-8-13 08:37 PM

第六章

對江庭芳來說,被原配興師問罪是一件很可恥的事情,相較之下,她寧可委屈自己和莊品翰假扮成戀人。

她親密地摟著他的脖子,對他大方說道--

「今天我就吃虧一點,讓你佔便宜了,你要謹慎一點,可別露出馬腳啊,不然你上司會怪你的。」一副幫他上司督促的口氣。

莊品翰眼角抽了抽,這個女人……

他抱著她,大步走回大廳,而她因為有了現成的「交通工具」,所以乾脆軟軟地靠在他身上。

抱著懷中柔軟輕盈的人兒,看著她笑得那得意模樣,他臉上雖然嚴肅,可心中某處冷硬的地方卻被輕輕觸動著。

進了大廳後,他把她放在沙發上,室內的空調讓她感到舒暢,往後靠在沙發椅背上,她舒服得吁了口氣,不一會兒,一瓶運動飲料遞到面前。

「喝吧,我請。」

她伸手接過,笑道:「謝啦。」

她也不客氣,打開瓶蓋,咕嚕咕嚕灌著,因為喝得很快,有幾滴沿著漂亮的頸項流下。

他瞄了一眼她脖頸的漂亮曲線,便移開目光,在她身旁坐下,也喝著運動飲料。

運動過後的虛軟,讓她連動都懶得動,甚至開始恍神,直到她聽到旁邊傳來的聲音。

「妳是不是打算……」

她轉頭望著他。「打算什麼?」

他話問了一半,卻忽然改口。「沒什麼。」

她大皺眉頭。「有話就說,不要說一半,存心吊人胃口。」

他其實想問的是,她是否打算離開楚建霖?

如果是的話,他可以幫她。

可是當意識到自己居然有這樣的想法時,他呆住了。

他不明白自己怎麼陡然會有這樣的心思,他向來不管他們之間的事,少碰為妙,可是現在卻很期待她能離開他,甚至想要推波助瀾……

難不成,自己喜歡上她了?

這個想法讓他震驚不已,這怎麼可能?對她應該只是欣賞罷了。

想到這裡,他不禁轉頭看向她。

她正在按摩小腿,臉上和身上全是汗,在她身上完全感覺不到過去的柔弱纖細,只有開朗和直爽。

即使流著汗水,綁起來的頭髮也有些髮絲掉下來,帶著些微凌亂,舉止也大剌剌,但這樣的她,卻比過去那個化著精緻妝容的她,更亮眼動人。

江庭芳按摩完小腿,再用拳頭敲敲手臂,心想明天肯定全身肌肉痠痛。敲著敲著,她的動作一頓,奇怪地看著莊品翰,見他正大皺眉頭盯著自己。

「幹嘛?」她問。

莊品翰心情複雜,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喜歡上她了,這實在是很不可思議,對於女人,他很少有看順眼的,不是他眼光高,而是本來就不容易喜歡上女人,因為他嫌女人麻煩。

他曾經想過,如果要交女朋友,就要交一個順眼又不麻煩的,反應要快,個性要獨立,他是一個務實的人,所以對於感情,也是基於務實的考量。

眼前的她,反應快,個性也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很獨立,甚至還挺有趣的,很對他的胃口,唯一的問題是,她是一個大麻煩。

他從來不會對朋友的獵物動腦筋,一來不義,二來麻煩,所以他不能喜歡她。

他沒回答她,而是轉過頭,又回復成以往的淡漠。

江庭芳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幹嘛啊,突然變得陰陽怪氣的,先前那一抹溫柔果然維持不久,她也懶得理他。

冷不防地,她瞄到熟悉的影子,臉色一僵,接著立刻爬到莊品翰的懷裡,令他震了下。

「妳幹什麼?」

「噓!別吵,我們被監視了。」

莊品翰聽了一呆,立刻明白她的意思。

「在哪兒?」他低聲問。

「樓梯口的盆栽後面,是盧薰薰,她正在偷看我們。」

江庭芳心裡七上八下,想不到還真的被莊品翰說中了,這位大老婆肯定在懷疑她,一想到就讓人全身直冒冷汗。

她坐在他的大腿上,雙手環著他的脖子,把臉靠在他的肩膀上,一心只想瞞騙過去,卻不知道她的親密動作,讓莊品翰的眼底情慾暗燃,呼吸有些深了。

真奇怪,明明身上都是汗,可是他卻一點都不嫌棄她。

他閉上眼,讓自己冷靜一下,再張開時,深邃清明的眼瞳平靜了些。

「為什麼妳要瞞著她?找她談判不是妳的目的嗎?」他用著只有兩人才聽得到的音量,低沉的語氣中帶著探詢。

江庭芳連想都沒有想的回答他。「因為我不想傷另一個無辜女人的心。」

這話引來他的嘲諷。「妳不覺得說這種話很可笑嗎?」

「哼,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在你眼中,我是個很沒用的女人,是吧?不用一直提醒我,告訴你,你也有分,幫你上司瞞著他老婆,你也好不到哪裡去。」

他聽了並不生氣,反而饒有興味的與她鬥嘴。

「這麼說,我們是狼狽為奸了?」

「哼,誰跟你一夥的,我才不--」

話說到這裡,她警覺性的住了口,她本想說自己才不要當楚建霖的情婦,但萬一說溜了嘴,莊品翰告訴楚建霖的話,她還怎麼偷偷離開呢?

不行不行!計劃要守緊,不能讓他們知道。

「才不如何?怎麼沒下文了?」他問。

「我懶得跟你說,那女人走了沒有?你看一看。」

莊品翰朝樓梯口瞟去,盧薰薰早已離開,不過他沒有說出來。

大概是等得不耐煩了,江庭芳索性偷偷轉頭瞄一眼,才稍微一有動作,後腦勺便被大手扶住,又把她的頭按回肩膀上。

「別亂動,小心露出馬腳。」

「幹嘛呀,只是看一下而已,她到底走了沒有啊?」

「不管有沒有走,既然要裝,就裝像一點,這可是妳說的。」

他的語氣帶著玩笑,很巧妙地避開問題,放在她腦後的手,還沒有放開的意思,不輕不重地扶著,讓她不得不維持這個親暱的姿勢。

欸?居然拿她的話反將一軍,她的白眼都不知道翻了幾次。

她一心想隱瞞盧薰薰,祈禱千萬別東窗事發,後來等得久了,激烈運動後的虛軟讓她眼皮有些重,不知不覺放鬆下來,這個胸膛實在是最佳沙發,比真正的沙發還舒服,便把臉靠在他的肩膀上,昏昏欲睡。

他感受到她的氣息吹拂在耳邊,似是半夢半醒,讓他的嘴角不由得逸出溫和的淺笑。

「妳打算離開他,對吧?」

「嗯,是呀……」

原本快睡著的她,美眸瞬間大睜,糟了!她剛才一時沒注意,說了什麼呀?

「你剛才問什麼,我沒聽清楚?」她趕忙說道。

莊品翰平靜的眼瞳中再度掀起漣漪,真沒想到自己猜對了,她打算要離開楚建霖。

江庭芳因為靠在他的肩頭,所以沒看到他的表情,此刻他的嘴角正冒起漂亮的弧度,心中很高興。

「放心吧,我不會告訴他。」

經過短暫的沈默後,她低聲問「你說真的?」

「我沒必要騙妳。」

她很訝異,他竟然這麼好心要幫她隱瞞?

原本的睡意打消了,她想了想,哼道:「問題不在我是否想離開他,而是他肯放手嗎?他是你的上司,你應該明白他的脾氣。」

她倒是說得沒錯,楚建霖對她的掌控很緊,倘若她真的走人,楚建霖一定不會善罷干休。

「也許……我可以幫妳。」

她很不領情的駁回。「幫我?不必了,我可不想欠你人情。」

他皺眉,隨即恍然大悟,不禁苦笑,也難怪她不接受,誰叫自己每次都替楚建霖處理她的事,她對他的信任不夠,有所保留。

他不再說話,至少他得到了答案一她要離開楚建霖,這個答案讓他心情很好。

只要她不再是楚建霖的女人,成了自由身,一切就好辦了,他可以等,或許等上幾個月吧,等到他也離開楚建霖的公司,自己創業之後,那時候再說。

「喂,放開我,我要去洗澡了。」

她坐在莊品翰的腿上已經夠久了,再繼續坐下去會睡著的,反正戲演了,盧薰薰也看過了,應該可以暫時瞞過她吧。

莊品翰放開她,她立刻站起身,休息了一下,兩條腿好多了,至少不會像先前那樣發抖痠軟了。

充分運動過後,她進浴室泡個澡,這一泡就是一個小時,差點在裡頭睡著。

換回輕鬆休閒的衣服褲子後,她的肚子也餓了,想去餐廳叫點東西吃,可當她走出去時,突然有人拉住她,將她往旁邊帶。

看清拉她的人是楚建霖,她瞪大眼,全神戒備起來。

「你幹什麼,快放開呀!」

「噓,小聲點,寶貝,妳別生氣。」

「我幹嘛生氣?」

「我知道為難妳了,我真的不知道她會突然出現。」楚建霖還在自說自話,他逕自認為,巧林是為了他,才會配合莊品翰演那場戲。

他心下又驚又喜,他的巧林何時變得這麼體貼了?以前只要提到他那個老婆,她不是哭鬧就是冷戰,讓他每看一次,就頭痛一次,總要想盡辦法哄她,甜言蜜語安撫她,可今天她見到薰薰,居然沒有大哭大鬧,也沒有為難他,遠為他演了一場戲。

他知道,她一定是想開了,認命了,明白吵鬧無用,乾脆死心塌地跟著他。

這樣的巧林,真是太可愛、太迷人、也太懂事了。

男人要的,不就是這種為自己著想的女人嗎?

「妳為了我,還這麼體諒,我真的很感動。」他的聲音變得性感低啞,神情無比溫柔。

江庭芳心中一跳,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兩個字--「情慾」。

「你快放開我,要是被你老婆看到了,再怎麼解釋都沒用。」她緊張地說,要讓他心有顧忌,離自己遠一點,可是楚建霖聽了,卻覺得她果然愛自己愛得要死,連這種委屈都肯忍下。

平常這種時候,他為了不讓老婆發現自己外頭有女人,肯定會小心遠離,但不知怎麼著,今天的巧林特別令人心動,也特別美。

她越是為他著想,他越是捨不得放開她,甚至想好好地安慰她一下。

偷情的刺激總是讓人現迷,尤其面對隨時會被揭發的危險,偷起情來,特別慾火沸騰,而眼前的她,身上又有著沐浴後的馨香,他忍不住低下頭想吻她。

「你幹什麼呀!」她連忙用手去擋。

她越是躲,他就越想吻她,把她的抵擋當成一種情趣,而且,他真的太久沒吃到她了,下腹的慾望脹痛不已。

只有她,才能引燃他狂野的熱情。

「你賤豬!你活得不耐煩了!」她低吼。

她把他的名字倒過來唸,不但沒有惹他生氣,他甚至覺得,這樣的巧林太有個性了,忍不住低笑。

「還想把我過肩摔?上次是我太大意了,這一次可沒那麼容易。」他早有防備,對付女人,他一向有的是辦法。

江庭芳又氣又急,她剛做完激烈運動,洗完澡,四肢早沒力了,竟一陣虛軟,使不出力氣,加上楚建霖畢竟是男人,力氣大,又有防範,還知道舉一反三,用腿將她緊緊抵住,防止她用膝蓋頂他胯下。

江庭芳死命躲,心中慌亂無比,這個可惡的楚建霖,力氣這麼大,當她一邊閃躲時,還可以感覺到他的唇擦過她的瞼龐。

掙脫不開他,她真的急了。

「楚建霖,我警告你,你再不放開,我要叫了!」

楚建霖只覺得全身火熱,非要狠狠地吻她解饞不可,本以為今夜可以擁她入懷,誰曉得自己老婆找來,把她拆吃入腹的計劃怕是泡湯了,所以現在非昒到她不可。

「妳叫?那我更要堵住妳的嘴。」他低低笑道。

當她正準備豁出去大叫時,遠遠傳來一聲柔柔的輕喚。

「建霖?是你嗎?」

霎時間,兩人都是一僵,聽這聲音,是原配找來了。

這次不用她抗議,他火速放開她,轉身朝妻子走去,江庭芳則手忙腳亂地找地方躲起來。

「我在這裡。」楚建霖一邊說話,一邊走向妻子。

「老公?你在跟誰說話?」

「沒有啊,倒是妳,跑去哪裡了,我找妳找了老半天。」

江庭芳躲在角落不敢動,也不敢發出聲音,只聽得那兩人的對話聲,接著聲音越來越遠,是楚建霖把人帶走了。

等到完全聽不到聲音後,她小心翼翼地從角落走出來,停下來,又四處看了看,確定那兩人走遠了,才緩緩跨出步伐。

她一邊走,還一邊做出得救的表情,當她走到轉角時,有人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她差點尖叫,幸虧及時被擒住嘴。

「噓。」莊品翰示意她不要出聲。「是我。」

看到他,江庭芳才鬆了口氣,接著她像是想到了什麼,奇怪地看著他。

「你在這裡幹什麼?」

他揚著眉。「妳說呢?」

見他表情神秘,她這才恍然大悟。

「難道是你把盧薰薰引來的?」

「我如果不把她帶來,妳怎麼脫離?」

她眨了眨眼,對他頗為欣賞的點點頭。「你挺聰明的嘛,讓人刮目相看。」

「妳欠我一個人情。」他說道。

啊?她見鬼的瞪著他。「我欠你人情?有沒有搞錯,你幫我也是應該的吧?」

莊品翰不跟她多說,而是牽起她的手。「走,去吃飯。」

「唉,走就走,你幹嘛牽我?」

「別忘了,我們是一對戀人,這齣戲還沒演完呢。」莊品翰牽著她的手,十指緊扣,往餐廳走去。

接下來幾天,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楚建霖都沒來吵她,讓江庭芳的日子安寧了不少。

她現在不是忙著出國唸書的事,就是忙著翻譯嫌錢,她接了幾個翻譯外國書籍的案子,對於目前只有高中學歷的她來說,就算有實力,但是公司給薪還是以文憑、經驗作為薪資考量。

江庭芳知道,她必須去考證照,不管是找工作,或是將來出國唸書,她都必須具備一流英文證照的能力,這點難不倒她。

有了證照之後,她就可以再去找口譯的案子,時數短,薪資高,很符合經濟效益。

當她坐在書房裡,專注於翻譯工作時,手機響起,她拿起來看,是楚建霖打來的。

她厭惡地瞪了手機一眼,往旁邊一擺,當自己在廁所孵蛋,沒空接,繼續埋頭做翻譯。

手機響了幾次,她就無視幾次,成了江巧林之後,幾乎只有楚建霖會打來找她,由此可見,江巧林這人沒什麼朋友,她的世界就只有這間三十坪公寓這麼大,難怪楚建霖要是做了什麼讓她傷心的事,她就崩潰了。

這就好比一張桌子只有一隻腳撐著,一隻腳壞了,整張桌子也塌了。

如果江巧林的視野夠大,朋友夠多,一張桌子有四隻腳,一隻腳歪了,還有其他三隻腳頂著,也不至於世界全塌。

楚建霖,就是江巧林的那一隻腳。

想到這裡,江庭芳搖搖頭,她同情江巧林,卻也受得江巧林太傻了,她一直不明白,像楚建霖這種男人有什麼好?

的確,他又高又帥又有錢,可是他花心不可靠呀,就好比一支山寨版手機,外殼精美,但是不實用,維修的服務還不好呢,買了只有受氣的分,一分錢一分貨,買到山寨機,只能用真心換假意,得不償失。

就像她的前男友林遠帆,瞞著自己腳踏兩條船,若非她死了,恐怕永遠都不曉得真相,這個傷害真的很大,她到現在心口還是會隱隱作痛,所幸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減輕了失戀的衝擊。

幸好,她的桌子有四隻腳,而且會讓桌子始終保持四隻腳。

在失神之時,門鈴突然響了,大概是女傭沙蓮來了,沙蓮一個禮拜會來兩次,幫她整理家務。

等等,沙蓮自己有鑰匙呀,怎麼會按門鈴?

門鈴再度響起,江庭芳走出書房,來到客廳門前,透過窺視孔,站在門外的是莊品翰。

他來幹嘛?

她打開門讓他進來,關上門後,才好奇地問:「什麼事?」

「妳沒接電話。」他道。

他這麼一說,她便懂了。

「我不接電話,他就叫你來查我的勤?」她生氣的問,姓楚的是控制狂嗎?

「如果妳接電話,我就不必來了。」

意思就是怪她把他拖下水了,不過他只是故意這樣說,事實上,不管她接不接電話,他都會來。

她翻了翻白眼,雙手叉腰。「好吧,你來了,然後呢?」

「我是來接妳一起陪他吃晚飯的。」

「他為什麼不陪他老婆吃晚飯?他不怕被懷疑嗎?」

那個盧薰薰絕不是個省油的燈,雖然那次在俱樂部安全過關,但是江庭芳已經開始有危機感,一點也不想和楚建霖有太多接觸。

前世時,她可聽過不少上流社會的密聞,有許多大老闆的老婆抓姦在床的故事,江庭芳深以為誡,她一點也不想落到這種下場。

他將她擔心的表情看在眼底,輕聲道:「放心吧,我也在場,上次的戲還得繼續演。」

她抬起臉,狐疑地問:「和你一起假扮情人?」

他嘴上的笑意加深。「不錯,因為這頓晚餐,總經理夫人也會去。」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6-8-13 08:39 PM

第七章

「啊?她也去?你唬我的吧!」

江庭芳聽了傻眼,這事遠真是出乎預料之外。

盧薰薰在?那還要她去幹嘛?

「因為上次在俱樂部相談甚歡,所以總經理夫人要求總經理,今天請我們吃飯。」

這就是為什麼莊品翰此刻會站在這裡的原因。

江庭芳張著嘴,愣愣地看著他,把他的話在腦筋裡飛快地轉了一遍後,才小心的問。

「鴻門宴?」

短短三個字,他就明白她的擔憂,黑框眼鏡後的俊眸有著一抹讚賞,她比他想像中的還要聰明,他其實也在懷疑,盧薰薰是否看出了些什麼?突然要求一起吃飯,並不單純,只有楚建霖遠老神在在,要他繼續假裝是江巧林的男友,把她帶出來。

「不知道。」莊品翰聳聳肩,一切只是猜測,說不準。

江庭芳很無奈的問「不去行不行?」

他揚了揚眉。「妳說呢?」

不去更讓人懷疑,江庭芳想了想,嘆了口氣。「你先坐一下吧。」她轉身走進臥房。

莊品翰站在客廳裡,四處打量了一下,很快就發現這屋裡的氣氛跟以前不太一樣。

花瓶裡沒有花,好像也少了些女人喜歡的小玩意兒,他注意到客廳桌上放的雜誌也變了。

以前都是一些時尚雜誌或是八卦週刊,現在卻換成了經濟週刊和一些英國文學的書。

她看這個?他十分訝異。

「在哪兒吃飯?我需要穿得很正式嗎?」臥房伸出一顆頭問他。

他的目光從經濟雜誌移到她身上,說道:「在一0一大樓用餐。」

「一0一大樓的餐廳?嗯,那就不能穿運動服了。」她關上臥房的門,換衣打扮去。

在她換衣服時,他等著,女人打扮需要時間,他便漫不經心地四處晃著,當晃到書房門口時,不由得一愣。

這個書房,他記得以前只是個擺設,除了電腦和一些雜誌,放的東西並不多,書櫃上放的是各種精美的裝飾品,可現在全都換成了各式各樣的書籍。

他好奇的掃了下,她什麼時候開始迷上看書的?在這些書中,有名人自傳、商業書籍、哲學、文學、藝術文化,或是一些世界知名的小說,最令他訝異的是,大部分都是原文書。

一個才高中畢業的十九歲女孩,哪裡看得懂原文書?而且有些書還很深奧,應該是裝飾用的吧?

目光移到書桌上,發現上頭放了好幾本字典,還有一本翻開的原文小說,他走上前,順手翻了下這本書的封面,接著注意到電腦螢幕上,有著她打到一半的中文。

他皺眉,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他先看看電腦螢幕,再看看原文書,對照上頭的頁數,發現她正在翻譯這本書的內容。

他盯著電腦螢幕,心中訝異她的英文能力竟然這麼好?這時手機鈴聲響起,拉回他的思緒,他瞥了眼桌上手機的來電顯示。

你賤豬?

他又是一愣,這是誰啊……

聽到手機鈴聲,江庭芳打開房門大步走出來,越過莊品翰把手機拿起來,有點火大的按下接聽鍵。

「什麼事--我沒有不接啊,只是不小心按到靜音,所以沒聽到--吃飯是吧,知道了,還有什麼事--放心,我會很小心,絕不會露出馬腳--我當然高興嘍,有機會可以和你一起吃飯--好,Bye.」

切斷通訊,江庭芳不耐煩的罵了一聲。「你上司真是煩人,跟女人一樣碎碎唸。」

說完,在莊品翰怔愣的視線下,她再度走回臥房。

莊品翰這時才知道,打電話來的人是楚建霖。

他站在臥房外,感到有些好笑的問:「妳在手機聯絡簿裡把他輸入成『你賤豬』?」

房內傳來她的回答。「是他自己改的,他愛跟我賭,說賭輸了就把名字倒過來唸,我只是照他的意思做而已。」

她說得天經地義,完全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

他忍不住好奇問「賭什麼?」

「他賭我不敢拿水果刀射他,我只好跟他賭了。」意思就是她真的朝楚建霖射出了水果刀。

關於這件事,莊品翰從楚建霖口中聽說過,只是不知道,原來從那個時候開始,楚建霖的名字就倒過來唸了。

「霖……建……楚……」他不禁喃喃唸著,諧音聽起來果然跟「你賤豬」很像,他嘴角抽了抽,突然有種想笑的衝動。

不一會兒,江庭芳從臥房走出來,對他道:「好了,走吧。」

莊品翰見到她的裝扮,幽暗的眼神綻放出異彩。

她穿了一襲米白色的連身窄裙,裙長到膝蓋上,頭髮則綰起來,梳到腦後,這樣的打扮很成熟優雅,身上沒有花樣繁複的墜飾,只戴了一條設計簡單的項鍊做搭配,拿著手拿包。

他第一次看到她作這種成熟的打扮,印象中,她大部分都會選擇飄逸的長裙,或是能襯托身材優點的短裙,髮型都是披肩長髮,眼睛一定貼上長長的假睫毛,化個大眼妝,從沒見過她作這種知性優雅的打扮。

明明是十九歲的女孩,如此打扮後,讓她身上多了一種見過世面的沉穩,氣質也截然不同。

是因為頭髮綰上去的關係嗎?為什麼他覺得她不像是十九歲的少女,而是一個成熟有韻味的女人?

他不知道,那是因為在那具年輕貌美的身體裡,藏的是另一個靈魂,一個人的氣質會因為想法、個性和見識而有所改變。

外表可以扮美,但是內在散發的氣質是假裝不來的,氣質是一種很玄妙的個人磁場,它需要經過時間淬鍊,累積歷練,才能成就身上的氣質,自然而然的經由一顰一笑、甚至是眼神,慢慢散發出去。

江庭芳是二十七歲的獨立女性,又慣常在各種場合與許多大人物相處,很自然便傾向作這種成熟打扮,而她這種打扮,與年輕嬌嫩的臉龐融在一起,反而形成獨特的魅力。

莊品翰感受到的,正是她身上這種氣質。

氣質或許可以假裝一時,卻無法維持太久,打從在百貨公司相遇的那一次,她的成熟氣質便一直讓他迷惑。

江庭芳身上這件套裝,還是她自己買的,為了面試翻譯工作時穿的,江巧林原本那些花花飄逸的裙裝,幾乎都被她拿去網拍了。

當她轉過頭來,不經意與他的視線對上,發現他一直盯著自己。

那目光有些灼熱,和他平日的眼神不一樣,讓她突然有些不適應,是不是她身上有什麼不對?

她檢視了一下,沒有異常呀,發現他還在看她,而她已經被看得兩頰有些發熱,十分不自在,只好瞪回去。

「你在看什麼?」

莊品翰這才移開目光,開口的卻是另一件事。

「妳什麼時候開始看原文書了?」

她愣住,眼睛瞄了下書桌,恍然大悟,在莊品翰來之前,她正忙著工作,一時也沒想到要先收起來。

她故意忽略他眼中的懷疑。

「我喜歡看,不行嗎?」

「妳的英文好到可以接翻譯?真讓人意外,如果我記得沒錯,妳的英文能力似乎沒這麼強。」

他的語氣充滿探詢,目光變得精銳,直盯著她,眼神有些怪異,像是要在她身上找出答案似的。

真正的江巧林才高中畢業,就算國、高中上了六年的英文課,那種應付考試程度的英文,也不可能好到足以翻譯原文書,而且翻譯不只要懂語言,還要有文學底子才有辦法應付,而江庭芳讀到英國文學研究所畢業,實力自然很強。

莊品翰的話讓她心頭大跳,故意輕描淡寫地回答。「那是因為你以前不瞭解我,這其實也不算什麼。」

她不曉得莊品翰對江巧林瞭解多少,只好含糊帶過。

「還有,妳以前只喜歡看服裝雜誌或是八卦週刊,從什麼時候開始,妳居然會改看經濟雜誌了?」

他是生意人,像這種經濟雜誌自然不會漏掉,他剛才看見一旁的雜誌翻頁停在世界經濟的社論上,一般人不會對那種社論有興趣,因為看不懂,除非對經濟學有一定程度的瞭解。

江庭芳從他的表情上,看出他懷疑了,心頭警鈴大響,可是轉念一想,就算她突然改變興趣看這些書,和原來的江巧林差異太大,那又如何?關他什麼事?

「你問這麼多做什麼?」她故意板起表情,藉此逃避他的質問。

「因為我想知道。」他的語氣變得堅定,並且逐步靠近,一雙眼直盯住她,認定她有什麼事情隱瞞著。

「妳以前從不看這些書,更別說做翻譯了,妳的高中英文成績不及格,遠是補考才畢業的。」

聽到他的話,她心下哀叫,要死了!這個江巧林英文這麼差呀?

「我後來喜歡上英文,自修不行嗎?」她不服氣的說。

莊品翰卻對她搖搖頭。「不可能,妳的看書習慣是最近才變的。」他停頓了下,像是想起什麼。

「不只是看書習慣,自從妳出院後,整個人都變了從說話的語氣、態度、眼神,一直到穿著打扮,全都不一樣。」

他越想越覺得可疑,仔細從頭想一遍,她的改變真的很大,明明是同一個人,怎麼會前後差異這麼大?可是又找不到懷疑的理由。

「如果不是全程都是我親自送妳進醫院,又接妳出院,不然我還真以為妳不是江巧林。」

她已經被他逼到背貼在牆上了,這人還盯著她不放,那雙精明的眼眸,像要在她臉上盯出洞一樣。

她被看得一陣心虛,可下一刻,她又覺得根本沒什麼好怕的,於是也直直盯住他。

「如果我說,我不是江巧林呢?」她很好奇,他聽了會有什麼反應?甚至有些莫名的期待。

兩人之間變得安靜沉默,在毫不相讓的對視後,他輕笑出聲。

「妳不是江巧林?」

「是呀,其實我不是江巧林。」

莊品翰好笑的問「如果妳不是江巧林,那妳是誰?」

我是江庭芳。

她很想說出這句話,可是卻沒有說出口,因為從他的眼神中,已經看出他根本不相信,只當她是在開玩笑。

莊品翰見她沒有回答,自然認定她只是胡說,根本答不出來,雖然,他還真希望她不是江巧林,而是別的女人,那麼他就可以沒有顧忌地接近她了。

但,那是不可能的,她是江巧林,而且是楚建霖的女人。

想到這裡,他眼神一黯,這提醒了他,今晚還有一場戲要演。

「走吧,時問不早了。」他退後幾步,讓她先行。

江庭芳看著他,不知怎麼著,心頭有些失落,真好笑,自己在期待些什麼呢?剛才她幾乎有個衝動想向莊品翰坦白。

她心下搖頭,對於莊品翰,她還是不能信任的,為了讓計劃順利進行,她最好和所有知道自己是小三的人保持距離,這也是為了改變命運。

她越過他,走到玄關,從鞋櫃裡挑了一雙米色素雅的高跟鞋,這鞋子也是她少數看得順眼的,就留下了,其他太過花稍的鞋子,不實穿的、會磨腳的,則是能網拍就網拍,賣不掉就放著當裝飾,省得鞋櫃裡面太空蕩。

她抬眼,發現莊品翰還待在那裡,不禁奇怪的問:「你怎麼不走?」

莊品翰收回目光,拿起西裝外套,在她看過來時,他先一步隱藏了眼中的驚豔,回復淡漠神情。

他是個自律甚嚴的人,此刻卻因怦然心動而久久無法平復心緒。

他告訴自己,現在還不能動她,在她還沒和楚建霖斷得乾淨,自己也還沒離開楚家公司之前,不宜妄動。

壓下心中那蠢蠢欲動的情愫,他低聲道:「走吧。」率先開了門,大步走出去。

在和情夫的走狗扮成假情侶,與情夫及情夫的老婆,共進一頓晚餐之後,江庭芳不得不感嘆,原來不只當人家老婆需要天分,當人家的小三也是需要專業的。

用餐時,看著盧薰薰溫柔的笑容,以及她看楚建霖時的深情眼神,江庭芳多少有些罪惡感,雖然自己極力和楚建霖保持距離,與他不要有任何親密的接觸,可是也等於幫著楚建霖欺騙她。

盧薰薰若知道老公背著自己在外頭偷養情婦,臉上的幸福笑容還能這麼美麗嗎?

在經過那頓晚餐後,江庭芳決定更改計劃,這種幫忙瞞騙的事還是少做,趁著事情尚未東窗事發,儘快走人的好。

她原本是抱著省錢的心態才繼續住在這間公寓的,現在她決定租個便宜的套房,省一點苦一點沒關係,良心過得去,清白過日子最重要,所以這幾日,她開始上網找房子了。

當她瀏覽著租屋網時,門鈴聲響起,她站起身走出書房,打開對講機螢幕,出現的是警衛先生的笑臉。

「江小姐妳好,妳有訪客。」

「哪位?」

緊接著,螢幕裡多了一位女性,當見到來人時,江庭芳整個人呆掉了。

螢幕上的訪客,是盧薰薰本人。她怎麼會知道自己所住的地方?

盯著螢幕,江庭芳好半天動彈不得,遲遲沒有動作。

她有個直覺,盧薰薰突然找來,絕對沒那麼簡單,自己最害怕的事恐怕就要發生了。

螢幕裡的盧薰薰朝對講機輕輕開口。「江小姐,很抱歉冒昧來訪,我來,是想找妳好好談一談。」

聽這話,大概有九成是東窗事發了。

江庭芳心很亂,太快了,她都還沒準備好,本想在被發現之前離開的,卻還是慢了一步。

她突然很火大,心下把「你賤豬」狠狠罵個遍!

肯定是他露出狐狸尾巴,才會讓盧薰薰這麼快就找上門,事情明明不是她做的,卻要受這個冤屈。

該怎麼辦?裝傻?溜之大吉?抵死不認?

各種想法在她腦中快速轉著,直到對講機又傳來盧薰薰溫婉的聲音。

「我們遲早得談一談的,不是嗎?」

盧薰薰很平靜,沒有歇斯底,也沒有怒氣,還是一樣溫柔,就因為溫柔,才讓江庭芳不自覺地直冒冷汗。

這下子,不是九成,也肯定是十成了。

「我只是想和妳好好談一談,放心吧,我不會吃人的。」盧薰薰依然平靜溫柔地說著。

江庭芳在一番掙扎之後,煩亂的心情總算快速恢復平靜,盧薰薰顯然已經知道了,自己再躲也沒有用,索性面對她吧。

她按下開門鍵,為對方打開大門,過了幾分鐘,門鈴響了。

江庭芳深吸一口氣,將門打開,望著站在門外的盧薰薰。

「請進。」

她禮貌性地說完後,盧薰薰便走進來。

請她坐在客廳沙發上,江庭芳倒了杯茶給對方後,自己則坐在另一張單人沙發上,大概是看開了,所以此刻的心情也算平靜,打算見招拆招,一切看著辦吧。

盧薰薰並沒有動她端上來的花茶,而是平靜地打量了一下這間公寓,環視四周後,目光最後落在眼前這個年輕女孩的臉上。

年輕、嬌美,正是花朵盛開得最美的時刻,這樣的女孩,怎不教男人心動呢,更何況是她的老公。

「建霖的眼光的確不錯,妳真的迷人。」

一開口,沒有譴責,沒有鄙視,而是讚美,江庭芳暗暗吃驚,以自己的歷練來看,這個盧薰薰不簡單,很沉得住氣,從她進門到現在,臉上始終溫婉平靜,沒有任何嫌惡或輕視的眼神,自始至終,她都維持著上流社會金小姐的氣度和風範。

江庭芳突然很好奇,在面對小三時,這女人會怎麼做?

「妳愛他嗎?」盧薰薰輕聲問,這個他,指的當然是楚建霖。

「不愛。」江庭芳直截了當的回答。

這答案,倒是讓盧薰薰很意外,她仔細打量江庭芳;江庭芳的眼神也沒有閃躲,說實在的,她本來就很冤屈,莫名其妙成了人家的小三。

「妳不愛他,這就好辦了,說吧,要多少錢,妳才願意離開他?」盧薰薰溫柔的問。

江庭芳不禁有些佩服盧薰薰,這女人外表溫婉,但內心卻是堅強的,典型的外柔內剛。

這世上,暴發戶很多,但真正有格調的有錢人,是非常低調的,教育子女的方法也很不同。

顯然,這女人在出嫁之前,便已經接受了婚前的思想訓練,面對小三,也能不急不緩,保持大度。

能用錢解決的事,就不宜撕破臉,一旦撕破臉,相信他們有好幾套殲滅外頭女人的方法。

江庭芳雖然不是出身上流階層,但她的工作正是和那些上流階層打交道,多少也聽過些他們教育子女的方式。

她思考了一會兒,便迎上對方的目光,緩緩開口。

「我想出國唸書,離開台灣。」

「需要多少?」

「兩百萬。」

盧薰薰淡淡一笑。「我給妳三百萬。」

江庭芳呆愣住,不可置信的瞪著她。

大氣度啊--看看,格調高的人就是不一樣,不管是處事手法還是應對進退,那恢宏的氣度真不是蓋的,做得漂亮,做得乾脆,做到讓你沒話講。

這種現著和穩健、這種寬闊的心胸,她自覺比不上盧薰薰。若換成自己,給錢?門兒都沒有!

楚建霖,你真他媽的幸運,娶到這種老婆,不但顧到你的面子,還暗地幫你處理小三問題,人家這麼做,完全是為了你呀!

真沒想到,最後助她脫離困境的,竟是盧薰薰,有了三百萬,她立刻就可以出國唸書了。

江庭芳心中無比驚喜,但表面上還是保持鎮定。

「這筆錢,就當我暫時跟妳借的,總有一天我會還給妳,當然,妳放心,我這輩子不會再和楚建霖有任何瓜葛。」

她直直盯著盧薰薰,目光清澈無垢,語氣無比堅定。

盧薰薰看著眼前的女孩,眼中有一絲迷惑,說實在的,來之前她想過很多種情況,原以為會看到一個哭鬧不肯放手的女孩,而自己勢必要用些手段。能用錢私下說動最好,除非萬不得已,才動用法律威脅制裁,因為她不希望傷了和老公之間的和氣。

卻想不到,江巧林一口答應,而且很爽快,若不是一開頭她就說不愛,否則,自己真的會懷疑她的信用有多少。

兩個女人,達成了協議,約定匯錢的時間後,其他也毋須再多說什麼,盧薰薰站起身告辭,一如她優雅的來,去的時候也依然保持著風度。

送走盧薰薰,江庭芳難掩興奮地大叫「萬歲」。

說真的,三百萬不算多,可是對於沒文憑又沒人脈的她而言,這筆錢來得及時,足以讓她改變自己的命運了。

她開始打包,只帶走必需品,其他就留在原處。

三天后,錢匯入了戶頭,她便帶著一個行李箱和一個手提行李袋,留了一封沒有署名的信,連名字她都不想留下證據,信中只簡簡單單說她要走了,不會再回來,然後便毫不留戀地離開了那間公寓。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6-8-13 08:40 PM

第八章

轉眼,四年過去。

這四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卻足以讓一個女孩有很大的蛻變,十九歲的江庭芳,現在已經二十三歲了。

她拉著行李箱,踩著平底鞋,穿著無袖白色T恤和牛仔褲,一頭秀麗的長髮挑染成棕色,戴著太陽眼鏡,此刻正站在桃園國際機場入境大廳。

改裝後的桃園機場煥然一新,就跟她一樣,在美國拿到大學文憑之後,她踏上了歸國之路,經過四年的陶養,她整個人也煥然一新了。

她的護照上的名字不是江巧林,而是江庭芳,早在出國唸書之前,她就去戶政事務所把名字改成自己原來的名字,然後飛向寬廣的天空,去創造她新的人生。

現在,她回來了,以新的名字、新的自己回到這片土地上,望著挑高的機場大廳,以及熟悉的故鄉氣味和人群,她的心情是懷念而興奮的。

將太陽眼鏡往上推到頭上,她嗅著、張望著、微笑著,亮麗自信的她,引來不少注目的眼光。

她這次回國,是為工作而來,在美國大學,她選擇了德語系。

前生,她在台灣大學唸的是英文和日文雙修,在美國就讀的是英文研究所;重生後,她選擇了德語系,讓自己再多一項語言專才,因為她知道,會的語言越多,在口譯市埸就越吃香。

「庭芳,發什麼呆?走呀。」

開口的是她的上司傑森,德國人,一頭深褐色的頭髮,配上一雙綠色瞳仁的眼眸,西方人挺拔俊朗的身材,站在清一色東方人當中,顯得十分出眾。

她笑看傑森。「對不起,太久沒回來,所以看呆了。」

傑森是個好主管,有著一絲不苟的典型德國人性格,這次來台灣的目的是洽公,在台灣有他們的分公司,而江庭芳便是公司裡專聘的口譯人員。

憑著比同齡人多了八年的歷練,她比其他同學更獨立自主,懂得要提早進入社會,她每年寒、暑假都會去各公司兼職口譯打工,爭取機會,因此在畢業之前,她就把以後的就業之路鋪好了,大學一畢業,她和一間德商簽了口譯聘用特約,跟著傑森派到台灣分公司。

傑森笑問:「回到自己的故鄉,有什麼感想?」

「感想嘛……太多太多了,無法長話短說。」睽違四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再次回到故鄉,心中的感觸,盡在不言中。

「有機會慢慢說給我聽。」

「好啊。」

面對著她充滿朝氣的笑容,傑森一雙綠色的瞳仁閃著溫柔光芒,如春日的銀光灑在青綠的草原上。

另一頭,剛出海關,拉著二十吋行李箱,步出入境大廳的莊品翰,接機者是他的男秘書小員,小員早已等在入境口,一見到莊品翰,立即上前接過行李。

「莊先生,您回來了。」

「嗯。」

「請往這邊走,車子停在停車場。」

莊品翰點個頭,便大步朝停車場走去。進了車子後座,他拉鬆領帶,這次去德國參展後,回到台灣,他只想回家洗個澡,什麼都不想,要好好放鬆休息一下。

「小員,公司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一切如常,楊主任要我轉告您,關於和德國簽約的那件案子,等你回來裁決。」

「嗯,通知小楊,明天早上九點開會。」

「好的。」

莊品翰舒服的躺在後座,車窗上附有自動遮陽窗簾,他打算閉目養神,正要按下開關,將窗簾拉上時,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令他動作一頓。

那張似曾相識的臉,他想了下,突然一驚。

「停車!」

他大聲命令,讓小員嚇了一跳,趕忙踩煞車,車子一停,莊品翰立刻開車門下車。

雖然只是一瞥,可是他看到了那張熟悉的面容,想要確定自己沒看錯,不遇他才一下車,尋方向望去,卻已不見那驚鴻一瞥的芳影。

寬闊的停車場停滿了車子,有不少人走在其中,放行李的、聊天的,舉目望去,他的目光不停搜尋,卻再也沒見到那張容顏。

小員把車子停靠在一旁後,從駕駛座了來,趕忙走到老闆身邊。

「莊先生,怎麼了?」小員疑惑的問。

莊品翰的視線不停搜尋,在遍尋不著後,眼底收斂了精芒,有著淡淡的失望。

是他看錯了嗎?

他沉默著,過了一會兒,禁不住失笑搖頭。

「沒事,上車吧。」

他走回車旁,開門坐回後座,小員也趕忙回到駕駛座,雖然心中有疑問,但不敢亂開口。

莊品翰心想,大概是看錯了吧,只是長得像而已。

他按下電動遮簾,閉上眼休息,突然覺得得自己剛才的行為有些好笑,就算是她又如何?

記憶拉回四年前,江巧林無預警的離開,給了楚建霖相當大的打擊,也令他措手不及,因為她走得很突然,他雖然猜到她會離開,卻沒想到會那麼快。

當初他進入楚家的企業,只是圖個人脈和歷練,楚建霖這位學長雖然對他很器重,但有一點不好,就是公私不分。

隔年,他也離開了楚建霖的家族企業,自己創立科技公司,研發市場應用軟體,這三年來,日夜不停的忙碌著。

江巧林離開後,人也消失了,這四年來,她就像人間蒸發一樣,完全沒有一點消息。

他知道,她是故意躲起來的,為了和楚建霖斷個乾淨,躲起來的確是最好的方法。在他離開楚建霖的公司後,也曾經打聽過她,卻怎麼也找不到她。

這幾年來,他忙於創立公司,但是在夜深人靜時,總會想起她,不知她離開之後,去了哪裡?做了什麼事?或許已經交了新男朋友也說不定。

如果她能過得好,他也會為她高興的,只不過若有機會的話,他很希望能再看到她,說不定找她打一場網球,或是坐下來喝杯咖啡,好好聊一聊。

這次為期一週的德國參展,令他忙了好一陣子,所以才眼花看錯了吧?今日好好休息,明日,他又要投入商場奮鬥了。

在他冥想時,另一輛載著江庭芳的轎車,從停車場另一個收費出口車道開出去,坐上台灣分公司派來的車,江庭芳從車窗看著桃園的天空和綠樹。

久違了,她的故鄉,能夠回來真好!她已經摩拳擦掌,要在事業上大展身手了。

早上上班尖鋒時間,位在台北內湖的科技園區,一輛輛公車載著上班族往科技園區的大樓送,開往園區的私人轎車也走走停停,考驗著上班族的耐心,繁忙擁擠的車道,不時還可聽到交通警察吹哨子指揮交通。

江庭芳穿著白襯衫,外邊套著鐵灰色的背心,下身著鐵灰色的窄裙,長髮綰在腦後,臉上戴著副眼鏡,整個人散發著幹練俐落的氣韻。

她的長相比較嬌美,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起來很好欺負,在職場上容易被人看扁,所以她特意打扮得成熟穩重。

坐了公車來到上班地點,她在一樓買了一杯咖啡和三明治後,便進入辦公大樓。

等電梯的人很多,電梯從地下室升上來,她成功擠進電梯,這時的電梯幾乎每一層樓都停,她耐心等著,越往上升,出去的人多,電梯裡的空間就越寬敞。

她靠在後方一角,不經意抬眼一瞟,這一瞟還不打緊,直把她瞪得眼珠子都直了。

站在樓層按鍵旁的男人,那一身西裝打扮,總能把他的氣度襯托得比其他男人更為出色,臉上的黑框眼鏡還是跟四年前一樣沒換過,讓他看起來十分嚴謹。

莊品翰?

江庭芳一眼就認出他,心跳猛然大震,她的反應是立刻背過身,趕緊從肩揹袋子裡拿出資料夾,打開遮住自己的瞼,隔絕任何被他認出的機會。

一大清早就被嚇到,對心臟實在不好。

她一顆心怦怦亂跳,他怎麼會在這裡?他不是在信義區上班嗎?難不成他跳槽了?還是來這裡拜訪客戶?

各種猜測在江庭芳腦中閃過,這個情況發生得太突然了,她前天才回台灣,今天就遇到他,老天是想嚇死她嗎?

莊品翰是少數知道江巧林過去的人,如果可以,她希望能不碰到最好。

「十八樓--」電梯語音提示聲響起,她一邊用資料遮著臉,一邊快步走出電梯。原以為這麼做已經過關,卻想不到身後傳來一聲叫喚。

「小姐。」

她整個人僵了下,但腳步只頓了這麼一秒,很快又加速離開,假裝沒聽到。

「小姐,妳錢包掉了。」

她停住腳步,突然不知該繼續走還是轉過身。

怎麼辦?

繼續走的話,錢包留在他那裡也不行,要是他把錢包打開,看到證件上的大頭照,也會認出她,但回過身被他認出怎麼辦?

雖然過了四年,自己也有些改變,但是光靠這身裝扮,也不曉得能不能瞞得過他?

隨著身後的腳步聲接近,她的心臟也跳得如同在打大鼓,眼看躲不了,事到如今,只有一賭了。

她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若是被他認出來,打死都不承認。

她冷靜地轉過身,抬頭面對他。

「喏,拿去。」一個黑色錢包遞到她面前。

在看清眼前的黑色錢包後,江庭芳先是一呆,接著大皺眉頭。

「這不是我的。」

「是嗎?抱歉,弄錯了,等一下交給管理員好了。」

說完,莊品翰越過她,面無表情的往前走,彷彿當她是陌生人,沒有異樣,也不驚訝。

江庭芳呆住,在他越過自己後,她呆呆回過頭,望著他挺拔的背影,快接近走廊盡頭時,他走進一家公司大門,這段路,他都沒再回過頭來。

他沒認出她?

她眨了眨眼,呆愕了好半天,原本吊得老高的心終於放下,短短幾秒鐘,就像洗了三溫暖,最後她忍不住吐吐舌,有慶幸,也有得意。

哈,他居然沒認出她,真是笨蛋!

她高估了他,害自己在一旁窮緊張,真是的。

鬆了口氣的同時,她不禁好奇地望了眼他進入的那家公司--品翰科技有限公司。

她呆望著那金底黑色的大字,有驚訝,有不敢置信。

這公司難不成是他自己開的?他是發財了還是怎樣?好好的班不去上,居然跑來開公司,而且就開在他們公司的斜對面!

江庭芳一邊走進自家公司,一邊在心裡盤算著,以後要隨身攜帶口罩,預防萬一。

莊品翰進了辦公室,將公事包往桌旁的櫃子一放,坐在辦公椅上,卻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進入工作狀態,而是陷入深思。

他將剛才那個皮包收入口袋中,因為這不是撿到的,而是他自己的。

當他從地下停車場搭乘電梯,在一樓電梯門打開的那一刻,他一眼就鎖住江巧林,當時,他內心的震驚無法用言語形容,如同被攪亂的一池春水,掀起驚濤駭浪,撞擊心口。

隨著人群湧入,她也跟著進入電梯,而他的視線,也緊緊黏在她身上。

他沒看錯,真的是她!

四年未見,她成長了,臉上的嬰兒肥已經消失,變成了瓜子臉,她從一個十九歲的女孩長成了二十三歲的女人,整個人散發出來的氣質也不同,但他很肯定,她就是江巧林。

想不到,她成了粉領族,而且上班的地點還在同一棟大樓。

這個事實令他熱血沸騰,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一個女人能讓他想念得這麼久,她是第一個。

原以為這一生再也沒有機會遇上了,老天卻給了他一份驚喜,她就在那裡,與他搭同一部電梯,不到幾步的距離。

當時,莊品翰面色沉靜,看似與平日無異,但沒有忽略她的一舉一動,他知道她也看見自己了,也從她慌張的動作知道她有意迴避他。

她不想認他?這一點令他心下無端升起一股怨念。

當發現想念的女人竟跟他不同調,一點也不想見到他時,他有些氣結,眼底黯了黯。

她為什麼不想見他?

他現下臉色,看著她急急走出電梯,像是有鬼在後頭追似的,讓他越想越火大。

江巧林,妳以為裝作不認識我,就可以打混過去嗎?

他不甘心,所以叫住她,偏偏這女人居然假裝沒聽到,一副想逃的模樣,他豈會這麼便宜放她走!

因此靈機一動,他騙說她掉了錢包,但當她轉過身時,望著她緊繃的神情,他突然打消揭穿她的意圖。

如果他假裝沒認出她,這麼一來,下次她看見自己的時候,應該不會想逃了吧?

坐在辦公桌前,他回想著她的表情和反應,以及睽違四年之後的新形象,一身俐落的套裝,一副黑框眼鏡,綰起的頭髮。

想著想著,他的唇角浮現出一抹不自知的微笑。

她的改變令他高興,只消一眼他便明白,她把自己照顧得很好。

「老闆,二十分鐘後要開會。」小員來到門口提醒他。

莊品翰收回心思,應了一聲,突然想到什麼。

「小員。」

「是,老闆。」

「我記得,你妹妹在斜對面那家貿易公司上班對不對?」

「是的。」小員恭敬回答,心下奇怪,老闆怎麼會問起這件事。

莊品翰招招手,示意他靠近,待兩人距離拉近後,他低聲道:「你有機會就向你妹妹打聽一個人--」

老闆在耳旁低聲交代,小員則一邊聽一邊點頭,等老闆交代完後,他立刻說:「我記下了,一打聽完,就會向老闆報告。」

「記住,別讓人知道是我在打聽。」莊品翰慎重叮囑。

小員會意,一本正經地保證。「老闆放心,我明白。」

「去忙吧。」

「是。」小員走出辦公室,心中在想,不知這個江巧林是誰,老闆為什麼要打聽她。

還說要把她負責什麼工作、在公司擔任什麼職位……只要有關她的事,都要一五一十打聽來,難道老闆要挖角嗎?

他想歸想,但深知老闆的脾氣,不喜歡別人多問不相關的事,只能將疑問放在心裡。他做事一向迅速,決定趁著中午休息時間,把妹妹找出來吃飯,好好打聽一下。

中午休息過後,小員來向莊品翰報告了,給的答案,卻讓他失望。

「沒有江巧林這個人?」

「是的。」

這怎麼可能?

莊品翰很確定,從門口的監視器顯示,當時她的確是進到斜對面那家貿易公司裡,看起來是要去上班,怎麼會沒這個人呢?

難道,當時她只是來拜訪,而非那家公司的職員?或者,他真的認錯人了?

不,不可能!他很確定,那人就是她。

他拿著咖啡的手,因為握得太用力,一時失衡灑了出來,面對這個小意外,不只他愣住,小員也呆了。

小員趕忙抽紙巾幫忙擦拭乾淨,表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有些驚訝,老闆今日有些心神不寧。

莊品翰察覺到自己的失態,不由得懊惱,立即收斂心神,神情也回復了冷靜。

「我知道了,你做得很好,就先這樣吧,去找小陳幫我再泡一杯咖啡進來。」

「是。」小員端起咖啡杯退了出去。

等小員退出辦公室後,莊品翰靠向椅背,放在扶手上的右手食指輕輕敲著,陷入思考。

不一會兒,他搖搖頭,將身體往前移近辦公桌,有太多事情要忙,現在不是分心的時候。

這時候有人敲門,是小陳,他走進來報告。

「老闆,咖啡豆沒了,只剩三合一,您要喝三合一咖啡嗎?」

「沒咖啡豆了?這麼快?」他想了想。「不用了,你去樓下那家湛盧咖啡店幫我買一杯回來。」他還是習慣喝研磨咖啡。

「好的。」小陳正要去,走到門口,卻又被叫住。

「算了,我自己去買,你去通知總務,記得明天去好市多買咖啡豆回來。」

他將電腦鎖上密碼,站起身走出辦公室,今日的心情特別焦躁,他需要散個步,沉澱思緒。

他才剛要走出辦公室,卻眼尖的看到斜對面也有一群人走出來,目光一頓,那熟悉的身影再度入眼。

他的心猛然跳了下,才要跨出去的腳步又收回,雙目炯炯有神的盯住那熟悉的容顏。

他沒看錯,的確是她,江巧林!她正和幾名職員從封面的貿易公司走出來,有說有笑。

知道她還在,莊品翰眼中有跳躍的星火,心中的煩悶一掃而空,一顆心又熱了起來。

他盯著她,她在與那些職員說了些話之後,便往走廊的另一頭走去,最後進了女生洗手間。

在她進去後,他緩緩踏出大門,朝對面門口那些女職員走去。

「女士們。」

他有禮的開口,讓原本聊得正盡興的女職員一個個回過頭,朝他望來。

「冒昧打擾了,剛才去洗手間的那位陳玉美小姐,她的信件不小心寄到我們公司來了,可否轉告她來拿?」

眾人聽到陳玉美這個陌生的名字,都是一瞼納悶。

「陳玉美?不是呀,她叫江庭芳,不是陳玉美。」其中一名女職員回答道。

莊品翰故作疑惑。

「咦?她不是你們的業務陳玉美小姐?」

「不是,她是我們的特約口譯人員,叫江庭芳,而且,我們公司也沒有叫陳玉美的人啊。」

「啊,是嗎?對不起,原來是我搞錯了,很抱歉,我再去問問我們的行政人員。」說完,他轉身往自家公司大門走回去。

「你過來一下。」對小員丟了這句話後,莊品翰打開辦公室門走進去,小員也匆匆從座位上站起來,跟在老闆身後,等著老闆下達指令。

還沒坐下,莊品翰便對小員說道「現在改查另一個人,名字叫江庭芳,對面貿易公司的,是他們的口譯人員。」當他說話時,雙目神采奕奕。

「呃?」小員趕忙拿筆記下。「是……江庭芳,好的。」

「一樣找你妹妹幫忙,把所有關於江庭芳的事都打聽來,但是記住,別讓你妹及任何人知道是我在問,明白嗎?」

他的神情嚴肅,語氣也添了抹認真,彷彿這件事的重要性,跟做一筆好幾億的大生意一樣。

小員感受到老闆的慎重,連忙回答:「好的,我記下了,這就去查。」

「去吧。」

「是。」

他轉身離開辦公室時,心下不禁感到奇怪,剛才老闆不是要出去買咖啡嗎?怎麼一下子就跑回來了,還要他去打聽江庭芳的事。

才走到門口,他再度被老闆叫住,連忙停下腳步,看看老闆還有什麼重大指示,卻聽他用愉快的語氣命令。

「順便叫陳玉美到樓下幫我買杯咖啡回來。」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6-8-13 08:41 PM

第九章

商業酒會中,冠蓋雲集。

與會人士都是各界代表,會場上準備了中式和西式的餐點。

江庭芳陪著傑森來參加商業酒會,不停地幫他翻譯,介紹來打招呼的商業人士。

每一位賓客的左胸上,都別有名字和公司行號及職稱。

這樣的商會是和各家廠商企業交流的好機會,江庭芳非常明白,像自己這種懂英、日、德三國語言的口譯人員,最吃香了。

她必須善加利用這樣的場合大力推銷自己,為了擴展口譯事業,她早就印好了大量的名片。

雖說,她也可以加入專門的口譯公司,案子來源會比較多,可是必須和公司拆帳,所以她還是希望獨自闖出一片天。

她手中拿著特調雞尾酒,不是拿來解饞,而是拿來敬人的,有時候因為需要,也會和賓客碰杯為敬。

在為傑森和其他賓客翻譯之後,傑森遇到來自德國的同胞,暫時不需要她在一旁幫忙,趁著這個空檔,她走到沙發區稍作休息,卻在行進中不小心撞上人,手上的雞尾酒也連帶灑了對方一身。

「啊!對不起!」她驚慌道歉,一抬頭,當場愣住。

好死不死,與她相撞的人居然是莊品翰!她心下喊救命,誰人不好潑,居然潑到莊品翰,她一時傻了眼,不知該如何是好!

當那雙威嚴的目光緩緩移到她臉上時,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有衛生紙嗎?」

直到他開口,她才猛然回過神來。

「啊,有的有的!」她急急忙忙從口袋裡抽出紙巾,為他擦拭西裝,因為緊張,顯得有些笨手笨腳的。

她心下暗驚,沒想到他也來參加商界酒會,她還偏巧把酒灑到他的西裝上,又不能溜之大吉。

她一邊擦拭,一邊偷偷抬眼瞄他,上次他沒認出自己,這次應該也不會認出她吧?

時隔四年,她現在的打扮穿著都和那時不一樣了,而且說不定人家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裡,早就忘記她了。

想到這裡,她心裡定了定,千萬要冷靜。

她暗責自己,怎麼會不小心撞到人呢,卻不知道,她會撞到他,其實是莊品翰的「傑作」。

莊品翰根據秘書打聽來的消息,知道江庭芳會參加今天的酒會,剛好他也受邀參加,原本他是不打算來的,一聽到她也會在場,立刻把時間挪出來參加這場商會。

「已經弄髒了,那也沒辦法。」他一臉懊惱地說。

「實在很抱歉。」她愧疚地向他深深行一鞠躬。

「沒關係,人多擁擠,難免會有碰撞,倒是撞翻妳的飲料了,我再去端一杯給妳吧。」

「啊,不必啦,我自己來就行了。」

「反正我也要喝,就順便一起拿吧。」於是他走到一旁,從桌上拿了兩杯過來,一杯遞給她。

她趕忙道謝,伸手接過,因為事出突然,加上怕被他認出,害得她心口大跳,接受他遞來的酒杯,一時之間也不好意思馬上離開。

看著他西裝外套上的大片酒漬,她越看越心虛,再悄悄抬眼,發現他一點也不生氣,沒有要怪她的意思。

原來他也有這麼紳士的一面啊。

他的視線冷不防轉過來,與她的目光碰個正著,她來不及轉開,只能尷尬地看著他,卻不料接收到他抿出的紳士微笑,令她心口再度大跳,只好也禮貌性的回以微笑。

「別介意,是我不對,我走太快,才會撞到妳。」他的語氣帶著三分歉然,七分打趣。

聽到這話,她的心不由得軟了,倘若對方得理不饒人,硬要把過錯賴在她身上,按照她的個性,也不會示弱的,可是他不但不怪她,還把過錯攬在自己身上,她反而不好意思了。

她這人呢,有個優點,就是你若有情,我必有義,從不佔人便宜。

「你把外套脫下來吧。」她拿過他手中的酒杯,把兩人的酒杯放到一旁的花櫃上,然後把他脫下來的西裝小心捧著,很誠心的說道:「讓我送去洗衣店乾洗,洗乾淨後再送還給你。」

他面露訝異,很不好意思地道:「這怎麼行,明明是我不小心,怎麼可以讓妳破費?」

「我也有過失,要是我注意一點就好了,這西裝很貴吧?不趕快處理不行。」

她堅持這麼做,在她堅持之下,他最後也接受了她的好意。

「那就麻煩妳了。」

她對他微微一笑,立即尋找服務生,她知道像這樣的商界酒會,來參加的都是大老闆或高階主管,遠包括國外客戶,所以一定有完備的服務以防萬一,當然包括將衣物送洗。

莊品翰跟著她一塊兒走去,靜靜看著她向服務生諮詢,發現她做事聰慧俐落,像是很慣常參加這類型酒會似的。

腦中不由得想起小員的報告,原來這四年來,她待在美國唸書,拿到德文系的文憑,從事口譯工作,而且,還改了名字。

她改名字,應該是為了不讓楚建霖找到吧?

對於她自發向上的態度,讓他不由得大為讚賞,在她沒注意時,黑框眼鏡後的眼眸,淡淡流洩出欣慰的淺笑。

對於她的成長和蛻變,他是欣賞的,真沒想到,當初那個為愛癡狂,任人牽著鼻子走,又笨得戕害自己來爭取人愛的女孩,如今卻變得相當聰明。

兩天前,得知她也要參加這個酒會後,他便非常期待,希望製造與她說話的機會。

打從進入酒會後,他就一直在尋找她,找到她之後,目光便定在她身上,再也移不開。

她的臉上掛著自信的微笑,那一雙美眸亮得會說話,連眼鏡也遮不住那抹神采飛揚,她得體大方的舉止,夾雜著中、英、德三國語言,盡責地為客戶翻譯,渾身散發出的光華,就像個發光體,走到哪裡都引人矚目。

他敢肯定,倘若她把那副眼鏡拿下來,再把頭髮放下來,恐怕會引來一群狂蜂浪蝶。

想到這裡,他的眉頭不禁一皺,本來覺得她臉上的眼鏡有些礙眼,現在認為她遠是維持這樣的打扮好了,免得太招蜂引蝶。

男人,可是獵色的動物,尤其是商場上的男人,個個都不是吃素的。

他站在她身旁,趁她沒注意時,目光炯炯的盯著她。

看著她很認真的交代服務人員,把他的西裝拿去送洗,仔細填寫單子,他的唇角和眼角滿是笑意,不枉費他犧牲這件昂貴的西裝啊。

見她差不多把事情搞定後,在她回過頭來之前,他已經收起眼底的亮芒,回復嚴謹態度。

「讓妳費心了,真不好意思。」

「哪兒的話,這是我應該做的,害你現在沒西裝外套穿,還請多包涵。」她再度向他躬身賠禮。

「這是我的名片,請多指教。」他將早就準備好的名片遞給她,而她收了人家的名片,基於禮貌,也得拿出名片交換。

她在心下暗暗慶幸著,好家在,她已經改名字了。

拿著她遞來的名片,他神情一詫。「咦?妳是德商貿易公司的特約口譯人員?」

「是的。」她微笑。

「真巧,德商跟我們公司在同一棟大樓,還在斜對面呢!」

「咦?真的耶,啊,原來您是品翰公司的老闆。」看著名片,她故意也露出微詫的表情,雖然她早就知道了,不過該演的戲還是要演到底。

「等等,妳……好像有些眼熟,我們之前是不是見過?」他瞇起眼睛,露出疑惑。

江庭芳身體一僵,心跳又加快了,心下叫糟,該不會被他看出來,自己就是江巧林了吧?

「怎麼會呢?我才剛回國呢,這幾年都待在國外。」她強裝笑容,內心卻在想,若是真被他認出,她打死也不會承認的。

「對了。」莊品翰一臉恍悟的說道:「妳是那個掉錢包的女生,呃,不對,應該說,是被我誤以為掉錢包的女生。」

江庭芳在聽完他說的話後,大大鬆了口氣。

呿!原來他指的是這個啊,吼一沒事別亂嚇人好不好!

「啊,原來你就是那位先生啊。」她客氣地笑著,也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也不知怎麼著,等到她發現時,自己已經跟莊品翰聊起來了,一切是這麼的自然而然。

「如果有機會,我們公司也可以找妳當翻譯嗎?」

一聽到有工作,她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

「當然,如果貴公司有需要,希望也給我這個機會。」對於工作,她是多多益善,更何況這也是她來酒會的目的之一,既然莊品翰認不出她,她也就沒什麼好怕的了。

他等的,就是她這句話。

「那麼,可否讓我瞭解一下妳的經歷?」他順水推舟詢問她的學經歷。

既然未來有合作的可能,那麼詢問她在美國求學的事情就變得很理所當然了。

「德語是很難學的語言,妳唸了四年就能說得這麼流利,很不簡單。」他讚許的點頭。

大概是他的態度太誠懇,讓她有些飄飄然的。

記得以前這傢伙還鄙視過她呢,現在可以讓他刮目相看,說不得意是騙人的,臉上的笑容也更親切了。

「既然要唸,就要唸到最好,我每年都拿獎學金呢。」她得意的說。

「喔,這麼厲害,名片上還寫著,妳也懂英、日語?」

「是呀,若是需要英、日文的口譯,我也行的。」

「妳在哪兒學的日文?」

「大學的時候,我唸的是英、日雙主修。」大概是回答得太順,她一時說溜了嘴。

「大學雙主修?妳不是唸德文系嗎?」他奇怪的問。

她笑容一僵,趕緊改口。「不,我是說,我雖然主修德文系,但是也有修日文和英文學分……」真糟,一時得意忘形不小心說溜嘴。

雙主修英、日文,那是她前生的事,這一世大學修的是德文,她必須牢記這一點,可不能再把記憶混淆了。

莊品翰一點也沒忽略她臉上的細微表情,雖然她極力掩飾,可他遠是察覺到她的隱瞞。

對於她為何英文這麼好,四年前他就一直感到很疑惑,現在卻發現除了英文,她日文也行,短短四年,她就精通了英、日、德三種語文?

這實在說不通,她必定藏了什麼秘密,而她有意隱瞞的舉止,讓他更加篤定。

他面帶微笑,不動聲色的與她交談,腦子裡轉著其他心思。

「咦?這不是品翰嗎?」

聞聲,兩人同時一怔,笑容凍結,江庭芳更是腦中警鈴大作,這熟悉的聲音這麼近,就在她背後!

「嘿,好小子,你本來不是說不參加今天的酒會嗎?來了也不告訴我一聲。」

楚建霖笑道,他穿著淺灰色西裝,打著一條水藍色領帶,依然是那麼的風流瀟灑,隨著年齡增長,讓他越來越有男性魅力。

他在場中遊走,當看到莊品翰時,便立刻往這裡走來。

「你不去跟其他人應酬一下,卻躲到這裡跟美女講話,可真稀奇呢。」楚建霖說著便想走上前,順道瞧瞧是什麼樣的女人,居然可以讓這位在女人面前不苟言笑的學弟,這麼有耐心的聊天,還有說有笑。

幾乎是他上前的同時,莊品翰已經大步往前,手臂一伸,橫在楚建霖的肩膀,一把扣住他的脖子,往旁邊一帶。

他又快又有魄力,離開前對江庭芳丟了句話。「我還有事,改天再聊,失陪了。」說完便強架著楚建霖離開,完全不理會他的抗議。

江庭芳乘機走入會場中,找尋傑森。

她嚇到心臟都要跳出來了,沒想到這麼快就遇上楚建霖,不過想想也是,像這樣的酒會,是有可能碰上他。

幸虧他沒看見自己的臉,真是好險。

虛驚一場後,她恢復鎮定,回想起莊品翰的行為,是她的錯覺嗎?她總覺得莊品翰好像在幫她?

她停下腳步,回過頭,已見不到莊品翰的身影,可是他剛才好像有意把楚建霖帶開,是湊巧?還是故意的?

怔愣了一會兒,她失笑搖頭,真是想太多了,莊品翰如果認出她,沒道理不點破呀。

是的,一定是她想太多了。

「庭芳。」她的手臂忽然落入有力的掌握中。

她回過頭,剛好對上一雙碧綠的眼睛,咧開了笑。「傑森。」

「妳跑去哪兒了?我一直在找妳。」

「對不起,剛才我不小心撞到人,把雞尾酒灑到人家身上,所以--」她趕忙把大致的情形說給他聽,心下感到愧疚,希望傑森不要認為她不敬業呀。

傑森含笑道:「原來是這麼回事,不用緊張,我沒怪妳,我只是擔心妳不見了。」

她笑道:「我怎麼會不見,我是你的口譯人員呀,如果不見了,豈不是太不敬業了?」

「既然知道是我的口譯人員,那就別離我太遠,明白嗎?」他打趣的說道。

「是,遵命。」她也幽默的回答他。

兩人相視而笑,對她來說,傑森只是個溫和親切的紳士,卻從來沒發現,那雙翡翠般的眼眸在望著她時,總會透著特別專注的明亮。

話說,被莊品翰強架到一邊的楚建霖,沒好氣的瞪著莊品翰。

「你幹嘛把我拉走?」

「你為什麼不快點找到我?」他不答,卻反過來指責他。

楚建霖愣住。「什麼意思?」

「剛才我正愁找不到脫身的機會,又不能得罪對方,冒昧離開,幸好你來了,我巴不得快點走。」

楚建霖一呆。「是嗎?」

「是!」莊品翰一臉煩躁,繼續數落他。

「你來就來,一開口就是美女,還說得好像是我故意想跟她講話,要是對方誤會了怎麼辦,你想害我被纏上嗎?」

他的語氣和態度都帶著懊惱,彷彿剛才他是被一位麻煩女人纏上似的,對此厭煩不已。

楚建霖這才恍悟。「原來如此,哈哈,早說嘛!我怎麼知道?我只看到她的背影,她腰很細,小腿也漂亮,感覺上就是美女呀。」

「你是沒看到她的正面才會這麼說。」

「怎麼?不好看嗎?」

「只有背影能看,既然你這麼有興趣,不如我把她介紹給你。」莊品翰露出一抹看戲的狡詐笑容。「她見了你,一定會對你欽慕不已。」

這話一說出,果然看見楚建霖臉上的興味消失了。

「免了,我可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莊品翰深知他的個性,為了不讓楚建霖起疑,才故意這麼說,越是不讓他看,他就偏想看;反過來積極說要介紹給他,反而會讓他退避三舍,興趣缺缺。

在看到楚建霖的那一刻,他當機立斷架著他就走,因為當時他腦中只有一個想法,就是絕對不能讓楚建霖見到江庭芳。

如果自己認得出她,楚建霖必然也認得出來,而認出她的後果會是什麼?他不知道,只知道自己打從心底排斥這件事情發生。

楚建霖把他的話當真了,還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

「看來,你被之前那個舒芊環纏得煩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雖說是一臉同情,但眼中還是露出促狹的笑容。

莊品翰故意板著面孔。「別再提那個女人了,遇上她是我這輩子最倒楣的事情。」

楚建霖哈哈大笑,連說抱歉,之後又轉了話題,談起生意上的事,楚建霖也把剛才那個漂亮的背影完全到腦後去了。

接下來的時問,莊品翰始終待在楚建霖身邊,只有在一旁看著他,才最保險。

他還記得,四年前江巧林離開後,楚建霖瘋狂的尋找她,還找上徵信社,那時候他還為江巧林擔心,會不會被找到後,她又會回到楚建霖身邊,甘心當他的情婦?

幸好她沒被找到,而徵信社給的消息是,她和另一個男人遠走高飛了。

當時,他覺得很納悶,直覺認為她並非和另一個男人離開,直到楚建霖要求他換另一家徵信社,那個幫助江巧林離開的幕後主使人,才浮出水面。

盧薰薰,楚建霖的妻子,看似溫婉乖巧,賢淑柔美,原來是個不簡單的女人。

這女人找上他,要他幫忙隱瞞這件事,還給他一家徵信社的名字,楚建霖若要換徵信社,就換這一家。

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楚建霖一直認為可以一手遮天,卻沒想到,他枕邊人的五指山伸得更廣。

望著楚建霖意氣風發地說著生意上的事,莊品翰靜靜喝著酒,心下打定主意,絕不能讓楚建霖再見到她。

星期一的早晨,在眾人還處在上班症候群的精神不振時,江庭芳已經神采奕奕的下了公車,在進辦公室之前,她走向一樓的湛盧咖啡店,先買一杯咖啡。

在排隊等候時,身後傳來磁沈悅耳的招呼聲。

「早安。」

她怔了怔,回過頭,發現莊品翰正站在她身後,在咖啡店巧遇,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跳得有點快,雖然她已有心理準備,在同一棟大樓、同一層樓上班,遇見的次數會很多,卻沒想到,連買杯咖啡都遇上了。

「早。」她禮貌的對他微笑點頭。

自從在酒會上有了交談的機會後,這次見面就更熟絡了。

他今天穿著一件淺灰色西裝,打著乳黃色的領帶,這樣的他真的很帥,從他出現後,她就發現不時有女生把視線投射過來。

她其實很好奇,他是何時離開楚建霖的公司?自己創業很辛苦吧?

像他這麼帥的人,應該已經有女朋友了吧?如果有,不曉得是什麼樣的女人可以吸引住他的目光?

想到這裡,她暗罵自己無聊,他交什麼樣的女朋友,關她什麼事?

見莊品翰一直不斷看著手錶,似是趕時間,她想了想,開口道:「時間很趕嗎?」

「是呀。」他回答。

接下來,兩人之間沉默了幾秒,大概是見他不斷看手錶,排隊的人又多,加上她服務客戶的天性,於是忍不住建議--

「要不要我幫你買上去?」反正都在同一樓層。

他目光一亮,雙目炯炯的盯著她。「真的?會不會太麻煩妳?」

「不會,反正我也要買,就順便。」

「太好了。,他露出得救的表情,立刻掏了三百塊給她。「那就麻煩妳了,妳的咖啡我請。」將錢塞給她後,他露出漂白的牙齒,展現迷人笑容。

那笑,如同穿透玻璃帷幕的清晨陽光,灑了一地明亮,又如空氣中科來的咖啡香,濃醇誘人。

原來,他的笑可以這麼好看。

她不知道,這笑是帶著費洛蒙的,被莫名其妙電了一下之後,當她回過神時,手上已經拿著他的錢,而他已經走出店外。

她不知道,他的車子駛入地下停車場後,便到一樓來等她,因為根據消息,她也是這家咖啡店的會員,常常在上班前過來買杯咖啡。

見到她走進咖啡店後,他也跟過來,假裝巧遇打招呼,故意不停看著手錶,就是希望她開口為他效勞。

在達到目的後,立刻把準備好的三百塊塞進她手中,說了一杯義式咖啡後,轉身便走。

莊品翰外表看似儒雅斯文,骨子裡卻有著商人做生意的決斷迅速,既然讓他有機會再遇見她,這次他絕對會抓住機會。

四年前,他不能動她,四年後的今天,已經沒有顧忌了。

為了追求她,他的心思拐了很多彎,聲東是為了擊西,布前是為了誘後。

他想請她來自己的辦公室,但不會明說,這麼做太無趣,也太愚蠢,若是請她幫忙買杯咖啡,送到他的辦公室來,那麼一切都變得理所當然了。

江庭芳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奇怪了,今天天氣這麼好,為什麼莫名其妙的背脊發冷呢?

買了兩杯咖啡後,拿著咖啡提袋,她搭乘電梯來到十八樓,越過自家公司後,直往品翰科技公司走去。

原本,她是打算交給某個職員就離開的,不過當她一進大門,迎面見到的第一個男人,便直接告訴她--

「我們老闆的辦公室在那邊,請直走然後右拐,最右邊的那個門打開進去。」小員微笑說完後,便走開去忙。

她拿著咖啡,左看看右看看,大家都在忙,看來得自己送了,她只好照那人說的,直走往右拐,在最右邊的門上敲了兩下。

「請進。」裡頭傳來莊品翰的聲音。

她打開門,明亮寬敞的辦公室映入眼中,辦公桌在大片玻璃窗旁,後面是一整排書架,再過來是黑色沙發和茶几。

玻璃帷幕灑進的日光,將辦公桌前的男人輪廓照出明暗光影,為他認真嚴謹的神情帶來一抹神秘,而當他抬起頭,一見是她,那張不苟言笑的俊容再度露出清朗的笑容,瞬間化解了嚴肅的線條,如同和煦的日光,迷人亮眼。

她看得有些失神,心也被勾了下,盪出一抹漣漪。

莊品翰從辦公椅站起來走向她。

「太好了,我的咖啡來了。」

他之所以笑,是因為咖啡吧?她自動做了這個解讀。

把咖啡交給他之後,他道了句謝,在她轉身走人之前,順道補了句。

「對了,若我想請妳當口譯,妳何時有空?」

她轉過身,禮貌的問「哪一種語言?」

「日語。」

如果是在那天商會上,她可能會很高興的答應,可是後來楚建霖的出現,讓她改變了主意。

莊品翰和楚建霖是好朋友,倘若她常和莊品翰接觸,恐怕遇上楚建霖的機率也會升高,而她不想再經歷那天的驚嚇。

當初離開,辛苦了四年,就是要與過去所有人斬斷關係,雖然她很想接他的工作,但不能冒這個險。

「莊先生若想找日文翻譯,我可以介紹優秀的朋友給你。」

「不用妳朋友,就妳了。」

他說得沒有猶豫,好似她應該要答應一樣。

「我抽不開身。」

「所以我才問,妳有空的時間?」

「恐怕近幾個月我都沒空。」

莊品翰這才注意到,她這是明白的拒絕,明明酒會上她還很高興地把名片給他,積極爭取機會,怎麼現在卻不願意了?

他望著她,看見她膝上的防備,不由得瞇了瞇眼打量她。

他不急不慢的問:「能不能告訴我,妳為何不想接我的案子?」

「沒什麼,因為時間都排滿了,所以沒辦法,還請莊老闆多包涵,我還要上班,不打擾了。」

她禮貌性地婉拒後,轉身要走,卻在轉身時,沒注意到他伸來的腳,絆了一下,整個人往前倒。

一雙手及時環住她的腰,將她撈回來,這麼一來,她的背剛好撞上他的胸膛。

「謝謝。」

她連忙道謝,站好後,急著要脫離他的懷抱,卻扳不開腰間的手臂,驚訝地抬眼,卻撞進他逼視的目光,心頭一顫。

「請放手。」她鎮定的說道。

莊品翰沒放開她,相反的,他的眼神鎖住她的表情,仔細審視一番後,便明白了。

「妳若不接我的案子,我就告訴楚建霖。」

她渾身震了下,睜大眼瞪著他,不一會兒,轉成憤怒的表情,咬牙切齒地對他說道--

「原來你早認出我了。」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6-8-13 08:42 PM

第十章

江庭芳掙脫開來,跟他保持距離,臉上儘是防備和驚訝。

莊品翰倒是不慌不忙。「不用那麼緊張,我又不是他。」這個他,自然是指楚建霖了。

「可是你是他的走狗!」

他一愣,不可思議地問:「走狗?妳居然用這個字眼形容我?」

原來她是這麼看他的,長這麼大,第一次被女生罵「走狗」,讓他啼笑皆非,也終於明白她為什麼連他也要躲了,原來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形象這麼不好。

江庭芳神情冰冷地瞪著他。「難道不是嗎?」

他一手摩挲著下巴,一雙半瞇的眼眸流露精光,似在轉著什麼想法,甚至,還對她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讓她越看心裡越是發毛。

「要我不告訴他也行,我們可以打個商量,妳和我簽約,做我的口譯人員。」

「為什麼一定要找我?這樣對你有什麼好處?」

「好處當然多了,我需要一個值得信任能力又好的口譯人員,而且妳又有錢賺,何樂而不為?」

她狐疑地問:「如果我當你的口譯人員,你就不告訴他?」

「保證不告訴他。」

「不會食言?」

「絕不食言。」

她沉默下來,一雙眼還在打量他,像是不太相信他似的。

他只好再補充。「甚至,萬一不小心碰到了,我還會幫妳擋著他。」

她想了想,覺得這樣做似乎也不吃虧,可是又不甘心就這麼輕鬆答應他。這傢伙居然敢威脅她,想到就有氣。

「若我不答應呢?」

他不說二話,拿起手機滑動螢幕。「喂,楚建霖嗎--」

江庭芳立即衝過去,雙手抓住他的大掌。

「我答應你!」她咬牙道。

「成交。」

莊品翰對她露出比陽光還燦爛的笑容,伸出大掌,握住她的手。「以後我們就是合作夥伴了,請多多指教。」

她臉皮抽了抽,忿忿不平地瞪著他。「彼此彼此。」然後用力甩開他的手。

莊品翰也不計較,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合約遞給她。「妳可以拿回去慢慢看,簽名蓋完章後,再拿回來給我。」

居然連合約也準備好了?這個莊品翰早就打算設計她。

她臭著一張臉,冷冷地對他說「我以前怎麼就沒看出,你這個人原來這麼奸詐?」

「商場上爾虞我詐,不奸詐一點,怎麼能簽下妳這樣有才華的人呢?」

江庭芳臉皮再度抽了抽,被他讚美,她一點也不高興,真沒想到,才一個早上,她就被迫把自己賣給他了。

最後,當她拿著合約要離去時,他丟了一句話。

「下班後,把合約拿過來,咱們一起吃頓飯,慢慢討論之後的合作事宜。」

她轉身,斬釘截鐵的拒絕。「不行,我今天下班後已經約人了!」

「明天。」

「明天也約了!」

「後天。」

「後天也約了!」

他揚著眉。「妳何時有空?」

「不好意思,我這個月全排滿了。」

他拿起手機。「我看我還是打給楚--」

「我大後天有空!」她大聲打斷他,很識時務。

莊品翰收起手機,滿意的揚起嘴角。「大後天我等妳。」

江庭芳瞪了他好一會兒,才憤然轉身,打開門離去。

門外的小員看著江庭芳一臉陰沉沉地走出來,猜測著她和老闆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

所以當他進入老闆辦公室時是小心翼翼的,本以為會見到老闆一臉不高興,卻意外瞧見他的笑容。

「老闆?」

「什麼事?」

「那個……等一會兒九點銀翼公司的張先生和您有約。」

「喔?知道了。」

他好奇地看著老闆,不只嘴上的笑意還在,眼角都溢滿了笑,彷彿發生什麼開心的事。

「還有什麼事嗎?」

「呃,沒事,只是……老闆似乎有什麼喜事?」他也不由得笑開了嘴,老闆一向很嚴肅的,從沒見他喜形於色過。

莊品翰點點頭。「是呀,是有喜事。」滿面笑容突然冷下來,恢復了嚴厲,將眼神瞪向小員。「上班期間,問什麼八卦!」

一接收到老闆煞氣十足的目光,他笑容一僵,皮也繃緊了,連忙躬身哈腰。

「是,是。」匆匆關上門,摸摸鼻子,趕緊溜回自己的座位上。

江庭芳現在是兩家公司的特約口譯人員了。

她變得忙碌起來,因為要當一個好的口譯人員,事前的準備功夫要花不少時間,這工作不單單只是翻譯而已,還需要瞭解客戶的產品,做足功課,記住相關專有名詞。

和莊品翰簽下特約沒幾天,他就丟給她一堆資料,說下禮拜要和日本公司代表治談生意,叫她先帶回去參考。

她答應了,在約定時間的前半個小時,她來到他的辦公室,一坐下來,便拿出資料再瀏覽一遍,只要是跟工作有關的事,她都會全神貫注,即使這堆資料她看了不下數次,可到了最後關頭,還是要很謹慎,一點都不能鬆懈。

莊品翰給的資料很詳細,不過還是要和他確認一些她覺得很重要的地方。

她看得很認真,而當她複習資料時,莊品翰的目光也悄悄移到她臉上。

有一句廣告詞說,「認真的女人最美麗」。

他看過不少認真的女人,卻從沒想過她們到底美不美麗,不過認真的她,在他眼中是美的。

小員進來,將影印好的資料分別遞給老闆和江庭芳,同時向老闆報告,會議室的投影機都準備好了。

在離開時,他忍不住瞥了一眼江庭芳,然後再看看老闆,直到被老闆瞪了一眼,才趕忙溜出辦公室。

一關上門,門外那些職員一個個好奇地問他。

「她就是老闆聘來的口譯人員?」

「老闆不是不喜歡找女人當合作夥伴嗎?」

小員忙噓了這些好事的職員一聲,板著一張臉警告。「別多事,老闆用她,自然是看上她的才華能力。」

他們的老闆做事嚴格,要求公私分明,身邊用的都是男人,例如男秘書、男司機,只要是他近身的屬下,皆為男人,並且絕不單獨和女性在私人辦公室裡相處,這麼做也是為了避嫌。

一向不喜歡把女性下屬擺在身邊的他,居然破例聘用女人,所以當江庭芳出現時,眾人皆好奇不已。

江庭芳去洗手間時,一出辦公室,便感到一雙雙視線直盯著自己,等她轉過頭,那些視線又趕忙收回去,一個個假裝忙碌。

江庭芳大皺眉頭,心想這間公司不只老闆怪,底下的員工也怪,聾聳肩,也沒多想什麼。

到了約定的時間,日本公司的代表來了。

一見到對方,江庭芳不由得一呆,盯著日方代表的其中一名男子,這人十分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她一直努力回想,想呀想,猛然一震,她想起來了!

前生她曾遇過這個人,當年她在一家公司當日文助理,陪同老闆到日本治談生意,那時候對方來的人,就是眼前這位本木和郎,可是那時候,他不叫本木和郎。

她的老闆和對方簽下合約,訂了大量貨品,可是對方卻楞了公司的貨跑了,即期支票也跳票了。

當時公司損失慘重,她還記得老闆傷心欲絕的模樣,對方這一詐騙,害得公司差點倒閉。

莊品翰微笑著和對方打招呼,用英文說了些客套話,便要帶他們往會議室走,這時手臂卻被人一拉,讓他詫異的回過頭。

「我有話跟你說。」江庭芳一臉嚴肅,故意壓低聲音。

莊品翰見她神色有異,怔了下,但很快又冷靜地對秘書下令。

「小員,先帶客人到會議室。」

「好的。」小員接了命令,將客人帶往會議室。

他帶走那些客人後,江庭芳立即把莊品翰拉到一邊,很認真地對他說:「那個日本人有問題。」

莊品翰一愣,問道:「有什麼問題?」

「我認為這人是個騙子。」

她把那段往事告訴莊品翰,她可不是空穴來風,還把曾受騙的公司和老闆名字全都說出來,而且說得鉅細靡遺。

莊品翰聽得大皺眉頭。

「妳確定?」

「我當然確定,因為當時我是翻譯人員。」

見她如此篤定認真,莊品翰也不由得神情肅穆,他深思著,過了一會兒,似是有了定見。「我明白了。」

他轉身走向會議室,江庭芳則跟在他身後,兩方洽談生意時,莊品翰因為對她說的事已放在心上,自然不會在今天就簽約,而是把這件事押後。

事後,他打了一通電話,找人調查這件事,在商業界他的人脈不算少,自然可以找到專家查探。

四天過去,很快就有了消息,他根據江庭芳所提供的公司和人名,果然查到了消息,只是這件事發生在五年前。

五年前!

莊品翰不由得呆了,當看完調查報告後,莊品翰拾起頭盯著阿榮。

「這份報告沒錯?」

他問這話實是多此一舉,因為對方連當時的報紙都附上了,上頭的日期印得清清楚楚。

坐在他對面這位小名叫阿榮的人,是徵信界的第一把交椅,舉凡抓姦、跟監、蒐集資料都是一把罩,只要給他人名,他就能把對方的祖宗十八代全挖出來,包括對方的族譜、姻親、遠親,幾歲做了什麼事,全都鉅細靡遺。

「當然不會錯,我連對方小時候喝什麼奶粉、跟誰打過架、劈幾次腿、用什麼牌子的保險套都查得出來,更何況是這種小案子?才五年前的事,我三天就查出來,第四天才給你,是因為我拉肚子休息一天。」阿榮不服氣地大聲說道,用這種案子質疑他的能力,也太侮辱他了。

莊品翰非常明白阿榮的能力,這也是找上他的原因,只是問題出在五年前,五年前的江庭芳哪有能力當日文翻譯?

若非阿榮把當時的剪報都找出來了,他還真以為阿榮搞錯了。

回想當時她斬釘截鐵的語氣,她沒騙他,這個日本客戶的確有問題,唯一的問題是日期,那時候的她才高中畢業沒多久,不可能去當日文助理,因為她的身家資料,他可是一清二楚。

「我明白了。」

莊品翰將資料合上,對他道「辛苦你了,錢會匯入你戶頭。」

他按下內線按鍵,請秘書送客人到門口,待阿榮走後,莊品翰陷入深思。

對於江庭芳,他是越來越好奇了,有時候他會覺得,江巧林和江庭芳是兩個不同的人,這想法很誇張,也很不合理,可是他就是這麼覺得,甚至在她身上已經完全找不到江巧林的影子了。

多奇怪的一件事,明明是同一張瞼,卻給人完全迥異的感覺。

想到這裡,他拿起手機,撥了通電話,電話接通後,他直截了當說了一句。

「下班一起吃飯,五點半等妳,就這樣。」

不等對方回答,直接掛斷,不一會兒,手機響起,他看了一眼來電顧示,沒接,任它一直響著。

手機不再響後,沒多久,果然有人氣沖沖直闖他辦公室,隨著門打開,那張氣焰高漲的面孔也如願出現在他眼前。

「莊品翰!你為什麼不接電話!」江庭芳氣呼呼地興師問罪,一開門就見到莊品翰那張嚴肅自製的嘴臉。

「妳來啦。」絲毫不見他有任何慚愧之色。

「我能不來嗎?」她插腰,不客氣的質問。

「既然來了,就喝杯咖啡吧。」

「不喝!我是來告訴你,我今天沒空!」

「只是吃個飯而已。」

「我已經答應和同事一塊兒吃飯了。」

「去哪兒吃?」

「去--」她頓住。「不告訴你!」好險,差點說溜嘴。

「是嗎?真可惜,我本來要請妳去米其林三星餐廳呢。

一聽到「米其林三星」,江庭芳呆住了,一雙眼睛睜大,「米其林三星」餐廳在全世界才幾家啊,是坐飛機都值得去的餐廳。

沒想到莊品翰說要請她吃飯的地方竟是在米其林三星餐廳,光是「米其林三星」五個字就足以澆熄她頭上的火焰。

「你說真的?」

「當然是真的,不過既然妳沒--」

「我可以空出時間。」她立即改口,並露出得意的笑容。「既然有人願意破費,我怎麼可以剝奪他的權利呢?」

「米其林三星」吃一頓少說也要五、六千塊跑不掉,她當然不會放過這個壓搾莊品翰的機會。

莊品翰看著她得意的笑容,心下也在偷笑,不過臉上還是保持不苟言笑的淡漠。

「不過話說回來,你怎麼突然善心大發要請我吃這麼貴的餐廳?天下沒有白吃的晚餐。」她一臉狐疑,才不會這麼容易就被收買。

「放心吧,這頓晚餐不是讓妳白吃的,是為了感謝本木和郎那件事。」

江庭芳美眸一亮,恍然大悟。「你沒和他簽約?」

「我找人查過了,這人信用的確有問題,如果跟他簽約的話,有可能步上妳那位老闆的後塵,所以這筆生意我決走放棄,另外找合作廠商。」

她讚許的點頭。「明智的決定。」

既然是報答之餐,她便爽快的答應了,畢竟沒人會笨得放棄去吃那一頓價值不菲的晚餐。

到了下班時間,五點半直接在地下室停車場見,她坐進他的車,滿心期待,笑意不減。

餐廳的氣氛燈光,讓每一張微笑的臉都變得柔和美麗,這一餐江庭芳吃得很開心,幾杯紅酒下肚後,她也變得飄飄然,十分放鬆。

「看不出來,你人也挺大方的。」

她這話,惹來莊品翰的不屑眼神。「好歹我也是個老闆了,屬下若是盡職,我是不會虧待他們的。」

「我幫你省下的可不只有這一餐的錢呢,而是救了你和你的員工。」

「那也不一定,說不定價錢談不攏,就不會簽了。」

「NoNoNo!」

她自信地伸出食指搖一搖,非常肯定的說道:「對方絕對會開出讓你滿意的價錢,他志在吞你的貨、誘你上當,所以你絕對會簽!」

莊品翰端著葡萄酒杯啜飲著,一雙眼三分灼亮、七分柔光,隱藏在昏黃燈光下,欣賞她七分自信、三分俏皮的表情。

「那時候妳老闆一定很賞識妳,才會帶著妳去簽約吧。」

「嗯,當然。」她一邊說,切了一口白松露馬鈴薯放進嘴裡,好吃得眼睛都瞇成了彎彎的弦月。

「不過在這件事上,我有個疑問。」

「嗯?什麼疑問?」

「那件事發生在五年前,那時候的妳怎麼會是日文助理?」

江庭芳拿湯匙的手頓住,抬眼望他,當對上一雙精明的眼眸時,心跳漏了一拍。

他查得這麼清楚,連時間都查出來了?

「而且--」他緩緩說道。「這也代表妳的日文不是在美國選修時唸的。」

江庭芳心下叫糟,原本只是好意告訴他,加上她很重視這件事,為了取信於他,才會脫口而出,卻沒料到他會注意到自己的事!

對上他的眼神,她這才意識到,他一直都在探詢自己,那目光幾乎要看透她的秘密了。

她的心中突然被逼出火氣,這個莊品翰怎麼老是針對她?她到底是哪裡惹他不快?

先是認出她、接近她,又逼她幫他做事,而她本著敬業精神,好心忠告他小心商業騙子時,他卻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質疑她的日文不是在美國選修的。

她何時學的日文,有這麼重要嗎?真是越想越火大,她才不告訴他!

「這是我的私事,不方便告知。」

她沉下臉色,冷冷地瞪他一眼,便不再說話,繼續吃自己的,只要她不說,他又能奈她何?

莊品翰微挑著眉,她生氣了。

生氣,便代表她的確有秘密,而這個秘密是不能被戳破的。

他並不是一個會去挖掘別人隱私的男人,甚至也不齒這麼做,但是對她,他總是有股想一探究竟的慾望,誰叫她那雙美眸瞪著他、對他笑,又或者冷嘲時,總散發著自信和沉穩,不停地吸引他。

像現在,她的眼神就透著不在乎的自信,如同一層紗擋在兩人之問,映照出她美麗的身影,卻又看不清,撩得他無時無刻不想把這層薄紗掀開。

她越是神秘,就越把他的心勾得癢癢的,而她現在微怒的表情,在這燈光的映襯下,分外有魅力,直讓他的心怦地一跳。

她故意不說話,他也不再逼她,若真的把她逼得逃遠了,那可不好。

接下來的時間,兩人的話不多,他不再逼問,反倒讓她猜不透他要什麼,只能小心防守。

一頓昂貴的晚餐,終有結束的時候,莊品翰起身付了帳,與她一塊兒走出餐廳,搭電梯時,她開口道「謝謝你今天的晚餐,我吃得很開心,感謝莊老闆的招待。」

她一邊說,遠一邊露出有禮的笑容,朝他微微一鞠躬。

這般多禮,分明帶著疏離。

「我送妳回去。」他道。

「不必麻煩了,我搭捷運回去。」她笑著拒絕,語氣堅定。

「妳在生我的氣?」他微微彎下身,靠近她說道。

「莊老闆多慮了,我只是想一個人搭車回去,散散步。」

看來,他真的把她惹火了呢,莊品翰心下低笑。

「算我不對,向妳道歉。」

他淡笑著說,視線越過她,不小心迎上另一張熟悉的面孔,而對方也正好看見他。

「品翰?那不是品翰嗎?」對方驚喜的叫出聲來。

江庭芳也好奇地回過頭,朝聲音看去,發現叫住莊品翰的女人,長得不錯,全身行頭儘是高級名牌貨,手上塗著指甲彩繪,全身上下,無一不精緻。

當她正在想這女人是誰的時候,肩膀突然被人用力一摟,整個人撞進一堵牆,而這堵牆,是莊品翰的胸膛。

他在幹什麼?!以為吃了一頓「米其林三星」晚餐,就可以摟她?

一股怒火升起,她正想大罵,抬起頭卻呆住了,因為她看到莊品翰緊繃著瞼,甚至還聽見他的抽氣聲,讓她不由得感到奇怪。

舒芊環走上前來,她的目光盯著莊品翰,唇邊綻出微笑,用著悅耳的聲音笑道:「好巧喔,品翰,居然會在這裡遇到你。

莊品翰僵硬了一會兒,見舒芊環走近,他鎮走下來,臉色雖拘謹,卻已能禮貌性地開口。

「妳好,舒小姐。」

「你來這家餐廳吃晚餐?」

「是的。」

「咦?這麼巧,我剛才也是在這家餐廳用餐呢。」

「……是嗎?」

江庭芳來回看著兩人,不知這個女人是誰?她驚訝的發現,莊品翰似乎打從這個女人一出現就變得不太對勁,她感覺到他全身僵硬,而且全神戒備,卻又不得不壓抑。

見到這樣的他,她十分好奇,十分新鮮,又有著想看戲的心情,所以也就不再掙扎,因為他這樣摟著自己,似乎是出於防衛本能,而她更想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兩人一來一往的對答中,莊品翰的回答十分簡短,幾乎都是這個女人在講話,而且江庭芳發現一件事,這女人從頭到尾都沒有看自己一眼。

是她多心嗎?這女人似乎是故意不看她,可態度卻又十分親切,感覺不到任何敵意。

聊了一會兒,這個女人從頭到尾都面帶微笑,在電梯打開的同時,她朝他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江庭芳很自然地要走入電梯,但連一步都沒跨完,摟在肩膀上的手又把她拉回,讓她忍不住轉頭瞪他。

「妳先請,我們坐下一部。」他說道,淡笑的神情紳士有禮。

「啊,是嗎?真不好意思,謝謝。」

舒芊環朝他們點個頭,便微笑著走進電梯,一直到電梯關上門之前,這女人還是沒瞧她一眼。

「走!」莊品翰不說二話,拉著她就走。

「不是要坐電梯?」她問。

「我們搭手扶梯。」

「啊?」

她眨了眨眼,突然恍悟,他這是要避開對方,因為發生了剛才那件事,所以她現在腦中只有好奇,也就沒有計較他拉著她的手腕往前走。

「那個女人是誰?」她忍不住問。

「一個不太熟的朋友。」他眼睛看著前方,沒有看向她。

她盯著他,繼續問:「前任女朋友?」

「不是!」

呵,否認得可真快,既然不是前任女朋友,幹嘛變得這麼陰陽怪氣啊?

有鬼!

她想了想,恍然大悟,露出頑皮的笑容。

「我知道了,你暗戀她?」

她才說完,便馬上接收到他射來的兇惡目光,著實把她嚇了一跳。

這還是第一次見識到他用這麼凶狠的眼神瞪視她,江庭芳一時之間也呆了。

倏地,他拉著她,離開手扶梯,帶著她直直朝前方走去。

「你要帶我去哪裡?」她試著想抽回手,他卻握得更用力,絲毫不給她掙脫的機會,讓她禁不住慌了,就算猜錯了,他也不用反應這麼激烈吧?

難道說,她踩到他的地雷了?

「莊品翰,你放手……唉!很痛耶!」她一路被他牽著走,他的步伐很大,她需要小跑步才跟得上,而她穿的是高跟鞋,在百貨公司光潔的地板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引得旁人投來注目的視線。

莊品翰將她一路拉到另一處電梯前,這裡的空間較隱密,剛好遮住其他人的視線,一來到這裡,他立刻把她抵在牆上,瞪著她。

「我沒有暗戀她,聽到沒有?」他低吼。

她被困在他的氣息之間,一顆心早就撲通大跳,見他如此激動,彷彿她要是不同意,他就會把她吃了。

「凶什麼凶嘛,我只是開玩笑而已。」她小聲的說,說這話時嘴巴遠嘟起來,有些委屈和錯愕。

莊品翰緊閉著唇,瞪視著她好一會兒後,又抓起她的手腕,按下下樓鍵,而後拉著她直接來到地下停車場。

本來想自行離開的江庭芳,直到被他帶進車裡,這才想起自己是要搭捷運的,結果最後,還是莫名其妙被他開車送回家。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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