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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宋雨桐 - 豔娘(上)【單】 [打印本頁]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4-25 01:43 PM     標題: 宋雨桐 - 豔娘(上)【單】

本帖最後由 pigbaby0426 於 2015-4-25 03:07 P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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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冬豔,人如其名,像長在冬雪裏一枝豔色無雙的花,
孤傲美麗,連一朵笑都吝惜給他。
明明昨日才見過,她卻佯裝根本不認識他,
明明是場選妻宴,她卻擺明著在虛應故事,
始終迴避著他的眼,像是壓根兒不願嫁他……
如果他真選她為妻,她,會惱他氣他一輩子吧?
不知為何,他竟起了壞心,對這樁婚事有點期待……

他,閻家堡現任堡主閻浩天,外傳從不上花樓,
視美人女色如無物,霸氣冷漠,不講人情,
要讓這樣一個男人上鉤,總得用點心機,
他左一句不必她敬酒,右一句不愛她獻舞,
急煞一心想把她嫁給這男人的爹,但她卻無動於衷,
因為,只有她明白,再難纏的魚兒也終是要上鉤……

【出版日期】2011/05/17
【出版社名稱】狗屋
【書系及編號】橘子說系列(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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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4-25 03:07 PM

楔子

千鄴國,四季如春,創立至今適逢九百九十九年。

這個東西北三面皆有高山作為天然屏障,南面靠海的國家,可以說是坐擁最佳的地理位置,易守難攻,又因為靠海,進出口貿易興盛,商船往來頻繁,因此經曆數百年的太平盛世。

甫登基的皇上金宿,年方十八,這樣的年齡登基,在千鄴皇朝的曆史中算小。

在這個富國安民的朝代裏,女子芳齡二十才開始接受說媒嫁娶,男子三十尚未娶妻者也比比皆是,因此紅樓妓院非常興盛,高官富賈或是江湖人士,年過二十沒進過妓院者,還難免讓眾人恥笑。

除此之外,數百年來最令人津津樂道者,便是數百年前便流傳下來,有關千鄴國的三項寶物--

一寶,乃傳說中被藏匿在閻家堡,幾乎可以買下整個國家的藏寶圖。

二寶,乃赫連山莊祖傳易容變臉術秘笈,據說可以讓一個人變臉重生,技術之高超,無人能敵。

三寶,乃據說可以一統武林的盟主寶印,此寶若複出,當可一統閑散已久的武林人士,共創一番大業。

可是,不管是哪一寶,近百年來未曾聽說真正有人見過看過摸過,傳言終究只是傳言,就連那傳說中兩寶所在地的閻家堡與赫連山莊,都對外聲稱未曾見過傳說中的這兩項寶物。

因此傳言一直都只是傳言,數百年過去,知道這傳言的人越來越少,街頭說書者偶爾的提及,對聽書者而言也不過是眾多曆史傳言故事中的一節而已,沒人當過真。

直到一名來自西方大國、鼎鼎大名的巫師進宮面聖時,大膽上呈給當今皇上的預言書出現在宮裏--

擁三寶,千年易位。

七個字,撼動了千鄴皇朝。

一面平靜美麗數百年的湖水,不由得掀起了一波漣漪……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4-25 03:08 PM

第一章

都城的春,百花爭豔,空氣裏飄著花的香甜,大大的一座燕湖佔據了這都城裏最熱鬧的街的另一半,楊柳低垂,偶有成群的飛雁在天際飛過,成了都城裏最美的風景。

不過,今日最美的風景換成了一個男人--

一個身穿錦衣,腰間繫著一枝紫玉洞簫的高大男人。

他騎在一匹駿極的白馬上,長髮肆意的隨風輕揚,就和他的人一樣,狂放不羈卻又內斂著風華,雙眉濃而霸,鼻樑高挺,薄唇微抿,看上去有一絲絲的不耐,一雙犀利的眼時時對週遭的事物保持著戒心。

他,是閻家堡現任堡主閻浩天,剛從都城十裏外的閻家堡抵達都城,都城最大錢莊,也就是閻家堡名下產業閻家錢莊的宋大掌櫃親自出門相迎。

「您來了。」宋熙恭敬的彎身,雙手作揖。

閻浩天瀟灑利落的跳下馬,朝他揮了揮手。「宋大掌櫃,不是說過我不吃這套了嗎?那些禮都省了去罷,先告訴我明天那場鴻門宴究竟擺了什麼菜色比較打緊。」

宋熙微微一笑。「是,爺。」

他們家的堡主做事永遠都是不拖泥帶水,連談事情做生意也一樣,果決明快,和官場商場上那些老是喜歡拐著彎做事說話的人都不一樣,甚至連奉承話也懶得聽。

閻浩天挑挑眉。「還真是一場鴻門宴?」

「或者,說是選妻宴比較恰當,爺。」據他所知,朝中正有人為此鬧得沸沸揚揚。

選妻?

閻浩天的眼冷冷的掃過來。

宋熙無懼,依然微微笑著。

「該死的……那年輕小夥子是吃飽了撐著沒事幹嗎?」他低咒,口中的年輕小夥子正是當今的皇上。

此刻,他很想回身上馬,速離此處,回他的閻家堡。

宋熙彷彿早一步看出了他的想法,溫聲提醒道:「爺,皇上的顏面還是要顧著點,只不過是吃頓飯,您……就忍著點,到時推了也是可以的。」

推了,也可以嗎?

他對這句話非常存疑。

閻浩天正想說些什麼,燕湖旁卻有人在大聲嚷嚷--

「不好了!快救人啊!有人掉進湖裏了!快來人啊!」

聞聲,閻浩天未經思索的便飛身而起,一躍入湖,轉瞬間已將落湖的姑娘從湖中撈起--

湖面上染著紅。

被救起的那名姑娘,胸口上插著一把刀,鮮紅的血正不斷地從胸前的傷口上冒出來。

姑娘在狂咳,越咳,傷口的血湧出得越多越快。

他趕緊伸手點穴,先行止血--

「光天化日之下,誰下這麼重的手?」跟上前來的宋熙,皺眉看著被堡主抱在懷裏的姑娘。

不看還好,這一看,還真是令人意外不已呵。

這姑娘……竟是個絕色美人!

盡避是在這樣傷重又一身濕漉漉且鮮血淋漓的狀況下,依舊是國色天香到令人移不開眼……

他在都城待上這麼多年了,還沒見過有哪一個女人比眼前這位還要美呢,也不知是因為太美還是怎地,竟莫名讓他眼皮開始一直跳……

「你在這裏查查,我先抱她進去處理傷口。還有,派人馬上送傷藥過來!」閻浩天說畢,便抱著懷中的女子疾步進了錢莊。

傷,在胸口。

動手拔去胸口上的刀後,閻浩天可以說是想也不想的便要直接脫去姑娘家的衣服--

「你……幹什麼?」痛得快昏過去的冬豔睜開眼,纖纖素手緊緊握住胸前那只想對她亂來的大手。

閻浩天沒好氣的皺眉。「你這樣子,誰還能對你做什麼?快放手!你想流血流到死嗎?」

「不……男女授受不親……非禮勿視……你連這個……都不懂嗎?」她痛得直喘,淚與冷汗全交雜在一塊兒。

見鬼的!

現在是討論這種無聊事的時候嗎?

「我是不懂這些亂七八糟的禮儀,對我來說,生命比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還重要,就算在下有冒犯姑娘之處,也是不得已。」說著,他拿開她雪白纖細的手,就要扯開她的外袍--

她再次吃力的抓住他。「你住手……我說的話你聽不懂嗎?你不可以看我的……身子,我甯可死……你不可以……」

「我不能見死不救,如果你這麼想死,下次快死的時候就不要被我遇見,現在,放開你的手!」

「不……」

閻浩天歎口氣。「那就抱歉了,姑娘要打要罵,就等姑娘的傷勢好了之後再說吧。」

驀地,他伸指點了她的穴,讓她不能說話也不能亂動。

她不敢相信地瞪著他,閻浩天連看都沒看她一眼,便動手脫去她的衣服。

衣袍下,是繡著金鵲的紅色肚兜,和著她胸口上的鮮血,再對映上她本就雪白的膚色,益發觸目驚心。

他輕輕解下肚兜,肚兜下的雪白美景幾度在他的指尖下輕輕畫過,他像是沒看見,也像是沒有意識到它們有多吸引人,他很專心,全神在那處深可見骨的傷口上,在傷藥還沒送進門之前,他已先把隨身帶在身上的金創藥灑在傷口四周。

冬豔一直看著他,看著他脫下她衣袍肚兜後的表情和眼神,想看看這外傳武功高強且從未涉足過花樓的閻家堡堡主,究竟有多大的自制力?是否真可以見美色而不動如山?

痛呵。

她死命咬著唇也要張大眸瞧著他。

「這藥可以讓傷口較快癒合,還可消炎止痛,一開始會比較痛,忍著點,一炷香過去你就會比較舒服了。」他邊說邊面不改色地將她的肚兜給重新繫上。

他抬頭看她一眼,見她雖手腳不能動,但那雙粉唇卻因為劇痛而緊緊咬住,還滲出了血--

無暇細思,閻浩天把手伸過去,長指輕使上力抵開她的唇瓣,用他的指尖代替她的唇讓她咬。

冬豔怔愣了好一會兒,一雙含淚的眸子幽幽地瞪著他。

「我知道很痛,咬著吧,這樣你會舒服點。」他看著她,話頭上聽起來溫柔得緊,可那俊臉上卻是無風無雨也無晴。

除了那雙帶點笑意的、近乎是溫柔的,一雙極男人卻又魅惑人心的眼,在瞬間洩漏了些許什麼……

像是心疼?憐惜?還是……嘲弄?

撕心扯肺的痛又從胸口上傳來,冬豔美眸微瞇,冷汗直流,終是想也不想地緊咬住牙根,管他去痛……

是他自找的,怨不得她……

「爺,傷藥送來了。」門外,有人在敲門。

聽到外頭來人是男聲,閻浩天迅即把被子拉上,連她的臉一起蓋住,才揚聲:「送進來吧。」

結果進來三個人,一名送藥,一名端來熱水,低著頭送進來便默默轉身離開,最後一名走進來的則是個姑娘。

她看見閻浩天便福了福身。「爺,奴婢是宋大掌櫃派來照顧那位姑娘的,如果爺已經處理好那位姑娘的傷,請容小的為姑娘淨身更衣,聽那掌櫃的說姑娘掉進湖裏全身都濕了,怕染風寒呢,爺。」

「好,就麻煩你了。」閻浩天說著,把被子拉下,抽回被她緊咬的指,很快解了床榻上姑娘的穴道,轉瞬間便起身。「等你全都弄好了,記得把剛剛送進來的那些藥,該敷的就幫這位姑娘敷上,該煎的藥也別忘了給這位姑娘服下。」

「是,爺。」

「等等--」被解開穴道的冬豔,及時喚住了要離去的他。

閻浩天沒回頭,卻頓住了步伐。「姑娘請放心,今日一事,閻某絕不會對外人言,更別提方才閻某根本什麼也沒瞧見。」

話落,閻浩天的人也已踏出了房。

冬豔望著甫關上的門,這男人高大英挺又寬闊的背影,像烙印在門上的宣紙上頭,竟有點揮不去?

「姑娘,奴婢幫您淨身更衣吧。」

回眸,冬豔對著眼前的小泵娘淡淡一笑。「好,謝謝你。」

她,不能真病倒了。

再疼再痛,也得咬緊牙根撐下去。

禦花園裏,美酒佳餚,百花爭豔,還有蝴蝶翩翩飛舞,再加上今兒個風和日麗,鼻間還可以聞到荷香,真可說是人間天堂。

皇帝金宿親自替閻浩天倒酒,一張小臉上是禁不住的歡喜。「閻堡主聽說了吧?關於那個千年易位的預言?」

閻浩天一愕,抬眉望向了金宿。

這個天下人避之唯恐不及的話題,由他這個皇帝親口向當事人問出來,就算再笨的人也知不妥當;眼前這小子鐵定是跟笨沾不上邊的,雖然年方十八,卻打小便是個鬼靈精,就算他人不曉,他閻浩天可不會不知。

因為金宿從五歲時開始,就常常偷溜出宮,自己騎著馬到都城之外約莫十裏遠的閻家堡玩,每次都是他親自送駕回宮,每回見著他都是閻哥哥長閻哥哥短的,小嘴兒甜到不行,說他笨,那天都要下紅雨了。

「皇上,臣沒聽說過。」人要懂得趨吉避凶,雖然他不像某人長年裝病只為了保命那麼窩囊,但也非常明白有時候裝笨一點比較好。

金宿好笑的睨閻浩天一眼。「閻哥哥莫怕,你有咱家先祖的免死金牌,曆年來的皇族都不敢動閻家堡一根寒毛,朕自然也不會是例外。」

他怕?

不,他一點都不怕。

應該是他們這些人怕他怕得要死。

「皇上不宜這樣稱呼微臣。」他挑挑眉,冷冷回道。

金宿又笑,把酒杯推到他面前。「閻堡主喝酒吧。可知今日朕找你來所為何事?就是為了這個預言,今兒個咱們就把這事給了了吧。你助我一臂之力,朕會記得你恩惠的。」

閻浩天越聽臉越沈。「皇上--」

「講明點好了,左右相的千金你選一個來娶,這樣不必朕開口,自會有人盡心盡力保你性命。」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朝中左右相鬥得凶,一個是先皇人馬,一個是太后人馬,他這皇帝小兒簡直被耍著玩的……可玩久了也會煩的,很煩。

「你說好嗎?閻哥哥。」金宿露出一個無害又可愛的微笑。

閻浩天很不想看見他的笑容,因為太可愛太無害,結果被害的人可能就變成自己。

他淡淡的別開眼。「皇上剛剛不是說了,我有免死金牌護身,不必誰來保我性命。」

金宿眨了眨眼。「話是這麼說沒錯,但狗被逼急也會跳牆,何況那免死金牌的年代久遠,你回去拿出來看看,搞不好都模糊不清了,叫朕該如何是好?」

金宿這話,聽起來像玩笑話,可是,話裏卻帶著極深的涵義。

閻浩天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

金宿唇邊的笑,果然不及眼底。

「反正都是要娶妻,閻哥哥就聽我一次吧,要鬥讓他們老人家去鬥,我們還可多過幾年清閑日子呢,不是嗎?」

話剛說完,就聽見不遠處的太監在報--

「左相及左相千金到!」

「右相及右相千金到!」

閻浩天瞇起眸,將眼前的酒一飲而盡。

果真是選妻宴呵,這宋大掌櫃所言倒是不假。

金宿再次幫他把酒斟滿。「你也知我難處,閻哥哥,今日若能訂下這門親事,不管是左門還是右門,方能保閻家堡再百年周全啊,這是我能為你做的,也得你配合我才成。」

閻浩天無言,仰頭又灌了一口酒。

直到他的眼角看見那名跟在右相身後,緩步朝這兒走過來的熟悉身影……

竟是她?那個昨日被人刺傷推入湖中的女人?

一早,他就聽錢莊內的一名婢女說她昨晚就已離去,連個隻字片語也沒留,沒想到她竟是……

右相上官雲的女兒?

她,姓上官,名冬豔。

冬豔,人如其名,像是長在冬雪裏一枝豔色無雙的花,孤傲而美麗。

一襲黃衫絲質外袍下是粉色的繫帶繡花內裏,頭上簡單的梳了一個小髮髻,用支簪子插著,其餘的長髮則柔柔順順的披在肩上,她的頸項纖細而美麗,光是那樣坐著就是一幅極美的畫。

但,或許他對昨日那位躺在他懷裏狼狽不堪的姑娘還要更上心些,甚者,昨日她瞪他時眼底所閃現的怒火,也比眼前這樣完美無瑕的端莊及知書達禮的模樣來得順他的眼些。

閻浩天的黑眸定定地落在她身上,眼神總離不開她傷重之處,就怕她一個不小心痛昏了過去。

她卻始終迴避著他的眼,相對於左相之女司馬歡老是甜甜的對他笑著,她這冷冰冰又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神情,可當真不討喜之至。

可不討喜歸不討喜,她佯裝不識他,壓根兒沒有因此想要攀住他要他娶她一事,卻讓他心生好感。

或許,她根本不想來赴宴?

或許,她根本就是有點討厭他的?

「冬豔,來,敬堡主一杯酒。」上官雲替女兒倒了一杯酒,放進她手裏。

冬豔柔順的接過,垂著眼把酒杯高舉。「冬豔,敬堡主。」

她有傷在身,還喝酒嗎?

閻浩天凝著眉。「酒就不必喝了,心意到就好。」

說著,他伸手越過桌面,接過她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

冬豔錯愕的抬起頭來看著他,坐在他身旁的司馬歡則因此微噘起小嘴。

「那,讓小女為堡主舞一曲吧。」上官雲伸手輕輕地推推女兒。

「是啊,剛剛歡兒姑娘跳了一曲,現在輪到冬豔姑娘了。」金宿也在一旁起哄,兩手直拍。

聞言,冬豔乖巧的起身,卻聽見前方傳來一句--

「不必了!在下不愛此好,冬豔姑娘坐下吧。」

出言者,正是閻家堡主閻浩天。

這會兒,上官雲可急了,這閻家堡主左一句不必、右一句不愛的,真真是悶死他了!他千想萬想都料不到,美麗如冬豔,竟會有男人不懂得欣賞?連讓她舞一曲的機會都不給?

「噗--」

一旁的司馬清風則低低撫唇竊笑,覺得這場選妻宴,他已然勝券在握。

他家歡兒跳舞時,閻家堡主可是沒說一個不字啊,雖說那上官家的冬豔實在是個人間絕色,但,笑起來沒有歡兒甜,說起話來也沒有他家歡兒嬌,要說討人喜歡,著著實實是比不上他家歡兒的。

想到此,司馬清風更是笑得合不攏嘴了。

「既然堡主不愛冬豔喝酒跳舞,那讓冬豔親手畫一幅畫送給堡主好了。」此時,冬豔柔聲開了口。

閻浩天再次想出聲制止,卻聽見一旁的皇帝小子在起哄。

「好好好,聽說冬豔姑娘畫了一手好畫呢,朕還沒機會親眼見見。就這樣吧,來人,備墨!」

制止不及,閻浩天只能邊和那些男人聊天,邊緊緊盯著她。

見她忍著傷口的疼痛提起畫筆,面無表情卻滲著汗,依然將那荷的孤傲風骨畫得傳神入微,心裏既是激賞卻又莫名的為她感到氣悶擔憂。

這丫頭當真是性子硬呵。

昨日那一刀,差點就要去她的命,才過了一夜,她就可以沒事似的拿酒杯跟人喝酒、提筆作畫了嗎?要不是他阻止,真要讓她為他舞上一曲,豈不當場要了她的小命?

她卻不懂說不。

連個謊都不會說。

當真是越想越鬱悶。

閻浩天驀地起身,隨意的撩袍靠坐在亭台一角,抽出腰間的紫玉洞簫便就著清風吹奏起來。

簫聲咽,宛如天籟。

餘音裊裊,不絕如縷。

冬豔的畫筆頓了頓,忍不住抬起頭來望向他--

傷口上的疼,像是減輕了些。

他的動人簫聲奪去了眾人所有注意力,讓她可以稍稍停下手中令人覺得吃力的筆,偷偷的拿出袖袍內的繡帕擦去額上頰上的冷汗。

見狀,閻浩天的眼底蘊含著一抹淡笑,唇角微勾,似嘲弄,似寬心,卻也有對她的擔憂。

那抹笑,適巧讓她給瞧見了,蒼白的小臉瞬間沾染上一抹淡淡的瑰麗。

也在這一瞬間,她明白了--這男人的簫是為她而吹。

他,是在為她心疼?

垂下眼,冬豔的唇微彎。

魚,終是要上鉤……

驀地,她眼一黑,整個人昏了過去。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4-25 03:11 PM

第二章

冬豔醒來時,人已在右相府邸,自己的閨房內。

左邊的胸口上傳來陣陣涼意,是昨晚在錢莊時那名婢女替她敷上的草藥味,她起身輕輕扯開衣領看了一眼,確定有人幫她換了傷藥,這才讓她得以較為舒適的好好睡了一覺。

剛端著水盆走進門的婢女見冬豔坐起身,忙不疊放下水盆,走上前去關心問道:「小姐,你醒了?傷口還痛嗎?」

冬豔搖頭。「是你幫我換的藥嗎?現在又是什麼時辰了?還有,我是怎麼回府的?」

她的記憶裏好像都不包括這些。

「回小姐的話,抱小姐回府的是閻堡主,藥是閻堡主要奴婢幫你換上的,又因為小姐全身發燙,閻堡主還特地請來大夫為小姐看診,在大廳坐了一會兒才走呢。小姐這會兒睡得很沈,天色都晚了,之前小姐體熱未退,閻堡主走時還特別交代奴婢要好好注意著,閻堡主真的很關心小姐呢,如果小姐成了堡主夫人,應該會很幸福的。」

小丫頭說得可高興呢,講起閻浩天時兩眼還會閃閃發亮。

「誰說我要當堡主夫人了?」冬豔微斥。想到自己昏迷之後是那個男人抱她回來,蒼白的臉有些微紅。「話不可亂說。我爹呢?」

「啊,奴婢差一點就忘了,大人說小姐一醒就要去通知他過來呢,我這就去通知大人--」

「不用了,我已經來了。」說著,上官雲已眉開眼笑推開門走進來,看得出來心情好得不得了,他朝奴婢揮了揮手。「你先出去吧。」

「是,大人。」奴婢應著,轉身把門關上離開。

「爹。」冬豔輕輕喚了聲,便要下床來。

「好好好,你不必下床了,趕快把身體養好,不然怎麼當新娘?」

新娘?冬豔一愣。

上官雲看她一臉莫名,哈哈大笑起來。「你的苦肉計見效了,閻浩天當著皇上的面說了,他要娶你啊,你就沒看見當時司馬清風那像吞了屎的表情,只差沒當著皇上的面翻桌子!炳,我這把老骨頭可當真要笑散了,哈哈哈~~」

冬豔的神情和平日一樣,淡得看不出任何情緒。

她打從十二歲被上官雲領養後沒多久就知道,自己的存在只是他利用的工具,他甚至對外說她是他剛出生時便被人搶走的女兒,事實上,右相夫人的確在之前生了一個和她一樣大的女兒,當時一出生沒多久便被人給抱走,右相夫人也因為思念女兒而悲痛過世。

就這樣瞞騙過世人……

他努力栽培她,給她讀書學畫彈琴,讓她真的像是他親生女兒一樣的存在於眾人的目光下,為的就是有一天可以好好利用她,達成他的某個目的。

她一直都知道,她的美,終究是禍根。

她也一直都明白,她的人生,沒有可以選擇的權利。

「當上堡主夫人之後,爹要我做什麼呢?」她一向都不是個多話的人,總是時機到了才問她該問的。

「把閻家堡的藏寶圖給找出來。」

冬豔一愕。「真有藏寶圖嗎?爹,這不過只是個傳說,數百年來也沒人真的見過它--」

「有人見過,而且那人親口告訴了我,東西就藏在一尊手掌般大小的木雕娃娃裏。只是閻家堡以機關設計見長,又佔地寬廣,百年來不知有多少武林人士潛入堡內,為的就是尋找那張藏寶圖,但全都無功而返,也有人把希望放在曆任堡主身上,因此之前曆任堡主都常有遇刺情況,不管怎麼樣,要找到這張圖一定得是閻家堡的人不可,你當上了堡主夫人,便成了最貼近堡主的人,要從中找到蛛絲馬跡就容易許多,可切記,行事要小心,若有牽連到右相府,就別怪我心狠。」

「知道了,爹。」

「好好養傷,務必當個最受寵的娘子,再厲害的男人,總也是栽在女人手上的,這道理古今皆然,你不要辜負我對你的期望,也莫負我十幾年來對你的養育之恩,只要你聽話,你和你妹妹都可以一直過得很好很好,這個你千萬千萬要銘記在心,知道嗎?」

「冬豔明白的,爹。」冬豔的神情淡漠,一如以往。

上官雲若有所思的看著她,這丫頭美則美矣,性子卻極冷,要討男人歡心,他還真是一點把握都沒有,不過這丫頭重情,為了不讓她那個妹妹受苦,這麼多年來他交代的任務她都沒有失手過,連這回也順利打敗了司馬家,即將成為閻家堡主夫人。

或許,他的擔憂是多餘的,因為這丫頭性冷,不會輕易對人動情,也比較不易壞事吧。

「大喜之日就訂在一個月後,所有事爹都會準備好,你只要好好養傷,準備當個美美的新嫁娘即可。」

「是,爹。」

終於,上官雲起身離去。

冬豔下床,走到落地銅鏡前靜靜地看著鏡中的自己,想到眼前這副身軀即將被一個陌生的男人擁抱,想到那個男人早已在昨日見過她的身子卻完全不為所動的模樣,她不禁有些怯懦了。

那男人,會喜歡她吧?

今天這一場選妻宴,對手只有一個司馬歡,她心知肚明,若閻家堡主真受皇帝之命得在她們之間選一人為妻,那麼,早一天見到他的她,被他看過身子的她,與他有過一面之緣的她,鐵定比司馬歡有勝算多了。

為何?

不過就是看準了這男人的一點俠義之心罷了。

當他知道她是上官家的千金,就該知道貞節對一個官家千金而言有多重要,她負傷赴宴,見了他佯裝不識又沒開口要他負責,心裏頭或多或少是會產生些憐惜的,或許還有點欣賞?

但,喜歡?

還差太遠。

她也沒要他喜歡。

等東西拿到手,她會離開他的。

一物換一物,真拿到這張藏寶圖,她要用它來換妹妹的自由,絕對絕對,不會再妥協……

夜深,月兒明。

錢莊的內進,穿過重重院落,別有洞天。

一抹深藍黑影有點閑散的斜倚在屋角,雕刻精美的紫玉洞簫在月光下散射著優雅白光,把玩著這枝簫的主人,良久,才把簫輕提,輕觸唇角,接著,院落裏便傳出了悠揚溫潤的簫聲。

昨兒個閻浩天急著救人才會把那個陌生姑娘帶進來,否則,這裏對外人而言絕對是個禁區,也因此,他常常偷偷到都城來才可偷得浮生半日閑。

一抹白色人影才剛走近,見自家主子爺正在吹簫,腳步不由得一頓,正想往回走,簫聲驟停--

「有話要說?」閻浩天低沉的嗓音遠遠飄過來。

耳朵真靈呵。

都快成順風耳了。

「是,不過不急。」宋熙淡應道。

「你不急,我急,過來說話吧。」閻浩天把簫擱在一旁,等著。

宋熙慢條斯理的走過來,跟著主子撩袍而坐。

「你要問我為何要答應娶妻嗎?」

「是。」

閻浩天的唇角輕勾起一抹笑。「金宿那小子說了,我不娶妻,他就要找閻家堡麻煩。」

宋熙一愕。「皇上--真那樣說?」這不太像是皇上的用語。

閻浩天沒好氣地斜了他一眼。「意思差不多。」

他只不過是用他的用語把它以另一種方式說出來罷了,需要這麼計較嗎?

「就算是這樣,爺也不必答應,不是嗎?」這才是他真正不解之處。

閻家堡位在千鄴國各大城要進入都城的十裏外入口處,地理位置重要又敏感,卻在數百年前護國有功,獲免死金牌一隻,而且可以曆代傳承,這一傳就傳了近百年。

又承先先先不知幾個先皇的聖諭,特許都城之外的閻家堡可以獨立擁有自己的護衛、城堡,不必受皇朝軍隊的管轄,因此閻家堡在千鄴國所設立三十八家錢莊的銀運往來,全都由閻家堡自行負責。

閻家錢莊在百姓心中的地位甚高,可以說是掌都城之經濟命脈,先不論閻家堡受先祖們及先先先先皇的庇蔭得以在曆代皇城內外通行無阻,甚受禮遇,光以今日閻家堡在都城內外的勢力就足以讓人忌憚了,根本沒有哪一個皇帝會昏庸到去得罪閻家堡堡主,那無疑是掐住自己的咽喉。

所以……

他家主子爺被逼婚?

這點實在很難說服他。

「話是沒錯,可是不知為何,在那一瞬間,我又覺得無妨,終究是要娶個妻子繁衍後代,偶爾順那小皇的意,也算賣給他天大的面子,讓他在宮裏當皇上當得舒服一點,也算功德一件。」

在那一瞬間?

這句話很有意涵呵。

「上官小姐想必是國色天香,才能讓堡主一見傾心。」任他宋熙再聰明,也只能猜上這麼一個答案了。

「國色天香嗎?或許是,比我昨兒個見到她的模樣,今天這個樣當真可說是天香國色了。」

「昨兒個……」宋熙一愣,轉眼間意會過來,驚詫道:「是冬豔姑娘?」

閻浩天淡笑。「是啊,是她。」

「這會不會太過巧合了?堡主,昨兒我找人查過這件事,現場沒有人看見冬豔姑娘被刺……」

閻浩天淡眸輕掃。「你想說什麼?」

「小的怕事有蹊蹺。」

閻浩天撇撇唇。「今兒個,她見我卻佯裝不識,沒因昨兒的事叫我負責,對我更是一整個冷冰冰的,看來氣我可比感激我來得多更多,若是故意……應該無此必要。」

好吧,就算是故意好了,決定娶她的人還是他。

那傷可是見了骨的,為了他,她願意付出這種代價,也未嘗不值嘉許呵。

「無論如何,你還是去仔細查查這事,看上官家是否在外得罪了什麼人。」

「是。」

「宋大掌櫃的……你說,那冬豔姑娘看來挺惱我,醒來之後知道我選她為妻,會如何呢?」

宋熙的眼皮,又開始狂跳了。「爺明知冬豔姑娘事後知情可能會惱你,可還是選了她?」

「嗯。」他還是笑。誰叫她當時的模樣,讓他莫名感到心疼又憐惜呢?

若真要選一個妻,如果那個妻是她,也未嘗不可--他當時就是這麼想的。

今晚的主子爺,笑得似乎有點多了?是因為冬豔姑娘?

「小的知道了。」

「又……宋大掌櫃的,你看,這場婚禮的禮金,應該可以暫解邊疆魯國王子的燃眉之急吧?」

嗄?宋熙的心突然怦怦跳。

不會吧?難不成主子爺會想成這個親是因為那絕對龐大到無法想像的禮金?只為了救助那遠在邊疆正在對外抗戰的魯國?

閻浩天好笑的睨了宋熙一眼。「你一向以沈穩出了名,可現在張大的嘴都可以飛進好幾隻蚊子了。」

「爺……真要幫魯國王子,以我們錢莊的實力一定還有其他方法……」

「不能因為要幫人家而讓自家錢莊陷入莫大的危機之中。」

「可是,也不能犧牲爺的幸福--」

「我會很幸福的,別擔心。」他揮揮手,不以為意道。

雖然娶妻的這個決定有點倉促,但,想到未來的那個妻是上官冬豔,他的心情其實是期待的。

「小的知道了……」雖然有點不甘願,也對主子爺很是擔憂,但主子爺畢竟是主子爺,既然他都這麼說了,那他當然照辦。「小的會好好替爺辦一場盛大的婚禮,把都城裏所有大官富賈,包括皇上的禮金禮物速速都給收齊了,親自為爺送過去的。」

「那就麻煩宋掌櫃了。」閻浩天哂然一笑。

魯國那場仗雖與他無關,但魯國王子的父親曾經是他先父的好友,道義上不能不幫。

心煩著魯國王子求助於他一事,已約莫七天,現下可解決此事,他的心情不可謂不快,再加上那千年易位的預言,如今也因為他將娶右相千金而在宮裏取得一股制衡的力量……

真可謂,兩全其美呵。

這一個月來,千鄴國最讓人津津樂道的便是閻家堡和右相千金上官冬豔的婚事了,都城裏熱鬧滾滾,都城外也熱鬧滾滾,就連鄰國來往千鄴國的車馬也在一個月內多了數倍,一車車送往閻家堡的賀禮可說是絡繹不絕。

終於,在五月初八這個良辰吉日,長長的一串車馬及紅色喜轎進入了閻家堡,鞭炮聲陣陣,偌大的閻家堡內處處喜字,四周掛滿著紅燈籠和紅色綵帶。新娘子剛進堡門,滿天玫瑰花瓣從天而降,亮眩了眾賓客的眼,驚喜之聲不絕於耳,連新娘子冬豔也偷偷掀了紅巾,拉開轎簾欣賞那滿天花雨。

真是……美呆了。

不只是花,還有背山而建的閻家堡,才剛進堡門就可見蓊鬱參天的大樹,錯落在一幢幢古樸典雅的建築裏。

不過,她也只來得及看這一眼。

接下來,是一連串的婚禮儀式,她在婢女的攙扶下走了好長的一段路,才終於在眾人的賀喜聲中完成拜堂,被送入了洞房,又接下來,她待在房裏好長好長的一段時間,長到她的頭不住地點啊點地,幾乎是睡睡醒醒好幾回。

直到她的頭一輕,這才幽幽地睜眼--

一個英俊迷人、穿著一身紅衣,好像是新郎官的男人正在對著她笑……

新郎官?

冬豔一整個驚醒,下意識地便站起身來。

「夫君……」

「累了吧?」閻浩天帶著酒意與笑意的眼睨著她,見她那慌亂失措的模樣,不由得伸手撫上她的絕色面容。

溫熱的大掌落在她臉上,略帶粗糙的指輕輕刮著她細緻動人的小臉,冬豔的身子輕顫著,柔順的沒有退開。

「夫君……應該先叫醒我,我們還沒喝合巹酒。」

她頭上的鳳冠和蓋頭紅巾已讓他給拿下放在一旁,如果不是她真的太累,她早該在他踏進房門的前一刻就知道他已來到,而不是這樣不設防的讓他看到了慌亂無助的自己。

一開始便失去掌控的感覺,讓她有點不知所措。

閻浩天的唇角噙著一抹笑,長指輕扣著她小巧的下顎,輕輕地把它抬高。「我的豔娘想喝酒嗎?」

他喚她--豔娘?

而且是--我的豔娘?!

冬豔怔怔地看著他,這樣親密的稱呼,讓她真的很不習慣,卻又莫名的感到一股甜意漾上了心口。

閻浩天的黑眸定定地落在她臉上半晌,久久沒有等到她的回應。

她今兒的模樣,比起那日選妻宴上的鎮定與冷漠,還真是有點小落差呵,是因為剛剛醒過來的緣故嗎?

見她似乎還沒回過神來,閻浩天逕自點點頭,道:「也對,喝點酒對你可能比較好。」

說著,他走到桌旁拿一壺酒過來,一手攬住她的腰。

「我餵你吧。」他衝著她一笑。

他身上嘴邊全是酒氣,冬豔微微皺眉,想拒絕,卻見他已把壺嘴對著他的嘴裏灌,然後轉眼間便吻住她的唇,把他嘴裏的酒送進她唇裏。

「唔……」她漂亮的柳眉緊蹙著,下意識要把抱住她的男人給推開,在腰間的大手卻越扣越緊。

「再多喝一點吧。」說著,他又送進一口酒進她的嘴。

連連被灌了三口酒,還是嘴對嘴的灌,讓冬豔的唇邊和鼻息間都是酒氣,她有些氣悶的瞪著他,也僅那麼一瞬地瞪他,卻還是讓閻浩天給瞧見了。

他一笑,把酒壺擱下,坐在桌旁,睨著她。

「你剛剛在瞪我嗎?」這回,他正經八百的,沒親暱的喚她豔娘了。

冬豔無辜的站在床邊看著他。「夫君此言何意?冬豔,不,妾身怎麼可能瞪夫君呢?夫君定是醉了,才會花了眼。」

「是嗎?我以為……或許你並不樂意嫁我?」

冬豔一愣,迎上閻浩天犀利帶笑的黑眸,那雙眸子,像是可以看清一切,竟讓她有一瞬間的驚慌。

她低下頭,咬住唇。「堡主大人是人中之龍,此乃整個千鄴國百姓都知道的事,是冬豔配不上堡主,承蒙堡主看得起冬豔,豈有不樂意之事?」

「既然如此,過來吧。」他朝她伸出手。

她朝他走過去,把手放進了他的掌心。

「以後,只准叫我夫君,不准叫我堡主大人,還有,以後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我喚你豔娘,你也以豔娘自稱即可,懂嗎?」

「是,夫君。」她柔順的應著。

「坐在我腿上。」

只遲疑了一瞬,她便乖乖坐上去,動也不敢動一下。

這樣的位置,讓他可以很輕易的看著她,她的胸緣也很靠近他的臉,他幾乎連想都沒想便把一張俊臉偎靠上去--

她的身子一整個繃緊。

心,跳得好快好快,這個男人幾乎整張臉都埋在她胸口上,就算他什麼都還沒做,就足以讓她的心和她的身體全都騷動不安,不得不全神戒備起來。

「放輕鬆點。」他說。

她卻更緊繃了,因為他的大手已經從裙擺下探了進去,輕輕地撫摸著她光潔滑嫩的大腿。

「豔娘……」他輕輕地喚著。

「是……」她動也不敢動,死命咬住唇,忍住他指尖拂過之處所帶給她的酥麻感,這很難,因為他的手已經抵到她裙子裏的褻褲,讓她整個人都臊熱了起來。

「不管你本來是不是樂意嫁我,今夜以後,你就注定是我閻浩天的妻,是閻家堡的堡主夫人,是我的豔娘……記住,我是你的天,你的天也只能是我,永遠永遠不可背叛我,我閻浩天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背叛,記住了嗎?」

「是……」她顫著,雙手緊緊攀住他的臂膀。

表面上,她只是坐在他的大腿上,連衣服都穿戴得好好的,可在那裙擺下,一隻手卻邪佞地、緩慢地撫弄著她,讓她整個人潮紅髮熱,讓她整個人顫抖不休,讓她幾乎要因他的玩弄而輕泣出聲……

粉嫩的唇都快被她咬破。

上次,他用他的指讓她咬。

這回,他直接用他的舌尖將她緊咬住的貝齒給抵開,迫得她不得不鬆開貝齒,還因此而逸出聲聲嬌吟……

再也忍不住了……

她緊緊緊緊地抱住他,在他懷中哭泣出聲……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4-25 03:12 PM

第三章

這是第一次,她在一個人面前如此失控……

她以為,她不會有任何感覺的,可她的心在狂跳,身子在狂顫,在這個被她稱為夫君的男人的撩撥下,她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嬌弱與無助,把那最原始的動情姿態羞恥地攤在他的面前……

冬豔躺在貼著喜宇的繡床上,豔紅的絲被襯著她的雪白凝脂和那有若玫瑰般潮紅美麗的小臉,是一幅絕對豔情的畫。

只套了一件白色單衣的閻浩天俯身親吻她的臉、她的唇、她的鎖骨,然後是那美麗的胸線。

「啊……」她受不住,香汗不停地滲出,顆顆剔透的小水珠薄薄的穿透浮上,那緊咬朱唇的可憐模樣,任誰看了都要動情。

閻浩天當然也不例外。

他的下腹緊繃,早在她剛剛坐在他腿上忘情的哭泣求饒時,他的渴望就已經到達了頂尖,他以極大的意志力才把他想馬上穿透她的渴望給壓制下來。

他怕弄痛她,也怕嚇壞她,所以,他必須給她更多的時間做準備,讓她的身體可以更輕易的接納他……

對他而言,這根本是天大的折磨。

她香汗淋漓,他也因為壓抑的痛苦而冒山熱汗。

閻浩天的眼一沈,她這嬌羞萬分的模樣對他而言實在太過煽情,雖然知道她是羞於讓他看著這樣赤果果的她,但她用雪白柔荑撫著那兒的模樣,讓他的渴望更如狂濤駭浪。

一隻大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抓開她的手,將她曲起的兩腿推高,他欺身上前,瞬間穿透她……

一陣劇痛傳來,她疼得掉淚。

他吻去她的淚,吻住她的唇,讓自己深深地埋在她體內,卻不敢妄動,直到感覺到她的身體適應了他的存在,他才緩緩地推進,慢慢地衝破她的緊窒與剛強,被她最深層的柔軟緊緊包覆……

她不敢相信,一個男人跟一個女人可以親密成這個樣子,她的魂魄像是要被他的體熱給蒸發,她的身子像是要被他給吸附,她的整個人就像是要在這人世間化掉一般,什麼都留不一百……

好像,她是他的。

她,只屬於他,不再有自己。

是天堂,也是地獄。

她渴望飛上天,卻也在同時陷入失去自己的地獄裏……

既歡愉,又羞恥。

冬豔全身酸痛得幾乎下不了床。

幸好閻浩天是閻家堡地位最高的人,父母皆亡,她不必向任何長輩請安問早,也因為這樣,根本沒人來叫醒她,才睜眼,起身,馬上就有婢女敲門進入,提來一桶又一桶的熱水往屏風另一頭的大浴桶裏倒。

「夫人,請讓我來為您沐浴包衣。」小丫頭跪在床前,不是她從相府帶來的人,但看起來還算機靈可愛。

「你叫什麼名字?」

「夫人叫我珍丫頭就可以了。珍丫頭是堡主派來侍候夫人的,以後都會跟著夫人,夫人走到哪兒,珍丫頭就會跟到哪兒,如果珍丫頭有做不好的地方,夫人就好好罰珍丫頭,珍丫頭下次絕不會再犯的。」

冬豔勾勾唇,對這個看起來有點多話的珍丫頭,第一印象倒是不壞。

「夫人,早膳都還在膳房裏頭熱著呢,可是現在已近午,夫人沐浴完後要吃早膳呢?還是午膳?」珍丫頭問。

「堡主呢?」比起吃這件事,她比較關心閻浩天現在人在哪兒。

「在大廳議事呢。一堆人忙著要把四面八方送來的賀禮變賣成銀兩去買貨,說是要送去魯國,魯國那頭正在打仗呢,希望他們可以撐到我們把物資送過去……啊呀!珍丫頭該死!桑哥哥說過不能說的!」珍丫頭懊惱得要命,小手還輕拍了幾下自己的嘴。

因為總管大人霍爺的兒子霍桑是她的遠房表哥之故,所以自然跟她比一般人又親上許多,再加上她愛問,所以桑哥哥也會很有耐性的回答,不過,這一次有特別提醒她不可將此事對夫人提起,她卻一時嘴快……唉唉唉,真糟糕!

冬豔聞之有些愕然。「閻家堡……很缺錢嗎?」

竟然才剛完婚,就把賀禮拿去變賣成物資?這實在讓人匪夷所思。

「當然不!夫人!只是桑哥哥說,堡主說過,就算要幫外人,也不能動用錢莊的錢和祖先留下來的本,這樣會有問題,所以那些賀禮是及時雨……哇呀,我又說錯話了!桑哥哥說過不能說的……」

「珍丫頭。」

「夫人別再問珍丫頭了,珍丫頭現在好想死。」珍丫頭頭低低的,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不是要幫我沐浴包衣嗎?」冬豔好笑的看著她。

「嗄?夫人……」原來是要幫她沭浴啊,害她差點嚇去半條命。

「沐浴完,我想去找堡主用午膳。」

「是,夫人。」珍丫頭說著,趕忙上前拿一件外衣給主子披上,扶著主子走到屏風後頭,服侍她沐浴。

冬豔靜靜地坐在木桶裏,聞著木桶上飄散著的玫瑰花辦的香氣,珍丫頭用毛巾輕輕地洗刷著她的身體,噤著聲不再多話。

及時雨……

冬豔的腦海裏不斷浮上這三個字。

原來,閻浩天會答應皇上娶妻,是因為那價值連城的結婚賀禮嗎?

原來,他之所以選她,不是被她的美色所惑,也不是因為憐惜心疼,而只是順手推舟傲善事嗎?

哈,可笑呵。

不知為何,她因為這樣的認知而感到莫名的失落,心情變得好壞好壞。

想到昨夜他對她所做的,想到她那樣赤裸luo的在他身下嬌喘吟哦,竟讓她感到益發困窘及羞慚了。

她咬住唇,為自己這莫名且不該有的情緒感到痛恨。

他娶她是為了順手做善事,她嫁他是為了奪得閻家堡的藏寶圖,可以說是各取所需,誰也不欠誰了吧?

這樣,很好啊。

真的很好。

大廳裏,間家堡的所有家丁、婆子及大小總管等都排排站著,閻浩天把冬豔正式介紹給大家,也同時介紹堡裏的一些重要幹部給冬豔。

「這位是霍爺,也是閤家堡的總管,堡內大小事全都由他負責,霍爺待在閻家堡已三十幾年,是看著我長大的。」

「霍爺。」冬豔朝霍爺點點頭,福了福身。見這霍爺髮鬢斑白,眼神卻還很銳利,心一凜,暗暗提醒自己得多注意這個人。

「夫人多禮了。」霍爺趕緊拱手作揖。「小的擔當不起。」

閻浩天笑笑,拉著冬豔的手往下走,來到一名高大挺拔、身著黑衣的男人前面。「這位是霍桑,霍爺的兒子,今年二十三,負責堡內安全及訓練護衛的活兒。」

冬豔抬眼,正要朝對方點點頭,卻在看到對方的臉時怔住了。

霍桑定定地看著她,這麼近的距離,可以讓他很清楚的確認眼前的女子是否是他記憶中的那個人。

打從這位新任堡主夫人被堡主拉著手走出來的那一刻,他的目光就未曾離開過她的臉,一直到她此刻站在他面前,他終是確認了眼前這位堡主夫人,就是他小時候在山上學武時的小師妹。

當年的豔兒,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是他撿到她的,背著她走過半個山頭,跪在地上請求師父收留,師父才破例收了女徒,讓她在山上陪他們一起練武,卻沒想到後來有個有錢人要收她當女兒,便突然要離開。

她六歲上山,十二歲下山,下山時他還摘了一朵花送給她。

「我又有爹了,霍師兄。」美麗的小臉蛋上露出難得的笑容,「可是,我會想你的,會一直想一一直想,師兄也會想我嗎?」

「當然。」他說。

那年,他十四歲。

九年過去了,小女孩的笑,他至今難以忘懷。

現在,她就站在他面前,成了堡主夫人。

所以,當年那個收養她的有錢人,就是現今的右相上官雲?

這是多大的秘密啊,上官雲的千金竟不是親生女兒,朝野上下,恐怕沒有任何人知道這件事……

閻浩天看著眼前這兩人相互看著卻沒說話,一雙黑眸不禁瞇起,唇邊的笑意帶著一抹不容輕忽的危險。

「你們……之前認識嗎?」霍桑看著她的眼神很值得人探究呵。如果他對他而言不是如弟弟般的存在,光是他這樣看著自己新婚妻子的無禮眼神,就足以讓他喚人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冬豔忙不疊垂下眼。「不識。」

霍桑則淡淡地開口:「小的無禮,因為夫人跟小的一位舊識很像,所以才會如此失禮,請堡主責罰。」

閻浩天微笑的提唇。「這樣就要罰,你第一天認識我嗎?」

霍桑未語,低下頭。

閻浩天拉著冬豔的手再往下走,走到一名美麗的老婦身邊。「這位是商嫂,堡內的婢女們及大夥兒的飲食都歸她管,旁邊這位是柳煙,商嫂的女兒,和霍桑一樣,我都當成我的弟弟妹妹看。」

「夫人好。」商嫂拉著女兒柳煙朝她行禮。

柳煙的小嘴兒微嘟著,眼睛紅通通的,看來像是哭了一夜,卻依然不減她美麗姿容。

冬豔始終保持淡淡的微笑,步履行進間卻一一將這些人名及所負責的工作全記在她的腦子裏。

心,有些微亂,但她希望沒有任何人看出來。

從沒想過會在閻家堡內遇見屬於她的過去的任何人,可霍桑還記得她,她在他眼底可以很清楚的瞧見,這讓她剎那間有些混亂。

她的身份不能洩漏!堂堂右相明明沒有子嗣卻聲稱她是他當年一出生便被人抱走的女兒,這件事是連皇上都瞞著的,若是被揭開,將是多大的欺君之罪啊。

趁著有人找閻浩天議事的空檔,冬豔一個人悄悄地走到大廳外的長廊,長廊架在平靜無波的池面上,遠遠地還隨風傳來荷香,放眼望去卻沒見到荷花,是她的錯覺吧?聞慣了相府裏的荷花香,連到了閻家堡都以為可以看見整片的荷。

「豔兒!」

身後,有人在喚她。

冬豔心一凜,卻沒回頭。

「是豔兒吧?我是霍師兄,忘了嗎?」站在她身後的霍桑輕輕問著。

她沒忘。

身後的那位,曾經是她悲慘童年裏的一盞明燈,給過她溫暖,給過她長達六年的快樂時光,甚至可以說,連她的命都是他救的。當年她帶著妹妹兩個人為了躲避土匪一直跑一直跑,兩人走散了不說,她還受了傷,在那好黑好黑的夜裏,他背著發高燒的她走了好遠好遠的路……

在她的小小心靈裏,他曾經是無比巨大的存在,當時不跟任何人說話的她,就只跟他說話,整座山裏,除了師父,她只聽他的話……

怎會忘?就算過去了九年,童年時難得的美好記憶也不會被輕易消除。

可,她不能認,打死也不能。

冬豔挺直了背,好半晌才回過頭,微詫道:「你剛剛……是在叫我嗎?」

霍桑皺著眉。「這裏只有我們兩個人,你不必裝作不認識我,我不會認錯人的,你就是我的師妹豔兒沒錯,對吧?」

冬豔冷冷的笑了。「看來天底下當真有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呢!或許,你遇見的是我失散已久的妹妹?等我回去相府時間問爹,看是不是還有一個流落在外的女兒沒回到家裏來。」

「豔兒……」

「叫我夫人,霍桑。你這樣真的很失禮。」冬豔定定地看著他。「不管我有多麼像你的舊識,我都不是你認識的那個人,希望以後不會聽到你這樣叫我,我不希望夫君誤會我們兩人的關係,那聲豔兒……就算叫的人不是我,可聽起來卻像是在叫我,我不喜歡。」

說完,冬豔越過他想走回大廳,一隻手驀地從後扯住了她的衣袖……

「就算你不承認,但我知道你是豔兒,你不承認也沒關係,我只想告訴你,我很高興再見到你,雖然……沒想過會以這樣的身份見到你,但,看見你很好,我真的很開心,我想說的就是這些。」

冬豔微微紅了眼眶。

沒有馬上甩開他的手是個失策,因為她看見閻浩天正透過窗望向這頭,若有所思。

聽珍丫頭說,才知道先前在大廳外聞到的荷香,不是錯覺。

「堡主大人知道夫人愛荷,一個月前就叫人日夜趕工,在主屋外頭另辟一個小湖,把大廳那頭的水給引過來,叫人栽滿荷,這些日天氣熱些,那些荷才長花苞呢,有風的時候就可以聞到荷香,令人神清氣爽呢,對不對?夫人。」

冬豔聽了微愣,喃喃自語。「他怎知我愛荷?」

「堡主大人還說夫人畫了一手好畫,特地請人在荷花池畔弄了個涼亭,架上畫架,讓夫人可以邊看著荷花邊畫畫,夫人想去瞧瞧嗎?珍丫頭可以帶你去,那兒可美呢,光呆呆坐著就會很開心。」

冬豔去了,自己去的,把丫頭遣開,一個人就呆坐在畫架前,望向那一片荷花園。

真的很開心,她眼熱心也熱,喉間梗著酸意,忍著不哭。

一件氅衣輕輕地覆上她肩頭……

「這兒風涼,你該多披件衣服。」閻浩天從後將她纖細的身子摟進懷。「我聽珍丫頭說你想吃一堆東西,要她守在灶前,東西弄好了才可以過來,是何事讓我的豔娘胃口這麼好?」

她眨眨眼,咬著唇,把鼻尖眼眶裏的熱氣硬是給逼回去,這才淡淡地開了口。

「我只是想一個人靜一會兒。」

閻浩天瞭解似的點點頭。「那丫頭的確有點吵。要我走開嗎?我不想當個討人厭的家夥。」

冬豔搖頭。

「要不幫你換個丫頭?」

冬豔又搖頭。「珍丫頭很好,有她在挺熱鬧的。夫君的事情都處理完了?」

「我的事情永遠處理不完。」他低笑,俯身在她頰畔吻了一記,「可是我想你,就過來了。」

他說,想她?

「夫君,豔娘想問你一個問題。」

「你說。」

「夫君怎麼知道豔娘特愛荷花呢?」

「讓人查的,還聽說你的畫裏永遠都是花,沒有畫過人。」

「是相府裏的丫頭們碎嘴胡說的吧?」冬豔笑著,知道這種事的鐵定只有她身邊的丫頭。「是因為她們的嘴不牢靠,所以才派了個新丫頭給我,把相府的人都給遣回嗎?」

閻浩天在她身旁坐下來,把她的兩手抓進了掌心,一雙黑眸帶笑,定定地落在她美麗的臉上。

「不高興嗎?要不要我告訴你,為何我要這麼做?」

「豔娘沒有不高興。」事實上她鬆了一口氣,少了相府的那些人,她的身邊就再沒有上官雲的眼線。

「閻家堡開的是錢莊,經手的銀票多到可以動山河,無法輕易相信外來的人,這就是我把她們都遣回的原因。」而更大的原因,是他不想讓任何右相府的人待在閻家堡,成為右相的眼線。

「夫君英明。」

「只是委屈了你,孤身住閻家堡,一個人也不識,連我,你都是陌生的,但,我會待你好。」他傾身上前啄了她的唇,舔了她的上唇,又輕咬著她的下唇,溫溫地,卻極為逗弄人。

「夫君……」她柔弱的用雙手攀住他。「這裏是外頭,會讓人看見的。」他突然攔腰抱起她。「那我們回房吧。」

「夫君?」冬豔紅著臉,不敢相信自己所聽見的。

現在天色都還沒暗呢,堡裏大大小小的事雖說有霍爺管著,可是堂堂堡主大人剛剛娶妻第二天就和新婚妻子大白天待在房裏不出來,像話嗎?

「沒錯,我想做的,就是你現在腦子裏所想的。」看著她的嫣紅小臉,他逗著她,起步往大廳走。

「這不可以……」她緊張的抓住他的外袍,想到他等會兒要做的事,她整個人都慌了。

「為何不可?」

「現在天還沒黑……」

「沒人規定夫妻恩愛得等到天黑之後。」

「這不合禮法……」

「我閻浩天本就不拘小節,何況這是我的私事,沒人管得著。」

「可是……」

「再可是,我們就不回房了,在這裏,我也可以抱你。」他帶笑的眼卻不像在說笑,黑眸認真不已地瞅著她。

她的小臉兒更紅了,頭一低,將臉埋進他胸前不再說話。

那嬌羞的模樣,讓閻浩天心動了。

本來只是故意逗她玩,怕天晚了她在池邊吹風會著涼,所以想把她帶到大廳裏去的,可是了……

他改變主意了。

將懷中的娘子抱緊,閻浩天人步往主屋行去……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4-25 03:13 PM

第四章

眾目睽睽之下,閻浩天把冬豔抱進房,用腳踢上門,確定不會讓任何人窺見她的美麗之後,才把懷中的她放下地。

「把衣服脫了,我想先看看你。」他目光熾烈,說出口的話卻不疾不徐。

冬豔愕然抬眸,滿面潮紅地看著他。

「怎麼,不願意?」他的眸很沈,嗓音也變得低啞。對她的渴望,比他想像的多更多,那慾火來得又急又快,連他自己都不太能適應,更別提這個才把初夜交給他不久的女人了。

所以,他總是盡可能的放慢對她的渴望,但受折磨的人總是他。

「不是……」她只是不知道該怎麼當著一個男人的面脫自己的衣服,這實在太令人害羞。

她僵在當不動也不敢動,讓閻浩天突然覺得自己是個罪大惡極的人。

不過,這並不代表他打算放過她,反而因為她這嬌羞可憐的模樣,激起了他更大的征服欲。

「那就由我來。」他說。

俯身,他將臉湊近親吻上她的唇,就在她下意識要退開的同時,他的一隻大掌從後頭扣住她纖細的腰往裏帶,另一手則探進了她衣領,扯掉她的肚兜繫帶。

「唔……」她消極的抵抗著,因為他的略帶粗蠻。

她想對他的吻表現出無動於衷,卻很快就發現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這吻,太激狂,像是要一口把她給吞了。

他的唇舌從她的唇蔓延到她敏感的頸,再來到她的鎖骨與胸,她的雙手不由得緊緊攀住他,想退退不開,想逃也逃不了……

她全身發熱又發燙,接著,卻是一陣涼。

原來,她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時已全數落了地,她根本就是赤果果地站在他面前,她羞得只想把自己給藏起來,轉身想去抓繡床上的被單,卻讓身後的男人從後頭抱住了她……

這樣的姿勢,讓她一點安全感也沒有,想轉過身,他卻把她輕輕地推回去。

「就這樣讓我抱你。」

「夫君……」她羞恥得快哭出來。

身後的男人卻因她的輕咽而更加的緊繃,感覺那情慾滿得都快要溢出來,再也壓制不住。

他撩開外袍,解下褲帶……

「啊……」禁不住,她嬌吟出聲,不由自主地去迎合他。

這無疑是最魅惑男人的挑逗,瞬間挑起身後男人最原始的野獸慾望,他緊緊抱住她赤裸的身軀,放肆的佔有,任她在他身下嬌喘吶喊和哭泣……

直到激情散盡的那一刻。

時已入夏,荷花田裏百花齊放,荷香可以飄得好遠好遠。

冬豔的筆在畫紙上輕輕描繪著荷的風姿,孤傲而美麗,她的唇角輕輕勾起一抹笑,似乎非常享受沈浸在童年的感覺。

「好美啊,夫人。」珍丫頭兩手托腮,看她家夫人一筆一畫便勾勒出一朵栩栩如生的荷花,當真是讚歎不已。「別人家的夫人不是比繡花就是比彈琴,絕對沒人像夫人一樣畫一手好畫,那些花到夫人手中,都像活在畫裏似的。」

夫人嫁進閻家堡已月餘,珍丫頭只看過夫人畫畫,畫山也畫水,最愛的是畫荷,除了跟堡主在一起的時間,夫人多半都待在外頭,有時還會跑得不見人影,讓她在閻家堡跑了好幾圈才找到人。

每次她問夫人究竟上哪兒去時,夫人都只是笑笑,她也不好多問,只好努力跟緊一些,不過,這很難,因為她是丫頭,夫人要她去守灶房時,她也得去守,像今天這樣可以無所事事趴在涼亭的石桌上看夫人畫畫的時間,還真是不多。

冬豔瞄了一眼快去夢周公的丫頭,見她死命撐著眼皮,不由得感到好笑。「累了就睡吧,不必理我。」

聞言,珍丫頭反倒從石椅上彈起來。「珍丫頭不累的!不知有多少丫頭羨慕我可以這樣陪著夫人呢,光是坐在夫人身邊看著夫人,就是一種幸福啊。」

冬豔挑挑眉。「為什麼?」

「因為夫人很美啊,比夫人筆下的荷花還美,要是以後堡主大人和夫人生下小娃娃,鐵定是仙子下凡了。」

「娃娃?」冬豔一愕,像是聽見什麼可怕的事,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是啊,堡主大人和夫人這麼恩愛,大家都說很快就可以抱娃娃了呢,珍丫頭也想抱娃兒,以後夫人有小娃兒……」

「別再說了!」冬豔驀地站起,手上的筆掉在地上,弄黑了雪白衣裳她也不理會,轉身就走。

珍丫頭嚇一跳,忙不疊追上去。「夫人,您要上哪兒去?」

「不要跟來!等畫幹了幫我收好再來尋我!」冬豔頭也不回地冷聲道,腳步匆忙而微亂。

娃娃……

該死的!她怎麼會忘了這麼大的事?

她絕不能生下她和閻浩天的孩子!她進閻家堡是為了藏寶圖,她和他之間沒有愛,她不能也不想有他的孩子!

她必須出堡一趟才行!這件事她甚至不能讓上官雲幫忙,站在他的立場,根本不可能管她死活!她必須自己想辦法弄到藥,如果真的不小心懷了孩子……該死的!她早該想到的!她做事從來沒有這麼不小心過……

他幾乎每天都抱她……

「啊!」冬豔突然撞上一堵肉牆,人差點被撞倒,幸好對方及時出手穩住了她的身子。

「這麼急匆匆地,上哪兒去?」

她抬頭,望進閻浩天的黑眸。「我……正要去找夫君……」

「是嗎?」閻浩天笑了。「這麼急著想見我?我當真是受寵若驚呢。怎麼?有事對我說?」

冬豔搖搖頭。「沒什麼……」

她看起來,就是一副心魂不定的模樣。

閻浩天挑挑眉,沒在此事上深究,道:「正好我要去找你,宮裏送來了一大馬車的織錦,你去挑挑有沒有喜歡的,讓人去裁製衣裳,嗯?」

「好。」

「還有,明日我要進城一趟,可能會待上數日,或者更久一些。」

冬豔一怔,很快地點下頭。「需要豔娘為夫君準備些什麼嗎?時間好像有點趕,我得快想想……」

閻浩天抓住她的手,笑睨著她有些倉惶的小臉。「別忙了,我經常來來去去,到哪兒都有我的住所,不需要特別帶些什麼。倒是你,臉色怎麼這麼蒼白?捨不得我嗎?要不,跟我一起去?」

「不!不用了!」好不容易他要出遠門,晚上她才有機會可以去採探堡內的其它地方,怎麼可能放掉這大好機會?

她回答得太快,快到讓閻浩天很難不皺起眉。

而在同時,她也驚覺自己似乎說錯了話,趕忙道:「我……最近覺得有點累,不想出門……何況,夫君是去辦正事,豔娘不適合跟著,這樣會被別人說閑話的,豔娘不喜歡。」

她有些困難的解釋著,望著他的容顏感到十分抱歉。

看來,她真的被他弄得很累呵,是他的錯,是他對她太需索無度,兩人分開一陣子也好。

想著,閻浩天點點頭,伸手拍拍她的臉。「那就乖乖待在堡裏等我回來,我會盡快把事情辦好,速速趕回。」

閻家堡依山傍水,佔地寬廣,卻有一處幾無人煙,大門深鎖,這裏,想必就是下人們口中的閻家堡禁地了。

冬豔在這月餘,大白天裏探查過幾次,頂著閻家堡堡主夫人的身份,她幾乎沒有地方不可以去的,只除了這裏,每次都只能路過,因為沒人知道她懂武,堂堂堡主夫人也不能就這樣翻牆而入。

只能趁現在了……

月黑風高,眾人皆睡的時刻,一身黑衣的冬豔輕提口氣,便以絕佳的輕功翻上了高牆,貓似的悄聲落了地。

藉著淡得不能再淡的月光,冬豔好半天才能適應眼前的黑暗,往這座宅第的院落深處行去,走了一會兒,沒看見任何房子,反倒見到一個洞穴,裏頭隱隱透著微光……

這不可能啊,沒有人進來過這裏,裏頭怎會有燭火?

難道,現在裏頭有人?

不,大門明明是鎖上的,難道裏頭的人跟她一樣是翻牆而入,卻還明目張膽的點燈?

冬豔壓低身子靠近山洞,以她的視線望進去,裏頭一個人也沒有,倒是有一張長案,上頭有著大大小小的牌位……

所以,這裏其實是閻家祠堂?

那木雕娃娃應該就被放在這裏吧?

她往前再探,終於知道這山洞裏頭為何有光了……一顆拳頭般大小的夜明珠正安穩地躺在角落裏,散發著柔和的光波。

驀地,她鬆了一口氣,確定裏頭沒人,她打算直接進入一探究竟,或許她要找的圖會在這裏。

可沒料到,冬豔的腳才往前跨不到三步,好幾枝箭突然在同一時間往她疾射而來,一切發生得太突然,她幾乎沒有防範,閃過了兩枝從旁呼嘯而過的箭,卻閃不過第三枝從右下方飛過來的長箭,那把長箭刺進了她後背,一股劇烈的刺痛傳來,她痛得叫出聲,不支的當場彬倒在地……

就在此時,巨大的鍾在遠處的高塔上被敲響,又急又快。

該死的!

那鍾是堡內有人闖入時,為了迅速召集大家而用的緊急裝置。

看來,是有人知道她闖進這個禁區了。

冬豔咬緊牙根,背上的劇痛讓她不住地冒出冷汗,她忍痛往後要退,卻見另一枝羽箭像是長了眼睛似地再次往她飛來……

她一個提氣往後疾退,雖閃過了那枝箭,卻在瞬間吐出了一口血水……

然後,她似乎聽到大門外急速奔過來的眾人腳步聲。

冬豔的冷汗一直滴,背上的血一直流,她知道一定要馬上離開此處,卻覺得眼前的景物都在她面前胡亂晃動。

難道,今夜她得命喪此處嗎?

她的命就這樣沒了也太不值了……

一隻手突然伸過來抓住她……

「跟我走!快!」

冬豔抬眸望向來人,唇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苦笑。

他,是欠她的嗎?

所以,她的命總是要他來救?

閻家堡眾人為了抓到那闖進禁區而受傷的人,幾乎可以說是把閻家堡裏裏外外都翻遍了,所有的火炬都被點亮,沿著血跡一路尋人,那血跡卻斷斷續續,還消失在堡外。

「霍爺,人應該已經逃走了。」有人報。

霍爺搖搖頭。「不可能,那人受了傷,箭上還餵了毒,根本跑不遠,一定還躲在堡內的某處,全都搜過了嗎?」

「報告霍爺,全讓人搜過了,只除了堡主大人的主屋,夫人還睡著呢,說沒看到任何人,珍丫頭也一直守在門邊,說沒看見人。」

「霍桑人呢?怎麼一直沒看見他?」

「我在這兒,爹。」霍桑急忙奔進。「找到人了嗎?除了啟動了機關,有沒有任何堡內的人受傷?」

霍爺看了他一眼。「你剛剛上哪兒去了?」

「我在山邊溫泉池那一帶找人,因為那兒僻靜又有溫泉水,孩兒想,或許犯人已喬裝離去?」

「一個受重傷又中毒的人不可能走得出閻家堡。那山洞地理位置甚為隱密,又居閻家堡最內部邊陲位置,就算是功力深厚的人也無法撐出堡。」

「或許,有第二人在?」

霍爺遲疑了一會兒,撫著長鬚道:「那人若是同夥,一起進入洞內,不該毫髮未傷……」

霍桑聞言,沒再多話,反倒問:「那箭上的毒……致命嗎?」

霍爺莫名的朝他掃了一眼……

霍桑趕緊垂下眸,解釋道:「孩兒的意思是,若是致命的毒,就算躲得了一時,也無用。」

「那毒,不是以立即致命,但,全天不能解得了此毒者卻無幾人,若沒在七天內解除毒性,那毒便會深入內臟,終要致命。」

閻家堡數百年前便以設計機關見長,所以數百年來就算闖入者不計其數,也無人能破得了閻家堡的機關,闖入者非死即傷,時間一久,也就少有人敢硬闖了。

「或許,那人會闖進我們對門的赫連山莊求診?」霍桑抬眸一問。

說是對門,閻家堡和赫連山莊都位處於都城之外較偏遠之地,雖然兩家算是對門,相隔卻約莫半裏遠。

赫連山莊族人世代學醫,擁藥行五十九家,店內還有大夫駐診,在千鄴國是出了名的慈善之家。

霍爺冷哼了一聲。「你現在不會是要我派人去搜查赫連山莊吧?那人是咱們堡主的死對頭,你不要忘了。」

死對頭嗎?

所以,閻家堡的敵人,應該就算是赫連山莊的朋友吧?

霍桑在眾人決定再去尋人之後,默默地退出大廳,往主屋行去,腳步越走越快,心急如焚。

看來,他今天還得跑一趟赫連山莊了。

她的命,他非救不可。

冬豔衣衫半褪地趴在繡床上。

毒箭,入膚入骨,色已深濃。

替她拔去箭之後,霍桑很快地為她處理背部的傷口,先在她的傷口敷上傷藥,再用布包紮起來。

「箭上有毒,我會盡快找人解,你先忍著。」霍桑把絲被拉上,叮嚀道:「除了我,不要讓任何人發現你受傷,珍丫頭那裏我會想辦法支開,找事讓她先忙一陣,膳食我會請人送進來,在堡主回來之前,你得盡快把傷養好,如果被發現了,連我也救不了你。」

冬豔苦笑,扯唇。「你為什麼要救我?」

「難道要我看你被抓起來?讓閻家堡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知道原來他們的堡主夫人嫁進來根本就是圖謀不軌?」這句話,帶著隱隱的責難。

但,與其說他在責難她,還不如說,他責難的是他自己。

她聽了無動於衷,平靜得像是在聽一件別人的事。

「那裏究竟有什麼?你以為,我又在圖謀什麼?我只是不小心走到不該走的地方……」

「我從你踏出房門就跟著你了,豔兒。一身夜行衣的你,要說是誤闖,你當你霍師兄是三歲娃兒嗎?那般容易哄騙?」

冬豔沈默良久,才幽幽歎息道:「你不告發我,還幫著我,就不怕哪一天東窗事發之後被責罰嗎?」

霍桑淡淡地別開眼。「就算會因此被趕出去,我也要救的。」

「為什麼?就因為我是你師妹?因為我這個九年前的師妹,你要背叛閻家堡來護我?」

霍桑不想回答,反問:「告訴我,你究竟在找什麼?」

冬豔不語。

「那裏,不是你進得去的地方,不要再去了,下一次,你可能會死在那裏,我是說真的。」

「如果東西在那裏,我就非去不可。」

「你要找的,是藏寶圖吧?」幾乎每一個潛入閻家堡的人,都是為了那張傳說中的藏寶圖。

冬豔的身子一僵,沒否認。

「如果是,那個東西並不在那裏。」

聞言,冬豔忍痛拉著絲被半坐起身,他伸手想去扶,卻覺不宜,趕忙收回了手。

「你躺好,這樣會更痛的。」他忍不住道。

她蒼白的臉睨著他。「你怎麼知道東西不在那裏?你知道藏寶圖在哪裏嗎?」

霍桑的黑眸直勾勾地瞅著她。「我很確定在那裏頭的東西不是你要找的藏寶圖,其它的……我全都不知道。」

「你是因為怕我進去會死,所以才這麼說的吧。」冬豔微微苦笑。

她怎能信他?為了保住她的命,他可能什麼話都會說。

「是,我是不想看你死,但剛剛我說的話是真的,那裏沒有藏寶圖,甚至,有沒有藏寶圖這件事,我都不能確定。」

她看著他,想看出他的真心,柔弱無助的模樣,讓人看得心疼不已。

霍桑別開眼,轉身要離開。「我這幾日晚上都會來幫你換藥,自己好好保重,我先走了。」

「師兄……」她陡地喚住他。

霍桑停住腳步,還是沒回頭。

「謝謝你救了我。」她輕輕地說。「我有我的苦衷,希望你明白……」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4-25 03:15 PM

第五章

「這是調虎離山之計嗎?」一道極淡極溫的嗓音,在錢莊的一個角落裏響起。

閻家堡內發生有人闖入禁區之事已有十日,這閻家堡堡主非但沒有飛奔回堡,反而在都城裏查帳查得更起勁,實在很令人費解。

聞聲,閻浩天手上的筆只是一頓,連頭也沒抬起來,便繼續做他的事。

「發生這種事又不是第一次了,不必大驚小敝,而且事情過了這麼久都沒抓到人,不是死了就是被救了,前者的機率高一些。」

三更半夜的,這男人總愛嚇人,幸好他從小到大都被嚇慣了,他這樣突然出現在身邊也不至於嚇壞他。

「何以見得?」

「你不是出現在我這兒了嗎?」閻浩天沒好氣地瞄了角落一眼。

那角落擺著一張古董桌几,桌几上擱著一壺熱茶,還冒著煙,一隻雅致的白玉杯正握在一名身著白衣、俊美非凡到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男人手裏。

這男人一手執杯喝熱茶,一手拿著隨身折扇往自個兒身上揚啊揚地,像是怕冷又伯熱,明明人很高大俊逸又風度翩翩卻又似乎顯出一股病氣。

那人正是赫連山莊莊主赫連麒。

外傳,閻家堡和赫連山莊是死對頭,這樣講也沒錯,但那是上上任堡主和上上任莊主是死對頭,不是他們兩個,他們兩個是從小打到大沒錯,但那是因為他們是好兄弟、好朋友。

只不過,這件事少有人知,假假真真,真真假假,他們也沒想過要認真去解釋,覺得就這樣當敵人也不錯,至少,不會惹來朝廷那些大官們的忌憚,間接少了很多麻煩。

赫連麒挑挑眉。「我出現在這兒,跟那人是否死了有何關係?」

閻浩天提提唇,冷笑。「你定是沒找到人,才會跑來我這兒想尋個蛛絲馬跡,如果那人已經找你解了毒,你的臉色就不會像現在這樣。」

此事,事關數十年前閻家和赫連家的淵源,協助閻家堡在機關上布毒的正是赫連家的長輩,就因為可以解其毒者只有他們一家,因此當時在江湖上便將赫連家族封為神醫家族,赫連家也因此救上無數人的命,而閻家堡也可以查出幕後主使者是誰,這樣的模式行之有年,也沒人想要更動。

追根究柢,這其實是閻家和赫連家的陰謀,讓人誤以為他們是死對頭,那些為保命的江湖人士就能更無顧忌的找上赫連家為他們解毒,卻不知也因此洩漏了他們的真實身份。

「怎樣?」

「病入膏肓。」

赫連麒笑著,替自己又倒了一杯熱茶。「你們家的茶泡得很隨便,一點都不好喝。」

「沒人叫你喝。」

「冷了不就可惜。」赫連麒說著,又將一杯茶飲盡,這已經是他進來後喝的第四杯茶了。

閻浩天終於擱下筆,起身走到他面前坐下來。「你有心事?」

赫連麒的眸閃了閃,又笑。「你娶妻沒發我帖子,到現在我都還沒見過大嫂呢,聽說美若天仙,還讓你這個不嗜女色之人天天眷戀著,連大白天都把人家鎖在房裏不讓人出門?」

「你不會是在苦悶這個吧?我們不是死對頭嗎?哪有人還發帖子給死對頭的?你就在苦悶這個?當初說要繼續當死對頭的人是你,現在卻怪我無情無義?」真想一拳朝那張漂亮的臉給揮過去。

「所以,你很愛她吧?」

閻浩天看著他,雙手環胸,瞇起了眼。「你今天很怪,有什麼話想對我說才來的嗎?我知道你不喜歡跑遠路。」

「你日夜的忙著,是因為想要早一點回家見她,對吧?因為歸心似箭?」

一字一句,就是要逼他說出真心話。

「我不知道見鬼的什麼愛不愛的,我只想每天抱著她睡覺,抱著她醒來,抱著她很舒服,看到她就想抱她,沒見到她也想著抱她,這樣如果是你所謂的很愛,那應該就很愛了。」

扇子揮啊揮地,赫連麒看了他一眼又一眼,還是開了口。「她是上官雲的女兒。」

「我知道,但她也是我自己選的女人。」閻浩天知道自己當初是因為她,才會臨時起意作了兩全其美的決定。雖然他沒有跟任何人解釋過他心中的想法,但如果那一天他遇見的女人不是她,他肯定也不會娶。

瞧,這男人正在護著那女人呢。

赫連麒的扇子繼續揮。「她有可能是上官雲派來的奸細。」

當兄弟的人就得這樣,凡事提點,不好聽的話也要說一點,免得事後被人家怨。

「我知道,但,在她可能背叛我之前,我甯可把她當成一般女人,只是我的妻,我的豔娘,是我選她當我的妻,我不能因為她是上官雲的女兒就任意懷疑她,也不想因為她是上官雲的女兒就選擇不去寵她。」

赫連麒漂亮的眉微微蹙起,下了個結論……

這男人,根本已經愛慘了上官冬豔。

如果,他現在告訴他,那個闖入禁區的人就是他的妻子上官冬豔……

如果,他現在告訴他,他那位視如親弟的霍桑背著他這位堡主,親自跑來向他求救,要他幫他解那個闖入者的毒……

唉。

唉,唉。

罷罷罷,早知此行只是白來一趟,但當兄弟的,該說的還是要說,該做的還是要做,他不也是因為約莫揣測得到他的心思,才會在八天前假裝不認識那同霍桑前來的人是誰,更假裝不知對方中了何種毒,卻又親自替嫂子解毒嗎?

醫者仁心,他赫連麒卻不是其中一個,若那人不是上官冬豔,不是他兄弟的妻子,他鐵定是不會救的。

「你就好好寵她吧,多寵一點,讓她也愛上你,就天下太平了。」

這話,有鬼……

閻浩天正想再問,赫連麒已起身,像鬼一樣飄飛了出去,瞬間無蹤。

嘖!這人,功夫好像越練越厲害了,成天裝病,都要成了鬼族一員,現在連走路的樣子也像得緊。

閻家錢莊發行的銀票,是千鄴國百姓最常使用攜帶的,因為閻家堡在全國各地都設有錢莊,且信譽卓越,很多商行在交易時也都會使用閻家錢莊的銀票。

也因為銀票替代了實質貨幣的流通,讓閻家錢莊在某種程度上可以運用這些資金進行投資,當然,也在某種程度上提供了人為犯罪的可能,或挪用或亂用,造成錢莊裏實質銀兩不是以應付兌換的情境,就會產生很大的問題。

每月初十,是各地錢莊的掌櫃把帳簿呈交給都城宋大掌櫃這兒的日子,本來,幹日閻浩天是不管這事的,但因前些日子發生某家錢莊被擠兌銀兩不足,造成其它錢莊需要搬運銀兩前去因應的窘況,以致發現其它城的掌櫃或有移鬼搬運之事,這近半個月來他親臨各錢莊查帳,裏裏外外親點,可以說是數次過家門而不入。

沒料到的是,他沒回閻家堡,商嫂的女兒柳煙卻找上門來,數度欲言又止,他只好暫時擱下手邊的事,帶她走出錢莊內苑,去逛都城大街。

「說吧,這裏說話旁人聽不見。」看起來,他是帶她去逛街玩樂,事實上,閻浩天只是把她帶離錢莊,來到燕湖畔,讓她可以更方便講她可能要講的私事。

柳煙在燕湖畔停下,風吹柳低,景色十分迷人,只可惜,身邊的男人不是為了陪她而來。

「柳煙六天前發現了一件事,一直苦思著要不要告訴堡主,因此又暗中觀察了幾天,直到今天才鼓起勇氣到這兒來,柳煙覺得,無論如何這件事都應該要讓堡主知情,就算……堡主可能因此殺了柳煙。」柳煙頭低低的,不敢瞧他。

閻浩天深思著,點點頭。「聽起來是很重要的事,既然你已經決定告訴我,那就說吧,你看見什麼了?」

「我看見……霍桑每天晚上都會偷偷進夫人房裏,約莫半炷香的時間才會出來。」

閻浩天的身軀一震,淩厲的眼神掃向她,倏地抓起她的手……

柳煙的手被他弄疼了,不得不抬起頭來望向他,淚眼汪汪的。「堡主,我說的是真的,若有半句謊言,柳煙就遭天打雷劈。」

不可能。

他瞪視著她,不敢相信自己所聽見的。

「不只這樣,我後來才知道,從堡主離開的第二天,珍丫頭就被霍桑調去做別的事了,夫人很少出來,連膳食都是請人送進去,那人也是霍桑派的,夫人身邊幾帆乎沒有丫頭在,連熱水都是半夜霍桑提進去……」

「住口!」閻浩天冷冷地打斷她。「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要我相信這些話?霍桑他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難道堡主以為柳煙在說謊嗎?這些事都是柳煙編派出來的?」柳煙的淚一直掉。「你以為我想對你說這些話嗎?我也是希望堡主幸福快樂啊,就算我喜歡你,就算你娶的不是我,我還是希望你幸福的,難道你要我瞞住你,不把真相告訴你?我做不到!」

「你……」閻浩天放開了她的手,沒想到柳煙會把對他的愛慕這樣說出口。

「對不起,柳煙。」

「對不起什麼?是你誤會我這件事?還是你不能喜歡我這件事?」柳煙抹去淚,轉身就走。「我話說完了,要怎麼做堡主自己決定,我要回去了。」

他拉住她。「我派人送你回去吧。」

柳煙走後,她所說的那些話卻沒有跟著帶走,一直在他腦海裏反複。

閻浩天心神不甯,議事時不專心,查帳時分心,說話時也走神,這是從來都未曾在他身上出現過的狀況。

「爺,您要不要先回閻家堡?這裏交給宋熙就可以了。」宋熙有點擔憂地看著他。

「沒關係。」閻浩天揮揮手。

「爺,這裏的事也差不多告一段落了,剩下的就交給我吧。柳姑娘會跑來都城找你,定是堡裏發生了大事……」

閻浩天桌子一拍,站起身。「與其在那裏胡亂猜測,還不如趕緊把工作完成,宋大掌櫃的就不要再勸我了。」

「是,爺。」

「明兒一早要去哪兒?」

「南城和東城。」

「那就早點歇息,明兒一大早就出發。」

「是,爺。」宋熙識相的沒多說什麼,躬身退下。

是夜,蒼涼的簫聲在錢莊外的燕湖畔,低幽幽地傳了一整夜,一直到天明。

冬豔的傷已癒,毒已解,雪白的背上剩下一道疤,傷口完全好後,她每天搽上替她解毒治傷的那位大夫特贈的玉肌藥膏,才三天,疤變淡了,想來那人說七天可以完全看不見傷疤的藥效,確然不假。

是個奇人。

雖然霍桑沒告訴她替她解毒之人是何方神聖,那人也是私下來到後山替她療毒治傷,但他自始至終沒問過她一句話,白鬍子下的容顏雖老,但那雙療傷的手卻柔滑細嫩,是雙好看又年輕的手。

時已入夏,暖風陣陣,池邊不知哪來的兩隻水鴨正優遊其上,一前一後,不是後頭的鴨子沒事去啄啄前頭的鴨子,就是前頭的鴨子沒事會回頭去啄後面的鴨子,狀似感情好得不得了。

冬豔見了,畫筆不由得稍稍停在那盛開的荷花辦上,一雙眸子有點癡地望著那兩隻水鴨,它們相互逗弄和相互照顧的模樣,莫名地撞入她眼底和心底,竟讓她想起了閻浩天……

低下眸子輕甩著頭,她告訴自己不要去想這個男人。

他這一出門就半個月,一封家書也沒有,一個口信也無,雖然她也慶幸他不在這麼久,才可以讓她安穩的待在堡內療傷,但,可笑的是,躺在繡榻上每天想著的人竟是他。

她想,如果他發現了她進閻家堡其實是別有目的時,會如何?

她想,如果她一直找不到那藏寶圖,又或者閻家堡內根本就沒有她要的藏寶圖,那麼,她是否就可以沒事似的,像這樣一直待在他身邊?讓他寵著、抱著、愛著?

如果,他有一丁點愛她的話。

這種想法很可笑,她不確定閻浩天是否愛她,但卻很確定閻浩天很愛抱她,在他們的房裏,他對她總是需索無度,每夜都弄得她筋疲力盡,哭泣求饒……

想著,一抹瑰麗染上冬豔美麗的臉龐,她覺得身體的某部分正發著疼,就像她這半個多月來想起那男人時,胸口上的疼。

是的,她思念他。

好想好想他。

她不願承認,不想去面對,但她知道,她是深深的思念著他的,每天盼著他出現,又怕他出現……

「可以告訴我,為什麼你的筆下從來都只畫山畫水不畫人嗎?」

冬豔一愣。

這低沉的嗓音明明是……

她驀地轉過身,見到的是一臉疲憊憔悴的閻浩天,她的心激盪不已,眼眶熱了,鼻子紅了,唇動了又動,半晌吐不出半個字。

閻浩天睨著眼前這個蒼白似雪的女人,一樣美麗非常,卻顯得無精打采,一樣冷傲疏離,卻又似乎可以在她的眼神裏找到一絲絲不同於以往的情意……

是他的錯覺吧?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豔娘。」他克制住想一把將她納入懷的衝動,依然淡漠地站在她面前睨著她。

沒有擁抱……

她以為他見到她第一個動作是緊緊抱住她……

卻什麼都沒有。

冬豔的心像是掉了一塊,說不上的失落在一瞬間罩住她。

「人比花無情,我動不了心,便畫不下筆。」她說。

這輩子,她不想愛人,因為人心難測,這世上根本沒有任何人會只是愛她而愛她,所以,打從她知道上官雲為何收養她的那一天開始,她就不間斷的訓練自己對人無動於衷的本事。

她不要愛人,也不想被人愛,對世間的一切人事物冷情,只對花對山對水有情,這是她要自己做到的,才不會受傷。

「因為對人動不了心,所以……不管是誰,都可以嗎?」閻浩天冷冷地問。

心,像被刀割開來般,痛極。

聞言,冬豔一愕,莫名的對上他像是帶著一抹憎恨的眼神。

他,恨她?

這樣的眼神,她從來不曾在他眼底見到過,為何?為何要這樣看著她?她的心像是被刺了一刀,疼痛得快說不出話來。

「你在說什麼?夫君?」

「我問你,是不是任何一個男人都可以抱你?就像我抱你那樣,你也會在他們身下嬌吟哭泣及求饒?」

冬豔的臉瞬間血色盡失,她的身子顫著抖著,覺得自己好像隨時會倒下。

他,究竟在說什麼?

為什麼要這樣誣蔑她?用言語汙辱她?

在他眼底,她就是這樣人盡可夫的女人?

眼底蓄著淚,可她不讓它落下,一滴都不讓。她死命咬著唇,咬到痛,咬到流血,就是不要在他面前掉下一滴淚。

「你想休妻嗎?」她冷冷地瞪著他。

「什麼?」

「莫名其妙跑來興師問罪,又編派我的不是,要的不就是這個?我不需要,夫君若要休妻,只要把休妻書放在我桌上就成,不需要任何理由。」

閻浩天驚詫的挑眉。「對你而言,離開我這件事很容易吧?。

她把下巴仰得高高的。「是不難。」

閻浩天扣住她的下巴,狠狠地吻上去,把那久違的思念、滿腔的疑問、一身的痛與倦全借由這個吻給討回來。

那吻,極霸又烈,像只獸要吞下一隻還在活蹦亂跳的兔般,激切的啃咬著,激進的掠取,他一把將她的纖腰攬進懷,伸手罩住她粗魯的揉捏著,這樣還不夠,他那帶著粗繭的修長手指還一路滑下,想要探進她裙下……

「住手!」她激烈的反抗著,伸手抓住他的長指,紅豔豔的臉上儘是羞惱。

「你不可以這樣對我!」

「我,不可以?」他瞇著眼,笑得苦澀又氣悶。「那誰可以?說!誰可以?不如你自己告訴我?」

她,不是這個意思。

她只是不要他抱著這樣懲罰性的態度,在光天化日的荷花池畔這樣不顧旁人的羞辱她,就僅只是如此而已,他卻把她的話曲解成這樣。

他,恨她。

靠得這麼近的距離,她幾乎以為看見這男人眼底的淚光。

又恨又痛,她感受到了,她真的真的感受得到他眼底的痛與恨,還隱隱約約帶著一點他對她的……

愛?

她可以繼續無動於衷的,連問都不想問他一句,他為何要這樣汙辱她。

可是,他愛她?

冬豔的心軟了,竟有一股衝動想要伸手拂去他眼底的傷痛,吻去他嘴角的剛硬,化掉他對她的恨……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她,終於問出口。

原因,竟是因為捨不得。

捨不得,他為她痛,為她苦。

閻浩天瞪視著她,想把一臉無辜的她看透,內心掙扎不休,是要直接伸手掐死她?還是給她一個解釋的機會?

「最近,霍桑常常半夜去找你,是真的嗎?」他的黑眸緊盯著她的臉,一絲一毫的變化都不會錯漏。

冬豔僵住了,無言的看著他。

看來,是真的。

閻浩天鬆開了她,轉身拂袖而去……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4-25 03:16 PM

第六章

大廳裏,霍桑俯首跪在閻浩天面前,全部的人都被屏退,只有柳煙和後來才聽聞堡主已回堡內而前來請安的霍爺兩個人在大廳門外。

廳內,靜得不像話,廳外的人,更是一聲也不敢吭。

「你跪在我面前,代表的意思是什麼?」閻浩天氣怒不已地瞪著跪在他前面的霍桑。「你默認了你的罪行?你當真夜夜上主屋去幽會我閻浩天的妻子?該死的你給我說話!」

霍桑直挺挺地跪著,無畏無懼。「是,我是在深夜去過幾次夫人的香閨,但絕不是堡主所想的那樣,我和夫人絕對是清白的。」

「那就把理由告訴我。」

「小的沒有理由。」

「霍桑!」

「小的不想說謊,但也不能說出實話,堡主要怎麼處罰我都沒關係,但最重要的一點是,我和夫人是清白的,絕對沒有對不起堡主,我霍桑可以以我的命對天發塹舀。」

閻浩天看著他良久。「你和冬豔是舊識,對吧?」

霍桑愕然的抬起頭。「堡主……」

「你們當真以為瞞得過我嗎?」新婚隔日的大廳池畔,霍桑拉住冬豔的情景還曆曆在目,他不說破,不代表他不知情,也不代表他不介意。

「小的知罪!」霍桑的頭叩到地上,久久沒有再抬起。

「你與冬豔是舊識,為何要瞞我?」本來,他是沒打算追究這件事的,畢竟,她的過去也沒必要全部告訴他,她若想說,他就聽,他等著那一天到來,卻沒想到會先發生這種事。

要他信他們兩個是清清白白的?

他很想信,可是卻無法說服自己,甚至,他甯願相信他們是清白的,只要他們隨便找到一個可以說服得了他的理由拿來搪塞他都可以,他們卻沒有一個人這麼做。

「這個……小的一樣不能說。」他們兩個之所以相識,事關冬豔的過去,她真正的身世,如果他說了,她懂武一事也會讓人知曉,堂堂上官千金卻打小去山上習武,能為何事?所以他自然不能說,閻浩天重重拍了一下桌子,那古董桌几應聲而裂……

「你真不說?」他當真氣得想揍人,卻怎麼樣也動不了手,只因霍桑的那句清清白白。

他叫自己去信他,至少信這一樣,若他真信,就無法讓自己的拳隨意揮在人家身上。

「請堡主責罰。」霍桑咬牙,依然跪在地上動也不動。

「你這個畜生!」霍爺終於忍不住破門而入,手腳並用的便往自己兒子身上狠狠招呼過去。「你給我說!你究竟為什麼不能說?既然你跟夫人清清白白的什麼事也沒有,你為何不說?你給我說清楚!在堡主面前給我說清楚!」

霍桑被踹倒在地,再爬起,給自己的爹打。

霍爺甩了他好幾個耳光,打得他的唇角都流出血來。

「夠了,霍爺。」閻浩天上前制止了他。

霍爺心痛的望著自己的兒子,最後連自己都跪下來,跪在閻浩天的面前。

「養子不教父之過,堡主就連老夫一起責罰吧……

柳煙站在門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是她告的狀,她不能裝作不知情,她也不想見到霍桑這樣,但也同時無法原諒他對堡主做的事。

「起來吧,霍爺。」閻浩天伸手扶起他。「我相信霍桑不會做出對不起我的事,這件事……你們全都當作不知情吧。」

「堡主……」霍爺不知該說什麼的望著閻浩天,心裏既感激又慚愧。

柳煙更不敢相信,這件事就這麼算了?

「若有閑話傳出去,我絕不會饒了你們,聽見了嗎?」嘴裏說你們,閻浩天看的人卻是門邊的柳煙。

那是警告,柳煙曉得,她氣不過,轉身跑開,卻一個不小心撞上站在她身後不遠的人……

「是誰站在這裏?」柳煙捂著被撞疼的鼻子和臉,抬眸,卻看見一臉冷冰冰的冬豔,她下意識地退了一步。

月光下,冬豔的身影看起來分外的單薄。

「是你告的狀吧?」冬豔一臉漠然地看著她。

柳煙瞪著她。「你站在這裏多久了?」

冬豔扯扯唇。「夠久了。」

雖然不是站得很近,但,剛剛霍爺衝進去時,門就開了,霍桑跪在大廳裏被打被罵、一聲不吭的畫面,她全看見了。

「你卻只是站在這裏?你的那個姦夫被打被罵,你卻一點事也沒有的站在外頭看熱鬧……啊!」

柳煙突然痛叫了一聲,雪白的小臉上有著明顯的掌印,是冬豔打的,而且打得很用力。

「你打我?你憑什麼打我?」她不敢相信的瞪著冬豔。

「因為你嘴巴髒。」冬豔淡淡地說,說完,轉身便走。

「你給我站住!」柳煙氣不過,上前一把將她扯回來,揚手便甩了冬豔兩個耳光,彷彿這樣還不夠。纖細的手一揚,第三個耳光便要朝冬豔的臉上再掃過去,一隻手卻抓住了她……

「該死的!你在幹什麼!」是聽見外頭聲響而出門查看的閻浩天。

他狠狠地瞪著柳煙,極置厭煩的神色讓柳煙身子一震。

「堡主……是夫人先……」

閻浩天怒斥道:「夫人?你也知道她是夫人嗎?你是什麼身份,竟敢打夫人?以下犯上之罪,該讓人打上二十大板再丟出堡去!」

他氣壞了,連他都捨不得打、捨不得碰的女人,竟讓一個下人連連用了兩個耳光,他怎能不氣?該死的!他氣得想砍人!

柳煙嚇得說不出話來,哇一聲哭了出來。

冬豔幽幽地瞅著閻浩天,他也正看著她,卻是一會兒便別開眼去。

「你跟我過來!」閻浩天一把扯住柳煙的手,拖著她離開。

好像,她,才是外人。

冬豔伸手撫住被打得灼熱的臉頰,麻麻痛痛的。

終於,她比較好過了些,因為被人打了,那埋在心裏最深層的抱歉,也像是可以減輕了一些。

她是故意激怒柳煙的,因為她早知道柳煙愛著閻浩天,看她不順眼,再加上個性毛躁,很容易被惹怒,所以,她打她,讓她還手。

沒想到的是,閻浩天竟會因此而震怒……

她笑了,淚卻悄悄的掛在臉上,映著天上迷濛的月,微閃著光。

他,是愛她的吧?

也許不是一丁點,是很多?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給我說清楚!」

房裏,霍爺拿著木棍一棍又一棍的往霍桑背上打,霍桑依然悶著聲,半句話也不吭。

「你知道老堡主和堡主是怎麼待我們一家子的?你怎麼可以背著堡主做出對不起他的事?怎麼可以?啊?」霍爺好幾棍又落下,氣得全身發抖不止,瞬間好像蒼老了十歲。

「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怎樣?說啊!」

「總之,是有苦衷。」

「你今天不給我說清楚我就打死你!」

「就算把我打死了,我也不會說的。」

霍爺不敢相信一向乖順的兒子會有這樣忤逆他的一天,又氣又傷心,棍棍使力往他身上打。

霍桑吐出血來,卻依然直挺挺地跪在那裏讓他爹出氣。

是他的錯。就算他跟冬豔清清白白的,但他包庇著她是事實,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是背叛了堡主沒錯,理當受罰,就算被自己的爹打死了也無憾。

冬豔在霍桑的房門外站了好久好久,身子僵了,手也凍了,聽見房內那一棍又一棍打在霍桑身上的聲音,她緊緊握住拳,任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裏。

忍住。走開就好。

是他自願的,她為什麼要理?

再說,霍師兄的武功很好,底子也夠厚,他可以挺過去的,她只要轉身走開,裝作沒看見沒聽見就行……

她一直這樣跟自己說,很努力的說服著自己。

但……

還是不成。

啪一聲,冬豔伸手推開了房門,提裙跨了進去……

「住手!霍爺!」

「夫人?」霍爺沒想到她會出現,手上的棍子終是慢慢垂下。

冬豔看著背上全是血痕的霍桑,心狠狠地揪了一下,卻很快地別開眼,目光定定地落在霍爺臉上。

「你想知道原因嗎?我告訴你吧。」

霍桑驀地抬起頭來,皺起眉,不敢相信的看著她。

「這件事全是因為我,跟霍桑無關……」

「夫人!」霍桑大喝一聲,完全猜不到她想幹什麼,她不知道說出口的下場是什麼嗎?該死的!「我撐得住!夫人就聽堡主之言,切莫再提此事!」

她望向他一身的狼狽與傷痕,再次別開眼。「就算你撐得住,我也看不下去了,你只是受我之命,何罪之有?今天我在此就把話說清楚吧,霍桑之所以那幾夜進我房裏,是因為……」

「夫人!」霍桑再次大喝出聲,很想叫她閉嘴,不然乾脆一掌將她打昏。

冬豔不理他,繼續把話說完。「因為我叫他幫我偷偷帶幾帖藥進來,那藥不方便讓人知道,所以請他讓人在外頭煮好再幫我送進房,可是喝了那藥後幾天,我的身子不太舒服,因為不想驚動堡裏的其它人,所以他才進房裏照顧我。」

霍爺皺起眉。「既然如此,夫人何不早些對堡主說明一切?再者,老夫不明白夫人為何要霍桑偷偷帶藥給您?究竟是什麼藥不方便讓人知曉?讓夫人得瞞著所有人,還讓霍桑甯可自己被打死也不願把事實說出口?」

冬豔淡淡地看著他,鼓起了極大的勇氣,才把含在嘴裏許久的三個字輕輕地吐出來……

「打胎藥。」

「什麼?」霍爺的身軀微微一震,壓根兒沒想到會聽見這樣令人震懾的事情,久久無法言語。

跪在地上的霍桑則是不敢相信地瞪著她。

這女人,究竟想幹什麼?她怎麼可以說出這麼可怕的話來?她不知道她說出這樣的話,會讓人多麼震驚嗎?她不明白這樣的話傳到堡主耳裏,她有可能永遠得不到堡主的寵愛,甚至被休掉嗎?

「原因我已經說了,霍桑是在我的不住央求之下才勉為其難答應我的,我和他之間清清白白,霍爺就莫再貴罰他了,就算他有錯,也只是錯在不該幫了我而已,霍爺這一頓杖打也該足夠。」

「夫人……」

「我很對不住您,讓您的兒子幫我做這樣的事。」說著,冬豔一個屈膝,咚一聲,在他面前跪了下來。「若霍爺還消不了氣,就責罰我吧。」

霍爺被她這一跪,嚇得忙不疊扶起她。「夫人切莫如此為難老夫,老夫知道了,夫人您快快請起!」

冬豔緩緩站了起來,定定地走到霍桑面前,幽幽開口道:「對不起。」

霍桑不語,神色錯綜複雜地望著她。

「堡主那兒,我會自己跟他說清楚,你……就好好養傷吧。」冬豔說著,轉身要離去,未料,卻看見了不知何時站在房門口的閻浩天,她一驚,眼底閃過一抹慌與痛。

他,都聽見了吧?

他看著她的眼神,像利刃一樣,在她的胸口上劃下一刀又一刀,讓她好痛好痛,痛到沒法子呼吸。

「堡主!」霍爺也看見閻浩天了,腿一軟便跪了下來。

「堡主。」跪在地上的霍桑,有點擔憂的看著閻浩天和冬豔。

現在這情況,讓人根本分不清,究竟是該讓堡主認為他和夫人有曖昧好?還是讓堡主得知夫人竟然不願意生堡主的孩子而偷喝打胎藥好?

閻浩天冷眼掃過眾人,感覺自己瞬間像個可憐蟲,一個被新婚妻子背棄的可笑男人。

該死的……

一切都該死的令人氣悶不已!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竟是連她犯了錯都還想要包容著的,他的豔娘。

閻浩天未置一詞的轉身拂袖而去……

冬豔怔著,一向清明的腦袋,此刻卻是一整片的空白。

冬豔提著裙擺快步追了上去,氣喘籲籲地追上了閻浩天,細白的手緊緊緊緊地抓住他的袖袍……

「夫君,你聽我說!」她直覺的認為,不能讓他就這樣走開,完全沒有細想這樣急著想要解釋什麼的行為,已經再也不像以前的她。

尤其,當她發現,他愛她不只一丁點之後。

她像得到一個天底下最好吃的糖果那般,想偷偷地、小心地把它給珍藏起來,連它原來的主人都不可以再把它從她的手裏取走。

「你想說什麼?」閻浩天冷漠的眸,無情地掃上她那在月光下的美麗臉龐,提唇冷笑。「說你嫁我是迫不得已,跟我洞房是迫不得已,你從來就不想要生下我的孩子?因為你根本就沒打算要永遠留在我身邊?」

他的一字一句,穿透了她的魂、她的心。

他說的,是對,也是錯。

至少,有那麼一剎那,她是真心想過,也許她是可以生下他與她的小娃的……

如果可以的話。

冬豔幽幽地睨著他,好半晌才吐出一句。「我只是……還沒準備好。」

閻浩天挑高了眉,望著她的眼神依舊清冷,卻沒有打斷她的意思。

「我,很難愛一個人,很怕受傷害,我甚至不知道我有沒有能力去愛自己的孩子,因為,在這之前,我至少應該要先愛上你,不是嗎?

「我是這樣想的……所以,才會偷偷喝藥……」冬豔垂下眸子,扯著謊。「你生我的氣是應該的,因為,我是那麼的壞……你怨我氣我都沒關係,可是,不要那樣想我,我其實是在乎你的,就算我發現得有點遲。」

她說,她在乎他。

在乎,也是愛的一種,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但,只要一想到她竟想打掉他和她的孩子……閻浩天閉上眼,體內洶湧的怒火完全無法平息。

「說完了嗎?」他的嗓音,酷寒猶若冷冬。

冬豔想哭,卻笑了,淒豔的容顏像是努力綻放到最後一刻的花。「你不會原諒我,對吧?」

閻浩天看也不看她一眼。

「你不要我再當你的豔娘了,是嗎?」她又問。

他沒回答,手一揚,將她緊緊扯住他袖袍的手給揮去,她卻再一次緊緊抓住他,用力到指尖都泛白。

「夫君……」

「你到底說夠了沒有?我要出門,放手!」說著,閻浩天微微使勁將她震開,她一個不防便整個人跌坐在地。

他走了,翻飛的衣袍是那樣急促。

冬豔覺得掌心一陣刺痛,把手舉起攤開,白嫩的手上竟是錯落的血痕,上頭還沾著尖細的碎石,深深地印在她的手心裏。

痛呵。

但,那男人的心應該比她痛一千倍一萬倍吧?

因為,他愛上的是一個根本不想幫他生孩子的女人……至少,他是這麼以為的。

無論如何,比起他誤會她和另一個男人不清不白,夜晚幽會;比起讓霍師兄為了她一輩子背黑鍋,甚至可能被打死或趕出從小生長到大的閻家堡,她都認為自己這麼做是對的。

這是她唯一想得到解決眼前混亂的方法……卻比她所以為的還要傷人。

傷他,也傷自己。

冬豔輕撫著肚腹,想像著自己真的哪一天有了這男人的孩子,撫著撫著,梗在喉間已久的淚意再也控制不住的上湧,她嗚咽的哭出聲來……

夜風低徐,那一聲又一聲刻意壓低的哭泣,輕輕地散落在風間。

霍桑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她,因為她那傷心至極的悲鳴哭聲,讓他好幾次想要上前把她擁入懷。

當然,他沒有,也不能這麼做。

就算,他愛她。

好久好久了……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4-25 03:17 PM

第七章

那晚,閻浩天連夜進了都城,夜宿都城內的牡丹樓,有第一美人封號朗明月的香閨,連七日未曾回過閻家堡。

消息傳遍京城,連在宮裏的皇上金宿都知道了,自然也傳回了閻家堡,堡內上上下下莫不都在議論此事,看堡主夫人的眼神,有責難也有同情,因為閻家堡主從不上花樓,卻在新婚不到三個月內入住花樓,連新婚妻子都不回來看一眼,說什麼,堡主夫人都難辭其咎。

對,她真的難辭其咎。

冬豔的畫筆沒停過,案上燭光搖曳,因為她捨不得關窗,只好任那燭光晃動著,累著雙眼去畫。

邊畫,邊想。

邊畫,邊告訴自己不要想。

在閻浩天不在的這七天,她這個為人妻者,非但沒有再去祈求他的原諒,反而趁著他不在,利用白天和夜晚,暗自搜遍了閻家堡所有可能放置藏寶圖的地方,鉅細靡遺,卻一無所獲。

她是最靠近閻浩天的人,她很確定他不曾隨身攜帶那麼貴重的東西,而在她住的主屋裏,更是可以翻的地方都翻遍了,既然,那張圖不在暗處,那麼,應該就在明處……

或許,是每天都要必經之處?

不是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嗎?那麼重要的東西,如果需要常常確認它在不在,如果需要確保它不會被不小心弄壞與毀損,那麼,它應該就會在離主人很近很近又常常可以看見的地方……

冬豔想到頭都疼了,可是,卻不能不想。

她需要那張藏寶圖,有了那張藏寶圖,她才可以真正擺脫這一切,把妹妹從痛苦中救出來,徹徹底底的離開上官雲,不再被他當成利用的工具。

這點,是無法改變的,就算現在的她跟剛進來時的她不一樣了,對那個男人多了一丁點的在乎,卻還是無法改變她必須要背叛他的宿命。

冬豔咬著唇,感覺胸口上傳來的疼。

要認命。她對自己說。

一滴淚卻落在那宣紙上,暈染開來。

她不能因為一個男人而忘記還在水深火熱之中的妹妹……她再次告訴自己。

只要一想到閻浩天夜夜抱著別的女人,做他常常對她做的那種事,她的心,就會痛到沒法子呼吸……

像大石塊梗在心口上,悶得她頭暈目眩又想吐。

想佯裝不知情,假裝無所謂,本來以為一點都不難,可那只是自欺欺人罷了。

夜已三更,冬豔的畫筆卻未停,她一點一滴的描點,借此來排除那股夜夜獨守、空閨的孤單與寂寞。

數日來,一張又一張的畫,被她藏在木櫃子裏,沈沈壓著,就如她對他的真心……

只能永不見天日。

「去找堡主吧,把他找回來。」

聞聲,一早便在池畔賞荷的身影緩緩地轉過來,冬豔看見幾日不見的霍桑似乎精神了些,心上寬慰不少。

「我叫珍丫頭送去給你的傷藥用了嗎?」她問。

那件事之後,她便把珍丫頭叫回身邊,珍丫頭卻沈默許多,好像對她這個夫人有很多的不諒解,她也不想解釋。

「嗯,都好了。」霍桑淡淡地答,一雙沈定的眸子看著她。「我剛剛說的話,聽見了嗎?」

冬豔別開眼去。「他想回來時自然會回來。你要一個妻子去花樓找自己的夫君,沒想過對我而言是多大的難堪嗎?」

「堡主不是一個會流連花叢的男人,就算當真喝醉了酒,糊塗了一夜都已經是極限,他到現在還待在那個地方,鐵定不是因為女人。」霍桑意有所指地道。雖然宋大掌櫃沒有明說是何事,但他想,堡主會一直待在花樓鐵定有其它原因。

「那是什麼?故意氣我嗎?」

霍桑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親自去看,不就知道了嗎?」

「下去。」

「你,想他了不是嗎?」

冬豔一愣,驀地抬眸,心驚又心虛。

「誰說的?」嚇傻了,情急之下脫口而出,旋即又後悔不已。「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霍桑苦笑了一下。「雖然我不知道你的苦衷是什麼,但,你愛上了堡主是事實,你從來沒想過為了這份愛,放棄你原本進入閻家堡的目的,跟著堡主好好過日子嗎?說出實情,堡主會幫你……」

「你住口!」冬豔冷聲斥道。「不要多管閑事!既然你上回救了我,還選擇幫我隱瞞住這件事,現在就不要再對我說出這樣的話來!如果你反悔了,要去告我的狀,我不會阻止,如果你不這麼做,就不要再管我的事!」

「豔兒……」

「叫我夫人!」

「是,夫人。」霍桑掏出懷中的信遞給她。「右相府派人送來的信,請你收到信後即刻回府一趟。」

冬豔瞪著它,竟不想伸手去接。

「既然要回右相府,就先去牡丹樓找堡主吧,就算是親眼確定一下也好,如果他真的在那裏左擁右抱,一點都不在乎你,不是可以將你遲早要背叛他的罪惡感再減輕一點嗎?」

什麼跟什麼……

冬豔的眸轉而瞪向霍桑的臉。

霍桑對她笑笑,又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連同那封家書一併塞到她手裏。「這是我爹要給堡主的信,請夫人順便送去給堡主吧。」

連理由,都給她找好了呵。

可笑的人……

冬豔卻感動得鼻酸,緊抓著信,背過身去不看他。

「讓自己好過一點,夫人。」霍桑依戀的望著她的背影,幽幽一歎。「這,是我衷心的盼望。」

在霍桑的幫助下,冬豔隔日一大早便偷偷出了堡。

不坐轎,冬豔找了一匹快馬便一路奔進都城,長髮讓她高高束在腦後,極簡的一襲白衫男子裝扮,卻難掩其清麗逼人。

風塵僕僕,快馬加鞭,是夜,她便到了牡丹樓。

一襲白衫染塵埃,這不打緊,騎了半天快馬的她,身子顛得極其難受,或許是因為太久沒這樣騎過馬了,她柔嫩的手甚至還被韁繩給刮傷好幾道口子,讓她的掌心隱隱作痛。

一入座,牡丹樓的老鴇便笑瞇瞇的迎上來……

「這位客官,第一次來嗎?喜歡什麼樣的姑娘?瘦的肉的高的還是嬌小玲瓏的?」老鴇邊說邊讓人送上酒菜,一雙眼睛直勾勾地打量眼前這位美得不得了的姑娘,雖說對方女扮男裝,可怎逃得過她那雙飽曆人間的眼?

冬豔清冷的眼無畏地迎上老鴇那近乎犀利的目光,鎮定非常。「我是來送信的,給閻堡主。」

「啊……」尾音拉得長長的,這一聲閻堡主,可讓老鴇瞬間猜出了對方的來曆,就說嘛,聽說那上官雲的千金,現任的閻家堡主夫人,生得是傾城傾國,還當真不假。「原來是上官……少爺?」

冬豔也不否認。「閻堡主人呢?」

老鴇看了她一眼才說:「在明月房裏呢。」

「那就請他出來吧。」冬豔大方的遞上一塊金元寶。

老鴇笑瞇瞇的收進袖袋裏。「我這就去喚他,可他下不下來見您,我可不保證喔。」

「煩勞你告訴他一聲,我會等到他見我為止,不然,我上去房裏見他也成,只要明月姑娘不介意的話。」冬豔的面容一直是冷冷的,說起話來也不疾不徐,像是這世上沒有可以讓她驚慌的事。

她逕自端了桌上一杯倒好的酒便飲下,那熱辣的感覺一直從她的喉間竄燒到胃裏,瞬間驅除了她埋藏在堅強外表底下的惶然不安。

「知道了。」真是個勇敢又直率的夫人呵。老鴇微笑,轉身上樓喚人去了。

冬豔不知喝下了幾杯酒,卻一直沒等到想見的人,連去叫人的老鴇也不見人影,她驀地站起身,想自己上樓去找人,卻因不勝酒力而微晃了一下身子,剛好撞到一個跟她一樣有點醉醺醺的漢子。

「媽的!你這個人走路不長眼睛嗎?」漢子氣呼呼的鬼叫著,伸手一把扯住冬豔的衣領。

因為漢子的動作很粗暴,竟一把扯開她的領口,露出一抹粉紅色的繡花肚兜,漢子看傻了,眼睛睜得大大的又瞧了她一眼……

「你是娘兒們?啊,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姑娘生得這麼國色天香,我怎麼就對姑娘這麼粗魯呢?我該死……姑娘打我好了,嗯?」漢子的臂膀很不客氣的搭上了冬豔纖細的肩,粗魯的要抱她。

她下意識想出手將對方震開,卻在要出手的前一刻,記起了現下自己是個不懂武的上官千金及閻家堡堡主夫人的身份,倏地收了手,未料,就這麼一個猶疑的時問,對方垂涎的臉便已湊了上來……

她猛力一推卻推不開,反而讓對方抱得更緊,就在她打算不顧一切的揮掌把他給劈了時,竟不知打哪兒飛來了暗器,瞬間打歪了對方的臉。

「啊!痛啊、痛啊!」漢子鬼吼鬼叫。「是誰那麼大狗膽敢打我?給我出來!

出來!聽見沒有?」

話方落,空中又飛來一個空茶碗,硬生生的擊上漢子的頭。

「啊!殺人……」漢於摸到了頭上的血,驚嚇的狂叫。「有人要殺我……快來人啊!有人要殺我!」

漢子在一旁叫得歇斯底裏,卻無人理會。

二樓走下一名高大的青衣男子,這幾日在都城太有名,就算猜也猜得到對方的身份,誰敢這次去幫一名瘋醉漢?

冬豔的手緊緊扯住被拉開的衣領,眸子瞬也不瞬地望著正一步步朝她走來的閻浩天,他每靠近她一步,她的心跳就快一拍,一直到他整個人站定在她面前,她才發現自己根本已經忘記該怎麼正常呼息。

「你來這裏做什麼?」閻浩天冷冷地看著她,想到方纔她整個人被那醉漢強抱在懷,差點就被那名醉漢強吻,他就惱火得想揍人。

「我……」她看著跟在他身後的那位美豔姑娘,再低頭瞧瞧自己被那漢子弄得一身狼狽樣,半晌說不出話來。

她咬住唇,別開眼,心,竟比方才被那粗魯漢子打了一掌還要疼。

站在閻浩天身後不遠處的朗明月見狀,倒是笑笑開了口。「你別對她那麼凶,人家可是特地來找你回家的,等會兒人家嚇壞了轉身拔腿就跑,你不就要在牡丹樓又待個十天半月的?不累嗎?」

「你給我少說兩句!」閻浩天沒回頭,冷聲輕斥著身後那女人的多嘴碎舌。

「是……那妾身先告退了。」朗明月還是笑,朝那女扮男裝卻依然美麗不已的冬豔又看了一眼,這才踩著蓮步上樓去。

在旁看熱鬧的老鴇呼喝著人把那醉漢拖出去,順便把沒事也跟著在看熱鬧的姑娘們全給瞪到一旁去,但大家的耳朵還是豎得老高……

閻浩天沒理會旁人的目光,一心一意只瞅著眼前這個他思念了十幾夜的女人,就算只是一身白衫,脂粉未施,卻依然動人而美麗。

她就這樣無辜又無助的望著他,叫他心疼又心痛。

要氣上這女人一輩子,很難吧?

既然做不到,又何必硬撐?

「別哭了。」他伸手抬起她的臉,溫柔地拭去她頰畔的淚痕。

她,在哭嗎?冬豔微愣著,看著他的指尖輕輕滑過她的臉,也同時感受到一股陌生的冰涼。

原來,她也是會在別人面前哭的……

她以為,她可以假裝無動於哀的,她真的那麼以為。

是因為她太想念他了嗎?想念到一見到就禁不住委屈的流淚?

「別哭了,你這個傻瓜。」閻浩天輕聲歎息,終於張臂,不顧旁人的眼光,牢牢地將她擁入懷中。

「我是來送霍爺給你的信。」她被迫枕在他肩窩,就算眼角流著淚,她的表情還是冷冷淡淡地。

「嗯。」他抱著她,此時此刻,他只想專心的感受她在他懷裏的美妙觸感。

天知道這麼多天來他是怎麼過的?明明錯的是她,卻是他在受苦受難,明明有點想折磨她,結果折磨的卻是自己。

「我不是特意來煩你的。」她又說,非常刻意的想解釋她之所以會出現在牡丹樓的原因。

「嗯。」他隨口應著,其實他現在只想做一件事,那就是吻住她那張說起話來總是顯得很冷淡的小嘴。

「送完信我就走,爹要我回一趟相府。」

閻浩天的反應是皺眉,低頭瞧她。

「想也別想現在逃開我,豔娘。」他霸氣不已地道。

話落,他在眾目睽睽之下攔腰抱起她,踏出了牡丹樓……

「明月姑娘……你不跟她說再見嗎?」坐在馬上,他的懷裏,冬豔忍不住低幽幽地問。

閻浩天在黑夜裏策馬飛馳,街道旁的人物與光影皆一閃而逝。

「我跟她,不需要說再見。」因為,他跟朗明月不是那種需要說再見的關係,不見也無所謂。

但,聽在冬豔耳裏,卻自動把它解讀成兩人的關係太熱稔,連再見這兩個字都不必說出口。

「夫君若要再娶妾,豔娘會很樂見其成的,也不會讓明月姑娘受委屈,如果……」

「因為你不想為我生孩子,所以希望我娶另一個女人嗎?還是你壓根兒不在乎,是不是要與別的女人共享我?」他氣悶的打斷她,覺得她真的很有惹火他的本事。

「豔娘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

「豔娘只是希望夫君幸福,如果夫君真喜歡那明月姑娘,豔娘也會試著喜歡她的。」冬豔口是心非道。

她好怕,牠會突然跟她說個好字。

她好怕,他會跟她說「那就照你的意思辦吧」這樣的話來。

冬豔的雙手緊緊揪著座下的馬鞍,指關節都因此泛白了,一顆心提得老高。

「不需要。」他冷冷地答。十幾天沒見,她非但沒變得較為溫馴乖巧,說出來的話還是很氣人呵。

閻浩天出其不意地親吻上冬豔的後頸……

「我只要你幫我生孩子,除了你,這輩子我不會再娶別的姑娘,你也別想卸下這個責任,一輩子都別想,知道嗎?」細細地,他啃咬著她,像是在品嚐一塊上等糕點。

他對她的渴望,明顯到連他的心跳聲都帶著張狂,怦怦怦地從她的後背延燒到她整個身子,讓她整個人都感到熱燙而不安。

他又一次親上她,這次是她細白迷人的耳垂,他把它含在嘴裏,親親吮著,不急不躁,她輕喘。

她不懂……

閻浩天表現出來的樣子像是他十幾天都沒碰過女人,半刻也不能再忍,不能再等,那都城第一美人朗明月都不能滿足他嗎?

她咬唇再咬唇,因為想到他這十幾天都在另一個女人的床榻上度過,她就極度難以釋懷。

就算,她真的不怪他不怨他也不恨他,但,只要想起這件事,她的心就會隱隱揪著疼,難受不已。

閻浩天沒有帶她回錢莊,反而策馬帶著她到都城外約莫一裏處一間看似不起眼的民房,天色早已暗下,那間民房獨立在山野之中,非常的不起眼,不是熟門熟路的人根本找不著它。

他抱她下馬,一路拉著她的手往屋後行去,空氣中散發著淡淡的硫磺味,在月光下,屋後一處寬廣湖泊冒若蒸氣,竟是一窪天然溫泉池。

「折騰了一天。你也累了,我們在此沐浴吧。」

我們?冬豔看著他。

閻浩天一笑,動手先脫去身上的衣袍,直到連最後一件褲子都落在車堆裏,赤裸luo的站在她面前。

冬豔趕忙別開眼去,心都快跳出來。

「換你了。」他走前一步,伸手替她拉去腰帶,褪去外袍,外袍落地,接著是她穿在裏頭的紅色肚兜。

月光下,她渾圓飽滿且弧度優美的酥胸正以極美麗的姿態呈現在他面前,閻浩天覺得連吞嚥都困難,感覺到下腹部的渴望已經繃緊到了極限。

冬豔有點兒慌,身子顫著,他俯低身用他的唇含住她,一手滑向她的褻褲將它給卸下……

她倏地嬌喘,既害怕又期待……

她渴望他將她填滿,一點空隙也不留,她渴望他奮力地挺入她、穿透她,讓她得以在那狂癲的一瞬間暫時忘掉一切,讓她只是他的,全部都是他的,沒有一丁點的保留……

因為這樣的渴望,她疼痛著,雙手緊緊攀住他的肩臂……

極緩慢、極壓抑,就怕自己在他面前成了不折不扣的蕩……

該死的!她竟這樣撩撥他……

「我現在就要你!豔娘……」閻浩天舔著她的耳窩,再也克制不了勃發的欲望,一個使力將她整個人抱起,讓她的雪白雙腿圈住了他的腰,邊親吻著她的唇,邊與她結合為一……

「啊……」她微疼著,輕喊出聲。

他就這樣抱著她進入溫泉池裏,他每走一步,水波的震盪就讓他更加的衝撞著她。

她歡愉又難受,腦子暈沈一片,在池裏浮啊沈沈的,直到他把她推到了池岸邊,讓她半趴在池岸上……

雙手抓緊了池畔的草和石塊,她的雪白身軀在溫泉池裏劇烈的擺盪,她嬌喊呻吟,一回又一回,越來越大聲、越來越無法抑制……

她羞得想咬住唇,閻浩天不讓,硬是用長指分開她的唇齒。

「叫出來,多大聲都沒關係,這裏不會有人聽見的。」他悶哼著在她耳邊低喃,癡癡纏纏著。

「不……好丟人……」

「我喜歡你這樣叫,叫給我聽,豔娘……我想聽……」

他親吻著她的後背後頸,誘惑她、蠱惑她,要她完完全全的釋放出她自己,毫無保留的為他而激狂。

水波的撞擊聲,在靜寂的夜裏清晰可聞,那樣曖昧又旖旎。

他久違的渴望,一發不可收拾,在這鄉野之間,肆無忌憚……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4-25 03:18 PM

第八章

冬豔才一走進右相府大廳,上官雲便快步走來,揚手便狠狠給了她一掌,力氣之大,打得她整個人跌坐在地。

「你說你究竟在幹什麼?我讓你嫁進閻家堡可不是為了享福的!你連自己的丈夫都沒辦法顧好,新婚不到三個月就讓他上花樓夜宿花娘香閨,這像話嗎?」上官雲氣呼呼地瞪著她。

冬豔整張臉又麻又痛,熱辣辣地燒,她用手撫著臉頰,冷冰冰的盯著上官雲瞧。

「爹,他不在,我的工作可以更順手,這才是你要的不是嗎?還有,閻家堡從裏到外我全都找過無數次了,根本沒見到你要的東西,你確定那張圖是在閻家堡嗎?如果那張圖根本不在堡裏,又或者根本沒有那張圖,那我要如何達成你交代的任務?」

「我當然確定有那張圖。」

「那為何閻家堡自家人從來沒去尋找過?」

「那是因為閻家堡的家規,非在生死存亡的必要時刻,絕不可以動用那筆富可敵國的寶藏。可是人都有貪念,因此那張藏寶圖會變成只傳給堡主,百年來,知道有這藏寶圖之人可說是少之又少了,每個人都只聽傳言,也沒人真正見過……前陣子,是你闖入禁區不小心觸動了閻家堡的機關?」

冬豔愕然抬眸。

上官雲冷笑。「是你吧?那個闖入禁區,啟動了閻家堡機關的人?」

冬豔抿唇。「是我。你怎麼會知道我去過?」

「整個閻家堡亂成一團,怎麼可能沒傳出來?」上官雲冷哼一聲,忍不住瞄了她一眼。「受傷了嗎?你全身而退了?」

「是受了點傷,不過現在沒事了。」知道上官雲關心的絕不是她,而是是否會牽連到他,因此冬豔只是輕描淡寫帶過。

「禁區裏頭有什麼?」

「一個洞穴,裏頭是祠堂,擺著很多的牌位。」冬豔如實稟告。

上官雲的眸光閃了閃。「祠堂?有看見木雕娃娃嗎?」

冬豔凝著眉,回想一下當時進入看到的情景。「應該沒有。」

「仔細想清楚!」

「我印象中真的沒有。」她搖搖頭。

「應該有的,那人臨死前曾經告訴我,東西就在一個木雕娃娃裏,既然那個禁地裏是祠堂,那麼應該沒錯,祠堂裏擺上一尊木娃娃也還說得過去,不知情的人根本不會懷疑……看來,你得先弄到機關圖,想辦法再潛進去。」

祠堂裏擺上一尊娃娃也還說得過去?

這句話讓冬豔的眸光一閃,莫名地想起了閻家堡內的佛堂。

冬豔看了上官雲一眼,突然問:「為什麼嚴家堡要把藏寶圖藏在一個每個人都知道是禁區的地方等著人夾搶呢?」

上官雲一愕。「你想說什麼?」

冬豔搖著頭,之前的想法再次一閃而過……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也許,那尊木雕娃娃根本就在觸目可及之處?

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畫面……或許,她真的遺漏這個重點?

「女兒會找到它的,爹。」冬豔突然說。「可是,爹必須答應女兒的條件,這回,我要妹妹完完全全的脫離苦海,她的毒……爹要幫她根治,若不答應女兒,女兒會親自向夫君坦承女兒的罪行,不惜和爹兩敗俱傷。」

這丫頭,是在威脅他?

上官雲撫著長鬚,一抹精光閃閃而動,呵呵呵的笑著。「可以,富可敵國的財富換你妹妹的自由,這筆交易很划算。」

冬豔聞言,終是鬆了一口氣,起身,朝上官雲福了福身。「那女兒先告辭了,夫君正在外頭等女兒,女兒不宜久留。」

夫君?在外頭?該死的!

「你為何不早說?他又為什麼不進來拜見我這個嶽父大人?還有,你的臉……」上官雲看著她紅腫成一片的左臉,莫名的感到些許不安,閻浩天會追問起她的傷吧?

「夫君因為有事要馬上趕回閤家堡,所以忙著去餵馬備糧,他剛剛有交代,要女兒代他向爹問安,說他改日再訪。」

聽也知道是客套話。

明知他這個嶽父大人人就在都城,他卻在都城花樓一待十幾天,連門也沒上一次,擺明著不把他這個右相放在眼裏。

上官雲撇唇冷笑。幸好,他從來就不是為了沾親帶故才跟閻家堡結親家的,既然對方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做,也不要怪他之後對他冷血無情。

「你走吧,我會把你要的東西都準備好等你消息,不要讓我等太久,讓我失了耐性。」

「是,女兒告退。」冬豔轉身,離開了右相府。

閻浩天就在門口等她,站在石獅子前面,他看起來甚至比那兩隻石獅還要有氣勢與威嚴。

冬豔沒料到他會來得這麼快,讓她連處理一下臉的時間都沒有,下意識地伸手摀住紅腫的半邊臉。

「你的臉怎麼了?」閻浩天皺眉,上前抓開她擋住臉的手,那雪白容顏上的一大片紅,讓他狠狠地擰起了眉心。「該死的!上官雲打你?為什麼?」

「是豔娘不小心撞傷的。」她心虛的不敢瞧他的眼。

「你說謊!是你爹打的,對不?告訴我理由,不然我現在就進屋去找他算帳,或者直接把右相府給拆了!」他邊威脅邊掏出袖袋裏的紫玉膏藥,薄薄的一層,經由他的指抹上她那紅腫的臉。

她輕輕抽氣又淡淡凝眉,他每看一回就在心裏頭低咒一次,偏偏打她的人是她的爹,也算是他的嶽父大人,他能怎麼著?

冬豔伸出手,忍不住哀上他眉心問的皺折,淡言:「爹說,定是我不守婦道,才會讓新婚丈夫往花樓裏跑,樂不思蜀。」

他抬眼瞧著她,所以,她是因為他被打?

閻浩天氣悶的咬牙,伸手拉住她就要往回走。「我去跟那老頭子說,真是豈有此理,我閻浩天的妻子,還得讓別人教訓嗎?」

他那急著護她的模樣,讓她的心暖了起來。

冬豔拉住他。「你真的不怪我、不怨我了嗎?」

她做錯事,他還老護著她?

閻浩天睨了她一眼,俊顏上竟有一股不自在的紅。「就算我再怪你、再怨你,也容不得別人打你罵你。」

「他是我爹,打我罵我都是天經地義,何況,爹說的也沒錯,是我的錯,才讓大君流連在外。」

嚴浩天端詳著她的臉。「吃醋了嗎?」

冬豔搖頭。「沒。」

「你說謊!」

「真的沒有。」她不想承認,自己對這男人的莫大在乎,比她所以為的還要多更多。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總之,你別胡思亂想。」

他的意思是,他跟朗明月沒有做那些親密事?

冬豔愣愣地看著他,想確定些什麼,可是他並沒有再說下去,翻身跨上了停在門口的那匹駿馬,他彎下身伸手拉她上馬,她一坐上去便被他扯入懷,緊緊地護在胸懷裏。

她不得不想起了昨夜,容顏閃現一抹羞澀。

他揚手一揮手上的韁繩,兩人很快地馳離右相府,一路上經過都城的市集,有賣餡餅、蒸糕和糖葫蘆的,也有賣些姑娘家和小孩子的小玩意兒,空氣中飄著食物的香味,夾雜著人聲與吆喝聲,是一種熱鬧又幸福的感覺。

「我們要一路騎馬回閻家堡嗎?」

「你不喜歡?」

她想說喜歡,卻又覺得這樣回答太令人難為情,因為怕他亂想,也就不說了。

他低眸,用下巴輕搓了一下她的髮梢。「怎麼不說話?」

「我肚子餓了。」她小小聲地說,目的是轉移他的注意力,卻惹來身後的男人一陣大笑。

「你在胡思亂想什麼了?豔娘。」

「我沒有。」

「可是我有。」他笑著,像昨夜那樣,吻上她的後頸,親密地在她耳邊說話。

「你……你怎麼可以?」她整個人幾乎彈跳起來,要不是他抱她抱得緊,她真的可能會從馬上直接摔下來。

「為何不行?你是我的妻。」

「現在是白天。」她僵著身了,羞到連頭都不敢再抬起來。

「是嗎?」閻浩天陡地仰首望天,俊臉上露出一抹惋惜。「真希望天天都是黑夜。」

冬豔聞言怔住,之後偷偷抿唇一笑,那笑花有多美,坐在身後的男人沒福氣看見,倒是幾名路人看傻了,連手上的包子饅頭都掉在地上。

打從堡主夫人親自跑一趟都城,然後跟著堡主閻浩天一起騎馬回堡後,大家都發現,堡主夫婦的感情似乎變得跟以前不一樣了,更加的如膠似漆,除了很重要的公事外,堡主大多時間都帶著夫人,對奕品茗,或賞荷吹風。

荷畔的那座涼亭是他們最常待的地方。

雖然堡內人數眾多,他們也知道常常有很多雙眼睛正在偷瞧著他們,閻浩天卻一點都不避諱的寵愛她。

有時,他會躺在冬豔的腿上休憩,冬豔總會微笑的用指尖梳著他的發,然後,他會把她的手擱在臉上,聞她掌心裏的香氣。

有時,他會一口一口餵上他要膳房替她準備的糕點,有點心機的想偷偷把她給餵胖。

有時,冬豔在畫畫,他則在一旁吹簫助興,曲曲優美動聽卻也帶著淡淡的傷感,讓冬豔常常畫著畫著就停下筆,望著他出了神。

「怎麼,不好聽?」她的眼,有時候太過哀傷,讓他有一種隨時可能失去她的感覺,他一點都不喜歡。

「不,是太好聽了,我喜歡聽你吹簫。」她笑笑,低頭繼續畫,淚卻不經意地掉了一顆在畫布上,暈了一塊。

最近,她常常這樣,動不動就想哭。

她以前不會這樣的……

是因為太幸福了,一點都不像真的;也是因為她知道,這樣的幸福以後都只能成回憶……

除非,她選擇棄妹妹於不顧,自私的選擇留在他身邊。

這樣的念頭,以前從來不曾有過,可近日,這樣可怕的念頭卻一再地冒出來,讓她害怕不已。

「豔娘,你在想什麼?」閻浩天走近她,由身後圈住她。「最近怎麼常常在發呆?有心事?」

她搖頭再搖頭,下意識地抓緊他摟在她胸前的手,指間的冰冷卻傳到了他手上。

「你的手好冰,會冷嗎?」明明,豔陽高照啊,就算快入秋,空氣卻還是暖,她的手怎麼會這麼冰?

「不會冷。」冬豔將臉貼在他的手背上。「我聽珍丫頭說,過幾日你要到另一個城去?」

「嗯,上回錢莊擠兌的那個大案,蔚城的掌櫃用五鬼搬運法弄出去的銀兩已經找到了,我要親自去處理這件事和這個人。」

「怎麼沒告訴我?要去很久嗎?」

閻浩天將她的身子轉過來,俯身親吻了她一記。「我是怕你太早開始思念我,想晚點再告訴你,東西已經找到了,再加上先前的帳本,罪證確鑿,應該不必花太多時間,只是這個人串通外鬼,加上那個外鬼的武功不弱,又會下毒,我才得親自跑一趟。」

他沒告訴她的是,上回在都城的牡丹樓裏,他就是著了那個人的道,為免風聲外露,他才索性待在牡丹樓裏養傷,一待便十來天過去,這都是那人害的!這回去蔚城,非得把那人狠狠揍一頓再抓去蹲牢房。

冬豔皺了眉。「聽起來很可怕,讓豔娘跟你去吧?」

「你跟我去?」閻浩天笑了出來,看著柔柔弱弱的她一眼。「你要幫我打壞人嗎?」

「我……」是啊,她怎麼忘了,自己在他面前是不懂武的。「我怕你會受傷……就算,豔娘不能幫你打壞人,總可以在身邊照顧你。」

聞言,閻浩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唇角勾著笑,那笑意一直蕩進心坎裏。

「你有沒有發現,自己越來越愛我了?嗯?」他又親了她一下,又一下,想把她融進他嘴裏,每次一想起她就可以想起這滋味。

冬豔幽幽地望著他,突然,她主動踮起腳尖圈住他的脖子,深深深深地吻了他,不捨又眷戀。

閻浩天當真受寵若驚呵。

娶她進門已數月,她是第一次主動吻他,第一次像這樣怕他離去似的,緊緊地攀住他,熱情的與他糾纏……

「傻豔娘……」他輕喚著。「我過幾天才要出門呢,你這樣,好像我馬上就要走似的。」

冬豔癡癡纏纏的眸子,帶著淚霧。

現在的她,竟如此捨不得與他分別,現在的他,這麼寵她愛她,當他知道她之所以嫁給他的目的,會比他聽到她不願意替他生孩子還要更憤怒且痛苦吧?到時,他不會原諒她的,她,也一樣無法原諒自己。

可怎麼辦呢?她沒有選擇。

山間的一處,香火鼎盛,人潮聚集,天有點涼。

趁著今兒個白天閻浩天在堡裏與前來堡內集合的眾家掌櫃們議事的空檔,冬豔領著珍丫頭,帶著幾名堡內的護衛前來這座在千鄴國非常知名的千手觀音廟。

她一步一跪,一跪一起,就這樣往上走了三百級石階,膝磨破了皮不說,到最後連腳都酸疼得快要站不起來,靠珍丫頭扶著,硬是要把那三百級石階給跪完,又長跪在廟內祈求到她要的平安符,這才讓珍丫頭扶著她下那長長的三百級階梯。

好幾次她差點軟腳跌倒,惹來珍丫頭大叫,她只是笑笑沒說什麼,揣著懷裏的那個平安符,她幾乎是心滿意足的。

珍丫頭看著她,這段時間對她的不滿全散了去,忍不住嘀咕。「夫人,堡主要是知道你為他受了那麼大的罪,他不會開心反而會生你氣的,你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做?哪座廟不好挑,偏挑這一座……」

珍丫頭的嘴倏地被冬豔給摀住。「別亂說話!對神人不敬,那我之前的辛苦不就要因為你這個丫頭而白費了?」

珍丫頭啊啊叫的點點頭,冬豔才放開了她。

「我之所以要來這裏跪拜求符,就是因為這廟靈驗出了名,只要你按照這禮俗真誠的跪拜,神就會看到你的用心,盡可能的允了你的心事。」冬豔也是那天坐在牡丹樓裏聽人家說的,便一直心心唸唸著要來一趟。

她,總是不安著,怕那男人有個萬一……

最近,她都是這樣心神不甯著,眼皮一直跳。

「夫人明明深愛著堡主大人,為什麼當初偏說不要生下堡主的孩子?」珍丫頭她啊,實在不明白得很。

冬豔看著她。「你一直在怨我吧?」

珍丫頭紅了臉,小聲道:「又不只我……整個閻家堡的人都怨著夫人呢。」說完,她趕緊用手封住嘴巴。「對不起,夫人。」

冬豔搖搖頭,繼續往下走。「這事兒,我不會怪任何人。」

「我想趕回去陪堡主用晚膳。」

她萬萬沒想到的是,當她趕回堡時,閻浩天已有事早一步離開,只交代霍爺要好好照顧她。冬豔驀地跪坐在地上,手裏緊緊抓著她替他求來的平安符。

「夫人,你沒事吧?」珍丫頭急壞了,忙要把她扶起。

「不行!我一定要把平安符交給他!」冬豔想起身追去,一陣暈眩襲來,她腳步微晃,一隻手很快地伸過來攙住她。

是霍桑,他一直都注意著她。

她像在大海裏抓到了一塊浮木般緊緊扯住了他的手……

「幫我把它交給他好嗎?你快馬追上去應該追得到的,對嗎?」

她是如此的不安,任誰都看得出來。

霍桑接過了她遞來的平安符,那符用一個紫色香囊裝著,上頭繡的是一朵高傲又美麗的粉荷。

「放心吧,我一定會把它交給堡主的。」說著,他轉而向珍丫頭道:「快帶夫人回房休息,照顧好夫人。」

說完,他又轉向他爹……

沒聽他開口,霍爺已瞭解似的點點頭。「我會馬上請大夫過來看看夫人的,你快去吧,路上小心。」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4-25 03:19 PM

本帖最後由 pigbaby0426 於 2015-4-25 03:25 PM 編輯

第九章

就是它吧?

一身黑衣的冬豔站在閻家偏廳裏,定定地看著神案上唯一的那尊木雕佛像,它就端坐在眾像裏,體型小上許多,比起它身旁那一尊尊金雕神像,它可以說是陳舊又低調得毫不起眼,如果不特別注意,根本不會瞧見它。

不是木雕娃娃,而是木雕佛像吧?

也許當年那個告訴上官雲的人說錯了或看錯了,才會讓上官雲一直以為藏寶圖是藏在一個木雕娃娃裏……

她就只是看著,腳步一動也不動,或許,她的內心是渴望那張藏寶圖並沒有藏在那尊佛像裏的?畢竟,誰會猜得出人人都想得到的藏寶圖,不是藏在那機關重重的洞穴祠堂裏,而是放在閻家堡所供奉的神案上?

這佛堂,木門輕掩,據說霍爺每天都會來上香。

成親的那天,她來過這裏,那天以後,她也來過一次,因為找不到霍爺,想問他點事,珍丫頭才說霍爺應該在佛堂裏,她來的時候沒有驚擾正在禮佛的霍爺,沒想到霍爺卻很快意識到她的存在,雙目一瞪,不若幹常時候的溫和恭敬,卻在看見來人是她時才把那雙目的精光給瞬間掩去……

事有古怪,她在那時就該意識到了,卻沒想過她要的東西竟然就毫不隱藏的放在長案上。

真的,她完全沒料到是這樣的,所以她在這幾個月裏翻遍所有地方,包含酒窖和膳房,之前連禁區都去闖過了還受了傷,卻沒動手翻找過佛堂,更沒想到它會混在一堆佛像裏……如果她的猜測沒有錯的話。

冬豔緩緩走近,伸手把它從眾神之中取出來,然後試著輕輕將它給轉開……

喀一聲,真的開了!她的心臟快速跳動了好幾下。

她屏住氣息打開,看著中空的木雕佛像裏一張陳舊的紙,她把圖小心翼翼地取出,再將神像轉好放回原位,確定沒有任何異狀之後,這才閃身回主屋房內。

這一夜,冬豔徹夜難眠,想了許多許多的事,想過許多許多種可能,但,不管怎麼樣,該做的她還是得做,就算她極不願,就算她這麼做可能冒上極大的風險,她都必須做。

在今天之前,這一切都是在計劃中的事,根本不需要猶豫……

可,冬豔輕撫了一下還平坦的小腹,想起今兒個大夫對她說她有喜了時,她那既驚又喜卻又擔憂不已的心情。

幸而她在主屋內看診時,本來陪在一旁的珍丫頭,因為其它僕人送來的熱水和膳食而在一旁幫她張羅著,所以沒聽到她和大夫的談話,她當時便塞給大夫一錠元寶,請他暫且保密,因為她希望她的夫君是第一個知情的人,大夫也理所當然的歡喜應允。

就這樣,她暫時隱瞞了所有的人……

她想生下來,她想親口告訴他這個好消息,如果偷藏寶圖的這件事可以永遠不讓他知曉,為了孩子,她會很努力的留下來,留在他身邊,留在孩子身邊。

如果不行,那麼,她至少可以替他生下一個屬於他的孩子……對吧?

就算某一天,他真的發現是她偷了藏寶圖,至少,他會讓她把他的孩子生下,對吧?

這樣,就夠了,真的夠了。

眼前的一切已比她所祈求的還要美好,她怎能再貪心更多?

隔日一早,冬豔說要回娘家一趟,便讓珍丫頭去叫人備好馬車在堡內候著。

「夫人昨日才差點昏倒,怎麼不多休息?」

「我沒事。」

「大夫是說夫人沒大礙,但要丫頭我多多注意夫人的飲食,讓夫人多吃一點,真是的,這陣子夫人臉色一直很蒼白,害丫頭我擔心死了。」珍丫頭忍不住又說起昨晚的事。

冬豔笑笑,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放心,我以後都會多吃多睡的,這會兒回娘家不就大陣仗的乘馬車帶大禮了嗎?連你都帶著了,你還擔心什麼?」

「可是夫人,要不要休息幾天,等堡主回來再一起陪夫人回去呢?珍丫頭怕您累著了。」

「不會的,有你照顧我不是嗎?」

「可是……」

「你去膳房取點幹糧上路吧,免得路上嘴饞。」冬豔淡淡地打斷她,不想再聽她把話繞在此事上頭。

珍丫頭聽了像孩子一樣,馬上被轉移注意力,笑瞇瞇的趕忙轉身去取了。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不必跑這一趟啊。

但,夜長夢多……誰也不能保證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她只能速戰速決,無論如何,至少得先把妹妹救出來。

冬豔坐在銅鏡前,拿著木梳梳著長髮邊想,梳著梳著,卻發現自己的指尖上不知何時競染上了一抹金粉……

她用另一隻手去抹,想把它抹掉,卻怎麼也弄不掉……

「這是怎麼回事?」她低喃著,卻無暇細想,把外袍套上身,頭也沒回的走出了房門,離開主屋。

當上官雲拿到冬豔從閻家堡取來的藏寶圖時,他激動不已得幾乎要喜極而泣,他顫抖著拿著那張圖瞧了又瞧,簡直不敢相信這東西真有一天會到他手裏。

「幹得好,冬豔,你真是我的好女兒。」

冬豔面無表情的看著他。「我要的東西呢?說好一手交圖一手交貨的,您不會忘了了吧?」

上官雲抬頭看了她一眼。「當然不會忘,讓我再仔細看看這張圖……」他頭又低下去,拿著放大鏡細細的從上瞧到下,再從左瞧到右,卻赫然發現這張圖竟缺了一角。「我說,這圖怎麼少了一塊?你再找找是不是落在你那裏了?快找找!」

這圖少一塊還得了?

「不必找了,是在我這裏,不過,我沒帶在身上。」

「什麼?」上官雲揚起手,一掌便要揮下去,卻因為冬豔冷冷睨著他的眼而突然給打住。

這丫頭,跟他耍心機嗎?

「等我確定妹妹吃了你給的解藥之後,七天之內不會再犯,我就會把另一角給你。」在商言商,她必須要確保自己的權益。「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把我的妹妹藏在哪裏了吧?」

上官雲瞇起眼,從袖袋裏掏出三包專解千葉蓮的解藥遞給她。「你妹妹現在人在蔚城的飄仙樓。」

蔚城?飄仙樓?那是?

冬豔一愣,完全沒想到她費盡心思尋找的妹妹,竟然是被這隻老狐狸丟進了花樓?

「這三包藥,連著三天服藥不可間斷,藥服下後泡熱水澡半個時辰,讓汗自然排出,其毒便解,這毒七天發作一次,服藥後七天,你就可以確定這解藥是真是假,是緩解的藥還是可以根治的藥了。」

冬豔拿著解藥,激動得連手都在顫抖,可她還是佯裝鎮定,沒有流露出任何的情緒。

「你不必怪我,她在那裏過得很好,不賣身只賣笑,吃得好住得好,雖然我在她身上下了毒,可只要她乖,你也聽話,她也沒受過幾次苦,何況這毒性七天才發作一次,這幾年緩解她疼痛的藥都及時給,她也沒再犯過病……」

「別說了,我走了。」她轉身要離開。她必須快快把解藥交給妹妹,並安排她速迷離開,不可再讓上官雲找到,這些事都得在閻浩天回堡之前完成,她不能在外頭逗留太久。

上官雲卻叫住她。「如果你沒有回來把另一塊圖交給我,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吧?」

冬豔回眸,淡淡一笑。「放心吧,短時間內我不可能離開閻家堡,引起旁人的懷疑與注意,我人既然在閻家堡,能跑到哪兒去?何況,圖還是我偷的,我的命還是掌握在爹手裏,您就甭操心了。」

聞言,上官雲哈哈大笑。「知道就好,回去之後可千萬小心,別給我露出任何一點蛛絲馬跡,知道了嗎?還有,能瞞著閻浩天,你就一輩子可以是堡主夫人,我相信你不會笨到去拆自己的台。」

從都城快馬加鞭來到比閻家堡還要遠上十裏路的蔚城,幾乎花了一整天的時間,再加上半路還找個客棧過夜,讓馬休息補充糧草,抵達時已是第二天的黃昏時候。

冬豔讓駕車的兩名護衛兼車伕在客棧休息,帶著珍丫頭出了客棧,快步走向蔚城第一大花樓飄仙樓,她讓珍丫頭在外頭候著,一個人走進去。這是她第二次踏進妓院,上回是為了丈夫,這回是為了妹妹。

結果,她才一腳跨進飄仙樓,每個人都像見鬼似的瞪著她,連老鴇都張大著嘴,嚇得快說不出話來。

「你……你是誰?」終於,還是有人開口問了。這張一模一樣的臉,剛剛才從他們前頭晃過,手裏挽著蔚城裏最有名有才的貴公子上了二樓,一身朱紅,豔麗無雙……

可,真的無雙嗎?那眼前這位跟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姑娘是怎麼回事?

瞧她這身絲綢衣衫,雖然剪裁簡單,卻作工細膩,要價不菲呵,活脫脫也是個大戶人家,更別提這位姑娘那渾然天成的尊貴優雅,容顏雖冷,比不上她們家那位妖嬈名花,卻更有大家閨秀的風範。

「我要找那位跟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姑娘,她在哪兒?」冬豔沒理會她們深吸口氣又瞪大眼的模樣,淡問道。

「你是……」

「她姐姐。」這一點,應該很容易看出來吧?

她朱冬豔和妹妹朱芽兒是雙胞胎姐妹,因父母被強盜給殺了,她們一路逃,拚命的逃,卻還是走散了,她被霍師兄撿回去,醒過來已是七天七夜之後的事,妹妹早就不見了。一直到她被上官雲領回去,假裝是他以前失蹤的女兒來收養,上官雲還假裝好心的幫她找妹妹,卻在日後成了控制她們兩姐妹的大壞蛋,她兒時便被上官雲親自帶去目睹妹妹中毒後沒解藥的慘狀,上官雲要她聽話,否則她妹妹將生不如死……

那段回憶,她每次想起都會淚濕枕巾。

那是一段令她心痛的過去,這麼多年來,她不敢再相信誰,更別提去愛上誰,她的心封鎖了,因為怕受到更大的傷。

她和妹妹,十幾年沒見面了……

冬豔微微閉上眼,想像著等一下看見妹妹時第一句話該說什麼,才想著,就看見一位全身朱紅的美姑娘正站在二樓冷冷的看著她,那表情,像是恨,像是怨,像是要把她千刀萬剮……

「芽兒……」她喚她,想上前。

「你給我站住!我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你!仙姨,找人把她給我轟出去,一步都不准踏進飄仙樓!」朱芽兒說罷,轉身離去。

「等等……我是來送藥的!芽兒,你不必再受苦了!姐姐我已經幫你拿到藥了……」

朱芽兒身形一頓,詫然回眸。「你知道我中毒?」

「是,所以我這麼多年來一直很努力想要幫你拿到解藥……」

「笨蛋一個。」朱芽兒嘲弄的打斷她。「我的毒早就解了,你不知道嗎?真是個傻丫頭啊,你走吧,我朱芽兒的人生裏不需要你,也不想再看見你,馬上滾出去,否則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哈哈哈,」朱芽兒狂笑出聲。「真是可笑啊,你在都城裏吃香喝辣,倒是被那老家夥耍得團團轉,哈哈哈……」

朱芽兒笑到都快岔了氣,頭也不回,不再理身後那個她恨極的女人。

冬豔愣愣的佇立在當下,半晌說不出話來。

心,碎成一片又一片,怎麼拾都好像拾不回來……

當冬豔回到閻家堡,已經是第三天午時。

她全身上下都因這幾天在馬車上顛簸而疼痛和疲憊不堪,當珍丫頭扶她下馬時,她又是一陣的頭暈目眩,珍丫頭急慌了,趕忙上前攙著她。

「你們終於回來了!」閻家堡守門的人一見到珍丫頭扶著堡主夫人下馬,趕緊跑過來通報。「堡主大人正找夫人找得急呢。」

冬豔蒼白著一張臉。「堡主回來了?怎麼這麼快?」

「因為堡裏發生了大事,不知是丟了什麼東西,霍爺下令全堡封鎖,連一隻螞蟻都不可以出去,還要堡內所有人全部都到廣場集合,一個都不准漏,由霍爺親自一個一個檢查過,沒問題的人才可以恢複正常工作。」

珍丫頭聽了瞪大眼。「由霍爺一個一個檢查?檢查什麼?堡裏又丟掉什麼重大的東西?」

「霍爺沒說,大家也都在議論紛紛。」守門的人看著珍丫頭又看看冬豔。「你快扶夫人進去吧。堡主說,要夫人一回來就先到大廳去。」

「可是夫人不太舒服……」珍丫頭擔憂的看了冬豔一眼。

夫人打從去了一趟飄仙樓之後,臉色就十分難看,像是魂都快被收了似的慘白著,問夫人卻什麼也不說,她只能一路陪著夫人瞧著夫人,學會安安靜靜不多話,可越瞧卻越擔心,很怕夫人在路上就昏過去,幸好沒有。

「沒關係,珍丫頭,就先去一趟吧。」冬豔告訴自己要鎮定,就算此刻的她覺得身體異常虛弱,就算此刻的她因為妹妹的話及眼中對她的恨意,還一直難以釋懷,內心隱隱發著疼,她也不想表現出來。

堡內的氣氛很論譎,每個人都在各個角落竊竊私語著,冬豔沒有費神去聽,也無暇去顧及接下來可能發生的那些或許會對她十分不利的事。

大廳裏,只有閻浩天和霍爺、霍桑及柳煙在,閻浩天一看見冬豔便起身,冷漠的眸子像染上了霜,一把扯住她的手便往主屋兩人的房裏帶……

她的皓腕被他抓得生疼,再加上他走得又快又急,讓原本就頭暈不適的她更是難受不已,她下意識地用另一隻手護住肚子,就怕任何一個碰撞把自己給傷了。

一進房,閻浩天便丟了一套沾上金粉的黑衣到她面前,她看了臉色更加的蒼白,不敢相信地瞅著他。

他竟連他與她的房都給翻?

所以,對她,他也是從頭到尾都沒有真正信過的吧?

冬豔環視了房間一眼,還好,都很整齊,看來那些丫頭們翻完這間房時還顧忌著這是主子的房間,把東西都歸放回原位。

「這是堡裏的丫頭在我們房裏找出來的衣服,是你的沒錯吧?」

「不是我的。」她否認。

「把手伸出來。」

冬豔一怔,下意識想把手給藏起來。

閻浩天走過來親自抓住她的手,看見她掌心及指尖上的金粉,還有被搓揉得有些發紅的手。

看來,她是曾經很努力的想要把它抹去,所以才會把手弄得這麼紅。她不知道,那金粉是一種極特殊的粉,當初就是為了抓可能會有的盜賊用的,一染上,沒有一個月是淡不了也去不掉的。

閻浩天瞪著她手上的金粉,突然笑出聲,目光炯炯,直勾勾地掃向她那張總是讓他思念不已的容顏。

該說是恨比較多?還是氣比較多呢?

她這樣對他,他唯一想做的就是伸手直接把她掐死……

怎能,這樣辜負他對她的愛?

冬豔也看著他,他眼底的痛與失望,就算不言不語,也能像把刀割上她的心,讓她好痛好痛……

她不願傷他的,可是注定要傷。

傷可以淺也可以深,他愛她越多,就會傷得越深,這一切,全都不在她當初的計量之內,包括,她愛他這件事。

他心痛,她比他更痛,多想成為他眼中那最美好的妻子,最美麗的豔娘,可是,已經沒辦法了,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她沒想到自己竟然會這麼快便被發現,她沒想到她竟然會在這樣的情況之下被當賊似的抓起來,該死的!她真的太大意了!

「這幾天出堡的人全被快馬召回,整個堡的人都已經被查驗,除了你……知道嗎?動過那只木雕佛像的人身上必染金粉。」門浩天心寒不已地看著她。「我不止一次告訴自己要相信你,你卻讓我大失所望。」

冬豔咬住唇,認了。

不認也不行。

「我去過右相府了,聽你爹說你當天就離開了右相府,這兩天去了哪兒?把圖交給誰了?你明著是回娘家,暗地裏卻是借此把圖拿出去交給別人吧?」

她眨眨眼,把淚給眨回去,頓時覺得好想笑。

那隻老狐狸真厲害啊,三言兩語就可以撇清關係了嗎?

「如果我說我把圖交給了我爹呢?」

「那你為何要急匆匆的離城?離城之後去見誰?快說!」他緊握住她的手,幾乎快把她的手給捏斷。

冬豔冷汗直流,淚在眼眶裏滾啊賓地,卻打死不求饒。

她似乎有點懂了,上官雲那老狐狸是要把禍首栽贓給她去蔚城見的那個人,也就是她妹妹朱芽兒?

所以,上官雲明知芽兒身上的毒已解,卻還是拿藥給她帶出城給芽兒?目的就是為了不小心東窗事發之後有路可退?

如果閻浩天知道她見的是她妹妹,會如何?他會相信她妹妹是無辜的嗎?

不……她不能說……什麼都不能說!

她不想冒著把那無辜的親妹妹牽扯進來的風險,她已經夠對不起妹妹了,不能在這個時候還把她牽連進來。

而且,不管她把圖交給誰,在他眼中,她已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騙子,是個連愛情婚姻都可以騙的大騙子,說再多也沒用吧?現在的他,也不會信她所說的吧?

站在他的立場,她冬豔是千錯萬錯都是錯了,又何苦連累別人呢?

再說,如果她硬咬出上官雲,以上官雲在宮裏的勢力,說不準還會設計陷害閻浩天……

「我不會說的。」她忍住痛也忍住淚,更忍住想要緊緊抱住他的衝動。

活了這麼久,她一心一意為了妹妹,怕她因為她的不乖而受苦受難,沒想到,妹妹卻是恨著她的……

該怎麼做,才可以讓人家真的愛著你呢?

好難好難,她不會,如果眼前的男人也要像妹妹那樣傷她的心,那……就這樣吧,一次傷個夠。

閻浩天氣怒不已地瞪著她,滿腔的怒火幾要冒成煙。

「知道嗎?堡裏有堡規,盜圖者唯有死路一條,告訴我圖在哪兒,或許我還可放你一條生路!」

「我不會說的。」要恨,就恨她到底吧。

這樣,對他反而是好的。

可是,怎麼辦呢?她肚乎裏的娃兒,她本想替他生下的娃兒,該如何是好?

就在她傷心的想著肚子裏剛成形的娃兒時,卻沒想到接下來會發生這麼可怕又令人後悔一輩子的事……

閻浩天氣極了,把原本緊扣住她的手給狠狠甩開,冬豔一個站立不穩便重重的摔倒在地,屁股狠狠地撞上了又冷又硬的地板……

「啊!痛!」她叫出了聲,感覺骨盆像是要裂開,接著是小腹,一陣急遽的抽疼,像火燒一樣,越來越烈。

不好……

不可以……

冬豔緊緊摀住小骯,痛得整個人蜷縮在一塊兒。「夫君……快,快叫大夫……」

閻浩天冷冷地看著她狀似痛苦的模樣,心莫名的揪著疼著,可是卻又怕自己再一次被這個女人耍,硬是命令自己不要被她所左右。

「不要再跟我演戲了!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嗎?」他對她吼,氣自己比氣她還多。

「不是的,夫君……我肚子裏……已經有了我們的孩子……」

閻浩天渾身一震,不敢相信地瞪著她。

孩子?這女人究竟在鬼扯什麼?

她不是不要他的孩子嗎?怎麼會有孩子?

「……拜託你,就算你真的很恨我,也先救救我們的孩子……求求你……」

冬豔還沒說完,已經感覺到兩腿之間汩汩流出的血……

閻浩天也發現了,在那鮮紅的血滲出了她的衣裙,觸目驚心的呈現在他眼前時,他大驚失色的狂吼一聲,一個箭步上前,將她整個人抱起就往門外衝……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4-25 03:25 PM

第十章

珍丫頭跪在地上,一直哭一直哭,泣不成聲。

「我應該早一點發現的,夫人這陣子食慾一直很不好,臉色又蒼白,動不動就頭暈,定是早知道自己懷了孩子,卻不讓我們知道,這究竟是為什麼?」

為什麼?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孩子沒了,是他親手把他的孩子給殺了。

閻浩天動也不動的坐在椅子上,這麼多天來他一直都是這個樣子,不說話,不吃飯,水也沒喝幾口,就這樣一直呆坐著。

「堡主,求求你不要關夫人吧,夫人流了孩子,身體又虛弱得不得了,如果堡主要把夫人關起來,夫人會死的……」

「住口!」霍爺忍不住大喝。「小小奴僕,在這裏胡說什麼?」

「霍爺……替夫人求求情吧,夫人究竟犯下什麼天大的錯,需要被關進牢裏?

珍丫頭怎麼想也想不明白,尊貴優雅的夫人會偷咱們閻家堡什麼東西?」珍丫頭還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問著。

霍爺瞪著她。「你只要乖乖回答,這幾天你和夫人上哪兒去,見了什麼人就行了,問這麼多幹什麼?」

珍丫頭憤憤的拿袖子抹著臉。「不就上了一趟都城和蔚城嗎?珍丫頭不知道夫人見了什麼人,夫人叫我在客棧等,又沒讓我跟……我都說了好幾次啦,你們為什麼還不信?」

「事關重大,切不可在堡主面前說謊!」

「奴婢真的不知道嘛,打死我也不知道啊。」夫人求她千萬別說出她去了飄仙樓一事,夫人都折騰成那樣了還這樣求她,她說什麼也要幫夫人瞞住啊,這樣也不算說謊吧?因為她真的不知道夫人進飄仙樓見了什麼人。

霍爺瞪著她,她頭低低的嘟著嘴,跪到腳都麻了。

「堡主……」霍爺轉向閻浩天請求指示。

閻浩天揮揮手。「讓她下去吧。」

「是。」

「堡主,你真的要把夫人一直關在牢裏嗎?」珍丫頭跪在地上不起來。「然後呢?堡主想對夫人怎麼辦?」

是啊,他該對她怎麼辦?閻浩天的黑眸掃向了跪在地上的珍丫頭,他也想問啊,他該怎麼辦?

盜圖者,死。

雖然大部分的堡內人士都不知道冬豔偷去的東西是藏寶圖,但還是有幾人是知情的,在這樣的狀況下,他閻浩天身為閻家堡堡主又豈能偏私姑息?她甚至連圖交給誰都不願意對他說,他在她身上也找不到任何的蛛絲馬跡,他能怎麼辦?

「就代替本堡主好好照顧夫人吧,珍丫頭。」這是他現在唯一能為她做的事。

「堡主……」珍丫頭不解的望著他。

她怎麼代替堡主呢?為什麼堡主的眼神這麼的憂傷,卻不願意親自去見見夫人呢?他明明是深愛夫人的,不是嗎?卻又狠心的把流了孩子的夫人關進牢裏?

「去吧,夫人想吃什麼、吃得下什麼,全都叫膳房去做,還有大夫開給夫人的藥也要記得按時給夫人喝下……」閻浩天突然鼻酸得說不下去,兀自起身大步走出了大廳。

「霍爺……」

「嗯?」

「堡主他……是不是哭了?」珍丫頭愣愣的看著門口,心突然覺得好痛好痛。

「他是那麼擔心夫人,對吧?」

霍爺很想斥她胡說八道,可自己的淚也梗在喉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冬豔再一次見到閻浩天,是在她流掉孩子的半個月後。

牢房裏充斥著濃濃的中藥味,說它是牢房,卻也不盡然像,因為裏頭鋪設著厚厚的稻草,稻草上頭還鋪有厚厚的被褥,足以讓裏頭的人睡得舒適,尤其今兒天氣還算暖,雖然牢裏較為陰濕,但那面對山林的一扇小窗偶爾還是會透進陽光。

閻浩天看著一張被臨時搬進來的木桌几,上頭擺滿各式各樣的小點,燭光盈盈,像是可以把人孤寂的心稍稍點暖。

他的黑眸轉向冬豔,她的氣色偏蒼白,但長髮被梳理得很好,像瀑布一樣的落在肩上,唇色也像染了胭脂,淡淡的紅,很是美麗。

她,被照顧得很好。

多日來的擔憂掛懷,牽牽唸唸,在這一刻被化解了開,他柔了眼波,卻掩不下一直衝撞著在內心交雜的矛盾。

他是恨她的,恨她背叛了自己,背叛了閻家堡,背叛了他對她的愛與真心,讓他霎時明瞭她對他的一切全都是假。

他是恨她的,恨她明知懷了他的孩子卻悶不吭聲,要不是危在旦夕,她是不是打算永遠不告訴他而一走了之?

他也恨自己,恨自己沒法子改變她的心意,恨自己沒法子愛她愛到讓她偏向自己,恨自己親手推開她,又親手毀了他們未出世的孩子。

一輩子,他都無法原諒自己。

一輩子,他都無法原諒她。

可是,要他親手將她推向死亡之路……

閻浩天緊緊握拳,長滿鬍渣的俊顏上滿佈著沈沈的悲痛與憂傷,他看著她,想把她擁緊,卻壓抑著,連再上前邁開一步的勇氣都乏。

她,也恨著他、怨著他吧?恨他害死了孩子!怨他心狠的把剛剛流掉孩子的她丟在這裏不聞不問!

他等著看到她怨毒的眼神,冷冰冰的嘲弄他的模樣,他一直以為會是這樣,所以連面對她的勇氣都沒有。

冬豔,卻是對著他……笑?

笑得那麼美、那麼心無芥蒂,像是兩人之間什麼都不曾發生過,像是初相遇。

「我一開始就是有目的接近你的,湖是我自己跳的,胸口上的傷是我自己刺的,好讓你對我負責,娶我進門。」

聞言,閻浩天只是挑眉,卻未語。

冬豔挑挑眉。「你不會是早知道了吧?」

所以,他才不曾再問過她,關於她那日受傷落湖一事?

「我只是猜測,因為我派去的人一直查不出那天在湖畔可能動手傷你的人,甚至有人說你是自己跳下湖的。」閻浩天淡道:「但,你並沒有逼我娶你,我也不是因為這樣才娶你,是我自己選擇你的,所以,我不會把這事怪在你身上。」

冬豔嫣然一笑,「閻堡主果然是人中豪傑。」

「你想說什麼?」此時此刻,她為何重提過往?

聽見她這樣微笑的讚美他,閻浩天一點都不覺得好過,事實上,她這樣無所謂的神情及態度,就像是在嘲弄他過往對她的情深一般,讓他再一次感到被欺騙的憤怒。

「我只是要告訴你,我從來沒有愛過你。」

聞言,閻浩天的身子狠狠一顫,拳握得更緊。

「我嫁你是不得已,本不想要懷你的孩子,卻一個大意有了,我本來想偷偷把它打掉的,結果……」她看了他一眼,見到他眼底那深沈的痛,她笑得更加美豔,冷得像是在說別人的事。「這樣很好,它本來就不該存在,我也沒打算讓它存在,所以,你又何必覺得對不起我?你算是幫了我一個大忙,解決了我本來就要解決的事。」

瞧瞧,她說的是什麼話啊?

是人話還是鬼話?

要不是那孩子是因為他才不得不消失在這世界上,他會因為這句話而上前把這樣的她給狠狠揍一頓吧?因為,連她自己都快說不下去了;他又如何能聽得下去而無動於衷呢?

可……

冬豔笑著咬唇,硬逼著自己不准在他面前軟弱,不許哭,只能笑,事已至此,她能幫他的也只有這個了。

他的心,她怎會不懂呢?因為太過愛她,所以更恨她,卻又因為孩子不小心被他給弄沒了,他罪惡感深重,怕她恨他,也怕她怨他,不斷的折磨著他自己,痛苦不已,悲傷難過,可能一輩子也走不出這深淵啊。

她不要他痛,捨不得他痛啊……

只好,痛自己。

果不其然,閻浩天眼中的傷痛與愧疚轉為對她的熊熊怒火,他不再站在遠處望著她,幾個箭步衝進來,一掌掐上了她的咽喉……

「你這毒蠍心腸的女人!懊死的!我怎麼會愛上你?」他緊緊掐住她,讓她在他面前瞠大眼,連呼吸都困難。

她沒有掙扎,一股強大的窒息感迫著她,讓她又痛又難受,可是她還是沒有掙扎,只是靜靜地瞧著他,還可以靠他靠得這麼近的看著他,對現在在他眼中宛如罪犯的她而言,已經是種奢侈了吧?

如果,她就這樣死在他手裏……也是很幸福很幸福的吧?

冬豔笑了,笑得很美很美,下一刻,她倒在他懷裏……

閻浩天慌了,驚覺自己剛剛對她做了什麼事的當下,他拚命搖晃她,強烈的驚恐鋪天蓋地而來,他驀地狂嘯,嘯聲震天,緊緊擁抱著躺在他懷裏的冬豔,壓根兒忘了去探她的鼻息……

他只是緊緊緊緊的抱住她,完成他這半個多月來的渴望。

就當他只是個男人,不是堡主,那麼,他定帶她逃到天涯海角,就算要用他的命來償,也要護住她……

可,剛剛他對她做了什麼?

他竟想把她殺了嗎?是嗎?他竟然恨她恨到想把她殺了嗎?那此刻的他,又為何會如此如此的心痛?

他將臉枕在她胸懷,懷中的她,心還在跳。

閻浩天幾乎要喜極而泣,抱她抱得更緊。

「堡主!」之前被他叫到外頭駐守的手不讓他的狂嘯聲嚇著,忙不疊奔進牢房,見到的就是堡主抱著夫人流下男兒淚,不由得也跟著慌了起來。「夫人她怎麼了?要不要叫大夫?」

閻浩天沉痛的閉上眼,點頭再點頭,下令道:「去赫連山莊找赫連麒,跟他說我馬上要見他,請他速速前來……」

下人一聽到要請的人是閻家堡死對頭赫連山莊的莊主,不由得傻傻愣在那裏,暗暗懷疑這堡主莫非是急昏頭了?

看對方呆呆的樣子,閻浩天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忍不住咬牙。「你,馬上去找霍爺,叫他去辦這件事,聽見沒有?還愣在那裏幹什麼?快去!」

「是!」這回,下人終於告退,匆匆離去。

冬豔頸項間的瘀痕,可以看得出當初下手的人手勁有多麼重。

赫連麒替她把過脈,上過藥,又開了藥方交給霍爺馬上去山莊取藥後,這才端坐在閻浩天面前定定地看著他,眼角還順便欣賞了一下這間舒適的牢房,手上的扇子微晃。

來之前,霍爺就已經把來龍去脈簡略的告訴了他,霍爺可以說是閻家堡內唯一一個知道,他赫連麒並不是閻浩天死對頭的人,雖然表面功夫還是得做,在眾人面前得視他如仇敵,但私底不對他可是必恭必敬的。

「不是終究要殺了她嗎?何不一鼓作氣?為何還要我紆尊降貴的來牢裏養她的身、治她的體?不顯多此一舉嗎?」

赫連麒開門見山地問,話鋒犀利卻針針見血,他不想當個太惡毒之人,但眼前見到閻浩天落魄成這副德行,他實在看不下去了。

閻浩天看著他,眼底沒有往日的英氣勃發,只有滄桑及沉痛。

「我要你救她。」

赫連麒挑高了眉。「你的意思是……」

「對,我就是那個意思,只有你有能力幫我,也非幫我不可。」

「你就這麼愛她嗎?」

「我不知道是愛比較多還是恨比較多。」閻浩天苦笑。「但,我確定我要她活著,無論如何,都要活著……明兒晚上,把她帶走,反正你這死對頭是當定了,也不差這一樁……會幫我吧?赫連麒。」

赫連麒沒答他,反倒將眼角往外一掃,只見……

牢房外的一抹身影急忙閃過……

世事難料,人算總不如天算。

是夜,閻家堡不知何處竄出了大火,濃濃的白煙嗆得閻家堡內的人都拚命的往外逃。

「快查查究竟是哪兒起的火!」

「是牢房!快看!牢房那兒烈焰衝天呀!」有人大叫。

因為醉酒,閻浩天幾乎是最後一個走出屋外的,而且還是霍爺進去硬是把他叫起來的,沒想到才一走出屋外就聽見牢房失火,他震驚不已,跟著遠望,可不是呢?那衝天的火焰巨大得幾乎可以把整個閻家堡給滅了。

該死!閻浩天想也不想的以輕功用最快的速度往那頭飛掠而去,當他站在牢房前,就見一臉憂急的霍桑剛剛從火堆裏衝出來。

他一把提起他的衣領。「冬豔呢?冬豔呢?找到她了嗎?該死的!你究竟找到她了嗎?」

霍桑搖頭再搖頭,沉痛的眼神像是帶一抹對他的怨,深深的怨。

「全是火……進不去…不可能有人活著的……全是火……」霍桑的淚流了下來。「你怎麼可以這麼狠心,把虛弱的她就這樣關在這裏?沒想過有人會殺了她嗎?如果有人叫她來偷藏寶圖的話,怕她說出口,也可能滅她口的,你都沒想過嗎?一丁一點都沒有為她想過嗎?」

閻浩天不敢相信的瞪著他,甩開他,腳步踉蹌的往後退了幾步。「你說謊!我不信,她一定還在裏頭,或許她找到地方躲著正等我去救她……不行!我得進去找!」

說著,閻浩天想也不想的衝進火海,任霍桑怎麼抓怎麼扯都拉不住也扯不住,他的武功沒堡主高,力氣更不可能比現在發了瘋似的堡主大,他根本攔不住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堡主隻身闖進去……

「快點救火!拿水來!」

「不好了!堡主闖進火海裏了!快把堡主拉出來!快!」

呼喝聲此起彼落。

整個閻家堡亂成一團,動員了所有人,老弱婦孺全上陣,只為了快快滅火……

沒人發現,一個黑色身影跟著閻浩天的腳步踏進了火海,在千鈞一髮之際出手救了他,並把人給強帶了出來……

他的豔娘,死了。

在滅掉的火海裏,找到了一具女人的焦屍,面目全非。

那一晚,珍丫頭剛好沒在牢房裏,幸運逃過了一劫,但也因為如此,更加確定了那具焦屍就是冬豔,因為牢裏只關著一個人,一個女人,就是冬豔。

閻浩天靜靜地坐在他和冬豔的房內,坐在冬豔常常畫畫的位置,用她的角度看著窗外的樹和花,夏去秋來,窗外的楓葉已紅,一日複一日,一夜複一夜,他沈浸在對她的思念裏。

多久了?他才敢踏進這間房。

多久了?他才敢放任自己這樣想她,一一巡過她曾和他共度的一切,繡榻和一桌一椅,她用過的筆、畫過的畫,還有櫃子裏的衣衫,他一件一件拿出來,抱著它們,想像她曾經偎在自己懷裏的觸感與溫度,還有她身上那獨特又淡淡的荷香。

無一錯過。

所以,當他發現櫃子裏那壓在所有衣衫下一處不易讓人發現的暗格時,他幾乎是屏住氣息的將手探入藏在暗格凹槽內的開關,將之輕輕打開……

那是一疊畫,整整齊齊的疊在一塊兒,他顫抖的伸手將它們取出,映入眼簾的第一張圖像竟讓他有剎那完全不知所措……

閻浩天瞪大他的黑眸,不敢置信地看著這些畫……

每一張,都是他。

每一張,都是他呵。

怎麼可以?她怎麼可以欺騙他?

她,明明是愛著他的,為何要騙他?為何?

「可以告訴我,為什麼你的筆下從來都只畫山畫水不畫人嗎?」

「人比花無情,我動不了心,便畫不下筆。」

他憶起兩人曾經的對話,更為之深深震撼著。

她,早已對他動了心,因為動了心,才會畫下一張又一張他的畫像……

卻在最後一刻,她還是告訴他……她從來不曾愛過他。

是因為不想他傷心,不想他愧疚,不想他為難,不想他痛苦,所以才逼著自己對他說出那樣的話來吧?

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她啊,怎可如此待他?

隱忍著多月的男兒淚終是再也壓抑不了,閻浩天緊握著手上的畫,近乎悲鳴的咆哮出聲……

震天震地也震山河……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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